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跳得飛快,唐蘅緊緊攥住手機,指尖已經發白。他想他應該冷靜下來,構思出應對唐國木的話——可大腦像炸了的漿糊一樣,全然混亂。田小沁是唐國木害死的?這個念頭令他呼吸都在顫抖。有人按住他的肩膀,輕聲說:“給我……”唐蘅抬頭,看見灰色夾克,然後是李月馳的臉。唐蘅鬆了手,李月馳拿起他手機,掛掉電話。“喝不喝水?”李月馳小聲說,“我去給你倒點熱水。”“嗯……好。”“你就在這等我,什麽都別想。”“嗯……”李月馳把他的手機揣進兜,轉身走了。坐在旁邊的阿姨睡眼惺忪,問:“小夥子,你到哪站啊?”唐蘅有些不自然地說:“武漢……”“噢,我也是武漢!”阿姨一副很想聊天的樣子,“你在武漢上班?”“不是……”“那你去武漢幹什麽?”“回武漢辦事……”唐蘅意識到,原來對外人說出「回武漢」三個字,已經非常生澀。他有六年沒回過武漢。“哎,一路上都在下雨!我老公說武漢現在也下雨!”“是麽……”李月馳回來,把水杯遞給唐蘅:“慢點喝……”杯子是他的,一個唐蘅沒見過的銀色保溫杯。阿姨又沒話找話地問:“你倆一起啊?”李月馳說:“對……”他盯著唐蘅喝了水,接過水杯,也喝了兩口。或許李月馳的態度過於冷淡,阿姨訕訕地捧起ipad,不說話了。“好點了嗎?”李月馳低聲問。“我沒事……手機你拿著吧。”“嗯……”李月馳站在唐蘅身側,沒動。唐蘅正想說「你要不要坐會兒換我站著」,見他忽然把手伸進兜,掏出一包……果汁軟糖。“剛才買的……”他說,“吃一點,學弟。”第89章 我在隨著清香的橙汁味在唇齒間蔓延開來,唐蘅的心跳總算漸漸恢複正常。李月馳輕聲說:“好點了嗎?”唐蘅點點頭,仔細地把軟糖包裝袋折了幾折,放進口袋裏。他又說:“難受要告訴我。”唐蘅低低地回答:“好……”李月馳沒再說別的,轉身回到那扇窗前,隻不過這次他沒再側臉望向窗外,而是抱起手臂,看著唐蘅。唐蘅卻不敢看他了。高鐵越來越接近武漢,那種焦慮感也越來越強烈,仿佛是身體的應激反應——正因為前方等待他的是某種深不見底的黑暗,所以就算他理智上願意回武漢,身體卻出現下意識的抵觸。那些記憶噴湧而出,就像警告他似的:不許回來。在同濟醫院住院部的走廊裏,付麗玲指著病床上的唐國木,痛哭道:“唐蘅你看看,你看看他都把你大伯捅成什麽樣了!你還惦記他?你有沒有良心?!”在輔導員的辦公室裏,唐國木門下的兩個女生說:“田小沁和李月馳的關係確實很好呀,他們都是師大過來的,好像家庭條件也都不太好……而且李月馳吧,他對我們都挺冷淡,唯獨對田小沁很溫柔。”在寂靜的病房裏,唐國木渾濁地望著唐蘅——由於腹部縫了21針,所以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會牽動傷口,他說不出話,隻能歪歪扭扭地寫字:怪我,我不知道他那麽愛她,我應該,早點拒絕她。那我呢?唐蘅想問那我呢,我是什麽?明明他拿得出證據——他們的出租屋,李月馳在他書上留下的字跡,他買給李月馳的帆布鞋,他們的電話記錄——那我呢,我是什麽?關於武漢的最後一段記憶是他飛去貴陽的前一天晚上,安芸去他家找他,她瘦了很多,頭發剪得非常短,更像一個男生了。安芸說:“你去貴州幹什麽?”唐蘅說:“我想去他家看看。”安芸沉默片刻:“你知道他家在哪嗎?”“石江縣……”“看了又怎麽樣?他家人根本不認識你。”“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