蔡庸受傷,一聲大叫,身邊頓時圍住了護衛。


    陸煥揚大吃一驚,憑著多年來的功力,幾下縱落便追向了剛才擊落他暗器的人。夜色裏,那人身材高挑,竟有些眼熟,陸煥揚念頭閃過,麵色巨變,在這震驚中,那人突然就不見了蹤跡。


    陸煥揚尋到僻靜之處跳下來,繞了個圈子走回集市,尋到家中奴仆抓起領子一問,疾步就朝酒樓而來。


    尋到三樓,隻見小廝守著門,他不管不顧一腳踢開了門。


    雅間裏,陸策麵色微紅,腿上坐著蘇沅,她手裏端著酒盅,正喂陸策喝,看到陸煥揚,嚇得酒盅都掉了下來。陸策更是惱火,放下蘇沅,轉過身瞧著他,冷冷道:「不知父親來此貴幹?兒子倒不知,父親竟何時有踹門的雅趣了。」


    桌上滿是酒菜,碗筷都很淩亂,一看便是吃了許久,陸煥揚審視了下,拂袖而去。


    他的這手暗器獨步天下,曾經隻教給陸靜英,陸策與陸嶸,但他一雙親兒女都不可能,自然就隻剩下陸策了,然而,他似乎想錯了,他這個兒子武功雖然好,卻胸無大誌,與那皇帝做酒肉之友,娶了妻子,又沉溺於溫柔鄉。陸煥揚擰起眉,可不是陸策,會是誰呢?誰會知曉他的這個計劃,救了蔡庸的命,但又傷了蔡庸。


    那個人到底想做什麽?


    而他呢,刺殺蔡庸失敗,又打草驚蛇,恐怕曹國公再不會信任他了,說不定還以為是他故意的,陸煥揚心頭一沉。


    蘇沅關上門,低聲與陸策道:「他可會相信?」


    「應該會信,畢竟你演得不錯。」陸策抱起她,「不過還能演得更好一點。」


    「怎麽演?」她道。


    「把這酒喝了,」陸策道,「喂我。」


    蘇沅臉一下紅透了,嗔道:「去,你個登徒子!」


    「說我登徒子?」陸策斜睨她,自己喝了口酒:「好,那我做回真正的登徒子,別動,我喂你。」


    蘇沅驚得在屋裏跑,他在後麵逗她,兩人一陣打鬧。


    玩累了,坐在窗口看了會兒花燈,等到亥時方才歸家。


    蔡庸被刺,當日便驚動到了吳太後。


    曹國公雖然是她弟弟,可幾斤幾兩她心裏清楚,領兵作戰勉勉強強,論到朝政,卻是牛犢子叫街蒙了門,弄不清。不若蔡庸顧全大局,且又願意輔佐她,故而聽聞他受傷,吳太後連忙便使了三個太醫去與蔡庸治傷。


    要說這傷不致命,但蔡庸一把年紀,被刺到左胸,這半邊人廢了,手都抬不起來,躺在床上左哼哼右哼哼,渾身難受。眼見三個太醫來,便是叫他們帶話,說他恐怕要致仕,再不好匡扶吳太後。繼續匡扶下去,隻怕連命都沒有的,他還想留住這一把老骨頭。蔡庸宦海沉浮多年,心裏早已猜到必是曹國公所為,想要他的命。隻他命大,逃過一劫,那暗器稍稍往裏一點,他就得死!可惜證據不足,不好指控,就以此激怒吳太後。


    他手下門生又遍地,不到幾日,奏疏紛紛,都是彈劾曹國公的。


    兩方正式交戰,朝堂雞飛狗跳。


    衙署各種事物都受到影響,一時有大亂之相。


    眼見不知如何收拾,曹國公與蔣複,幾位門客坐在書房商議,曹國公怒聲道:「這陸煥揚真正是草包,原以為他武功了得,結果這麽一樁事情都做不好,早知如此,還不如不動蔡庸。那老賊,還用苦肉計,也不知姐姐可會信了他。」


    「我看不如就此……」蔣複低聲道,「我都督府隨時聽令,紹廷在宮中,手下上千禁軍,一聲號令,圍堵禁宮不難。」


    「你當如此容易?」看蔣複說得好似切菜一樣,曹國公忍不住恥笑,「當年我殺英國公,死了多少人?你以為她身邊沒有兵馬嗎,就算拿了禁宮,城外還有三大營呢,你覺得一定會聽從我們?萬一反撲過來,擋得住嗎?別說魏國公……是了,而今也不知他在何處,怎的消息都沒有,原本我們三十萬兵馬,竟是被他與那武有年瓜分幹淨了,且不在我們控製之中。」


    那才是最大的威脅。


    江山可不是一個京都,那是京都之外更廣闊的皇土!


    想著,曹國公突然有些惱火,他或許太疏忽了,太早養尊處優了!


    「那姐夫,你說怎麽辦?」蔣複冷笑一聲,「總不能坐以待斃罷?」


    「且讓我想想。」曹國公沉吟。


    宮裏一時也沒個動靜,不過吳太後心裏很亂,一山不容二虎,很早前,蔡庸就與曹國公不合,誰也不服誰,都靠她在中間周旋,方能平衡,但現在,這種平衡顯然被打破了。她伸手捏了捏眉心,看向大理寺堂官戚雲從:「蔡大人的這樁案子,你們查的如何?」


    「回稟娘娘,刺客尚不曾抓到,不過這暗器的來曆卻是有眉目了。」


    上元節,京都百姓十之七八都來觀燈,街道上如何熱鬧,吳太後心裏清楚,那人是如過江之鯽,如何能輕易捕獲,上回白河的刺客都廢了數月功夫呢,她道:「那還不快快說來。」


    「暗器形狀乃尋常飛鏢,但所用精鐵卻是少見,千錘百打,定出自於軍中匠人之手,此等飛鏢多見於三大營,都督府……」


    吳太後臉色不由一沉。


    這三營有兩營的虎符都在曹國公之手,都督府更不用說了,總都督便是曹國公的小舅子蔣複,難道真是她那好弟弟派人去刺殺蔡庸?可他而今錦衣玉食,富貴滿堂,還不滿足嗎,非得要跟她爭權奪利?非要逼得她出手不可?吳太後渾身發顫,咬了咬牙,低聲道:「都下去吧。」


    戚雲從聽令退出。


    常炳與吳太後倒了一盞茶,輕聲道:「許是有什麽誤會,國公爺怎會那麽糊塗,要去刺殺蔡大人呢?誰都知,您多倚重他,這回幸好蔡大人不曾有事,不然那麽多奏疏,那麽多的事兒,您如何忙得過來?都交與國公爺不成?不是奴婢說,國公爺真不是治世之才,且也不知多少年不曾打仗了,哪裏會想不明白,要做出這種事情。」


    像是勸,卻更如火上澆油,吳太後把茶盞一下摔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整個京都都有種說不出的沉鬱,但在蘇沅看來,那卻是黎明前的黑暗,隻等太陽的初升,故而她心情極為的歡快。不止她如此,老太太心情也非常好,過完年,馬上兒子就要娶妻了,這一天便是讓阮直去送聘禮於殷絡。殷絡父母雙亡,而今住在阮直替她操辦的院子裏,大大的二進,非常寬敞,身邊還添了兩個丫環,兩個小廝。


    住得久了,隔壁鄰居都知曉她是麒麟胡同阮大人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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