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奶奶。」秋月揚聲應道,轉身去了廚房。


    「走,咱們先回房。」紀芙柔轉頭對裴晟睿說,自然而然的伸手去拉他,沒想到他卻雙手一伸,反而將她整個人圈進懷裏。


    紀芙柔呆住了,因為沒想過他會有這樣的舉動,而且還是在房間以外旁人看得見的地方這樣親密,讓她真的很驚訝。


    她呆愣了一會兒後,伸手回抱住他,柔聲問道:「怎麽了?」不知為何,她感覺此刻的他非常的脆弱,很需要她的擁抱。


    「謝謝。」裴晟睿將額頭抵靠在她的肩膀上,啞聲對她說道。


    「我做了什麽要你謝謝我?」紀芙柔問他。


    「給我一個家,一個我能回來感覺到溫暖的地方。」


    瞬間,紀芙柔覺得一顆心鈍鈍的疼,不知道過去這幾天他在裴家到底都經曆了些什麽,為什麽會讓他說出這種好像過去他都沒有家,也不曾感受到家的溫暖的話來?


    她沒有說話,隻是將環抱著他的雙臂緊了緊,安安靜靜地依偎在他懷裏,陪著他,伴著他。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輕輕地鬆開她,抬起頭來,恢複之前他們相處三天時的自然神情,開口問她,「過去這幾日,咱們的兒子還好吧?還頑皮不?」


    那三天的朝夕相處,讓裴晟睿見識到胎動的頻繁後,他便總說他們的孩子很頑皮,將來肯定是個皮小子,而紀芙柔則會故意和他唱反調,這回也不例外。


    「咱們活潑的女兒還是跟往常一樣好動。」她伸手輕覆在隆起的肚子上,溫柔的微笑道。


    「你就這麽想生女兒?」裴晟睿失笑的問她。


    「你呢?就這麽想要兒子?」紀芙柔似笑非笑的反問他。


    裴晟睿皺了下眉頭,搖頭道:「女兒長大了得嫁人,我會舍不得,不喜歡。」


    紀芙柔愣了愣,沒想到他想要兒子、不要女兒會是為了這樣個原因。


    「你又沒嫁過女兒,怎麽知道你會舍不得?」她問他。


    「我有一個姊姊、三個妹妹都親嫁人了。」


    紀芙柔頓時沉默了下來,想了想,,終於同意了他的看法,「咱們還是生兒子好,我也舍不得。」


    「好,那咱們就都生兒子。」裴晟睿點頭,牽起她的手緩緩走回房。


    「可是這也不是咱們能控製的,如果生出來的是女兒怎麽辦?」紀芙柔蹙眉道,開始為還未存在的女兒擔心起來,因為在這男尊女卑的時代裏,做女人真是太可憐也太憋屈了。


    「那咱們就替她準備十裏紅妝,找一個距離咱們不遠,家世比咱們低的人家下嫁,這樣咱們也能護她一生一世。」


    「沒錯,寧願低嫁也別高嫁,為人聰不聰明、有沒有才華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憨厚踏實,還要懂得疹惜妻子。」


    「不許納妾。」


    「這個是最基本的要求,敢三心二意、用情不專,我就讓女兒休夫!」紀芙柔狠聲道。


    裴晟睿的眼角不由得抽了一下,再次覺得他們還是生兒子就好,免得將來女兒被妻子教養成個妒婦或是悍婦,到時候別說是十裏紅妝了,恐怕連二十裏紅妝都難嫁啊!


    裴晟睿用了好些點心之後,肚子不餓了,決定先梳洗休息一下再與紀芙柔一塊用晚膳。


    紀芙柔沒意見,便讓秋月別做酸辣湯麵了,直接做晚膳,今晚他們要早點用膳。


    裴晟睿這個澡洗得有些久,隻因為他在思考待會兒要怎麽跟妻子說裴家那些令他覺得羞於啟齒的一切。


    雖然他早知道爹娘偏心,但不曉得他們能偏到如此的無極限,若非他不想將「厚顏無恥」四個字用在自己的父母與兄弟身上的話,真的就隻有這四個字能形容他們了。


    如他所預料,這次分家他所分得的財產真的很少,比原本估計二十分之一還要少上三分之一,換句話說,裴家現今兩房共五個兒子中,他這個兒子隻得了全產的三十分之一。


    爹的說法是,裴家生意盤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他若想現在分家,能分給他的也有這些。爹似乎忘了當初建議他分家的人便是爹自己,而今卻將想分家這事推到他頭上。


    娘的說法是,他居然為了一個女人不要爹娘,像他這種不孝子就該淨身出戶,什麽也不分給他,娘似乎忘了若非她堅持為難他們夫妻倆,不讓芙柔這個媳婦進門,他又怎會走到單分出去過這一步。


    兄弟的說法是,這是爹娘所做的決定,他們也不好說什麽,反正他比他們都聰明會做生意,不靠這些靠自己應該也能過上富足的好日子,他就吃點虧吧,不都說吃虧就是占便宜嗎?


    這些話就已經讓他很難受了,沒想到還有更心寒的。


    「臨州那邊的生意最近岀了點問題,你去處理這事,算是你為這個家所做的最後一件事。給你的鋪子、莊子等地契我先替你保管,等事情處理好咱們再到官府辦過戶。」


    請耆老作證分了家後,爹竟然把持著該交給他的契書,要他像過去那樣,繼續為裴家的生意去賣命。


    臨州位處邊疆,常有韃子來犯,長年處在不太平之中,但那裏物產獨特,奇貨可居,利益高得誘人,致使許多商人商隊鋌而走險到那裏做生意,裴家也是其中之一。


    裴家現今其實已經不缺生財之道,因而裴晟睿在涉入家族生意的經營之後,便曾經勸過父親和二叔停了這條商路,可惜卻沒人要聽他的。


    如今臨州那邊岀了事,他又被分家出去,而且還是用極度不公平的方式分出去的,但他們竟要求他深入險境去為他們舍不得的銀子賣命?!當下他真的就像是掉入結冰的河裏一樣,整個人透心寒涼得徹底。


    對於這個寒人心的要求,他毫不猶豫當場就拒絕了,因為他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身懷六甲的妻子,以及尚未出世的孩子著想,所以絕不可能輕易去涉險。


    可令他想不到的是,他的拒絕意然犯了眾怒。


    包括爹娘和叔嬸等長輩們都說他不孝,罵他忘恩負義,說裴家養大他,如今要他盡點心他居然推三阻四的不肯答應。


    包括親兄弟和堂兄弟都說他無情,罵他薄情寡義,說分了家拿了錢後就翻臉不認人,果真是自私又自利,還說他定是懷恨分得不夠多才會挾怨不肯對家人、對兄弟們伸出援手。


    他們所有人,一致都認為他有錯,認為他不該忤逆父親,不該拒絕這件事,否則他就是大不孝,枉為人子。


    嗬嗬,不孝?


    嗬嗬嗬,枉為人子?


    他倒是想問,父親難道就隻有他一個兒子,整個裴家這一代難道就隻有他一個兒子嗎?為何家族生意每每出事都要他去處理解決,其他人就隻負責待在慶州裏請客吃飯、上花樓上戲樓的,就隻因為他比較聰明能幹便要能者多勞嗎?


    好,過去的事不提,誰讓他是這個家的一分子,可現今他都被單分出去了,為何這事還要他去做,不做就是不孝,就是枉為人子,這是什麽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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