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工部、禮部、戶部的人到了仙遊以後,仙遊縣徹底的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一部分人開心是因為他們成了封地的人,也可以跟那些人一起賣豆芽釀酒了,可以做工賺錢了,再也不用眼饞了。


    另一部分人開心是因為他們的侯爺又升官了,日子越來越有盼頭了,子孫可以繼續過好日子了。


    工部的人忙著丈量宜壽侯的門楣,縣侯到縣公等級不同,自然府邸規製也是不同的,這些都需要重新做。


    禮部的需要誦讀旨意,戶部的人需要丈量土地,移動界碑,然後做好備案。


    消息傳開,仙遊縣的百姓奔走相告他們想的很簡單,侯爺當縣公爺了,升官了,這是好事兒。


    當然,最開心的還是仙遊縣那些不屬於宜壽侯封地的幾百戶,一道界碑之隔,明明都是一個縣的百姓,卻活出了兩種活法。


    最直接的就是宜壽侯封地內的莊戶不用交稅,每年隻需要把糧食送到書院就行。


    結餘的多就送的多點,結餘的少就送的少,沒有人會去計較你送了多少,書院不管,宜壽侯也不管,隻要送了就行。


    需要忙碌的就是書院這塊還有工坊這塊,因為這兩個地方好像時時刻刻都在忙碌,時時刻刻都需要人。


    工錢還給的挺多,可是自己沒有交稅,已經占足了便宜。


    要是再伸手拿工錢,那就是不要臉了,每次要是去幹活,這些人都下死力,不然總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愛占便宜的小人。


    消息才傳來,這些開心的百姓已經把界碑挖了起來,然後用腳丈量,一直丈量到仙遊寺前那兩個巨大的荷花池塘前。


    坑洞一挖,界碑一放,填上土,從此以後這兩塊荷花池就是仙遊的地界了,戶部的人還沒來,界碑都已經安好了。


    之後他們開始在鄉老的帶領下商議水泥路該怎麽鋪。


    因為鋪路必不可少的要占一些土地,占多少,占地怎麽補,這是一個大問題,沒有人希望自己本來就不多的土地被占了一塊。


    但也沒有人不希望水泥路從自己家門口過。


    別看這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但這些小事對每家每戶來說都是大事。


    鄉老眯著眼,把眾人的意見記在心裏,決定不了的事情他就要去莊子裏找顏家人出麵,因為這些地說到底都是顏家的。


    原先是找裴行儉來解決這個問題,近兩年來則要找小七娘子來決策,封地莊戶的土地問題都是她在解決和協商。


    過往的方案是占了土地的會補錢,不要錢的會在河灘邊再給你開一塊菜園子出來,唯一不好的就是隔得有點遠。


    如今棉花種的多,油菜種的更多。


    隨著長安的人越來越多,菜油的需要越來越多,東西市的那些酒樓為了吸引更多的客人去,做出的菜肴也是重油重鹽。


    主打一個味道“驚人”。


    如此一來,菜油的需求就變得很大。


    仙遊這裏因為這幾年賣酒賣豆芽菜攢下來不少的好名聲。


    仙遊出品的菜油清亮幹淨,足斤足兩,帶著佛道兩家的仙氣,儒家的文氣,是好東西,別看這廣告打的讓人笑掉了大牙。


    但長安人真的信這個。


    都是百姓家挑著去賣的,價格雖然比市麵上高一點,但知根知底的讓人放心,一到長安,就被那些貴人搶光。


    商家賣的油其實也不差。


    但長安人一直以來都不怎麽喜歡商賈賣的東西,雖然都一樣,但心理上的感受不一樣,除非沒得選,不然首選都是百姓家的東西。


    士農工商,階級無處不在。


    人口的增加自然也帶來了土地的增加,宜壽侯的封地都伸到仙遊寺的廟門口了,仙遊寺不願意,去衙門告了官。


    接待的衙役嘴裏說著一定一定,等仙遊寺的人走後立刻就收起了笑意,然後騎著馬快步朝著樓觀學而去。


    家裏的男人在忙著丈量土地,女人們也不閑著。


    七八個人坐在樹蔭下,一邊剝著麥粒,一邊暢想著今後的好日子,麥粒要剝幹淨,這是給書院送去的。


    書院的學子都是貴人,今後要當官的,不能吃帶皮的粗糧。


    如今,親自用手給麥粒剝皮,在仙遊成了衡量這個婦人是勤勞還是懶惰的又一個標準。


    石臼搗其實更快,但是會把麥粒和麥殼混在一起,這是自己這些苦哈哈吃的,書院的學子不能吃,先生不能吃。


    別的家都是這麽做,自己要是直接把一鬥一鬥麥子送去,會被人說道的。


    莊子裏麵的那些婦人最是市儈,最愛拿這個衡量人。


    她們會說,瞧瞧這一家子都是懶貨,活該一輩子在地裏刨食吃,活該孩子沒出息,活該享不了福。


    侯爺都不收稅了,給先生孩子送的吃的還是這樣的糧食,一點事都不懂,沒良心的東西,一點都不知道感恩。


    這樣的言語,這些才成為顏家莊戶的婦人們都聽到了很多回,也見了很多回。


    那些顏家的莊戶,她們不忙的時候用手剝一點,日積月累的,等量大了,用石磨磨成麵粉,再到園子裏麵拔一筐蔬菜。


    蔬菜挑揀幹淨,洗幹淨,然後借著送菜的名義送到樓觀書院的後廚,趁著管事不注意拔腿就跑。


    不跑沒辦法,書院的後廚管事不止一次提過不要這樣折騰人,如今正在抓典型呢,抓了七八年,也沒抓到一個人。


    不怪這些婦人如此。


    任何事情隻要涉及到書院,她們之中哪怕在小氣的,哪怕再圓滑的,隻要知道是在給書院做事兒,她們立刻就會變得格外的真誠。


    有點紛爭鬧到了衙門,衙門也不先分對錯。


    衙役直接帶到顏家莊子橋頭讓他們對著樓觀學發誓。


    誓言很簡單,誰說假話,誰家子嗣以及後輩子孫永遠都讀不了書,樓觀學不收德行不好的家庭子嗣。


    誓言一出,事情就變得很簡單了。


    有錯的認錯,該罰的受罰,自己苦點沒關係,可不能苦了孩子,不能因為自己讓孩子的德行變得有了問題。


    因為有書院在,仙遊縣治安超級好。


    衙役都變成獵手,天天夜裏蹲在田埂下抓山豬。


    仙遊的百姓之所以這樣,其實跟書院沒有一點關係。


    歸根結底就是他們對知識學問的敬重,他們絕對不允許因為自己的原因讓自己的孩子失去了這得之不易讀書的機會。


    當看到穿著開襠褲光屁股的孩子從麵前跑過,婦人心裏樂開了花,這是一個享福的,這麽好的事情竟然讓他們碰到了。


    再過幾年,不但能去樓觀學讀書,說不定今後自己也會變成貴人他娘。


    宮裏的李治正在忙碌,他在選擇這一次去樓觀學念書帶幾個狗熊好。


    宜壽侯當初做的那個得帶上,幾個姐姐做的也得挑幾個,高陽姐姐最小氣,她送的不能不帶,她要完親了,不能讓她生氣。


    年年女官在幫他收拾衣服,看著左一箱右一箱的衣衫。


    王績皺起了眉頭,再耽擱下去,今晚天黑之前就到不了仙遊了,站起身王績就開始朝著宮外走去,一邊走一邊淡淡道:


    “帶這麽多衣衫去做什麽?去書院當晉王麽?要不把這個大殿也搬過去?”


    李治一看先生走了,抓起一個狗熊趕緊跟了上去:“先生,先生啊,等等我,等等我……”


    年年淚眼婆娑,這些年稚奴可以說是她養大的,如今稚奴去了仙遊,自己又出不去,身邊沒有人看著,萬一有個好歹怎麽辦。


    一想今後見不到稚奴,就想哭,看了一眼還在收拾的內侍和宮女,大聲道:“不收了,就這些了,快搬著,跟著晉王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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