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節奏永遠都是那麽地波濤洶湧,戶部說刑部手伸得太長,刑部段誌玄說大理寺戴胄不司其職。


    工部也不甘落後彈劾萬年縣衙眾人中飽私囊,好好的一個煤球賣出了天價。


    萬年縣主事顏白不在,他這個彈劾連個水花都掀不起來。


    朝堂上尊崇的對質,一對一見分曉,要是你彈劾的事主不在,就不會有人給你“搖旗助陣”,因為有違君子之道,不夠光明正大。


    因此,段綸彈劾萬年縣沒有人幫腔。


    李崇義不由得癟癟嘴,小聲地嘀咕道:“真不怕丟人,五六月的事兒這時候出來說,有種你等墨色也在朝堂上給他對質啊,趁著人不在故意把這事兒說出來不就是惡心人的麽?”


    顏善知道段綸這話就是說給自己聽的,自小叔派人把工部的爐子搬走之後,工部好像一個賭氣的怨婦一樣。


    不但工部上下大大小小一百七十餘名官員在寒冬臘月硬抗苦寒,就連某些自費去購買爐子的官員都遭到了訓斥。


    顏善是懶得彈劾段綸,不然一個挾私憤而攻的名頭,段綸是坐得死死的。


    顏善不想說,可事關自己小叔又不能不出聲,聞言朝著李二拱拱手:


    “陛下,自十月的旨意讓臣暫管萬年縣以來,衙門的每一筆收入和支出全部都如往昔一樣告知百姓和諸位官員。”


    說罷看了段綸一眼,顏善繼續道:


    “陛下,今年長安的煤球已經極為便宜了,按照政令,鰥寡孤獨者取暖不用花一分錢,全部都由衙門負責。


    如今已經鋪設全城,百姓感謝陛下的恩德,由坊裏長者出麵刻字於碑石,感謝陛下的恩德。”


    李二露出笑臉,這個事他知道,鄉賢自發的,聞言笑道:“聖人曰:“且丘聞之:‘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


    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危將焉而不至矣?願與諸臣共勉!”


    眾臣聞言,趕緊躬腰行禮道:“遵旨!”


    長孫無忌低著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長孫衝,見他也在看著自己,長孫無忌輕輕搖了搖頭。


    今日要事是勸蜀王回屬地,成了,太子身後的諸臣欠自己的一個人情,若是不成,自己身後的人就是上書請陛下封衝兒萬年縣縣令。


    這是朝堂之上一個簡單的利益交換,我讓了一步,你就得彌補我退了這一步的利益,進退之間自然是有講究的。


    可見平時都不發一言的顏善今日突然在朝堂說話,並用刻碑立功為引子,不著痕跡地向諸位官員表明他是在暫管萬年長安兩縣。


    這橫插一腳的變化讓長孫無忌一下子想起自己先前竟然忽視顏家顏善,好像突然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陌生感一樣。


    若是別的臣子統籌兩縣,長孫無忌覺得這個事情並不是那麽地難做,找些臣子上書,分析利弊,隨便一個簡單的理由就能弄下來。


    京師重地,他們自然也不願讓一個人來管理。


    這裏麵的權力有多大,諸位是心知肚明。


    可若是顏家人來管,這個事情就不好做了。


    首先,人家顏家不貪,陛下賞賜的府邸全部用來藏書,恪守祖訓多年,顏家的清貴有目共睹;其二,人家畢竟傳承了千年,千年來都是如此。


    如果滿朝文武都有異心,那麽排在最後的一定是顏家人和孔家人。


    人家不會拿自己祖宗千百年來造就的名聲來做這種事情,人家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上麵,根本就不屑為之。


    所以。


    顏善統領長安萬年兩衙門已經月餘了,朝堂上沒有一個臣子會站出來說他不合適。


    相反,相比於其他人統領,顏善統領兩衙門更讓人放心,最起碼,人家不會排除異己來安插自己家裏的人。


    哪怕顏白在長安惹得眾人心生不滿,可再不滿也沒有法子說他是個小人,人家做的每一件事哪一個不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兒?


    朝堂會議進入了尾聲,剩下的就是議事環節,禦史張衝第一個走出隊列,大聲道:


    “陛下,蜀王恪已有賢名,才高辯悟,已有賢王之相,依據祖製,應開府建牙,赴任屬地,為陛下,為國朝盡心盡力。”


    “陛下,臣附議。”


    “陛下,臣附議。”


    ………


    應和聲一片。


    李恪看著附議的眾人麵無表情,心裏卻難受得不能呼吸。


    什麽才高辯悟,什麽賢王之相都是胡說八道,自己都不認識他們,自己也沒有見過他們,他們是從哪裏知道自己是賢王的。


    這時候忽聽顏善大聲道:


    “稟陛下,臣顏善,彈劾蜀王李恪縱馬踐踏百姓莊稼,不知民生多艱難,如此之行徑稱不上賢王,若是去了屬地,依臣之見非百姓之福,也非我大唐之福!”


    說罷抬起頭看著李恪:“雖蜀王有秀才之文學,但僅僅是學問一圖而已,做人嘛,還是太年輕氣盛了!”


    群臣嘩然。


    長孫無忌以為今日自己所念之事必能有所得,雖所念之事有二,但所得一,就足以圓滿。


    可未想到一向和蜀王交好的顏善會彈劾蜀王李恪,並直接說李恪隻是學問好而已,做事兒還是欠缺了,不能去封地,怕荼毒百姓。


    看著李恪微微上揚的嘴角,長孫無忌明白,今兒怕是一事無成了。


    李晦露出了迷之微笑,事情是怎麽回事他比誰都清楚,因為這個點子就是他出的,反正在顏家,每年冬天到了都會把書院的孩子喊出來去踩麥苗。


    李恪和青雀踩得最賣力,這應該算是踐踏莊稼吧!


    這時候,李二說道:“權萬紀!”


    “臣在!”


    李二看了一眼權萬紀,說道:“蜀王李恪不知民生艱難,為人驕縱,即日起,朕任命你為蜀王府長史,要負責教導好蜀王,切莫再發生如此不堪之事,待明年這時候朕要親自考校蜀王,權萬紀你可明白?”


    “臣謹記!”


    本以為今日朝會到此結束的時候,康蘇密站起身來,哪怕執失思力不斷地朝他打眼色,康蘇密裝都裝作沒看見,說道:


    “尊敬的天可汗,臣有話要說,宜壽縣侯顏白,堂堂正正一國侯,卻在西域當馬匪,興起殺戮,如今已經滅大小部族十三有餘,臣彈劾宜壽縣侯顏白目無尊上,有叛逆之心……”


    李崇義聞言,站出身來:“陛下,臣彈劾康蘇密在信口開河,宜壽侯明明是在找馬……”


    尉遲寶琳笑著站起身,笑道:“陛下,我覺得康蘇密說得在理,請陛下下令,由臣充當禦史,臣親率三千軍馬,想去看看宜壽侯有無叛逆之心……”


    李崇義站起身,對著尉遲寶琳笑道:“你一個粗人當什麽禦史,就算去那也是我去,陛下啊,臣願意效犬馬之勞……”


    眾禦史一看自己分內之事竟然要被別人搶走了,一想到顏白在西域殺人,一群群的趕緊出列,齊聲邀命去西域。


    好好的一個朝堂一下子又吵了起來,尉遲寶琳大罵禦史,禦史也開始彈劾李崇義,至於康蘇密倒是沒有人多看他一眼。


    不過執失思力確實渾身冒冷汗,他看得很清楚,陛下剛才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他真想站出身來發誓,這個事兒可真不是他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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