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叫你出來, 你就不腿麻了?」沈老夫人笑罵道,讓她在身邊坐下。「嘉月和婉琰走了?」


    「聽說祖父回來,我就讓她們回去了。嘉月說明年想到府上來住一些時日,二表舅要去陝西任職,二表舅母也會去,她想過來和我作伴。」成靖寧給沈老夫人的茶杯續滿茶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猛灌了下去。


    「也好,嘉月是個活潑的性子,你們做個伴也不錯,隻是以後不許湊一起淘氣。」沈老夫人含笑道,「在下麵聽了這麽久,有什麽想法?」


    成靖寧聞言,倒茶的動作一頓,旁邊的可可也豎起耳朵聽著。「其實祖母知道祖父會回來,故意等著他的吧?」沈老夫人這般周全,不會沒有想到這一點,剛才罵得那般痛快,顯然是準備好的,一刀比一刀插得狠。


    「你這孩子。」沈老夫人緩緩地歎口氣,「祖母這輩子就這樣了,隻盼著以後你能美滿幸福,別像我一樣。」


    「我以後一定會過得很好的,祖母您別擔心我。」上一世遇到的三個渣男,早讓她熄了結婚成家的念頭,尤其眼下又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對婚姻更是恐懼,哪敢再妄想?男人的渣,是不分古今的,隻有自己有權有勢過得舒心暢意才好。這世上的男人,沒一個好的,就算有,她也沒那個運氣遇到。


    那邊,正在和仇天仇地兄弟兩個商量事情的蕭雲旌,突然放肆的打了個噴嚏,之後若無其事的對他們二人道:「你們繼續讓那邊的人盯著成宅,任何可疑之人都不要放過。」他懷疑是成振清的政敵搞的鬼,但那之後,再也沒有任何線索,那人比他想象中的更沉得住氣。許多事改變了,眼下的形式更加複雜,不過到底還在掌握之中。


    或許是昨夜沈老夫人一番拷問靈魂的話,讓成啟銘無地自容,次日沒出現在瓊華院這邊。一早張媽媽來稟說,成啟銘帶著成青出門了。「還有大半年才去西疆瀚海,他有的是時間周旋。」沈老夫人正在梳頭,路媽媽給她梳了個福髻,戴上玄色的抹額,隻要那人不回來煩她,他做什麽她都不會管。


    這時候成靖寧過來請安,跟在她身邊的水袖抱著一盆藍色的花,長著幾片一指長寬的葉子,中間開著一簇花,散發著濃烈的香氣。沈老夫人看著新鮮,說:「這是什麽花,以前還沒見過。」


    成靖寧行過禮後,抱過水袖懷裏的花盆放在桌上,說:「是端午的時候在京郊天香花圃園買回來的洋水仙,今年才從西洋傳進來,我見著的時候就買了。過年前後才開,今天正好開了一株,就先送到您這裏了。」


    「怪好看的,放著吧。」沈老夫人笑道,白媽媽已把洋水仙放到花廳的案桌上了。老夫人又道:「還有好幾個鋪子和莊子的賬沒查完,你留下來幫忙吧。」


    「是!」成靖寧歡喜的應道,沈老夫人這是要她幫著理家了,早些學著對日後有用。她的數學不怎麽好,但絕對不是體育老師教的,高考的時候考了一百二十八分,創初中到高中以來的最高紀錄,雖然現在忘得差不多了,但最基本的四則運算還記得,應付眼下的賬目不在話下。


    花月搬來她的草稿紙和西洋筆墨,成靖寧在沈老夫人的指點之下,學著查賬對賬,稽核清算,入了門之後,寫寫畫畫,算得倒比沈老夫人快些。看得一旁的白媽媽和張媽媽很是驚奇,笑著誇道:「姑娘能寫會算,比賬房先生還厲害些。」


    沈老夫人怕她馬虎大意,說:「你仔細些,別算錯了。」


    「我曉得,不會有錯。」成靖寧在竹紙上書寫運算一番,又翻了一頁。賬本是醉霄樓的,由於辣菜的緣故,今年在所有鋪子中賺得最多,掌櫃的可靠,賬目沒有任何問題。


    查完醉霄樓的賬,成靖寧又請求查其他的,沈老夫人將信將疑的接過醉霄樓的賬本,一頁一頁的翻看,出了一道考題考她:「大和尚每人吃四個,小和尚四人吃一個。有大小和尚一百人,共吃了一百個饅頭。那麽大小和尚各幾人?各吃了多少饅頭?」


    很簡單的數學題,帶入方程式很快算出來:「大和尚二十個,小和尚八十個。大和尚吃了八十個饅頭,小和尚吃了二十個。不知我算得對不對?」


    沈老夫人點點頭,怕她是蒙出來的,又出了一題考道:「一婦人在河邊洗碗,路人問她為何洗這麽多。婦人道:‘家中來了很多客人,兩人合用一飯碗,三人合用一湯碗,四人合用一菜碗,共用六十五隻碗。問家裏來了多少客人,飯碗、湯碗、菜碗各多少?’」


    成靖寧寫寫算算,很快得到答案:「一共來了六十人,飯碗三十個,湯碗二十個,湯碗十五個。」


    都對上了,沈老夫人不再懷疑,「都不錯,這幾天都過來幫我吧。」


    賬本一直查到十二月十五,沈老夫人為了獎勵成靖寧幫她的忙,提前封了一百兩紅包給她。老人家的獎賞,就是這麽的直接,不過成靖寧很喜歡,開始計劃著開年之後怎麽花錢,又騰了三十兩銀子出來,提前給院中的諸位發紅包。


    又過了五日,成永安從鬆山書院趕回來,四個月不見,人又長高穩重了些,和時而不著調,時而小大人一樣的成永皓比起來,他更像大哥。許是感受到來自胞弟的壓力,從京郊校場趕回來的成永皓跟著正經了不少。


    年底的侯府熱鬧了不少,更值得欣慰的是,成啟銘沒回來礙眼。許是被傷了自尊,他不再去求沈老夫人和成振清,開始聯絡過去的同僚好友,試著讓那些人幫成振功和成振聲在今上麵前求情。


    官場上混的誰不是人精,知道刑部和京兆尹之所以下狠手,是聽了今上的話,誰還敢去觸黴頭?至於成振清,現在外麵的人都猜是他殘害手足,不孝不敬家中長輩,參他的折子都如雪花堆滿今上的龍案,但今上理了嗎?還不是照舊重用,準備明年讓他主管邊關互市和海貿之事。是以,成啟銘忙活了近一個月,沒一點進展。


    眼下又要過年了,成啟銘隻好先擱置救兒子的事,去照拂孫子孫女們。他本想聯合荀太夫人一起,接成玉寧、成永桓等人到侯府,無奈被沈老夫人拒絕。理由很冠冕堂皇,讓人無法決絕:讓二房三房搬出侯府,是今上的意思,難道他想抗旨?不尊聖意,是大大的不敬,孝在義前顯得那麽的卑微,成啟銘隻好作罷。


    成振聲做生意賠了不少錢,原本地段不錯的宅子也賣了,十一個人擠在順義街一座一進的宅子,日子過得著實可憐。成啟銘憐憫孫輩,拿錢在興隆街成振功的宅子附近置了一處三進的房子給三房住,又找工匠將兩所宅子打通,算在一塊兒過日子。兩房的頂梁柱都不在,成啟銘暫時當起這個家。


    落魄的二房三房令人唏噓,和大房的鮮花著錦比起來,更是慘不忍睹。閑著沒事幹的京城百姓,各種陰謀論著沈老夫人和成振清如何謀害成振功成振聲,說母子兩個冷酷無情,連成啟銘都回不了永寧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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