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風吹來,帶來一股子甜甜的梔子花香,蘇承芳頓足,嗅了嗅,這種味道叫他忍不住想起了阮珍……之前不得已哄她去踏春,是時候該接回來了,他吩咐六安:「你去趟晉縣罷。」


    老爺想夫人了,六安心知肚明,故而也不問什麽事兒便應了聲。


    陸策坐車急匆匆回到威遠侯府。


    行至垂花門下來,隻見遠處甬道上,有個高大魁梧的人影也正出來,他嘴角挑了挑,徑直走過去,與陸煥揚迎麵碰上。


    再見這兒子,不,這已經不是他兒子了,陸煥揚昨日親耳聽著門外殺聲震天,他躲在屋中不知何去何從,再後來,得知曹國公的死訊,便知已換了天,直到剛才,又聽聞祁徽封陸策為景川侯,昭告天下,陸策乃陸錦麟之子。那不亞於是個噩耗,是個晴天霹靂,溯本求源,別人終會發現,江氏是懷了孩子之後才與他為妾的,最終他頭上定被扣上強搶陸錦麟之妻的罪名!


    他陸煥揚還有何麵目立於天地之間?


    這京都,他不能再呆了!


    隻沒想到,就在這狼狽的時候,還遇到陸策。


    陸策瞄了眼他身後的兩位小廝,每個小廝都提了很重的包裹,他嘲諷一笑:「侯爺是要去遊玩不成?」


    陸煥揚咬了咬牙,心裏恨不得將陸策碎屍萬段,但他武功敵不過陸策不說,而今地位也比不上,便是忍氣吞聲道:「我去何處與你無關,想必你很快也要搬出這家裏了。」


    「那是自然。」陸策盯著他,一字一頓,「我還要逢迎母親歸於景川侯府。」


    他將來的侯府便是在水月胡同,陸家被抄家之後,那處宅院一直空著,而今自然是還於他了,隻要稍加修葺,便能入住。


    陸煥揚的腮幫上青筋爆出,拳頭緊緊捏著,這股氣也不知如何泄出來,胸脯上下激烈的起伏。


    從他這兒看,身影竟是都有些佝僂了,原先陸策因陸煥揚傷害母親,還曾要殺他,對陸煥揚心懷仇恨,但今日他意氣風發,再看這個人,不過是隻螻蟻,想到陸嶸,更是提不起勁道再去對付。


    「你今日出城之後,便永遠不要回來了。」陸策語氣淡淡,「若讓我看見你,保不定還能如今日,讓你好好站著說話。」


    陸煥揚心頭一驚,看向陸策。


    年輕男人微微抬著下頜,高高在上,一雙黑眸中,卻是含著刀刃般的鋒利,似乎隻要他一個心意轉動,自己的人頭就要落地。


    不敢再說一個字,陸煥揚倉惶逃出了侯府。


    陸策看著他背影,低聲與陳新道:「找兩個人盯著他,將來他若有不軌之舉,就地處決。」


    陳新心頭一凜,低聲應是。


    那背影越來越遠了,陸策想起往日種種,一時也不知是何滋味,但這一切終究都過去了,他回過頭,快步走向依雲樓。看到在門口等著他的蘇沅,陸策大踏步過去,將她拉到懷裏狠狠親了親,好似不過癮,微微彎腰托出她,將她橫抱了起來。


    這麽熱情,蘇沅揶揄:「做了侯爺太高興了嗎?」


    「你不高興嗎?」他反問。


    怎麽會呢,他做了侯爺,往後誰也不能欺負他,也不能欺負她,蘇沅低頭在陸策唇上啄一啄:「高興極了,侯爺!」


    他大笑起來,抱著她進屋。


    生怕牽扯到傷口,蘇沅扭著下來:「我給你換下藥,你去睡會兒,再不準亂動了!」昨天才受的傷,就歇息了幾個時辰,從晉縣趕過來,又去見皇上,這來回奔波,臉色難看極了。


    她這不說還好,一說,還真有些暈了,陸策乖乖的靠在床頭,由蘇沅將他外衣脫了,又把鞋子脫了。


    「真累了。」陸策半眯起眼睛,「我是該好好睡一覺。」


    蘇沅予他脫光了上衣,見傷口都愈合了,鬆了口氣,敷上新藥道:「早該這麽想了。」


    「等我好一些,帶你去水月胡同看看?哪些地方要重修,或者擴建什麽的,你拿個主意。」蘇沅是侯爺夫人,這家自然是要交給她的,他也希望蘇沅能把這個家修成她喜歡的樣子。


    「好啊。」蘇沅當然答應,她前世也沒去過那裏,隻是聽說,景川侯府在水月胡同,不過……她歪著頭問陸策,「是不是該問問母親呢?你打算何時接她老人家回來?」


    陸策心頭一暖,蘇沅真懂事,惦記著婆婆呢,他笑:「回來的路上就叫人去接了,母親性子內斂靦腆,她不會管這些的,到時將她住得上房留給母親處置便是了。再說,母親有腿傷,也沒有那麽多的精力,還得你來打理。」


    蘇沅點點頭:「好。」把腦袋擱在他胸口。


    頭發軟軟的,拂在他臉頰,鼻尖便是聞到淡淡的清香,他手指撫了撫她的發髻,忽地想起一件事:「那簪子呢,我給你戴上。」千叮囑萬叮囑,說在京都相見,他給她戴簪子,結果自己沒忍住,跑去晉縣了,但這會兒還想給她戴一下。


    蘇沅一笑,起來去拿簪子給他。


    他略略坐正了,她彎下腰。


    陸策將簪子插在她發髻上,欣賞了會兒道:「好,我可以睡了。」


    蘇沅莞爾,見他躺下,把被子蓋蓋好,轉身走了出去。


    晉縣那兒,太夫人與老夫人將事情告知阮珍幾個,她們都吃了一驚,阮珍擔心蘇承芳,恨不得立刻就走,老太太拉住她:「別忙別忙,等我收拾下,我同你一起回去。」


    阮直夫妻倆也在京都啊,老太太不放心。


    這兩人一走,其他人待著還有什麽意思?太夫人笑著看老夫人:「得了,我們也隻能一並走了。」


    說話間,有個小廝領著六安來了,老夫人笑起來:「看看,看看,不走都不行,我這兒子啊,惦記媳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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