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人的動作粗魯,伽羅輕輕皺起了眉頭。


    在顏家終日跟著讀書人打交道,讓伽羅擁有了一副好脾氣,也擁有了顏家人遇事那種淡然的心態。


    她衝著山人搖搖頭:“你的話已經無禮,現在趕快離開,不然就憑你剛才的那一句話,你就會死!”


    木渣搖搖頭,帶著滿意的笑圍著伽羅一邊轉圈,一邊無禮的上下打量,嘴裏還嘰裏咕嚕的念念有詞道:


    “身子高,屁股大,不錯,應該是個能生養的,頭發顏色雖然有點發黃,想必是吃肉吃少了,進山裏多吃點肉就行了!”


    伽羅見這黑漢子越說越過分,心裏的火氣再也忍不住了,她本想讓大肥教訓他一頓,又怕大肥下手太重把他打死。


    大肥的不聰明,伽羅偷偷的求過很多人。


    求孫神仙時,孫神仙說現在就挺好,無煩惱絲,吃喝不愁,是人生福氣。


    求袁天罡時,袁道長說大肥不聰明就是上輩子太聰明了,這輩子來還上輩子的債的。


    求真興大師的時候,大師說,多積福,多行善,下輩子必定是有福之人。


    這本是三位高人安慰伽羅的話,他們都知道,大肥的這種情況無藥石之法。


    顏白也不止一次的問過他們救治之法,如果有藥石之法,顏白早就不惜一切代價去醫治了,可伽羅不知道。


    她把真興大師的話當真了。


    伽羅扭頭看見席君買正在幫獨孤娘子曬藥草,她指著眼前的山人,衝著席君買喊道:“小買,這渾人對我說胡話,給我錘死他!”


    席君買一聽,竹簍子一放,三兩下就衝了過來。


    瞅著山人那張黑臉,以及那雙肆無忌憚的眼神,席君買興奮的直打擺子,隻想拍著胸口仰天放聲大笑。


    這幾日,獨孤娘子跟他說了很多話,才學一道不行,他覺得很憋屈,也有點自慚形穢,覺得自己當初為什麽不好好學。


    他所擅長的就是打架。


    可總不能跟獨孤娘子打一架來彰顯自己所長吧。


    他好幾次都忍不住想當著獨孤娘子的麵打師兄趙森林一頓,好彰顯自己的武力,奈何師兄是個大忙人。


    忍耐力極強。


    蛇肉放了那麽多鹽他都說好吃,讓他實在找不到出手的借口。


    少年的所長不能在心愛之人麵前得到完完整整地展現是少年人最大的憋屈,也是最大的遺憾。


    如今機會突然就來了,這麽突然,還這麽巧,獨孤娘子就在不遠處,不抬頭就能看到。


    這是上天的垂憐嗎?


    席君買走到這名黑漢子麵前,用身子擋著他那肆無忌憚的眼神。


    然後斜著眼,下巴微微抬起,囂張的伸出手指點著他的胸口,一字一頓道:“求你打死我!真的,一定要打死我!”


    山人以為席君買就是伽羅的查甫,他咧嘴露出笑意,點了點頭:“是個有勇氣的漢子,我會滿足你的。”


    兩人打起來。


    拳拳到肉,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看到是席君買在和一黑鬼對打,巡邏的府兵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們的眼光毒辣,知道席君買在留手,留得還挺多,就連多看一眼的欲望都沒有。


    眼見獨孤娘子麵帶憂色的望著自己,席君買知道,要速戰速決了,不然就顯得自己不厲害了。


    席君買的招式變得毒辣起來,軟綿綿的拳頭變的格外有力,不留手的一拳轟在黑猴子的胸口。


    那人的胸口肉眼可見的塌陷,緊跟著就是一陣骨裂的脆響。


    這人能不能活不知道,但就算能活,今後也將會在無盡的咳嗽聲中度過接下來的一生。


    席君買心滿意足,拍拍手,繼續去幫獨孤娘子晾曬藥草。


    這些藥草都是袁道長和真興大師的信徒挖的,這段日子天氣好,得趕緊收拾好,等杭州的商號過來就能賣上價錢。


    席君買鎮定自若的忙碌著,餘光卻是偷偷的看著獨孤未央,獨孤娘子知道席君買在看著她,低聲道:


    “剛才我看你被他踢了一腳,受傷了麽?”


    “沒!”


    獨孤娘子沉默了片刻,忍不住低聲道:“你很厲害,比我大兄都厲害。”


    席君買聞言,他又忍不住想打擺子。


    伽羅這邊喊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誰是這黑猴子的同僚,既然沒有人認,伽羅也懶得管,揮揮手,一府兵走了過來,拖著這吐血的黑猴子就扔到了一邊。


    木渣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會輸。


    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在山裏無敵手,在山下卻不堪一擊。


    難道是蛇神拋棄了自己麽?


    木渣被扔到一邊沒有人管,伽羅卻打量起了自己的“戰利品”,她在草原生活的時候會經曆這些事情。


    在那裏經常發生比鬥,賭草場、賭駿馬,賭女人,所以,戰利品三個字對伽羅來說一點都不陌生。


    掀開那遮麵長發,伽羅看到的是一雙和大肥一樣的眼神,幹淨,清澈,卻又給人一種憨憨的感覺。


    雖然現在這個眼神很惶恐,很警惕,也很無助,眼神總是時不時的看向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木渣。


    但伽羅的心卻好像被人敲了一下,多積福,多行善,六個字一下子就從腦子裏蹦了出來。


    看著他雙手雙腳綁著的像枷鎖一樣的樹藤,看著他胳膊上爬滿了大大小小的螞蟥吸血蟲,伽羅強忍著內心的不適,忍不住大喊道:


    “大郎,大郎……”


    顏白看著眼前的漢子也忍不住發出驚歎,不是驚歎的他的身高,而是驚歎他怪獸般頑強的生命力。


    身上無一處好肉,全部都被人打的青紫,身上到處都是吸的圓滾滾的螞蟥,身上到處都是吸血蟲,看的人頭皮發麻。


    顏白趕緊命人找來袁道長,他雖然是道士,但是一手醫術比他的道行還高,他一進門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你要救人?”


    “嗯!”


    袁天罡摸著下巴,低聲道:“這漢子看著不太靈光,想必也聽不懂人話,怕施展起來有些疼,我怕會出事!”


    顏白歎了口氣,覺得袁天罡說的很有道理,扶著腰刀走到比自己還高一個頭的黑漢子麵前,一邊比劃一邊低聲道:“你叫什麽?”


    .......


    過了好久不,顏白伽羅都覺得很失望,因為這漢子好像不會說話,顏白晃著腦袋:“完了,這根本就是對牛彈琴嘛,不行打暈吧!”


    就在這時,角落的大肥站起身,徑直走到黑漢子麵前,攤開手心,掌心裏麵赫然露出一塊霜糖。


    黑漢子的眼神有了焦點,他的目光看著大肥掌心的糖。


    “我家大郎問你叫什麽!”大肥手指著自己:“我叫大肥,你呢!”


    黑暗子又沉默了許久,然後終於開口,聲音很僵,他好像不會說話,又像是才學會說話,隻聽他生硬道:“卟儂......”


    顏白皺著眉頭道:“布隆?”


    ((注意看作者說,裏麵有注釋!作者說有問題,就在這裏發了《說文·用部》載:“甫,男子美稱也。”


    北齊顏之推《顏氏家訓·音辭》載:“甫者,男子美稱,古書多假借為父字。”


    因此,在閩南語中,男人稱為“查甫”,蓋取此意。


    《六書故·人一》載:“儂,吳人謂人儂。按:此即人聲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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