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實況主播被曝劈腿。


    據說,這位主播居然把未成年的高中生帶進自己家裏,每天晚上都行施猥褻。


    並且露餡的契機還是關係親近的有關人士把私聊信息公開,這一下子修羅場可有的受。


    網上也理所當然的引起軒然大波。


    這位慌亂的主播做了完全錯誤的初期公關,竟趁著這勢頭說了些倒撒氣的話,這無疑火上澆油。到最後終於發展接受「慘遭人肉」的製裁,如今他的現實生活呈現著地獄般的圖景——


    ——我(オレ),霧夜步,一邊在pc上隨意瀏覽著網絡新聞的概要,一邊小啜一口喝慣的低糖罐裝咖啡。


    「(哎呀,到了這一步,他這個主播的日子可就不好過咯)」


    罐裝咖啡那人造的苦味在我口內泛開。


    雖然這篇報道出於某些顧慮,沒有公布當事者的名字,不過說的是誰倒是一目了然。他是一位擁有連藝人都相形見絀的表現力,以從不會讓觀眾厭倦的閑聊水平而馳名在外的男性,也就是所謂的「偶像主播」。是讓我平常看到他就深感慚愧的,常駐排行榜前列的人氣實況主播之一。


    我滾動著新聞,看看網上對於此事的反應。


    <從回信內容中就流露著滿滿的渣男氣息><搞實況就是這種貨色唄><看了看照片,這不是挺挫的麽?><真的嗎?我還挺喜歡他的,震驚><話說這誰啊?><把聊天記錄公開的女方也不是東西><廚真惡心><登場人物都惡心><這事至於這麽拿出來炒麽?><看他搞什麽遊戲實況就該懂的>


    整個遊戲實況界都被地圖炮,連我都受了波及。難受。


    但即便如此我也忍不住繼續讀下去。


    「…………」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的事情既沒意義又猥瑣,非常差勁。


    同行或者競爭對手失足……而自己卻沉迷於讀網上關於此事的反應,我很清楚這種行為有多麽愚蠢、多麽低級趣味。


    「(就算做這種事情,我視頻的質量和人氣也不會上升……哎,真是無聊。我到底在做什麽)」


    這些事我都明白。


    雖然明白……但我鼠標的滾輪卻停不下來。


    <叮咚>


    突然響起的門鈴聲,讓我嚇得一抖,反射性地最小化了頁麵。


    ……一股強烈的內疚感在我體內翻騰。


    我為了拂去這股焦躁感,用比平常更大的嗓音喊了聲「來啦」,便小跑著前往門口。


    打開鎖,拉開門,發現站在那兒的是……。


    「啊,你,你好啊霧夜。那個……我是雨野。雨野景太。那,那個,約好的……」


    「好好,我知道啦。沒必要又從頭介紹一遍你自己啦。快進來,雨野君,沒什麽好顧慮的」


    「啊,好的,打,打攪了」


    這位渾身僵硬地走進我家的,就是男高中生遊戲宅,雨野景太。


    我叫他在起居室的指定位置坐下,自己則是從冰箱裏拿出他那份咖啡,說聲「拿著」便扔給了他。


    「哇」


    他連忙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最後咖啡掉在了自己正座的大腿上。這也不算什麽大失敗,可他的臉一下子就通紅了。


    我為他一如既往的「風格」而苦笑,然後坐在鋪在他身旁的坐墊上。我朝他那兒一瞄,發現他也在看我,視線撞到了一起。他連忙尷尬地錯開視線,一邊打開易拉罐。


    我不由得歎了口氣,無奈地注視著他。


    雨野景太,是個在音吹高中讀二年級的男學生。要說他今天為什麽在身為大學生的我……霧夜步的房間中呢。


    那是因為,他現在是我的「實況搭檔」。


    上上周,我在為如何提升實況人氣而苦惱時,偶爾在街上和他初遇,開始了和他的交流。他像這樣到我家來已經是第二次了。可是……。


    「(可看這樣子,仿佛上次和我的交流被完全重置了一樣地緊張啊……)」


    我一邊小口喝著自己沒喝完的罐裝咖啡,一邊觀望著他的狀態。一副畏畏縮縮的男高中生圖景,就展現在我的眼前。


    「(到底有什麽事讓他這麽緊張?他是否知曉了我的真相,還不得而知……)」


    沒錯,事實上——他是在對兩件重大秘密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跑到我這兒玩的。


    其中之一,便是他的遊玩被錄成實況視頻,在網上播出這一點。


    他雖然在某種意義上有實況的才能,但也是在他本人意識到「自己在做實況」之時,便會馬上消失的,於非常細致的平衡之上成立的奇跡般的才能。為此,我現在才會給他灌輸自己「隻是在試玩」「隻是在和朋友玩耍」的思想,來進行實況的收錄工作。


    講道理這樣做在道德上應該有些問題,所以我在投稿的時候總會在注釋欄裏加一句


    「我已在視頻收錄完成後獲得了他的投稿許可」


    多虧這個,我視頻的評論欄裏才沒有群魔亂舞。


    …………雖說其實我目前並沒得到他的許可…………。


    我姑且在編輯的時候把可能暴露真身的要素一一摘除,聲音也做了處理,肯定不會讓他因為這事兒而蒙受損失。……應該吧。


    順帶一提,距第一回的投稿已經過了一周,而評價比預想中好得多。拜此所賜,我終於可以說沒有回頭路了。假如沒人對這個視頻感興趣,我大可直接告訴雨野君真相然後撤掉這些視頻,當做無事發生的……。而現在已經不能這麽做了。


    雖然我平常總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看我的視頻,說我的視頻有趣,但真這樣之後,我就會光注意「引人注目的風險」了。這份慎重的性格,既是我人氣安定的原因之一,也是如今讓我愈發煩惱的誘因。正因如此,我現在為了更進一步,就必須更加積極地背負雨野景太這一「風險」……。


    對了,說到「風險」,雨野君還不知道的另一條關於我的重大秘密,也可以稱之為巨大的「風險」。


    雖然我本人不怎麽把這當問題……但按照住在隔壁的朋友的話來說,這似乎是炸彈中的炸彈,稱為核彈也不為過的,高風險的「秘密」。


    那就是……。


    「哎呀,霧夜,你襯衫胸口那兒起毛了」


    「是嗎?」


    他朝我的胸口伸出手,用指尖把線頭輕輕摘掉後,朝我燦爛一笑。


    「你看,拿下來了」


    「……噢,謝,謝謝了,雨野君」


    「不用謝」


    看上去是不經意的、雞毛蒜皮的、非常平凡的一副日常圖景。……然而剛才那幕實際上非常的糟糕。


    「(的確如鄰居……碧所說,這,有點不妙吧)」


    我邊想,邊事不關己似的撓撓頭。果然還是沒什麽危機感。雖然我很清楚,剛才這事兒,就一般感性而言的確是個大問題。


    這是因為,不管怎麽說,本人……有著帥哥聲線的遊戲實況主播,霧夜步。


    別看我這樣子,姑且還是個女人。


    我趁雨野君沒注意,偷偷透過襯衫摸了摸自己的胸。雖然壓倒性地平,但好歹能摸出確切的隆起。


    「(我不是因為在意這點才表現得像個男人的……)」


    確實,我的身體並無女性的那種凹凸有致。包括胸部在內,全身都很貧瘠。我照鏡子時,總覺得自己像根火柴棒。


    再加上頭發短、服裝中性、聲音低沉,硬算上的話還有第一人稱是「俺(オレ)」……所以理所當然的,初見麵的人會大概率地認為我是「中性的男性」。這就是我,名為霧夜步的女人。


    但至今為止,這份誤解並未怎麽為難過我。說到


    底直到高中我都一直穿著女子校服,雖然多少會被別人笑話說像少年,但性別沒有完全地被別人搞錯過。


    不過在休息日和女性的朋友出去逛街被誤認為男朋友,去買衣服被店員認錯性別導致氣氛尷尬……等等程度的事情可以算是家常便飯了。


    至於像現在的雨野君一樣……完全認為我是男性而和我繼續交善的異性,我還是頭一回碰上。


    「(不過,現在是我這邊在積極地騙他就是了……)」


    說來,這個雨野君啊,人如其貌,是個內向的宅男。我要是挑明自己是女性,他這種慫包肯定不可能做得出「隨隨便便進獨居女大學生房間」這種事情。而這對於我們倆這種需要定期錄像的來說就十分致命了。


    最後,現狀就是……他在不知道「在錄實況」「霧夜步是女性」這兩點的情況下,十分天真地到我這兒來玩遊戲。


    「(他的網名兼這兒的昵稱『自[di]來[lei]也[fan](地雷販)』,真是越來越配他了呀……)」


    雨野君,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卻坐擁著數不勝數的炸彈。


    我感受到肩上莫明的重擔,不禁揉了揉脖子。我正揉著,雨野君坐立不安地先開口說道。


    「那個……不玩遊戲嗎?」


    「咦?啊,喔,玩啊玩啊。抱歉,稍微等下」


    這一點都不像嚴格管理時間表和進行狀況的我。我現在滿腦子都是異樣的思考,不由得發呆了。


    我慌忙準備起配線和電源,一邊對雨野君說。


    「今天我想咱倆一起玩個別的遊戲,你覺得怎樣?如果你想繼續上次那個『試玩』也可以……」


    「嗯?不不,總不能每次跑別人家自己卻自顧自地『試玩』吧」


    「也,也對哈」


    我苦笑著回應他,繼續進行遊戲的配置。


    實況視頻要做成係列的話,把同一個作品分成幾個部分一直做下去相對比較輕鬆。所以我一開始想讓他把「hellblood」玩到最後……可仔細一想,正如他所說。要這樣下去還不告訴他自己在做實況,讓他跑我家裏一直一個人玩下去,怎麽想都有毛病。


    因此,我決定今後走讓他這個手殘玩家玩各種遊戲、我在一旁觀察的路線。事實上,上次的評論中也有很多「想看他玩別的遊戲的樣子」的聲音,所以正好。


    我啟動遊戲,拿起兩個無線手柄,把其中一個遞給雨野君。


    「?要玩什麽對戰嗎?」


    「嗯」


    我邊點頭邊快速操作筆記本,開始收錄工作。


    「咦?霧夜,我怎麽感覺剛才立式麥克風的指示燈在閃……」


    「你,你想多了」


    唔,我明明事前把麥克的通電亮燈關了才對啊!可能因為是便宜貨,燈似乎一瞬間亮了一下。


    我「嘿咻」地坐在他旁邊的坐墊上。


    在顯示屏上出現遊戲畫麵的瞬間——我內心中的「實況主播開關」也同時開啟。


    「好了,這次我們要玩的遊戲的名字是這個!『炸彈猴』!」【譯注:a炸彈人】


    「突然怎麽了你這精神勁!?」


    不知道現在在做實況收錄的雨野君詫異地睜大雙眼。我無視他的吐槽,非常流利地用實況主播模式繼續說了下去。


    「很久前便有的對戰動作遊戲『炸彈猴』。五彩繽紛的猴子們在同一畫麵中用炸彈互相攻擊,是部不朽的名作呢」


    「呃,我這能說話嗎?你臉完全沒朝我這邊呢……」


    「那麽,自來也你有沒有玩過這個遊戲呢?」


    「咦?呃,啊,多少玩過一點……」


    「那就不用說明了哈。我今天想用這遊戲來認真對戰一場。請多指教」


    「哦,哦,請多指教。霧……不對,阿,阿虎」


    他好像想起來「在這個房間裏時彼此以昵稱稱呼」這條規則,說到一半改口了。……不錯,看來編輯的時候,可以比上次少加不少「嗶」音了。


    我漠不關心地繼續進行實況。


    「那麽,我們就趕快開始吧」


    「那個,從剛才開始的這些,我能當做是自言自語嗎?還是說我需要做些什麽應答麽?」


    「嗯,對戰模式,玩家兩人,cpu設定『強』,道具全有……好了」


    「哦,果然是自言自語——」


    「喂,你也多說些話把空白時間補上呀!」


    「哈?!我還是第一次被別人要求自言自語啊!呃,怎麽?阿虎你是有無音恐怖症麽?」


    「不,單純是因為不說話立馬就要出事故呀」


    「這是什麽詛咒!可怕!不說話就立馬事故的命運啥的,死神來了係列裏也充滿了這種不合理的死亡突然降臨的恐怖,對吧阿虎!」


    「不不,你在說啥啊自來也。你已經不是外人了吧」


    「這和我也有關係麽!?哎,我一下子就被卷入了什麽……」


    「啊,炸彈猴的對戰要開始了哦,自來也」


    「主次不分也要有個度啊!」


    雨野君雖然滿眼是淚,但仍然機靈地準備開始玩遊戲。我看到他這表情,滿足地笑著,回想起關於上次投稿視頻的評論。


    「(像這種『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實況的自[di]來[lei]也[fan]』的部分,意外地挺受觀眾待見呀……)」


    我當初是欣賞他微妙的遊戲水平和反應,才收他當搭檔的,但實際投稿之後,才發現許多始料未及的部分反倒顯得有趣。


    正因如此,提供娛樂才顯得如此有趣,同時困難。


    「哇,好懷念啊,好久沒玩炸彈猴了」


    剛才還沉浸在「詛咒」的恐怖中的雨野君,一開始玩遊戲便兩眼放光,興致勃勃起來。


    我為他一如既往地適合實況的感性而微笑,自己也把意識回到遊戲中來。


    炸彈猴,一言以蔽之,就是以「用炸彈互相殘殺,最後自己活下來」為目的的遊戲。雖然聽起來非常殘忍,但遊戲裏基本上就是2d畫麵裏,一些可愛角色們四處蹦躂的可愛風派對遊戲——


    ——表麵上如此,實際上還是個非常冷血無情的戰爭遊戲。


    這款對戰遊戲的精髓,怎麽講都是武器是「炸彈」這一點。


    像那種拿劍、槍當武器的對戰遊戲,多多少少都有些體現體育精神的那種清爽的正麵對決場景。


    可武器一旦變成「炸彈」,那事情就不一樣了。


    由於從設置到爆炸有時延,並無即效性,甚至還有能傷及自己的武器,炸彈。


    因為對於所有玩家而言炸彈是唯一的武器,因此很自然的,戰術、假動作、陷阱、同盟、背叛……這些東西都在戰場中攪成了一鍋粥。在這種地獄中隻有一個人能存活的設定,與其說是遊戲更似達到了「蠱毒」的領域,太可怕了。


    ……然而這遊戲明明內涵極深,要求玩家的操作卻隻有「移動」和「放置炸彈」這兩點而已。也就是說,它有著誰都能玩的開心的一麵,又有真格腥風血雨的死鬥的另一麵,是個完成度極高的遊戲。這不是傑作那還是什麽。


    「(哎,話說回來,這遊戲裏頭的技巧和戰術可是多的去了)」


    遊戲開始後,首先進行的便是鋪滿場地的障礙物的去除工作。這個遊戲裏,移動也好,遇敵也好,加強也好,撿道具也罷,無論做什麽都必須先從破壞障礙物開始。


    這次是加了cpu之後的4人局,被分配在畫麵的四個角落的四個玩家,開始各自用炸彈處理周圍堆滿的障礙物。這個時候,障礙物中會隨機掉落一些強化道具……。


    「哦,這麽


    快就來了bomb up」


    「真好啊」


    看到我拿到的道具,雨野君羨慕得直流口水。我剛才拿到的是增加一點炸彈同時放置數上限的道具。初期拿到這個的話,處理障礙物的速度能上去,結果而言能比別的玩家更有機會拿到強化道具。


    我麻利地繼續破壞工作,接二連三地拿到強化道具。


    炸彈威力up,角色移動速度up,獲得踢飛炸彈的能力。


    相對的,雨野君那邊則是……。


    「為,為什麽我這兒道具這麽少啊!?啊,終於出了……咦,這不骷髏嗎!」


    雨野君突然就抽到帶有隨機負麵效果的道具。


    我觀望著事情會如何發展,發現他角色身上呈現出的效果是——


    「太好了,隻是變得透明而已。這效果看情況還能派的上用場」


    他話音未落,剛才他角色所在地的旁邊突然出現了一個炸彈。應該是透明化的他放置的吧。


    「(……確實,這個能力有些麻煩。有可能會被透明人突然困在角落裏——)」


    我再次繃緊神經,而這時雨野君突然叫出聲來。


    「哇!糟了,我被自己的炸彈包圍啦!」


    「你都做了啥!?」


    ——下一瞬間,透明人便在盛大的煙火中灰飛煙滅。死前一瞬解除的透明化,和有些可愛的「唔咿!」慘叫聲,令人感覺格外可悲。


    比起這些,更大的問題是……。


    我忘了自己冷淡角色的設定,不禁大聲吐槽道。


    「你為啥還沒和我碰上就死了啊!」


    這實況性差的能有個度嗎!


    雨野君和我錯開視線,編起了借口。


    「算、算啦……這種情況在炸彈猴裏經常遇到的嘛,初期的事故性自殺」


    「雖然確實常有這種情況,但你這有點不一樣好吧!既然不習慣操作透明化的角色,那為啥要強行放炸彈啊!你明明可以等到效果結束啊!」


    「有人曾經說過。比起沒做而後悔,不如做了再後悔」


    「你給我選不會後悔的選項啊!現在也不是這個名言派的上用場的那種需要拚死一搏的情況吧!?」


    聽到我激烈的責問,雨野君愣住了,不解地問道。


    「那個……為什麽你要這麽生氣啊?」


    「為什麽?因為這樣的話視頻就——」


    缺乏激情了……我剛想說出口,立馬嚇了一跳。糟了,我剛才是不是說了「視頻」……。不,不,他有可能沒聽到……。


    「視頻就……?視頻……是指的那種視頻嗎?」


    「(他聽到了喂!)」


    我對他的耳力大吃一驚。這家夥怎麽搞的。明明性格呆萌呆萌的,為什麽在這種時候卻聽得分明啊。好煩的好不好。


    我邊撓著滿是汗珠的額頭,邊看著遊戲畫麵對他說。


    「shi……shipin……對,對,『銅牌』被『敵人』奪走了吧!」【譯注:どうがてきに(動畫的),拆成「どう(銅)」が「てき(敵)」に】


    「居然是奧運會的感覺!?咦,這個遊戲不進前三會有什麽懲罰的嗎!」


    「不,不是這回事……不過,還是衝,衝擊一下獎牌嘛!你差一點就能站上領獎台的,難道不懊悔嘛!讓我見識一下你的武士魂!」


    「你也真夠小題大做的!哎不過……確實第四位……最後一名的確不太甘心就是了……不,不管怎麽說,我下次會努力的,嗯」


    呼,呼,總算是蒙混過去了。好險……。


    結果第一局,我因為搭檔的暴死而心神不定,最後隻拿了第二。


    出結果後,第二局馬上開始了。


    第二局和之前不同,雨野君那兒也好好地出了道具,初期展開十分順利。就這樣,隔絕彼此角色的障礙物漸漸被炸掉,真格的戰鬥即將開始——然而。


    「哇,這個電腦好強!咿呀啊啊啊!」


    「都說了別在我之前輸掉啊!」


    雨野景太又在沒怎麽和我接觸之前就敗退了。……於是,現在成了就視頻而言沒啥觀賞性的對局,我對兩個cpu。……這什麽鬼。


    雨野君從旁守望著我的戰鬥,歎了口氣「哈」。


    「……真無聊」


    「想一塊去了,我也是」


    為什麽我兩場都非得和高難度cpu戰個痛不可呢,好難過。


    這個係列姑且還有個附加係統,輸掉的玩家可以從場外朝內側丟炸彈,但這次我把這係統關了。哎,當初我還在想,要是我倆正麵對決的時候,cpu從旁幹擾導致場麵難以控製的話,就不好辦了……。


    真沒想到,我倆到現在為止連照麵都沒打過。


    雨野君百無聊賴地嘀咕道。


    「……要是四個人玩的話,應該就會熱鬧非凡,也不會有這種『無謂』的時間了吧……」


    「有話直說」


    「……不過,阿虎你沒朋友嘛……」


    「哎喲……!」


    我氣得操作失誤,自己的角色就這麽卷入了爆炸氣浪之中。


    結果……。


    「…………」


    電視裏,兩個cpu之間的對決開始了。……這什麽鬼。這是什麽鬼實況視頻。


    我和雨野君度過了一段百無聊賴的時光。不知為何,cpu間的對決遲遲分不出勝負,戰鬥無謂地變得白熱化起來。


    我看著畫麵,不禁回敬一句。


    「要說沒朋友的話,你不也一樣嗎?」


    「咦?」


    麵對我的質問,雨野君兩眼瞪得老大。然後,「哎呀」他不知為何有些害羞地撓了撓頭說道。


    「以前是這樣沒錯,但最近我熟人和朋友爆發性地增加了哦」


    「爆發性地!?呃,這是怎麽回事……」


    「沒什麽呀,就是單純朋友增多了而已……」


    「就憑你?為啥?難道這事和宗教有聯係?」


    「才沒關係呢!你究竟是怎麽看我的啊!」


    「誘餌」


    「衝擊性的回答!咦,誘餌!?為什麽我會被當成誘餌啊!?」


    「沒事沒事,是好的層麵上的啦」


    「『好的層麵』是什麽鬼啊!?是『好誘餌』的話就更討厭啦!」


    「不過,沒想到你還有朋友啊……」


    「能不能不要說什麽『沒想到』呢……」


    「啊,抱歉,那我用正確的說法再好好重說一遍」


    「拜托你了」


    「起碼你認識幾個你自以為是你朋友的人」


    「奇了個怪,感覺這個解釋的方向歪到別的地方去了啊」


    「真是太好了呀,自[di]來[lei]也[fan]。恭喜,恭喜,恭喜」


    「不要啊!不要助長我的妄想happy end了行嗎!」


    「好了,正好cpu戰也結束了,我們來下一把吧,下一把」


    「你也太不給我時間調整精神狀態了吧!」


    說著便繼續開始遊戲。兩個人都順利地破壞障礙、獲得道具。


    然後這第三次總算……我們終於正麵接觸。


    「吃招,吃招!」


    「小意思,看這招如何!」


    我們彼此在對方附近互放炸彈,互相躲避。這樣看來……果然雨野君的基礎遊戲技術並沒那麽生澀。至少目前他能和我五五開。


    「(那他為什麽每次最後都會出糗呢……)」


    這就是雨野景太是雨野景太的緣故麽。


    我和雨野君進行著有來有回的攻防戰。這個遊戲裏的


    「進攻」,主要指「讓敵人無路可逃」。將敵人包圍在炸彈中,以決勝負。當然,有諸如踢飛、投擲炸彈、計算誘爆等各色戰術,但這些戰術的基礎仍然是「讓敵人無處逃」。


    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讀出對手的動作,準確針對「對手不希望你做的事情」下手。


    比如在敵人想逃之前,即便不能幹掉敵人,也可以設置炸彈達到「牽製」作用;或者逼迫對手與其它對手交鋒。


    「……好嘞,總算幹掉一個!」


    「打得不錯啊自[di]來[lei]也[fan]。但我也一樣」


    兩個人各自排除了糾纏自己的cpu。


    就這樣,玩家二人終於在第三戰展開了正麵對決。


    我們首先朝對方踢、投炸彈,拉開距離,開始牽製作戰。


    「哇,好險」


    我踢過去的炸彈,碰上之前設置好的炸彈爆的氣浪而引爆,燒向雨野君的角色。正當此時……


    「哦,糟糕!」


    這次輪到那邊越過牆丟來的炸彈直接命中我的角色,雖然暈了一瞬間,但還是勉強在爆炸前離開了危險區。


    「…………」


    局勢膠著不清,緊張感愈發強烈。我幾乎忘記了自己在實況,就靠點反應勉強撐住了場麵。


    「(我原本不是這個風格的啊……)」


    我雖然有這個感覺,但另一方麵,卻又覺得這沒什麽不好。


    一個人邊說邊玩按理說會有違和感,可隻要雨野君在我身旁,我就感覺把感情變成語言變得很輕鬆。因為他也是那種很快就把感想變為語言,都有點讓人有些不好意思的人呀……。


    「可惡,你可真壞心眼呀阿虎!」


    「不不,我可不想被你這麽說」


    像這樣自然而然地互飆風涼話,我都覺得這種實況沒啥不好了。


    「(雖然內容既不精練,質量也不算高……可要是我們經曆的這份『愉悅』能通過畫麵傳達給觀眾的話,這也挺好的。這才像偶像實況主播那樣……)」


    想到這兒,我突然回憶起之前在網上看到的新聞報道,停下了手中的操作。


    「哦,成功啦!」


    「啊」


    回過神來,我的角色不知不覺間,已經被雨野君安放的炸彈夾住,動彈不得。


    我無能為力,隻能等著被炸死。


    「我做到啦!」


    雨野君在一旁做起勝利手勢。


    我則是念叨著「被幹掉啦」,為了無視內心中湧起的這股焦躁感,大大地咽了口唾沫。


    而我敗給的雨野君的角色,則在電視屏幕中央跳起了歡快的舞。


    ※


    最後一共錄了十戰左右,本日便宣告收關。第三戰之後的競技性比較高,可謂很有收獲。


    在雨野君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的空檔,我關掉電腦裏的錄製軟件。這時……我看到了屏幕下方,剛才最小化的網頁。


    「…………」


    我歎了口氣後……不顧雨野君還在房間裏,仍然點開了那個網頁。之前看過的新聞報道和回複又映入我的眼簾。


    我不由地搖搖頭。


    「(真是的……為什麽我會看著這玩意在背後暗喜啊。真的……好丟人啊……)」


    可能因為剛和雨野君純粹地享受了遊戲吧,我頓時覺得自己之前的行為更加卑劣,越發消沉起來。


    ……糟了。不能這麽憂鬱下去。我必須調回狀態才行。


    「………………呼」


    我大舒一口氣,起身回頭看向雨野君。而他卻不知怎的,卡在圍圍巾上了。是笨手笨腳呢,還是平常就戴不習慣呢……。


    我背對著那篇報道,向他……道出了我的懺悔。


    「我說,雨野君。你覺得我……是不是很壞心眼」


    「是很壞」


    被他即答了。而且他都沒朝我這兒看一眼,仿佛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


    「怎麽了呀,這麽突然」


    他一邊同圍巾戰鬥一邊問我。我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那個……我最近因為某件事一直很苦惱。然後我在反省,其中的原因……會不會和我這部分有關」


    「這部分是?」


    「為他人的不幸而竊喜的部分」


    「性格糟透了呀」


    「對吧?」


    我表麵上輕笑著一筆帶過,可內心裏卻做了深刻反省。


    我雖然用諸如「心思重」「性格別扭」之類的說法來掩蓋過。可到頭來,我這個人還是從根子上——


    ——剛想到這兒,事情發生了。


    「哎,不過我還是很喜歡這樣的霧夜的」


    雨野景太,說出了一句不得了的話。


    「——咦?」


    我不禁目瞪口呆。可他……雨野君卻依舊以雜談般的口氣接著說道。


    「因為要是你是個超級好心眼的人的話,今天的炸彈猴就不會像剛才那樣玩得起勁了。我很喜歡你的這種遊戲風格」


    「哦,是說遊戲啊……」


    我鬆了一口氣。………………喂,我到底在想些什麽啊?


    雨野君一邊不知第幾遍地重圍圍巾,一邊繼續說。


    「充滿憐愛的善良天使,和使盡手段陷害對手的惡魔,到底和哪邊對戰更能享受遊戲呢?我是在說這個」


    「你真是什麽都拿遊戲做基準啊」


    「……不過,站在合作遊戲的基準上的話那肯定選天使了」


    「然後主張還沒個準呢」


    感覺隻要和他說話,悶頭苦惱的自己就顯得好蠢。


    雨野君一邊仔細調整圍巾的外形一邊接著說。


    「對了,說到主張沒個準兒,剛才我是跟著話題走向隨便回了一句,不過為別人的不幸而偷樂,並不是什麽壞事吧?」


    「不不,至少肯定不是什麽值得誇讚的行為吧?」


    「是這樣沒錯……。……不過打比方說,在正義勇者討伐了邪惡魔王的世界裏,一般人高興地叫嚷著『魔王活該!』難道也不行嗎?我是在說這個」


    「你比方都完全用遊戲打,反倒有些不好理解了喂」


    「連幫你圓的場都要吐槽,你性格可真惡劣呀霧夜」


    「所以我才這麽說呀」


    說罷,我忍不住笑了。……為什麽呢,雖然這家夥說話又跑題又普通,可正因如此,我總感覺自己……獲得了救贖。


    雨野君總算把圍巾圍成自己滿意的樣子,喜笑顏開地看向了我。


    「算了,我這種人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小市民罷了……」


    他把這句話撂到前麵,和善地笑著說。


    「我覺得,要是我身邊……能有一個像我這樣看到魔王被幹掉就很率直地喊著『活該』、感到高興的單純、性格惡劣的人,日子一定會過得很愉快的」


    「————是嗎」


    受到他的鼓勵,我不禁一反往常地……柔和地笑著回應他。


    看到我這副表情的雨野君,突然驚得睜大雙眼。


    「?怎麽了嗎?」


    「咦?啊,呃,這個……對不起,總覺得剛才霧夜你有一瞬間看著像女性」


    「……呃……」


    這家夥什麽情況,好麻煩啊。遲鈍和敏銳在奇怪的地方共存著,根本無法預料什麽時候蹦出哪一邊。為什麽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暴露我的性別啊。


    雨野君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怪話,連忙把話題扯回來。


    「算,算啦,不過,我也是很喜歡像那種魔王被打倒的時候,為他祈禱『願他的靈魂能夠安息』的、擁有高尚人格的修女的人的啦!


    倒不如說我更喜歡這個」


    「你還真是沒有一貫的主張呀!」


    「所以我都說了嘛,我是小市民!既為同為小市民的存在而感到心安,又打心底憧憬高尚的存在。我就是這種很普通的感性啦」


    「不啊,像你這樣沒有信念的,已經連小市民都不如了吧」


    「哎呀,對把自己貶作小市民的人,用『連這都不如』來回敬啥的,霧夜你可真無情呀!」


    「喂喂……這點我之前都說了好幾遍了吧」


    「什麽啊」


    麵對十分無語的雨野君的問詢。


    我翹起嘴角,露出壞心眼的微笑,回答他道。


    「我性格惡劣著呢。現在是,以後也是」


    ※


    「還勞你送我,真是抱歉」


    「沒啥,我正好也有事要去一趟便利店而已」


    我和雨野君兩個人在公寓前的大道上走著。北方大地的秋天很短。剛覺得有點涼颼颼的,很快就開始飄小雪了。就我身上襯衫套羽絨背心的秋裝來說,今天的寒冷狀況有些夠嗆。


    我摩挲著上臂,邊想著晚飯在便利店吃關東煮啥的,邊繼續走。雖然中途沒怎麽和雨野君對話,但很神奇地不怎麽難受。


    「(平常的話,和異性二人獨處還是會很尷尬的……)」


    可能是因為他把我當成男性吧,我雖然這才第二次和他一起玩,卻已經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種老交情般的輕鬆感。


    幾乎無言地來到便利店門麵時,我停下了腳步。


    「那我就到這兒了。你小心點回去哦」


    「好的,打擾了」


    雨野君彬彬有禮地低頭致意。我被他帶著也不由得低下頭來。這時……。


    「啊,霧夜,稍微等一下好嗎」


    「啊?」


    他突然朝我縮短了一步距離。我還在想有什麽事,他卻把手伸向我的頭……然後摘下什麽東西,又向後退了一步。


    雨野君指尖捏著一撮棉絮,笑著說道。


    「你頭發上沾上絮子啦」


    「咦,啊,嗯,謝了」


    「那我就告辭了。再見」


    「哦,噢,嗯,謝謝」


    我輕輕揮手,目送他離去。然後,當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時……。


    「步」


    突然有人從背後朝我搭話。我嚇得回頭一看,發現右手提著便利店袋子的大小姐女大學生……彩家碧,不知為何正鼓著臉站在那裏。


    「哦,碧。辛苦啦。現在回去?」


    「是這樣沒錯……。比起這個,步,你又把他領進你房間了?」


    「竟然說『領進』。你這人說話還是這麽難聽……」


    我不由得無奈地歎了口氣,對這位神經質的鄰居進行了一番開導。


    「聽好了碧。他完全把我當成了男人,我也隻是把他當做實況搭檔利用而已。既然如此,我們就絕對不會產生像網上新聞裏那樣微妙的關係性的」


    「但是……」


    「沒什麽但是。哦對了對了,我告訴你一件好事。今天他意外伸手碰到我胸部這塊,但就算發生這種不純的事件,我和他都沒任何想法的哦?還有比這更能當做證據的嗎?」


    「……咦?那個,這樣的話,你剛才為什麽——」


    碧似乎又要抱怨些什麽。……說實話,我有點煩她了。


    我從她身旁穿過,留下一句話後,朝便利店走去。


    「那我去買晚飯了。大學再見了,碧」


    我強行打斷話題,快步走開。


    而說到被落下的碧。


    ……則是在便利店的停車場那兒,絮絮叨叨地低語了一段我聽不太清的自言自語。


    「既然這樣,那你剛才為什麽——隻是被他輕輕摸了個頭,臉上就微微泛出紅暈了呢……」


    <距離雨野景太的交往對象走進霧夜步的公寓————還剩五個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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