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院在裴府之中隻能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中庸院落,院內不管是家俱與布置,抑或是花園內栽種的花草樹木、涼亭造景,一概以實用為主,既不奢華也不簡陋,讓人舒適得感覺不到壓力,可暮雨院外卻是極盡靡麗。


    她想,這應該跟居住的人有關。


    換句話說,裴二爺應該是個低調且務實的人才對,倘若真如此的話,她已發覺對方一項優點,挺好的。


    所以,她的夫婿應該不會太差勁,對不對?


    她一邊走,一邊分心的祈禱著,沒注意到前方石板小徑上站了一個人,後頭的春花阻止不及,她竟一頭撞上對方,被反彈力道亂了平衡感,整個人往後仰倒。


    「啊啊啊——」她驚叫出聲,雙手下意識的在空中亂揮,想抓住什麽。


    說時遲,那時快,她的腰身猛然被一隻堅硬如鐵的臂膀緊緊扣住,一個用力,她原本往後倒的身子又變成往前撲,悲劇的再次一頭撞上對方,差點沒撞扁自己的鼻子。


    「好痛。」她忍不住痛呼出聲,眼淚都流了出來。


    「做什麽這麽毛毛躁躁的?」


    她頭頂上突然傳來一聲怒斥,接著那聲音又命令道:「抬起頭來。」


    紀芙柔摀著撞疼的鼻子,紅著眼眶,泛著淚光的想著這人是誰啊?不知道她是府裏的二少奶奶嗎?竟然敢如此的命令她這個主子?她有些不爽的抬起頭來,卻聽見身後春花的聲音——


    「奴婢見過二爺。」


    二爺?哪個二爺?


    不對,裴府中被稱之為二爺的好像隻有一個人,那就是裴晟睿,原主的新婚夫婿,也就是她的老公?!


    紀芙柔瞬間瞠大雙眼瞪著眼前的男人,隻見對方正眉頭緊蹙的看著她,臉上寫滿了對她的不滿。


    她做了什麽事令他覺得不滿了?隻因為剛剛撞了他一下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個男人也太小氣了吧?


    紀芙柔皺眉腹誹著,雙眼卻是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眼前的男人——長得還算不錯,濃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巴不大也不小,唇瓣不薄也不厚,看起來應該不像是個無情之人。


    他的臉有些瘦削,因而臉型顯得有棱有角,令人覺得有些剛強,加上銳利的眼神和緊蹙的眉頭,給人一種嚴厲不太好相處的感覺。


    真是糟糕啊,她突然有種命運未卜,前途茫茫之感。


    「二爺,您回來了。」她後退一步,規矩的福了個禮後開口道。


    在她打量他時,裴晟睿也在打量著自己的新婚妻子。


    成親當日揭蓋頭時,他也曾認真的端詳過他的新娘,但那時她臉上的粉實在是太厚了,根本看不清她本來的麵目,之後的洞房花燭夜,搖曳的燭光加上酒意,他也沒多注意她的長相,隔天一早醒來,又因急事而匆忙離開,連帶她向父母親敬茶的時間都沒有,如此說來,他根本不算知道她究竟長得是何模樣。


    換句話說,成親一個多月來,這回才是他第一次看清楚自個兒新娘子的長相。


    他的新娘有一張瓜子臉,五官清麗,肌膚白皙,眉毛彎彎的,眼睛又圓又大,是個讓人見了相當有好感的小美人,但是……


    「你剛才匆匆忙忙的要去哪兒?」他蹙眉問她,目光深邃莫測。


    「妾身正要去迎接二爺回府。」紀芙柔小心翼翼的回答。


    「我進門都有一段時間了,你迎接的速度似乎有些姍姍來遲。」他平鋪直敘的說道,聲音中聽不出喜怒。


    「妾身以為二爺會在公公那裏多待些時間談公事。」紀芙柔迅速的為自己找了個理由。


    「所以你就可以姍姍來遲?」他挑眉問道。


    紀芙柔頓覺不爽,這家夥是怎麽一回事?剛結婚就把新婚妻子丟下一個多月,不聞不問,好不容易終於回家,沒有一句歉疚或安撫他新娘子的話也就罷了,竟莫名其妙的找起碴來,他是不是有病啊?


    她壓下不爽,平靜的開口說:「所以妾身才會待在院裏先安排下人們燒水,讓二爺進屋就有熱水可以沐浴,洗去滿身的塵埃與疲憊;安排廚房煮些吃食,讓二爺沐浴後即有熱食可以暖胃。」


    裴晟睿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這麽回答,更沒想到她會這麽做,因為這和娘先前與他抱怨的她完全不同。


    娘說:「若不是你爹堅持守信,娘絕對不會讓這麽一個愁眉苦臉,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女人進門。」


    娘說:「曾經的商業巨擘紀家會傾倒沒落絕對是咎由自取,光是看他們教導出來的女兒就知道,不僅軟弱、無用、膽小,還受不了一點的斥責或委屈,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真是氣死我了!」


    娘說:「我現在看到她就煩,所以已經免去她的晨昏定省,這事我在這裏告訴你,你可別多事以孝順為由,又讓她每天到我麵前來給我添堵聽見沒?」


    娘說:「你問我為何這麽說?你何不自己回去問問她幹了什麽蠢事!」


    想起娘剛才在說這話時怒不可抑又咬牙切齒的模樣,裴晟睿便忍不住緊緊地蹙起了眉頭。


    「這段期間家裏可有發生什麽事?」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紀芙柔微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她這麽一個問題。


    身為新進門又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媳婦,她哪裏會知道這段時間家裏發生了什麽事?畢竟大事她管不著,小事也沒有人會跟她說不是嗎?


    「抱歉,妾身不清楚,因為沒人與妾身說。」她老實答道,一頓後又稍作解釋的對他說:「前陣子妾身生了場病,婆婆要妾身好好待在院子裏休養,因此這段期間妾身幾乎天天都待在暮雨院裏,並不曉得家裏所發生的大事小事。」


    「生病是怎麽回事?」他問她。


    「隻是個小風寒。」


    「近日天氣似乎不冷。」


    「正因如此,才會一不小心就受涼了。」


    裴晟睿用一臉莫測高深又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著她,看得紀芙柔不由得渾身發僵。


    他到底是在看什麽?難道他發現了她與原主之間有所不同之處不成?否則為何會用這種探究的眼神盯著她?紀芙柔有些忐忑不安。


    「你身子都痊癒了嗎?」他又問。


    「痊癒了。」她立刻點頭如搗蒜的道,希望趕緊跳過這話題,天知道原主可不是真的因受涼感冒才丟了命的。


    聽春花說,原主那個傻丫頭根本就不是失足落水,而是一時想不開,自己投池自盡,至於為何原因想不開,她根本就不能問,所以壓根不知道。


    總之呢,就是不想活的傻丫頭在被救起之後,昏迷又受寒的情況下,不到兩天,如願以償的一命嗚呼,然後由她這個因車禍而魂穿至此的人取而代之。


    「二爺在外頭奔波了一個多月,應該很累了才對,讓妾身先侍候您回暮雨院裏歇息,有話待您養好精神之後再說,不急。」她轉移話題,說著轉身命令站在一旁的丫鬟,「春花,你還愣在那裏做什麽,還不趕緊去看看熱水燒好沒,若是好了立刻送到屋裏,二爺一會兒進房就要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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