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傍晚是美麗的。


    一望無際的原野加上紅紅的落日無時無刻不在擴寬著每個人的胸懷。


    可作為都護長史的李崇義臉色卻極為的陰沉。


    裴行儉才離開不到四個月。


    用時兩年多才維持住的大好局麵如今又好像回到了從前。


    各方勢力也都在蠢蠢欲動。


    龜茲、於闐、疏勒、碎葉這四個重鎮的異族人也開始虎視眈眈了。


    如果僅憑這些,李崇義覺得自己有能力來按死他們。


    因為自己身邊有來自大唐的府兵。


    是身經百戰的安西兵。


    可如果這些部族,加上突厥,再加上吐蕃還有吐穀渾。


    李崇義覺得自己不能輕易冒險。


    自己能被這些人給耗死。


    然後讓突厥人占了便宜。


    安西兵才是自己立足的根本,這些人不能死在這種無意義的戰鬥中。


    深吸了一口氣,李崇義站起身來,低聲道:


    “墨脫,他們怎麽說?”


    突厥人墨脫站在李崇義對麵,低聲道:


    “回上臣,大汗的意思是西域要恢複以前那樣。


    他們要庭州,水源地你們大唐人要允許他們放馬。”


    “你們大唐人?”


    李崇義聞言抬起頭,眯著眼望著這位充當翻譯的墨脫。


    看著,看著,李崇義猛然抽刀,刀身上的晚霞綻放出一道紅光。


    “啊~~~”


    墨脫捂著腦袋發出痛苦的哀嚎。


    李崇義一腳將其踹翻在地,揪著他的耳朵抽出腰刀。


    這一刀下去,哀嚎聲沒了。


    李崇義望著地上的兩隻耳朵,隨意的在沙子上抹了抹手上的血汙。


    抬起頭望著麵色驚恐的墨脫笑道:


    “疼嗎?”


    墨脫不敢說話,驚恐的看著墨色的李崇義。


    他沒想到這個整日隻會呆在女子堆裏的大唐人竟然也這麽的狠。


    “說話!”


    李崇義猛的一聲吼,嚇得墨脫打了哆嗦。


    “不不,不疼!”


    李崇義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


    “不疼就好了,忍著,過幾天就會長出來。


    你如果覺得長得太慢了,就自己拿針縫上!”


    墨脫愣愣地望著李崇義,渾身都在發抖。


    他現在才發覺這位唐人實在是太邪了。


    “回去告訴你的大汗,我算是比較好說話的。


    按照先前的規矩來,我們大唐不欺負人。


    若是惹火了我們,真是他來了,我怕你們全族都會變成京觀!”


    “是!”


    墨脫擦著臉上的鮮血,跪在地上,低聲道:


    “是,我一定會傳達過去的!”


    李崇義點了點頭:


    “明日就別來了,都護府不需要你這個翻譯了。


    今後我就代表大唐的話。


    你們需要聽我的,聽不懂,那就想辦法去學,學不會那就死!”


    “是!”


    “滾!”


    墨脫撿起耳朵慌忙離開。


    在離開城主府的後,墨脫慢慢的直起了腰。


    這幾年,草原上的小孩子已經長成了大人了。


    已經可以騎馬射箭了。


    望著墨脫離開,李崇義眯起了眼睛。


    這西域部族,果然是畏威而不懷德。


    裴守約在這裏,他們笑臉相迎。


    守約才走三個月,這些人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郭待詔!”


    “下官在!”


    “加強警戒,做好都護防衛,囤積糧草。


    自今日起去往長安的商隊不收稅錢,但作為交換,必須優先購買兵卒手中的戰獲!”


    “喏!”


    望著打不起精神的郭待詔,李崇義眯著眼低聲道:


    “如果你再垂頭喪氣,那就是亂我軍心,別怪我斬了你!”


    郭待詔猛的抬起頭。


    他頭一次發覺,他以為的酒囊飯袋原來都是表象。


    這河間郡王家的長子騙了所有人,這是一個心思深沉之人。


    “尊命!”


    “那就滾回去,把自己養好。


    下次大戰,我讓你做先鋒,你的命是老子救回來的,不屬於你自己!”


    “我的命是守約救的。”


    “你是我衣不解帶照顧的。”


    郭待詔看了一眼李崇義,抱拳離開。


    望著郭待詔離開,李崇義輕輕歎了口氣。


    一萬四千人的大唐健兒啊!


    就因為其父郭孝恪狂妄自大。


    戰死一萬人。


    戰馬被突厥人擄走,就連將士們身上的武器甲胄也被取走。


    這是李崇義最不能接受了。


    有了這些,相當於突厥裏多了五千甲胄齊全的騎兵。


    太極殿內,李二、李承乾、顏白、裴行儉等人圍坐在了一起。


    在幾人麵前,擺放著一張巨大的西域沙盤圖。


    裴行儉歸家後洗了個澡就直接進宮了。


    李二皺著眉頭看著裴行儉脖子上的紅印,忍著笑意,輕聲道:


    “守約,說說吧!”


    “陛下、諸公,龜茲並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樣全是沙子。


    同理,西域也不是我們認為的那樣都是貧瘠之地。”


    “長安、洛陽是這天底下少有的富裕之地。


    但這樣的富裕之地並不是獨屬我們中原,西域也有!”


    許敬宗拿著筆飛快的記著裴行儉的話。


    他是學問人,對於他沒有去過的地方,他總是努力的去學習。


    “龜茲的糧食有稻、粟、菽、麥。


    礦物有銅、鐵、鉛、麖皮、鐃沙、鹽綠。


    香料有胡粉、安息香。”


    裴行儉淡淡道:“龜茲還產馬。


    另外,龜茲雖然與我大唐有交往,但仍附屬於突厥,也附屬吐蕃!”


    許敬宗聞言猛的抬起頭,喃喃道:“吐蕃?”


    裴行儉指著地圖道:“對,吐蕃。


    雖然伏俟城,赤海城,鄯城圍堵了吐蕃北進之路。


    但他們從小勃律出蔥領,和西域各國貿易往來,購買鐵器,軍馬。”


    (ps:小勃律,現在的巴基斯坦。)


    顏白聞言一驚,忍不住道:“祿東讚可還在我大唐?”


    李承乾輕聲道:“兩年前已經離開長安了!”


    顏白憤怒道:“誰讓他走的!”


    也是直到今日,顏白才發現祿東讚離開了。


    那時候自己在江州,就算知道了。


    祿東讚怕是早已離開長安。


    那時候真的應該聽李崇義的,讓他和那淵蓋蘇文一起得那花柳病。


    能青史留名的人,而且還讓後世知道那麽多的人。


    用雄才大略來形容祿東讚一點都不為過。


    他若回去,定會不要命的報複大唐。


    都說顏白小心眼,這天底下誰又不是小心眼呢?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低頭不說話。


    李二搓著扳指眯著眼看了看顏白。


    長孫無忌望著顏白低聲道:


    “顏尚書,兩年前皇後身體不好。


    陛下受諸人的建議,大赦,為皇後祈福,祿東讚就是那時候走的!”


    長孫無忌笑了笑,繼續道:


    “尚書莫要擔心,祿東讚已經病入膏肓,形神已離,尿血不止。


    太醫院已經診斷了,沒有幾年好活了!”


    顏白頹喪地低下頭,喃喃道:


    “袁道長曾經給此人相過麵。


    他說此人鷹立如睡,虎行似病。


    這人深藏爪牙,藏才隱誌,意在大唐!”


    李承乾聞言喃喃道:“病虎惑影動,瞠目聽狂風。


    昔日司馬老兒老病纏身,死在旦夕,有何可憂?”


    許敬宗緊隨其後道:“李勝回報曹爽,曰:“司馬老兒屍居餘氣,形神已離,不足慮也。”,次年,洛陽政變。”


    長孫無忌抬起頭,卻發現李承乾正望著自己,不由得一驚,嚇出來一身冷汗。


    一直在想顏白,倒忽略了這個許敬宗。


    這家夥太陰了。


    在朝堂之上,如果不注意看。


    幾乎都要忘了還有這麽一號人物。


    裴行儉接著說道:“這兩年,西域的吐蕃人多了起來。


    喊著複國的吐穀渾人也多了起來,他們和西突厥攪在了一起。”


    李二輕輕歎了口氣:“說說郭孝恪吧,說說他是怎麽死的?”


    裴行儉點頭繼續道:


    “我軍攻破龜茲都城,龜茲王布失畢率輕騎西逃。


    郭孝恪留守龜茲,不久,國主布失畢被俘,國相那利隻身逃走!”


    李二點了點頭:“問題是出在這國相上麵對吧!”


    裴行儉點了點頭:“那利很聰明。


    他跑到了突厥那裏,借了數萬人。


    又把本國的殘部聚在了一起,襲擊了龜茲。”


    “這麽說來郭孝恪沒有進城?如果依據城池之險,就算打不過,也不至於身死。”


    “對,他沒聽勸,把大軍駐紮在了城外。


    那利暗中與城內降兵勾結,內外皆有敵人。


    郭孝恪殊死戰鬥,不料在西門身中流矢!”


    李二煩躁的擺擺手:“我軍死多少?”


    “一萬有餘。”


    “麻痹大意,還連累眾多將士也一並陣亡。


    聽禦史說他在經略西域期間生活極盡奢華,床帷器物也多用金玉裝飾,他這是活該!”


    眾人訕訕的不敢言語。


    李二煩躁的罵完,直接轉身離去。


    死了這麽多,雖然不全是大唐府兵,但畢竟是敗了。


    大唐軍人躺在地上被別人收集戰獲。


    這讓收集了一輩子戰獲的李二頭一次覺得打一個仗還能輸的這麽慘。


    李承乾說了幾句,也跑了。


    在宮城的門口,長孫無忌發現自己被顏白堵住了,頗為無奈道:


    “顏尚書,我也是大唐人。


    我也不喜歡吐蕃,我也知道祿東讚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


    但放其離開這個主意可真的不是我提出來的。”


    “那是誰!”


    “你可以去問一下玄奘大師,他說不定知道。”


    顏白笑了笑,拱手離開。


    長安城裏文老六正在跑,後麵一女子正在騎著馬追。


    女子很好看,鵝蛋臉,看著就很有福氣。


    文老六一見顏白出來,猛地嚎叫道:


    “先生啊,救救我!”


    駿馬在顏白跟前停下,女子也從馬背上下來,


    一個在身前規規矩矩的行禮。


    一個躲在顏白身後唯唯諾諾。


    顏白望著眼前豐腴的文氏,險些沒認出來。


    怎麽這麽胖了?


    “文氏,怎麽了這是?”


    顏白不問還好,一問,麵前的女子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哭的更加厲害了,一邊哭,一邊告狀道:


    “先生替我做主啊!”


    “做主,我做主,你說他是不是去平康坊喝花酒了?”


    “不是,老六他要納妾,如果納妾我也不說什麽,找一個比我小三歲的,找年紀這麽大的做什麽?養老啊?”


    顏白覺得頭大,清官難斷家務事。


    自己要怎麽辦,納妾原本很正常。


    自從房氏喝醋此事傳開。


    隨著民風開放,長安女子在家裏的地位無限拔高。


    納妾可以,但必須經過大婦的同意。


    “先生,當初定親的時候,老六管我叫小石榴,小糕點。


    如今才升官,就要背著我納妾。


    先生啊,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顏白扭頭看著文老六,無奈的歎了口氣。


    見先生不管,文老六再度往前跑:“別追了,再追,我再去娶一個.....”


    “先生,先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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