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出飯店,林浪披上大衣,對他們微笑著說:“我先回酒店啦,你們玩。”蔣亞“啊”了一聲:“林姐你不和我們一起跨年?”“還有點工作沒做完,”林浪走向安芸,“小安,讓我記一下你的電話號碼吧?”安芸便把號碼報給她,林浪攥著手機衝眾人揮了揮手:“回見嘍。”林浪走了,蔣亞點起支煙:“剛才憋死我了。”安芸瞪著他:“你難道……她得三十多了吧?!”“靠,你他媽想哪去了!”蔣亞連忙說,“我這不是當著外人的麵,講講素質麽。我跟你說,那天林姐在lil看了咱們的表演,挺感興趣的——你懂我意思吧?”“哇,”田小沁驚呼,“她想簽你們?”“低調,低調,”蔣亞的嘴角都咧到腮幫子了,“她說先看看我們的比賽結果。”“真的假的,”安芸的神情有些茫然,“聽了咱們一首歌,就想簽咱們?”“那說明咱們唱得好唄!”蔣亞笑嘻嘻道,“主要是咱唐蘅唱得好,那天那首《南方》,絕了。”唐蘅心裏原本就不痛快,蔣亞提起《南方》,又令他想起那天晚上和李月馳吵架。唐蘅心說,蔣亞這個缺心少肺的傻子。“好了,這事回頭再商量,”安芸拽拽蔣亞,“咱們往前走吧。”飯店的位置略有些偏僻,雖然能看見江灘,但並不位於人群聚集的地方。他們順著沿江大道步行,前方是煜煜生輝的長江二橋。這樣的盛景的確少見,兩岸高樓的led屏全部亮起來,金色、紅色、白色交相輝映,數艘閃閃發光的遊艇緩慢行駛在江麵上。各色煙花於夜空中綻放,長江江麵像一麵黑色的鏡子,倒映出高樓的燈光、遊艇的燈光、長江二橋的燈光,以及朵朵飽滿的煙花。他們走進沸騰的人群,到處都是歌聲、樂聲、歡呼聲,雖然寒風凜凜,但仿佛大家都有用不完的精力,也並不覺得冷。唐蘅忽然想起上次來這裏,也是他和李月馳,夏天深夜的江邊幾乎沒有人。那天晚上,李月馳說,我不是同性戀。所以他從江灘逃之夭夭,然後暈車,嘔吐,半夜從嶽家嘴走回漢陽大學,真是狼狽至極。那時候,他覺得他不可能和李月馳在一起,他沒有這樣的機會。“唐蘅。”李月馳忽然碰碰他的手臂。“嗯?”唐蘅看向他。“在想什麽。”“沒……什麽。”李月馳低聲說:“你不高興?”“沒有。”“因為那天晚上嗎。”“哪天晚上?”“你唱《南方》的那天晚上,”李月馳無奈地笑了一下,“難道還有別的惹你生氣的晚上?”“哦……我沒不高興,真的。”李月馳點點頭,沒再追問。四周都是年輕人——大概也隻有年輕人會冒著接近零度的寒風來江灘跨年。年輕人多,情侶自然也多。放眼望去,一對對情侶依偎在一起,有的擁抱,有的接吻,有的隻是看著彼此,並不說話。唐蘅不願承認,他是羨慕他們的。“去那邊吧,”安芸和田小沁走過來,“有人在唱歌。”兩個年輕男孩被眾人團團圍住,一個攥著話筒唱歌,一個彈吉他。他們唱的是樸樹的《newboy》,唐蘅記得這首歌發行於1999年的專輯《我去2000》,顯然是為了迎接新千年。此時唱起,倒也很應景。他們唱完了,響起稀稀落落地掌聲。唐蘅忽然撥開人群,走上前去。“哥們,”他對他們說,“能讓我唱一首嗎?”彈吉他的男孩問:“你是不是湖士脫主唱?”“對,”唐蘅笑了,“是我。”“我聽過你們的現場!”男孩挺激動的樣子,忙把自己的吉他塞給唐蘅,“我這吉他便宜……”又有點不好意思了。唐蘅掃了下弦,幹脆道:“沒事。”唐蘅要彈吉他,所以沒法拿話筒。唱歌的男孩說我幫你拿著吧,唐蘅搖頭道,不用了。“後麵的人聽不見。”男孩說。“聽不見就算了。”唐蘅說。李月馳已經擠進來,就站在唐蘅對麵,隔著一對抱小孩的年輕夫婦。唐蘅看向他的眼睛:“這首歌叫《南方》。”“哇哦——”蔣亞起哄,“唱給誰啊?”唐蘅笑了笑,沒說話。他的左手指尖按在琴弦上,右手一掃,吉他發出流暢清脆的弦音。太熟練了,他都不知道這首歌練過多少遍,有一百遍嗎?肯定有。還是那天晚上的腔調,還是那天晚上的音色,那裏總是很潮濕,那裏總是很鬆軟,那裏總是很多瑣碎事,那裏總是紅和藍。撥完最後一次弦,唐蘅注視著李月馳的眼睛,把吉他還給兩個男孩。“怎麽突然唱這首?”走出人群,李月馳低聲說。“那天晚上你不是沒聽見嗎。”“我以為你再也不想唱了。”“不至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