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因為是太子,他這個年紀在顏白看來就是宮女殺手,哪個不要命的要是敢主動往他身邊靠,那這是找死。


    所以,在顏白看來當太子一點都不好。


    唯一服侍他的兩個人一個是小曹公公,另一個就是李承乾的乳母遂安夫人,小曹公公主外,主要做一些跑腿和傳話的事情。


    遂安夫人就主要負責李承乾的生活起居。


    看到遂安夫人第一眼,顏白就覺得這是一個讓人心安的人,看她第一眼,顏白就覺得這一定是一個極好的人。


    她臉上永遠都掛著淡淡的淺笑,讓人看著很舒服也很貼心,她的眼神總是落在李承乾身上。


    眼睛裏麵永遠充滿著愛意,就像母親看著自己熟睡的兒子一樣。


    看著正在啃雞腿的顏白,李承乾端坐著身體,頗為不解道:


    “聽說你智障了,那會見母後的時候形若枯槁,萎靡不振,為何現在卻生龍活虎大快朵頤呢?”


    顏白把嘴裏的雞肉囫圇吞下,認真地盯著李承乾看了一眼,然後扭頭看著李崇義:“你經常進宮看太子,太子也這樣?說話咬文嚼字的?這樣的情況持續多久了?”


    李崇義把剛夾起來的雞皮擱下:“沒注意,不妥?”


    “太不妥!”


    顏白認真道:“咱們一起吃飯,本來該是一件輕鬆的事情,非要弄得像是奏對一樣,你就不覺得難受麽?這樣吃飯誰吃得下去啊,別扭死了!”


    李崇義有些佩服顏白的勇氣,這些也隻有顏白敢說,他斜著眼睛偷偷地瞟了眼門口的另個宮衛,瞟了瞟護衛身邊一個拿著筆在筆走龍蛇的言官,毫無表情地搖搖頭:


    “不難受,如此甚好,來來,月色正濃,何不飲酒乎?對歌呼?”


    見李崇義這個不愛學習的家夥也開始酸溜溜地咬文嚼字,顏白無奈的站起身,看著那個不知名的言官淡淡道:


    “你,出去!”


    言官不說話,隻是笑著看著顏白,輕輕地搖搖頭,動作雖然很輕微,意思卻是表達的很堅定。


    顏白看著他笑了笑,說道:“我說你寫,四月初九夜,太子與友聚,酒過三巡,白微醺,心甚惱,對左右言,速滾之,餘心甚惱!”


    見言官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著顏白,顏白繼續道:


    “我如今是智障之中,我要是成不了大儒,我以後就住你家,我縣令都不當了我也去求個言官,我就像你跟著太子一樣,你走哪兒我就跟哪兒,你做什麽我都寫下來!”


    言官落荒而逃,再不走他覺得顏侯會吃了他。


    自己就是一個從七品的小官,說是太子近人那是抬舉,自己本身做的就是讓人討厭的事情,本身就不討喜。


    太子多討厭他,他比誰都清楚,這要是再得罪了顏家的大家長,那就更得不償失,反正顏侯都給了台階下,咬咬牙,走就走吧!


    顏白見言官走了,隨後扭頭看著門口的兩個竹竿一樣的護衛:“你們兩個也出去!”


    兩護衛聞言,抬起頭冷冷地注視著顏白,大聲道:“此乃職責之事,我們今日的任務就是立在門前,護衛太子安全,防止宵小!”


    兩個護衛不為所動,說出的話也毫不情感,冷得像冰塊一樣。


    這樣的人顏白見得太多了,當初武德殿,麒德殿全是這樣的人,顏白知道跟這樣的人說太多沒用,他們就是一根筋,勸不了,也說不動!


    顏白道:“不走是吧!”


    護衛看著顏白:“不走!”


    顏白咬咬牙:“好,記住你們的任務是護在門前,你們不走,我走。


    伽羅,初三,把這些菜蔬拿著,咱們去書房,伽羅你再去喊一聲大肥,讓他守在我書房門口,本大郎要突破智障,誰要打擾我就扔出去!”


    “好!”


    李晦摸了摸腰牌,眼睛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站起身,看著兩護衛緩了緩腰牌:“出去,這兒用不到你們兩個!”


    兩護衛看了李晦一眼:“喏!”


    見兩人出去時還貼心地帶上房門,李晦得意道:“原來太子詹事這麽厲害啊!”


    沒有監督的人,李承乾筆直的腰杆終於彎了下來,他長籲了一口氣,夾起了一塊兒雞肉,唏噓道:


    “在今日我終於明白了渾身通泰四字的意思!”


    不知為何,顏白聽著李承乾小聲的感歎竟然有些心酸,再次打量李承乾,顏白發現他竟然這麽的瘦,比上次在大理寺離開的時候還要瘦。


    顏白不敢揣測皇家教育是什麽樣子,但顏白堅信他們教的東西一定是超越了李承乾這個年齡段該接受的。


    拔苗助長一定是有的,就是不知道他們在使多大勁兒。


    顏白不敢去苛責李二這位父親和長孫皇後這位母親,他們是在培養大唐接班人。


    放在所有人的眼裏,他們這麽做是對的,他們把他們最好的都給了他,朝廷裏麵的勳貴都是這樣教育嫡係子弟的。


    在這裏,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思想是主流。


    在顏家要不是自己有老爺子在背後撐著,要不是隔代親,顏白就算掙再多的錢也得先吃苦。


    李承乾發現顏白一直盯著自己看,笑道:“我是不是瘦了很多?”見顏白沒說話,李承乾又給自己碗裏麵加了一塊肉。


    “去年在大理寺見你的時候我覺得身體還不錯,今年以來就感覺有些不爽利,跪坐久了就不敢一下子起來,起得太快了就會有些暈眩。”


    “沒去找太醫署看看?”


    李承乾沒說話,遂安夫人一邊給李承乾盛雞湯一邊說道:


    “說了,不過不成的,兩位張先生和孔師會說太子想偷懶,不想念書,說太子年紀輕輕,馬上就是大人了,身體怎麽會比自己這些老人還差呢,早些休息就好了!”


    這些話遂安夫人其實是不能說的,但一想到太子心心念的幾個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如果她不說出來,如果不讓他們把太子開導一下,她覺得太子遲早會出問題。


    李承乾是皇太子,就算教導,也不能這樣當麵批評和羞辱?


    況且又不是一次兩次,幾個人比著批評,比著勸誡,那說的話自己一個大人都聽著難受,何況年幼的太子呢?


    遂安夫人口中的三位先生如果猜得沒錯的話應該是於誌寧、孔穎達、張玄素,他們三個大儒。


    這三人沒有壞心思,他們唯一的心思就是希望李承乾在他們的教導下‘強爺勝祖’,希望李承乾在他們的教導下成為明君。


    唯一不好的就是這三人把直諫當成了自己在朝堂立足的標準。所以,他們教導李承乾起來格外地嚴厲。


    而且李二也格外地放心三人,隻要批評和進諫太子,李二就會非常豪氣地給予賞賜,這樣的賞賜顏白在朝堂上見過一兩次。


    這樣不問是非對錯的行為,李承乾心裏有多委屈,顏白能感同身受。


    如果不刻意的去想李二的帝王身份,其實他跟那些送孩子入學的普通家長一樣:“先生,孩子不聽話就打,就狠狠的打,不打不成器。”


    “在莊子待幾天?”


    李承乾想了一下,回道:“三到五天吧!”


    “明天我陪你到處看看,咱們去騎騎馬,去釣魚,去山裏走走,聽連翹說孫神仙明日會來給老爺子看身子,我到時候求他老人家給你也看看……”


    李承乾麵帶憂色道:“言官怎麽辦?”


    “他願意跟著就跟著唄,反正我也沒有準備他的馬……”


    李晦李崇義聞言不禁發出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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