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回應她,她繼續搖著屍身自言自語。怎麽會這樣呢?是她的記憶出差錯了嗎?不可能,那時候宮裏亂了,她慌了,橫衝直撞的去找趙承業,結果他卻什麽也沒說,那時他的模樣依舊如往昔般的鎮定,猶如定海神針一般的,好似有他在的地方,都一片安寧。


    她仔細回想著那時候他的反應,他的模樣。那時他嘴角微揚,好似在嘲笑她的驚慌,嘲笑她跳梁小醜般的模樣。不,他不是在嘲笑她,他在嘲笑叛軍,他那時的篤定神色,就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樣。


    對呀,他手下有蕭雲旌、成永皓、霍庭延和沈珵等猛將,一個張明燁如何是他們的對手?一定是他故意給恒王逼宮的機會,將其引誘入宮,再一舉殺之。反敗為勝,一定是她沒有看到的進展。


    或許,今生從一開始她就錯了……


    不,不是這樣,她依舊固執的相信趙承逸一定成功了,現在死的,隻是他的替身……


    年底,蕭雲旌帶領大軍將滇南收回,因北上回家的路難走,此刻又是大雪冰封,是以今上下令他們在原地休整,肅清當地的山賊,等到開春雪化後再返京,而蕭雲旌的病情也經不起長途顛簸。


    成靖寧抱著已經四個月的兒子,心裏想著他要再不回來,孩子怕是不認得他的。又擔心著他的傷勢,一天見不到人,她的心就慌得很。


    蕭昱小朋友現在能吃能睡,樣子變得飛快。他愛鬧愛笑,十分淘氣,明明還是個嬰孩,卻性子獨立不黏人,一個人睡搖籃就能傻樂,平日裏不是大人逗他,反而是他逗著人玩兒。成靖寧現在看著一天一個樣的小子,還好他性子不似蕭雲旌,否則多古板無趣?


    「夫人,您的洋水仙已給勇毅侯夫人送去了,她說明天親自過來道謝。」雁容進屋來稟道,現在水袖也已出嫁,雁容幾個越來越得她重用。


    「不過是幾盆洋水仙而已,何必親自走一趟,現在大冷的天。」再過幾日就是除夕,再然後就是新年了。「把烤肉的爐子準備著,明天我請她吃烤肉。」成靖寧說道。


    臘月二十七,西疆奏報傳回京城,倒不是有外敵入侵,而是趙承逸被當地極其周邊的百姓殺了。當初那一戰,疏勒一帶十室九空,幸存下來的人如何不恨?在得知戰事的真相後,三五幾個聚在一起商量報仇雪恨,再後來,複仇的聲音越來越大,再之後,趙承逸就死在那些百姓的亂拳和鋤頭之下。


    趙澈拿到折子,無奈的歎氣,人已死,再追究已無用,趙承逸還有個兒子,給他留個後吧。「傳令下去,將李氏和趙霈接回京來,就當閑散宗室養著,每月給一些銀錢就是。」他不會給那個孩子爵位,以免滋長他的野心。


    勇毅侯府的馬車在鎮北侯府門前停下,成芙寧下了馬車後,讓映雪把仙客來水仙抱好了。成靖寧已將蕭昱抱到王太夫人的宣德堂,專心在芳汀軒招待成芙寧。


    「外邊很冷吧,快坐過來烤火暖暖身子,我烤了一些羊肉,先嚐嚐看。」成靖寧招呼成芙寧說,又讓映雪和映秋到外間和雁容雁書等人一起在外麵吃鍋子。


    映雪和映秋歡喜道:「奴婢們也有份?」


    「大冷的天讓你們跑一趟,如何能讓你們繼續凍著,這裏不用你們伺候,出去吃東西吧。」成靖寧和成芙寧有話說,把身邊的丫鬟婆子都打發了出去。


    芳汀軒鄰水,靠近花園,四周寬敞舒朗,她們所在的位置又在小湖中央,和周遭的亭子以木橋相連,四周的一切動靜皆在掌控之中,若有人靠近,哪怕是江湖高手也能察覺得到。


    軒內隻剩二人時,成靖寧便開口問道:「你也得到消息了?」


    「是,我也得了一份,疏勒那邊的折子今明兩日也到京城了。除掉心腹大患,總算可以安歇幾日。」成芙寧說道,拿著一尺長的木筷翻烤豬裏脊肉。經過將近一年的安排籌劃,總算無聲無息的將趙承逸除掉。


    最大的隱患消失,隻有一個重生的羅安寧翻不起大浪,不過為防被狗咬,又問道:「你說要不要在半路上……」成靖寧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自從做母親後,她像護仔子的母老虎,警惕的盯著四周,提防著一切可能出現的危險,任何企圖靠近她,靠近她孩子,靠近她家人的危險因素,都被她撲殺幹淨。


    「那位是她活著的希望,精神的寄托,如今寄托沒了,她也沒活頭了。」成芙寧說,親自動手殺人的事她不會做,她會像鈍刀割肉一樣,一步一步,一點一滴的將其淩遲而死。羅安寧是恒王上了玉牒的側妃,哪怕趙承逸如今是平民,她也不能像尋常人家的妻子和妾室一樣和離,她的後半輩子,隻能是趙承逸的遺孀女眷。想再勾搭其他貴人,她也沒那資本。


    「先不管她,為我們的勝利幹一杯。」成靖寧幫成芙寧斟滿西域傳到中途的紅葡萄酒,兩人在雨雪天裏碰了一杯,現在除掉趙承逸,下一步,就是羅安寧和其他人了。


    西南大捷,京城裏也熱熱鬧鬧的過了個年,成靖寧身為鎮北侯家眷,被特殊照顧傳進宮慰問了一番,今上和皇後賞賜了不少藥材下來,讓她不必擔心鎮北侯。這回再見玉妃,人已無當初高潔出塵的模樣,變得和宮裏一幹怨婦相差無幾。


    宮中慎誡司經過層層推理和抽絲剝繭,查清當初趙純熙養的小鹿的死因和太子妃早產的真相,指明一切都是玉妃在背後搞鬼,當初那位可憐的良娣,不過是她的替死鬼。


    至於她最終失寵的原因,還是趙澈偶然聽到她背後說他壞話的原因。今上年過四十,人並不老,身在高位,深感皇家情薄,越發的在乎真情。臘月裏頭,一回他處理奏折心情有些煩悶,便到禦花園散心。原本天寒地凍,康大海不欲讓他出門受凍,但今上執意到禦花園賞臘梅,結果就聽到玉妃在折花時的抱怨。


    趙澈這時才知曉,原來一直對他說著柔情蜜意的情話的玉妃,實際是這般的嫌棄他,嫌棄他老,嫌棄他不行,嫌棄他相貌不比年輕的太子好看,還說若不是為了報複太子和皇後,她才不給一個比她爹年紀還大的老男人做妾。


    趙澈身為一國之君,何時被這般嫌棄侮辱過?聞言扔下一句「可委屈你了」的話就離開。從此以後,玉妃從原先華美奢靡的漪蘭殿遷到秋涼宮,小皇子也交給隻有一個公主的鄭靜妃養。


    那之後,玉妃多次求見今上,請求著給一次解釋的機會,一再說是皇後害她,隻是今上被她徹底傷了心,如何會聽她解釋?是以風光兩年多的玉妃,徹底的被淘汰出局。


    成靖寧聽著皇後的話,心裏想著,她和成芙寧果然猜得不錯,現在的今上需以情義打動。


    征伐西南的大軍追著春天的步子回到京城,這回大勝,依舊是跨馬遊街,不過得意的都是霍庭延、成永皓和沈珵等人,而大軍統帥蕭雲旌因重傷未愈,躺在馬車裏進宮麵見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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