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卯像是看到什麽,目光落到牆邊的兩人身上,那雙淺色眸中所有的柔軟都迅速褪去了,現出冰冷而鋒利的刃光。“卯卯。”謝爭看著床上的人,平靜地說:“我受傷了。”岑卯的視線似乎隻在alpha手臂的傷口上停了一秒,而洛昂卻莫名的因為那視線屏住了呼吸。下一秒,男人的眼前驀地一黑,腰腹之間迎來幾近折斷的疼痛,握槍的手指應聲被碾得粉碎,腦後狠狠撞在在冰冷而堅硬的地麵上,似乎漫出海水似的腥潮。洛昂的眼前一片花白,耳邊雷鳴般嗡嗡作響,像是被一個人湧出身體的怒意與殺氣席卷,第一次感受到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懼。“洛昂……”omega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仿佛一把插進男人耳中的刀。“誰準你動他的?”男人勉強撐起身體,吐出口中翻湧的血,眼底漲出猩紅的血絲,瞪視站在謝爭身前的岑卯。“你……不可能……你不是……”他伸手摸向自己脖頸後滲出血液的紗布,那處完美的創口被怪力擠碎,開始劇烈的疼痛。岑卯還穿著那件幹淨的無菌衣,像剛剛從白色的繈褓裏爬出來的嶄新的刀刃。他的身體裏的確散發著身後alpha的味道,四肢卻依舊修長有力,看似纖薄的軀體裏仿佛積攢著隨時能把男人撕碎的力量。“我好像並沒有說過……被我標記之後,他就會成為普通人吧。”謝爭握住omega遞給他的柔軟手掌,像在檢視每一寸新生似的皮膚,在上麵留下仿佛確認的吻。“你一直以為,隻有鞭笞和壓製,才能讓逆骨成長。這一點,的確很像一個暴躁的父親。”謝爭摩挲著掌間戀人的皮膚,看著在地上苟延殘喘的男人:“可惜,如果你真的做了父親,就會知道要教化一個與眾不同的孩子,隻需要一點愛罷了。”岑卯還在憤怒之中,又被身後alpha的吻稍稍安撫,胸口微微起伏地瞪視著掙紮的洛昂。謝爭沒有起身,像是安心享受著omega的保護,對洛昂笑了一下:“但我確實說了謊。”謝爭像是因為岑卯身上的氣味感到愉悅,眼瞼上的痣若隱若現:“我給你的並不是他的腺體。”“而所謂真正的逆骨,剛剛才誕生在這世界上。”洛昂驚恐地睜大了眼,岑卯也怔住似的,回頭疑惑地看謝爭。“逆骨基因之所以始終沒有穩定的形態,是因為顧青作為一個alpha,當初做實驗的時候忽略了omega腺體基因的特性。”謝爭低聲說,語氣更像在跟戀人耐心地解釋:“我提醒過你這種不大公平的生理差異。omega的腺體一直等待著被標記,但顧青在給鳳骨的基因序列做反向編輯的時候,忽略了那些開放性的基因片段那是一個omega留給alpha的接口。”“你可以這樣理解,omega的生理結構天生是開放,像一個缺口的圓,等待著被alpha填充完整。當然,有的omega一輩子都保持著這個缺口,並不會有什麽影響。但如果這個缺口被補全,他們的腺體基因結構就會發生變化,生理狀態也會改變。”謝爭想了想,說:“這其實是很基礎的知識,但顧青隻想要更強的基因結構。好像大部分alpha都不會考慮omega的生理本性,因為這與力量無關,隻是一種天性。”“總之,他粗糙地處理了這些基因片段,這就讓逆骨作為一種omega的腺體基因,天生不夠完整。它一直變幻著形態,其實就是想在這個閉環的結構中尋找一個出口……去找那個能被標記它、改變它的alpha。”謝爭仰起頭,看岑卯似懂非懂的眼睛,輕聲說:“我給卯卯做的手術,隻是幫它的腺體打開了這個缺口,然後把我的信息素注入進去這樣,逆骨才真正穩定下來,有了完整的形態。”岑卯像是聽懂了最後這句話,有些怔愣地,緩緩摸向自己已經感覺不到疼的後頸。那處傷口是謝爭一邊吻他、一邊刺進去的,到現在尚未愈合。他醒來後,因為看到愛人受傷,一時怒氣攻心,就忘了關注自己身體的變化。而現在,他才漸漸感覺到四肢百骸中蔓延的那股彷如新生的力量。深海一樣的澎湃溫柔包裹住了他體內燃燒的烈焰,那些洶湧的力量再也不會讓他感到灼痛,卻足以碾碎所有擋在他們麵前的障礙與刀鋒。岑卯動了動嘴唇,很輕地問:“你已經標記我了嗎?”謝爭看他眼底翕動的光,辨識出壓抑的甜蜜與喜悅,忍不住笑著拉下omega的臉,在他唇上輕吻。洛昂支撐著自己不知是否已經斷裂的身體,喘息著看著他們,神情漸漸變得瘋狂而猙獰,仿佛被人剝下所有軀殼後醜陋的殘蟲。“那你移植給我的……”他捏著頸後那條湧出血液的軟肉,口中噴出團團血腥氣:“你移植給我的到底是什麽!”謝爭緩緩站起身,雖然並不虛弱,卻還是把重量都交給了身邊小心翼翼的omega。他對地上的男人彎彎唇角,笑容謙和地說:“兔子的腺體。”謝爭看了岑卯一眼,對他私語:“就是你在我實驗室裏看到的那種。”岑卯眨了眨眼,想起那些被關在籠子裏的雪白絨球,回頭看地上目眥盡裂的男人。“我一直不大喜歡你叫他的方式。”謝爭眉間微動,又很大方似的:“你就當這是我小小的報複吧。”男人身上的血滴在幹淨的地板上,水聲在緊閉的房間中輕響,像一種走向終焉的倒數。“卯卯。”謝爭湊到岑卯耳邊,低聲說:“你之前說過……如果有人動我,你要怎麽辦啊?”岑卯耳尖微紅,眼中的光卻漸漸冰冷下去,最終現出這世界上最銳利的鋒芒。那是藏在他身體深處、終於為愛破骨而出的真正刀鋒。片刻之後,這間被廢棄的地下實驗室中所有還陷在纏鬥或焦灼中的人都聽見了一聲恐怖的哀嚎。那聲嚎叫穿透了冰冷的牆壁,經過散發著藥水味、血腥味和火藥味的空氣,最終消失在大白燈光盡頭的黑暗裏,讓等在黑暗中的人也忍不住縮了縮肩膀。“老大。”齊喬在不見光的通道中握住了腰上沒什麽威懾力的麻醉槍:“這什麽動靜啊?”宋寧陷在未知的沉思之中,按開手機,看了眼時間。他等待了片刻,繼而利落地一揮手。全體特別行動隊成員在隊長的帶領下破開了通道盡頭的金屬大門,衝進一片白光之中,卻又因為眼前的魔幻場景稍稍怔住,衝到一半就停了下來,開始回頭看隊長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