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馳恢複正襟危坐的樣子,輕聲說:“開始了。”他們像其他情侶一樣手牽著手看電影——或者說是李月馳看電影,唐蘅看李月馳。人物的對白仿佛變成沒有起伏也沒有意義的背景音,根本入不了唐蘅的耳朵。他握著李月馳的手,感受著李月馳一絲一毫的動作,他的手心熱了,他的食指彎起來,他的指節頂著他。唐蘅矛盾地希望電影快點結束,這樣他就能帶李月馳去看生日禮物;可他也希望電影慢一點,畢竟這是為數不多的,他們可以在人群中正大光明牽手的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李月馳忽然扭頭說:“我們走吧。”“啊?”唐蘅如夢初醒,“散場了?”“還早,”李月馳撓了撓唐蘅的手心,“不看了。”唐蘅茫然地跟在他身後,兩人躬身溜出放映廳。商場裏燈光明亮,唐蘅路過美妝櫃台的鏡子,瞥見自己紅通通的臉。“怎麽不看完啊?”唐蘅有點心虛地問。“看不進去,”李月馳倒是很坦蕩,甚至笑著說,“你不也是嗎?”“……那我們去哪?”李月馳停下腳步,平靜地看著唐蘅。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也不說話,唐蘅卻瞬間就明白了。唐蘅“咳”了一聲,說:“現在就去?”“聽你的。”“你訂好房間了?”“嗯?”他愣了愣,然後輕聲說,“必須預訂才可以?我以為帶上身份證就……”“不是,”唐蘅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咱們不去酒店。”李月馳說:“我有錢。”“我知道你有錢,但是……”“我已經看好了,”李月馳打斷唐蘅,強調道,“光穀那邊有家希爾頓,我們去那兒。”希爾頓?唐蘅第一反應是,怪不得要等他發工資。希爾頓住一晚,最便宜的房型也要七八百吧?七八百塊,租東湖村那個破舊的房間,可以租三四個月。唐蘅忽然覺得他大概是因為這次約會才打聽到名為“希爾頓”的酒店,不知當他初次得知希爾頓的價格時,心裏在想什麽。“好,我們去希爾頓,”唐蘅溫聲說,“不過我們先去拿禮物,可以吧?”“什麽禮物?”李月馳的神情仍有些緊張。“你去了就知道了。”他們再度坐上二號線,到廣埠屯,出地鐵站k口。路過仟吉,取了生日蛋糕,然後拐進東湖村曲折的小巷,這條路他們再熟悉不過。走到“長愛”門口時,轟隆一聲,打雷了。天色完全暗下來,空氣被水珠墜著,一場大雨蓄勢待發。李月馳說:“不去‘長愛’?”唐蘅搖頭:“不去。”繼續向前走,李月馳便不說話了。唐蘅心想他這麽聰明,一定已經猜到了那個禮物。東湖村95號——直到簽合同那天唐蘅才知道,原來這棟舊房子也有號碼。樓下的垃圾已經清理幹淨,幹裂的土地上覆蓋了柔軟的新土,草籽撒下,碧茵正在發芽。李月馳隨唐蘅上樓。連生鏽的鐵梯都加固過,唐蘅親手把錘子和扳手遞給維修工人,看著他們擰緊每一刻螺絲釘。門前的欄杆上,掛著他們的傘。唐蘅從兜裏掏出鑰匙,湊到李月馳麵前:“你來開吧?”李月馳沉默不語地接過,這鑰匙正是他退房時交給房東的。哢噠一聲輕響,門開了。鼠尾草和椰子的淡香味迎麵而來。這是唐蘅第一次送李月馳的香薰的味道。李月馳的手在牆壁上摸索著,摸到開關,燈亮了。他們走進去,李月馳站在房間中央,安靜地環視四周。他的眼睛睜得很大,抓著鑰匙的手握成拳頭,另一隻手則緊緊貼在牛仔褲的褲線上。唐蘅輕輕地放下蛋糕。片刻後,他聽見李月馳說:“謝謝。”他的聲音很低,透著一種茫然的空洞感,好像他反應不過來這一切,好像他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為他準備的。唐蘅緩緩環住他的腰,胸膛貼著他的後背。他的身體漸漸放鬆了,如同野馬終於回到熟悉的森林,不必再擔心希爾頓酒店需不需要預訂,不必再緊張自己有沒有足夠的錢。窗外響起嘩啦嘩啦的雨聲,這場雨終於落下來,唐蘅輕聲說:“學長,咱們不去酒店了吧?”李月馳轉過身,點了點頭。唐蘅的心跳開始加速,他伸手關了燈,隻留床頭的暗黃色壁燈。然後把新換的窗簾拉下來——是那種卷簾式的竹簾,拉下來了,縫隙間透出微弱的天光。唐蘅吞了口唾沫,緊張地問:“然後是什麽?”李月馳黑漆漆的眼睛凝視著他:“去洗澡吧。”“好……”唐蘅脫下風衣,伸手去解自己的牛仔褲。這條褲子明明是寬鬆的,此刻他的手指卻顫抖起來,拉鏈紋絲不動。而李月馳就站在他麵前,低頭看著他的手。拉鏈拉到底的瞬間,牛仔褲的襠部敞開來。一枚白色的小東西從口袋落下,滾到牆角。唐蘅:!!!操,忘記把那瓶藥丟掉了!李月馳俯身拾起藥瓶,略微擰眉,一字一句地念道:“萬,艾,可,適用於治療勃起功能障礙,在性活動前一小時按需服用……”唐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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