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曾經藏住了謝爭與岑卯、又將他們分離的巨大的透明迷宮,正於地底深處土崩瓦解。此刻的謝爭和岑卯一樣一絲不掛,他們已經找到對方,確認了密碼,沒有任何遮蔽地結合。又或許,他們早就隔著透明的幕牆過於深入了彼此的靈肉,那些掩蓋的軀殼就在此刻褪淨,露出真實而赤裸的骨血。狹長黑暗的隧道之中,謝爭抱著懷裏陷入沉睡的omega,一步步走向盡頭。他們方才赤裸的身體已經被套在無菌衣裏,謝爭幫兩個人都很徹底地消了毒,和一場手術的準備相比,更像是一種迎接新生的洗禮。這條隧道連接著他成長的地下室和那座同樣藏在地下的實驗室,那是他們兩人命運的起點。瀆神的原主人已經投身火焰,去清償自己造物的罪孽。而謝爭的手指撫弄著那人頸上發燙的軟肉,懷念似的,聽見自己腳步聲的回響。他好像已經跟懷裏的人走了足夠長的路。他們在黑暗中相遇,那時,他就是用這樣的姿勢接住了落下來的寶藏。在這一切開始的時候,他們都還對這片黑暗一知半解,隻覺得黑也很好,方便隱藏,而謝爭與岑卯不必看清彼此,就可以肆無忌憚地相愛。可是後來,謝爭又在這樣的黑裏弄丟了岑卯。謝爭想,或許不該怪罪黑暗,錯的是逃避光的他。謝爭走到盡頭的金屬大門前,冰藍射線掃過他深色的眼,亮起通行的綠燈。大門在他麵前緩緩打開,迎麵撲來雪白的光。被謝爭抱在懷裏的岑卯下意識把臉往人胸前埋得更深,像是還想繼續睡。謝爭在他額上輕吻,和岑卯每次被自己定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鬧鍾吵醒時一樣,讓他在喜歡的夢境裏多呆一會兒,不必急著醒。他走進彌漫著藥品氣味的實驗室,把岑卯放在一張看來十分柔軟、並不像手術台的床上,卻沒有放開手。岑卯的身體接觸到alpha之外的東西,就迷茫地睜開了眼,意識到什麽似的,問:“是要給我做手術了嗎?”謝爭仍然抱著他,看著他在雪白燈光下新生嬰兒般的皮膚,俯身問:“先給你打針,好不好?”岑卯淺色的眼底慢慢恢複清明,他看向謝爭手邊台上銀盤裏閃閃發光的手術刀刃,想了一會兒,撒嬌似地問:“能不能不打針啊?”謝爭看著岑卯伸向自己的手臂,那雙手腕上還有細紅的淤痕,是謝爭給他留下的束縛痕跡,本該是種傷害,岑卯卻當是愛接收了,因此這痕跡能留在這具身體上,像是岑卯給謝爭的告白。岑卯攬住alpha的脖頸,小聲說:“我不想什麽都感覺不到。”謝爭目光微動,想到岑卯曾為他忍受的一場長眠,忍不住伸手輕撫他頸間參差的吻痕。“我不怕疼的。”岑卯看著謝爭的眼睛,並不像撒謊:“我想一直看著你。”謝爭沒有動,在那一刻,岑卯看不出對方會接受還是拒絕,直到深長的吻壓下來時,他才在心底偷笑,知道小九會滿足他所有看似無理的要求。謝爭一邊吻他,一邊在岑卯看不見的地方往鋒利的刀刃上抹了藥劑。這也不算欺騙,謝爭想,岑卯隻是想確認這是謝爭給他的傷害,才能放心引頸受戮。而在這之後,岑卯合該得到一場甜美的睡眠。他必須好好休息,才能有足夠的力氣保護自己和愛人。岑卯依依不舍地跟人分開,在謝爭懷裏動了動脖子,似乎在示意他可以動手了。謝爭拿起刀時,岑卯用期待又信任的目光看著他。那目光讓謝爭很難控製自己,又低頭吻他翹起來的唇角,然後再一次加深了這個吻,像是以此要岑卯相信什麽。親吻是不會騙人的。岑卯努力睜大眼睛,看清謝爭近在咫尺的每一個細節。他想起很久以前穿過血海來到自己麵前的少年。那時他身體裏的骨頭充滿憤怒,覺得所有靠近都是傷害,因此想要殺戮與攻擊。隻有少年繞到這根劍拔弩張的骨刃背麵,親吻了他原本的柔軟。而如今的謝爭手上握了一把刀,正準備刺入他的身體深處。岑卯的視野慢慢被黑暗吞沒之前,最後看到的,是愛人的臉和他手中冰冷鋒利的刀刃。謝爭的刀深深插進他的後頸,岑卯卻不知為何沒有覺得疼。嫣紅的血似乎從他的身體裏漫了出來,像無數次性愛中謝爭從他身體裏逼出的液體一樣,潮濕洶湧,有甜蜜的腥氣。岑卯在逐漸模糊的意識之中費力地想,這個傷口會愈合嗎?它並非交媾的痕跡,卻來自謝爭。與性欲無關,卻是生於愛的。岑卯在謝爭的懷裏閉上眼睛,夢見一個落在他傷口上的,溫柔的吻。第53章 09/00c一片雪白的通透地下會客室裏,金發男人坐在沙發上等待。一側牆壁上的金屬大門發出輕響,男人側過頭去,看見走進門來的年輕alpha,不由一怔,而後緩緩起身,為人拊掌:“很完美的操作。”洛昂看了看手表,目光又移到alpha身上堪稱堪稱鮮血淋漓的白大衣上:“你隻花了十五分鍾。”謝爭像是毫不在意滿身的血,把手中灌滿保存液的白色冷藏箱放到圓台上。洛昂走到圓台邊,看著白箱的目光顯出幾分狂熱。“這就是……真正的逆骨。”“隻是他腺體的一部分。”謝爭言簡意賅地糾正他,像是不想多說:“足夠你用了。”洛昂盯著白色的箱子,眼中過分的灼熱慢慢退去,將視線移回到謝爭身上,打量著他胸前刺眼的血跡:“其實,還有一個問題我不大明白,不知道你是否願意為我解答。”謝爭撫摸著胸前的血,心不在焉似的示意他問。“為什麽要切bunny的腺體組織給我?”洛昂眼中藏起詭譎:“你已經通過性愛手段和剛剛那場隻有你一個人能在他身上完成的手術,得到了完全成熟的穩定逆骨基因。之後,完全可以像顧博士那樣,直接抽取腺液給我我們已經掌握了複製基因的技術,一點腺液就夠用了。這樣,對bunny的傷害不是更小嗎?”謝爭端詳著指尖的血,沒有看他,輕聲笑了:“洛昂先生,要聊聊嗎?”謝爭在單人沙發上坐下,交疊起雙腿:“我想,是時候總結一下我們之間的這場合作了。”洛昂停了停,才轉過身,坐到謝爭對麵,頗有興趣地問:“除了你帶中心局的小朋友們做的那些事,我還錯過了什麽嗎?”謝爭不答,目光停在自己衣角的血跡上。洛昂注視著他,又問:“還是說,我們應該從你帶走顧博士談起?我也是從那時才意識到,你在向我展示你的力量……是因為我以前隻關注複製的技術,卻沒有關心過你嗎?”謝爭的身體像是發出了笑聲,臉上卻看不到笑意:“我沒有什麽想展示的,隻是出於安全考慮罷了。”謝爭緩緩碾弄著指尖的血,低聲說:“因為你總是喜歡在最後時刻背叛別人,岑卯被你騙過,我該吸取他的經驗。”“是嗎?”洛昂若有深意地問:“那帶那群小朋友查縱火案,也是為了你的安全?”“你們把所有cycler的實驗品集中到平港,在岑卯出獄之前四處放火,無非是想用這樣的聲勢警告新盟這場被他們遺忘許久的實驗。這是顧青對新盟的報複……也是你對想要得到逆骨的人的恐嚇吧。”謝爭想了想,又說:“如果我沒有把這個案子接到中心局,光靠nlpd來查,可能要花更多的時間才能讓人知道你們的功績。所以,這件事你應該感謝我。”謝爭並無輕蔑地動了動唇:“當然,顧青那天看到岑卯應該是個意外,我去的時候,也沒有真的想過能抓住他。是他故意被我抓住的……我想,這說明,他在你和我之間,選擇了配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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