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在軍中的表現隨著信使到達了長安。


    看著顏白寫的親筆書信,李二一邊吃著米粥,一邊笑著點了點頭,當看到李承乾因為見了血腥接連嘔吐了三日的時候,李二竟然哈哈大笑。


    看完了之後把信件交給了長孫皇後輕聲道:“觀音婢,你也看看吧,乾兒表現不錯,四千人已經完完整整到涼州了。


    不過你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沒耍太子威風,沒有熱血上頭,沒有少年人的驕橫,沒有不遵軍令等都沒有,隻不過這一路吃了不少苦,曬黑了,人也瘦了……”


    長孫皇後笑著看完信件,眉節舒展開來,笑道:“怪不得二郎一直要逼著顏白帶著太子去,為此還找了不少的說客。


    相比藥師的無情,顏白會比所有人都好溝通一些,再加上乾兒和宜壽侯關係本來就很好,哪怕乾兒做的有什麽不對的,宜壽侯說的話也會更好地讓他接受。”


    李二點了點頭:“我何嚐不懂,我也是從這般年紀走過來的。


    到了乾兒這般年紀,是最討厭說教的年紀,最討厭別人喋喋不休地說教,隻有到了一定的年紀或是吃過一次虧後他才會明白這些都是有用的道理。”


    “讓顏白掌軍一直是我最希望的,他越是不想去,我就越想讓他去,年紀輕輕的總想著待在家裏做什麽。


    男人就該動起來,就該去拚一把,我又不是昏君,隻要他沒有其餘心思,他拚出來的功勳我能不給他?”


    一想到顏白李二就覺得一肚子氣,抹了抹嘴,嘀咕道:“一到上朝就跟要殺了他一樣,躲在人後,靠在柱子上。


    當我眼瞎看不見?我坐在高處,殿門外的我都看得見,他,我怎麽就可能看不見呢?”


    長孫皇後見李二開心,笑著又給李二舀了一碗粥。


    這個粥是藥膳,孫神仙開的方子,每日早晚都必須喝,味道不怎麽好。


    慢火把米已經熬開了花,但因為加入了草藥,糧食的香氣也難掩蓋其藥草的苦澀味道,好在效果很不錯。


    吃了這麽久,已經很少見到二郎捂著太陽穴喊著頭疼了。


    李二開心了又灌了一碗粥,隨後輕聲道:“顏家莊子裏恪兒已經收拾妥當了,孫神仙和謝映登也下山了,袁天罡和仙遊寺的高僧也準備好了。


    大唐醫術最頂尖的人都在那兒了,我就不信這麽些人,看不好晉陽。”


    一提到兕子,長孫皇後心裏就難受,前幾個孩子好好的,這個孩子一出生就和他的幾個哥哥姐姐不一樣。


    足月才四斤多點的體重,哭聲像幼貓一樣的,如今大了點,但整個人依舊瘦瘦的全是骨頭,依舊是懨懨的,仿佛每時每刻都在生病。


    長孫皇後看了一眼膩在自己懷裏的晉陽,滿眼全是愛意:“顏裴氏拒絕了我派去的所有宮女內侍,以及任何物事。


    她隻留下了兕子的衣服,一個女官,還有兕子她最愛的那個熊娃娃,剩下的任何東西都讓李恪送回到了宮裏!”


    李二頭一次聽說這事,不由得好奇道:“顏裴氏要做什麽?”


    長孫皇後笑了笑,頗為感激道:“這孩子是個有心的,她跟顏白一樣是驕傲的。


    她說我派去的這些人都沒有過孩子,又怎麽能照顧好孩子,連孩子的哭聲都聽不懂何意,去了也是添亂的。


    所以她就把這些人全部都趕了回來,她準備親自照看兕子!”


    李二聞言深吸了一口氣,感歎道:


    “別人見到宮裏的公主也好,皇子也罷,避之不及,深怕住在自己府上,深怕在自己家用膳;遇到賞賜呢,則是生怕少了,生怕不夠,生怕別人不知道,可顏家人呢?”


    李二笑了笑:“生怕你去了沒玩好,生怕你去了沒吃好,生怕你嫌棄飯食粗淡,顏家我去了三趟。


    除了青銅器皿和禮多得有些惱人之外,飯食都很普通,可朕卻覺得心安呐。


    隻有在顏家那裏,朕可以是長輩,而非君王。


    你是沒見吃肉食的時候顏白給我遞蒜,見我不吃還遺憾的搖搖頭,說什麽吃肉不吃蒜味道少一半。


    說完文宗老爺子就給了他一筷子,顏白扭頭就跑,走時還對我擠眉弄眼地笑……”


    ("生怕"和"深怕"都體現了人們的擔心和不安全感,但"深怕‘’的程度更深,影響更大,而"生怕"的程度相對較輕,影響也相對較小。)


    “哈哈哈!”李二突然大笑起來,說道:“開始我還不懂,直到李恪提醒我,我才知道,這小子沒安好心呢?”


    長孫皇後捂嘴輕笑,隨後不解道:“這吃蒜還有說法不是?”


    李二搖搖頭,笑道:“我是皇帝,吃完了飯得去書院看看幾位老先生吧,見人的說話吧,我這吃了蒜,吃完蒜再去找先生高談闊論,那局麵......


    恪兒說,味兒忒大了,容易衝著先生,那時朕豈不是丟人了,你說這小子安好心了麽?”


    (根據《太平禦覽》記載:唐朝人吃菜離不開蒜,吃魚要拌蒜,吃肉也要有蒜,據統計,唐朝平均每人每天吃蒜的量多達8-10瓣,相當於一坨蒜,對了,吃烤肉的時候吃蒜,味道真不錯!)


    長孫皇後再也忍不住,發出了笑聲,笑罵道:


    “這個小子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連您都敢打趣,下次到宮裏非要讓他在太陽底下多站一會兒,不然啊,他還真的不知道什麽是天威!”


    李二搖搖頭:“別了吧,他隻要閑不住就愛生事兒,你讓他站在太陽底下,他說不定就去了荷花池,說不定就去糟蹋我的那彩魚。


    我又是一個君主,他一次弄死兩三個我總不能責問他不是?隻要我做了,禦史指不定要說些什麽呢?”


    長孫皇後露出無奈的苦笑,隨後道:“原本還會覺得會麻煩顏裴氏,聽二郎這麽一說我心裏可是舒服多了。


    在咱們家打死了咱們的魚,他以為這事兒就這麽算了?不把晉陽養的白白胖胖的的怎麽都說不過去。”


    李二笑著接連點頭,讚歎道:“在理,在理!”


    裴茹讀完了顏白蘭州發來的信,看了看日期,估摸著今日已經到了涼州,深吸了一口氣,她把信放到一個帶鎖的小銅櫃子裏,然後走出家門。


    走路有些跛腳的朱丁見茹娘子出來了,快步迎了上來,輕聲道:


    “大娘子,侯爺走了後莊子外麵多了些沒名堂的,說是去拜佛,可總是在莊子邊晃悠,尤其是咱們的那些作坊,總是有人踮著腳伸著頭往裏麵,要不要驅趕一下?”


    裴茹笑了笑,擺擺手道:“不要管他們,就讓他們看,告訴老馬,就說天涼了,這幾日就休息一下。


    沒事兒去看看那院牆建造得如何了,工部的匠人做事兒我還是不放心,可別破壞了咱們莊子的水脈,作坊那裏等到月底再去忙碌吧!”


    朱丁點了點頭,他本能地覺得大娘子有安排,可又想不到後手是什麽……


    裴茹當然不願去驅趕,這些人就跟蒼蠅一樣,驅趕了他們會再來,驅趕根本是治標不治本。


    這些人得見血,見了血就會明白什麽是不能看的,但是見血這件事自己做不好,顏家是禮智傳家,做事仁德為本,以德服人……


    十二月初晉陽公主就要來了,李恪說這是陛下最心疼的一個女兒,也是對其滿懷愧疚的一個女兒……


    為什麽愧疚,裴茹不懂,也懶得去打聽!


    不過,等晉陽來了,整個莊子護衛的格局就會大變。


    自己不要宮女仆役,可沒有說不要護衛。


    南山裏麵的野獸多,這裏又是樓觀學,一千多人的學子。


    如今已經到了隆冬,嚴寒已至,野獸隨時可能下山禍害人,多安排點護衛,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你們敢窺看莊子,那就是對小公主無禮,護衛砍幾個腦袋不過分吧。


    死了也別怪我顏家,拔刀子的又不是我們?


    裴茹看了一眼橋頭,笑了笑,輕聲道:“我們顏家慣以德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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