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野景太與暫定boss戰】
GAMERS電玩咖！ 作者：葵關南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我拒絕」
『張口就來！？』
亞玖璃同學從話筒中傳出的喊聲太刺耳，我不由得移開了手機。
現在是二月第一周的周六，晚上九點。
「不是，你看嘛……」，我仰麵躺在自家床上，邊打著滾邊接著說道。
「周六晚上，你沒有給我發短信而是打電話哦？這樣一來……對於本人雨野景太而言，正確的選擇隻有『接下電話說我拒絕』這一條了吧」
『你這成長得可真是讓人不爽呀雨雨！怎麽就這麽敏銳！可，可是嘛……』
這時，亞玖璃同學賣了個說是惱人卻又意味深長的關子。
『你的這份推理真的是正確的嗎？你真的能斷言，不聽亞玖璃姐姐的話就掛掉電話之後，你不會後悔——』
我毫不猶豫地掛掉了電話。
「好了」
我下了床，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嗯，今天也沒啥特別想看的節目，是時候去洗個澡——
<叮鈴鈴鈴鈴……！>
——似乎手機那兒傳來了來電鈴聲。不知為何這電子音顯得尤為刺耳。
幾秒間，我就這麽站在原地，瞪著床上的手機不放……見鈴聲並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我隻好不情願地接了電話。
「喂，請問是哪位」
『是亞玖璃啦！你清楚得很吧！？為什麽要掛掉呀！』
「你才是清楚的很吧？因為是周六晚上的亞玖璃同學啊」
『你的回複怎能如此冷淡，雨雨！人家可不記得把你培養成這個樣子！』
「…………。………………哦，對了。……咳。…………啊啊……」
『？雨，雨雨？怎麽了——』
「你好這裏是『中村』，請問您是哪位」
『你這也太強行了吧！事到如今《您打錯號了》這種作戰肯定行不通啦！』
「……啊，有來電了，我先掛咯」
『你別給我撒謊！這世上哪兒有人會給你打電話——』
我第二次毫不遲疑地掛斷電話。不需要慈悲。
好，去洗澡吧……。…………。………………怎麽又來電話了……。
雖然我打算這次要徹底無視掉……可來電畫麵那「亞玖璃同學」的文字顯得無比悲切，沒轍的我決定還是把電話接了。
「我要報警了啊」
『哪有對朋友的來電開場就說這種話的！？』
亞玖璃同學難以置信地說道。我……隻得放棄掙紮，坐回床邊，無可奈何地問她有何貴幹。
「所以說，你到底想幹嘛，這麽不厭其煩地給我打電話」
『人家不得不一次次打電話還不都是怪你老掛！？』
「那可不，像這種隻有可能引火上身的騷擾電話肯定得掛呀」
『為什麽把我認定成麻煩了啊！我還啥都沒說呢！』
「……你是說，這事情有可能對我有益？」
『就是這麽回事！』
我有種電話對麵的亞玖璃同學挺了挺胸的感覺。我一邊撓頭一邊不情不願地催她繼續說下去。
「既然你說到這個地步，那我還是聽聽吧。……周六大晚上的，你到底想說什麽啊亞玖璃同學」
『嗯！雨雨你呀，明天，要不要到我家來啊——』
我立馬把電話掛了。我甚至還想接著直接關機，可哪怕是我，做這種事還是會猶豫一下子，結果在關機之前電話又打了過來。
「…………」
……我稍微瞄了瞄屏幕，先掛斷電話試試。……然而果然立馬就會打回來。…………。……雖然，我有一瞬間甚至想把她的號碼直接拉黑……可果然還是跨不過這一條線。進一步說，我根本就沒法完全無視她。
我一接電話，這次她多少學乖了，上來沒有抱怨，而是突然開始了說明。
『哎呀我知道的！知道的！清楚得很！亞玖璃知道你現在很注意『不做多餘的事情』，所以也控製了和人家的家庭餐廳聚會次數，人家心裏很清楚的！嗯！』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麽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這種超弩級的，極有可能扯到不光我甚至你的戀愛後腿的活動呢……」
聽到我打心底無語的說辭，電話那頭則是……。
『……因為……哪怕人家心裏清楚，卻隻有雨雨，你一個人可以依靠了吧……』
……電話那邊傳來了亞玖璃同學少見的憔悴的聲音。
「…………」
我把手機貼在耳邊，不由自主地望向自己房間的天花板。
……所以，我才想趕緊掛掉電話呀。
因為，要是到了這個地步，我，雨野景太能選的選項就——
*
「喲～喲～，雨雨你還真來了呢！哎呀～真厲害！真男人！」
「…………」
周日上午十一點。
目光呆滯的我，剛在亞玖璃同學家邊上的巴士站下車，身著大衣的辣妹立馬就搓著手湊了過來。
載我過來的巴士關上門離去的當口，我沒有看向她，就這麽嘟囔道。
「今天我啊……可是鼓起勇氣，想試試……突然約天道同學出去玩的好嗎……」
「不，不不不！天道同學今天肯定沒空的，嗯！」
「……即便如此，『由我突然約她』這件事本身就非常重要啊……因為『我想見她』的這份心情能傳達給她……我可是深思熟慮過的……」
「不，不不不！光憑氣勢可算不上戀愛的策略哦，雨雨！」
「……說的也是」
「嗯，絕對是這樣的！別，別覺得你這麽做是對的，可不要強行約天道同學呀！」
「……既然亞玖璃同學這麽說，或許是這麽回事。嘛……隻是……」
「隻，隻是？」
我仰望著仿佛現在便會降下大雪的灰蒙蒙的天空，靜靜地說道。
「哪怕我這樣的人，也是明白這種『在周日偷偷拜訪有男朋友的女性的家』的行為，對戀愛而言絕對算是『錯誤事件』的呀……」
「……也，yeuba……」
亞玖璃同學別開目光，嘟起了嘴，吹起了不成調的口哨。
我歎了口氣，調整了下心情之後，笑著看向了她。
「話說回來，就這麽幹站著也有些冷，我能去你家了嗎？」
「呃？哦……嗯，嗯，那當然！雨雨，走這邊！」
亞玖璃同學的表情一下子就明朗起來，在我前麵帶起了路。戴著白色的針織帽，在踩實了的雪地上一蹦一跳的樣子，活像一隻野兔。我一直以來的壞心情，也仿佛被她卷走了。
跟著她往住宅街方向走的途中，我開始問她今天的概要。
「所以說，我是為啥要被你叫到家裏去的呀？電話裏你隻說了『想在家和你一起打遊戲』這種不明所以的事情……」
「哦，嗯，這個嘛，實際上就是這麽一回事……」
亞玖璃同學把步調放緩，回答我道。
「直截了當地說，亞玖璃就是想叫你到自己家，和人家一起玩遊戲而已」
「喔……。哎，這倒是沒什麽，就我而言，能和別人一起玩遊戲我還求之不得呢……」
「對吧！？你瞧，這不就對你而言也有好處了嘛！」
「說，說的也是……」
亞玖璃同學突然轉過身來，氣勢十足地說了一通，令我十分動搖。……嘛的確，如果隻是到朋友家玩遊戲而已的話，這對我而言是個不錯的邀請。……然而……。
「可為什麽對遊戲沒啥興趣的亞玖璃同學，要約我一
起玩遊戲呢？」
「咦！？呃……嘛……那啥……該怎麽說好呢……」
我剛一問，亞玖璃同學立馬就轉回身去，踩著雪走了起來。我緊隨其後……走了段時間後，她才接著說道。
「……有個亞玖璃之外的人，說想和你玩遊戲……」
「咦？你之外的人？是，是你家人嗎？」
亞玖璃同學有兄弟姐妹來著？啊，莫非是雙親？要是這樣，我好歹是個男人，這樣見麵會很尷尬的……
亞玖璃同學似乎注意到我的擔憂，連忙補充道。
「哦，沒事，不是爸媽。要說的話……是我『表姐』」
「你表姐？你是說你表姐想找人玩遊戲，所以叫了我？」
「呃，嗯……嘛……沒錯。差不多這意思」
亞玖璃同學的話有些含糊不清。我雖然向她投去不信任的目光，不過大概還是理解了。
「（表姐想找人玩遊戲，所以不叫男朋友，而是叫喜歡遊戲的朋友。……嗯，話倒是說得過去）」
這樁事起碼比我當初想象得要健全得多，對我的損害看樣子也很小。
既然是這麽回事，那哪怕我來亞玖璃同學家玩的事情暴露了，應該也能堂堂正正地跟上原君和天道同學解釋吧。……嗯。
這樣一來，我昨天對電話的回應果然還是有些自我意識過剩了。
我撓撓臉說道。
「那個……之前那麽猜疑你，總覺得很對不住啊。」
「呃！？哦，哦……嗯，是，是吧！雨雨你真是的，最近對女性太敏感了」
「或許是這樣。我在反省。……說的也是，就算是我們倆，也不會什麽事都能扯到戀愛矛盾上嘛」
「對，對呀」
聽了亞玖璃同學的話，我放心下來，於是繼續閑聊下去。
「哦，對對，說到反省。你可能已經從上原君那兒聽說了，我之前被卷進的迷路孩子的事件也是的。我最近老是在後悔，那個時候我是不是還能再做些什麽——」
正當我說到這兒。
在一幢公寓麵前停下腳步的亞玖璃同學，邊說著「就是這兒」邊去開自動鎖。我呆呆地透過玻璃門望著前廳的樣子，道出了我樸實的感想。
「總感覺這是個高級公寓啊啊。和你一點都不配」
「你這人啊，對女性總是會說句多餘的話」
「討厭啦，我隻會對亞玖璃同學這樣的人說這種話的」
「wa~wo hao gao ing」
亞玖璃同學邊機械性地回答我，一邊輸著密碼。我下意識地錯開視線，一陣電子音後，自動門便打開了。
亞玖璃同學邊走便繼續說道。
「其實這兒也不算高級啦。就五層樓高而已，而且一點都不新。隻不過地方比較寬敞，房間數也多一點而已吧」
「喔，這麽寬敞真不錯」
「…………唉，誰知道呢……」
「？地方寬敞些總比狹窄好吧」
「是呀。亞玖璃直到一個月以前也是這麽想的……」
「？」
亞玖璃同學邊說著意味深長的話，邊橫穿了前廳。我連忙跟了上去，然後一起乘上裏麵的電梯。亞玖璃同學按了5樓的按鈕，電梯門關上了。
「…………」
不知為何，我們在狹窄的密室裏一言不發。我的話，單純是因為第一次到訪十分緊張。可是……。
「…………」
透過磨得光亮，宛如鏡麵的電梯門，我看著亞玖璃同學的表情。
「（為什麽連她的表情都如此僵硬呢……）」
我已經和她相處很久了，而這樣的亞玖璃同學我還是第一次見。和為上原君而煩惱的時候相比，又是另一副表情。
怎麽說呢……從她的苦澀的表情裏，真的隻能感受到「壓力」……。
不知不覺中，5樓已經到了。出了電梯，我們順著走廊一路直走，然後……在一個門前停了下來。
「…………」
「亞，亞玖璃同學？」
對她而言應該隻是回自己家而已，可不知為何，她在門前一臉緊張，甚至開始深呼吸起來。……這再怎麽說都太奇怪了。
可算反應過來的我又滿腹懷疑地看向她。
「那個，我是為了和你表姐玩遊戲才被叫過來的，沒錯吧！？」
麵對我的質問，亞玖璃同學看都沒看我，隻是淡淡地答道。
「嗯，沒錯。你隻要，和表姐玩遊戲就行了」
「也，也是？」
「嗯。………………然後就是……」
「然後！？」
亞玖璃同學一邊給我追加訂單，一邊握住了門把手。
就這樣，她都沒給我反駁的餘地……就強行突入了下一階段。
「然後就是『配合我說話』。——我回來啦！」
「呃，等，那個——」
不顧我的迷茫，門自顧自地開了。
首先納入眼球的便是大門，然後便是木地板的走廊。
裏麵則是隔斷客廳的隔門——而下個瞬間，我正在觀察的這扇門便被狠狠地推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裏麵飛奔而出。然後——
「你回來啦，亞玖璃姐姐！」
——一個幼女以啪嗒啪嗒的小碎步匆忙地跑了過來。
…………。
……一個我似乎無比眼熟的，穿著哥特蘿莉裝的，幼女。
她一路跑到玄關這兒，順著勁頭撲向了亞玖璃同學的胸口。然後……亞玖璃同學一邊抱緊她，摸著她的頭，一邊溫柔地低語道。
「喂，這不是很危險嘛——美衣」
「……美……」
我下意識地重複了這個名字。這時，幼女——美衣唰地朝我看了過來，「啊！」地睜大了她那圓溜溜的雙眼。
「類似宅圈公主的人！」
「能不能不要用這種法子記住我呀，小美！」
這孩子果然就是之前迷路的那位……伏黑美衣妹妹。
亞玖璃同學一邊抱起美衣，一邊不可思議地問我。
「哎呀，你們倆認識嗎？為什麽？」
看來亞玖璃同學並不知道走丟孩子騷動的事情。
「呃，這是因為……」
剛想稍微說明一下……我的話語便被走廊深處傳來的另一個人的聲音擋住了。
「噢，阿玖。看來你有好好帶過來嘛」
這份聲音一如既往地魄力十足，仿佛要一口氣掌握、支配一切一般，將現場的氣氛——至今的走向完全至於不顧。
……這份聲音，我想忘都忘不掉。這是……。
「媽媽」
小美離開了亞玖璃同學，跑向了屋子裏麵。我順著她看去……便在走廊深處，客廳剛出來的地方，看到一位慵懶地背靠牆壁的銀發美女。雖然她今天沒穿那身乘務員服，而是吊帶衫搭配凸顯她長腿線條的緊身牛仔褲，顯得相對隨意，可那份獨特的支配氣場卻絲毫沒有減弱。
……我頭冒冷汗，吞了口唾沫。
「（一點都沒變………………還是我最不擅長應付的那種人……）」
美麗，高傲，充滿自信——一直以品評的目光打量他人的女性。
對於矮小，卑微，毫無自信——一直畏懼他人評價的我而言，可謂最兩級最合不來的人了。
所以我那個時候……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想要「逃跑」了。
而她卻不知為何，恰恰用「那個眼神」把我上下打量了個夠。
我不明白她視線的含義，整個人僵在了玄關…
…而她卻朝我嗤笑了一下，目光則是回到了正在拖鞋的亞玖璃同學身上。然後——她道出了衝擊性的話語。
「原來如此。這家夥就是阿玖的——男朋友麽」
「………………甚麽？」
我反射性地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可亞玖璃同學……卻似乎毫不動搖地背對著我，邊脫一隻腳的鞋邊回答道。
「嗯人家的『男朋友』雨雨——雨野景太。……怎麽，你還有什麽意見麽？」
「嗯？不，沒啥」
她草草回複亞玖璃同學後，又朝我露出了令我脊背發寒的笑容。
「老娘是伏黑真音。請多關照——雨野景太」
「……嗯……好的。……請多……關照」
我滿頭冷汗地低下了頭。……喉嚨出奇地幹。
她——真音小姐心滿意足地蔑視了我一通後，背對著我們說道。
「嘛，總之先進來，你們兩個。房裏濕氣有點重，對不起啊」
「……不，這可是亞玖璃家啊。你就是個借宿的……」
美衣和「媽媽」往客廳走去，亞玖璃同學則是無奈地聳聳肩，先跟了上去。然而……。
「……唔欸！？」
……我粗暴地拽住亞玖璃同學的大衣領子，把她拉到我的跟前。
我把嘴湊到她的耳邊……難得地用低沉的聲線說道。
「……哎喲。原來我，是你的男朋友呀？」
「唔。……嘛，哎呀哎呀，總，總之先進屋裏來嘛雨雨。好嘛？好嘛？」
即使被我勒住脖子，這叛徒辣妹仍然信口開河。……為什麽我會為了這種騙子，不僅得應付那麽恐怖的人，還得做這種很有可能影響我和天道同學戀愛關係的事情啊。太蠢了。
我放開她的衣領，二話不說便轉身逃離現場——
「…………雨雨，我真的，很抱歉……」
「…………」
——這下子我做不到了。
「（在這兒道歉太狡猾了。太狡猾了啊，亞玖璃同學……）」
我耷拉著肩回過身來，怨恨地瞪著她說道。
「……先不說你的事情。……我，我隻能在我力所能及……應該去做的事情上幫你哦？這樣也行的話……」
「！嗯，嗯！謝謝你雨雨！愛死你了！」
「我也挺愛你的，行了行了」
我邊潦草地回應她，邊脫下鞋子。
我總算是……戰戰兢兢地在走廊上踏出了第一步。前方等待著我的，已經不是客廳，而隻可能是地獄了。
*
就結論而言，那裏果然是片地獄。
「好了，這下阿雨『左腳襪子』的『所有權』就是老娘的了」
「唔……！」
在顯示屏上展示出競速遊戲的排行榜時，我放下手柄，從小靠椅上站起身來。
然後……我在三位女性（其中一個是幼女）的注目之下，慢慢地脫起左腳的襪子。這時——。
「景太哥哥，腳好白！」
——小美一邊在柔軟的沙發上跳來跳去，一邊嗬嗬大笑。
「嗚嗚……！」
這，這種奇怪的恥辱感是怎麽搞的。亞玖璃同學和真音小姐的視線非常刺人。……脫襪子的時候被別人盯著居然是這麽羞恥的事情麽！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我脫完左腳的襪子後……總感覺光右腳穿著襪子很難受，便打算把那邊的也脫掉。然而——
「哎呀，阿雨為啥連右邊的襪子也要脫？老娘隻奪走了你『左腳襪子』的『所有權』而已啊？你別跟老娘連右邊也脫了呀」
「不，這和你沒關係，我隻是感覺不舒服才想連右邊的也脫掉……」
「這樣麽？那你既然想脫右腳，那左腳就給我穿上」
「什麽」
「隻穿一隻襪子很難受吧？那就跟老娘難受著」
「…………」
……我在今天第一次碰上了真正的惡魔。
我放棄脫右腳襪子，而是坐回了坐墊——恐怕不是給客人用的，沾滿醬油汙漬、線頭亂蹦的坐墊上。
而真音小姐則是坐在一張十萬日元的高級寫字椅上，從高處愉悅無比地俯視著我，放聲大笑起來。
「唔……」
我悔恨得哭了出來，而我身旁，坐在普通坐墊上的亞玖璃同學則是湊過臉來，低聲對我道出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歉。
「……雨雨，真對不起……」
然而道歉的她自己，現在……和被要求脫衣服的我相對，在房間裏強製穿著厚實無比的大衣。
我們用憐憫的目光望著彼此，一同歎了口氣。
——在亞玖璃同學家裏，和包括小美、真音小姐在內的四個人玩遊戲的這兩個小時裏。
直白點講的話……我和亞玖璃同學現在正遭到慘烈的「剝削」。
雖然這次聚集名義上講是「遊戲會」，做的事情的確也沒太大偏差。就這點而言，亞玖璃同學也的確算是沒有騙我。
……除了兩個實在沒法忽視的「問題」之外。
首先，第一點。
「好了，阿雨，阿玖。下個比賽賭什麽『權利』？呐，怎麽搞？」
『…………』
這場遊戲會，所有比賽都必須賭上什麽「權利」。
然後，第二點。
「可是……這樣老娘已經二十五連勝了。你比想象中的還不夠勁呀阿雨。」
「嗚……」
這位名叫伏黑真音的女性……遊戲擅長得不得了。就連包含運氣成分的卡牌遊戲都未嚐敗績，可以看出她不光是遊戲，而是對「所有競技類事情」都十分拿手。結果……。
「這樣一來，我能從你身上剝削的『權利』都快沒了……」
『…………』
……我在這兩個小時裏，慘遭她單方麵地掠奪剝削。
「（怎麽說呢……這讓我想起當初參觀遊戲部時候的心態了呀……）」
唉，比那個時候要悲慘憂鬱個百倍就是了。畢竟真音小姐就這個性子。
你們可能覺得，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早點不比了比較好。然而……非常恐怖的是，這條「權利」在第一戰的時候就被剝奪走了。
這就是所謂的「狡猾」吧。
——比賽伴隨著風險與回報。
這就是伏黑真音的論點。……對周圍的人來說隻能是麻煩。
可隻有小美的權利，她碰都沒碰過。好像是因為「『小美的所有權』本身早就是老娘的了」。……真是驚人的理論。
而這條理論有「一半」也適用於她的表妹亞玖璃同學身上。具體來說……和完全免除征收的小妹不一樣，亞玖璃同學輸掉的時候，有3成概率會因為真音小姐的心血來潮而被「剝奪」掉什麽。
「…………」
我向我那因為心血來潮而被剝奪掉「溫度調節的權利」，結果被逼在室內穿大衣，臉上毫無霸氣的朋友投去憐憫的目光。
……雖然每次輸掉都會被剝削的我很慘，不過「放過」和「掠奪」都看真音小姐心情的亞玖璃同學的立場也非常難堪。
畢竟就結果而言，她被逼著去討好賣乖，而不是像她平常那樣自由奔放。如果隻是表姐妹，這關係也太扭曲了吧。
「話說媽媽真是無敵呀」
「哈，你這不是廢話嗎美。扣一分」
「居然是扣分！」
小美大受打擊，砰地倒在了沙發上。……有點可憐，也有點可愛。
哦對了，話說回來，小美和真音小姐準確的關係和你們猜測的差不多，並不是母女，而
是年齡差距很大的姐妹。
然而母親生下小美後很快就出遠門了，所以由年齡大很多的真音小姐作為「母親的代替」，這點本身倒是沒什麽問題。……也許……因為這點她才特別拘泥於「所有權」，也可能不是這樣。是我的話，我會給她生來就是○虎氣質投一票。【譯注:ジャイアン気質，gianism，又稱剛田主義，來源於哆啦a夢中的剛田武（胖虎），極端利己主義，「你的東西是我的，我的東西還是我的」】
『…………』
我在做著逃避現實的回想的時候，真音小姐有些不耐煩地催促我們接著比。
「喂，阿雨，阿玖，來接著比了」
『………………好的……』
我們無精打采地答複著，又一次抓起了手柄。
順帶一提，「阿雨」「阿玖」這種昵稱，當然也是被剝奪權利之後的結果。
「（之前我聽小美說，『媽媽』有很多『手下』……現在我可算是明白這話什麽意思了……）」
我邊想著邊偷偷看了眼小美……不知為何，她滿臉通紅地扭來扭去。
「小美？」
我一問，小美則是……死下心來，下定決心地對真音小姐說。
「媽媽……我想，上廁所……」
「啊啊？這種事你一個人也能去吧」
「是這樣……。……可這件衣服，我不會脫……」
說著，小美打量起自己穿的這件做工精細的哥特裙子。……估計這件衣服也是真音小姐心血來潮「讓她穿上」的吧。就算是真音小姐，在這種情形下也隻能「知道啦知道啦」地體諒地站了起來。
「阿玖，我就借用下你的房間給美衣換衣服咯？」
「哦，嗯，可以」
兩人牽著手走出房間之前……真音小姐仿佛是算計到我和亞玖璃同學一瞬間會放下心來一樣，給我們留了句話當伴手禮。
「好……那接下來我就拿走阿雨『嘴唇』的權利吧」
『………………！』
見我們整個人都僵在原地，真音小姐心滿意足地哼著歌關上了門。
在伏黑姐妹徹底消失在另一個房間之後，我們大大地舒了口氣。
從緊張中解放之後，我們倆癱軟在椅子的靠背上。
我仰望著天花板，對身旁的辣妹搭話道。
「這一通下來……我大概明白為什麽你不叫上原君而是叫我作為『男朋友』來你家了……」
「哦，你能懂真是太好了……。真抱歉」
「沒事……。……嘛，要是我站在你的立場上，有個男版真音小姐的表哥的話……的確也沒法把天道同學介紹給他」
光是想一下就可怕的不行。又帥又能幹的客艙乘務員，會對天道同學說「你是老子的東西」對吧？…………可怕！這亞玖璃同學肯定沒法叫上原君啊！
不過……我雖然理解這點。可是……。
「…………」
我嘿咻地直起腰杆，默默考慮了一會兒……然後沉重地歎了口氣，對亞玖璃同學說道。
「……可是，亞玖璃同學。身為朋友的我……差不多也到『極限』了」
「……也是」
亞玖璃同學也支起身子，苦笑著答道。意外地，她既沒責備我，也沒繼續糾纏下去。
我繼續說道。
「能笑笑就算的『權利』被拿走我倒無所謂。可是……一旦踏入『嘴唇』這種領域之後，對『假男友』來說擔子就太重了。更何況萬一真被奪走了，那我就太對不起天道同學了」
「嗯，你說的沒錯」
「而且很麻煩的是……那個人一旦說要做什麽，那肯定不做到誓不罷休對吧？而且沒感情的kiss她也肯定說做就做的」
「不愧是雨雨」，聽了我的推測，亞玖璃同學笑道。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唯獨看人這點很準。就是這樣。所以亞玖璃才從以前開始就難辦得不行啊。」
「以前？」
「哦，出了這樣那樣的事情之後，她們倆在我家暫住一段時間是最近的事。真音姐她們在美衣剛出生那段時間，其實就是住這兒的。」
「喔，原來是這樣啊」
「嗯。……哦，人家剛想起來，真音姐好像也是音吹畢業的」
「哦，那她是我們的學姐啊」
「是呀。好像是4年以前吧……音吹最動蕩的那段時期」
「是嗎。……唉，雖然她性格有點那啥，不過人又漂亮遊戲也拿手的話，真音小姐當初是不是和天道同學的地位差不多呀」
「呃，誰知道呢？她過去也不是銀發，可能沒到那個地步吧？哦，不過她以前遊戲和比賽啥的就特別厲害了」
「噢，是嗎。真音小姐之前遊戲就玩的很厲害麽……」
「嗯，就是這樣。真音姐，遊戲玩的很好……幾年前……在音吹……」
「…………」
「…………」
這時，我們倆似乎在內心深處注意到了什麽。遊戲玩的好……真音……main……小姐？……
…………。
……m?a?i?n……小姐？
『…………』
不不不這怎麽可能……我們麵麵相覷的時候，亞玖璃同學把真音小姐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碰掉了。還好是從比較低的地方掉到毛絨毯上而已，沒造成什麽損傷，然而……這一摔把屏幕點亮了。我不由得看了過去——
『（怎麽會有《神與惡》的app更新通知！？）』
亞玖璃同學慌忙把手機屏鎖上，放回在桌子上。說實話，這不能完全算作證據。然而……我們已經憑切身感受完全地確定了。
『（m?a?i小姐……就在那兒啊……）』
怎麽說呢，我們反倒感覺神清氣爽了。比起震驚，我們倆的感情更像是「理解了」
既然事已至此，也該……。
「……嘿呦」
我緩緩地站起身來。而亞玖璃同學則是……死心地朝我笑了笑。
「也是嘛」
她盡可能輕鬆地說道。我不去看她的笑容，回答道。
「現在已經不是……『身為亞玖璃同學男性朋友的雨野景太』該出場的地方了。現在應該是請你真正的男朋友上原君……或者光談遊戲部分的話叫天道同學來挑戰的時候了」
「嗯，的確，你說得對」
亞玖璃同學點點頭，站起身來。「拿好」，她很快就把我掛在房間角落的單肩包和大衣拿了過來，笑著遞給了我。
「趁真音姐回來之前趕緊偷偷回去吧」
「雖然很對不住你，但為了我們倆的戀愛，這樣是最好的吧」
「是呀。你的嘴唇要是被奪走的話那肯定很麻煩。不過我覺得吧，像這種私人問題，最開始應該挑明的對象……果然還是男朋友啊」
「對呀。我也覺得，侵占上原君的職責是不應該的……為了我倆的戀愛之路」
「嗯，為了我們倆的戀愛之路」
我們沉穩地微笑著看向彼此。總覺得……這是之前根本沒法想象的，彼此成長之後的對應。之前的我們的話，這個時候就會不經腦子地行動了……而現在的我們，則會在「應該收手」的時候做出相應的行動。
這樣的我們，毫無疑問，在某個角度成為了「大人」。
我迅速穿上外衣背好背包，盡量不出聲地在走廊上走著。
這時，從衛生間前麵的房間裏傳來了小美和真音小姐的談話聲。看來已經上完了廁所，現在正在亞玖璃同學的房間裏換衣服呢。
我踮著腳走到了
玄關，輕輕換上鞋後，轉過身來，小聲向跟過來為我送別的亞玖璃同學打了個離別的招呼。
「那亞玖璃同學，我今天就到這兒了」
「嗯，雨雨，謝謝你了，幫了大忙了」
「……沒法陪你到最後，真的非常抱歉」
「沒事的。亞玖璃也覺得這之後如你所說，已經不是『雨雨你分內之事』了。人家也……該好好地求祐幫忙了」
「……我覺得，這挺好的。無論對你，還是對我」
「嗯，對呀。這樣就好。對你也好，對亞玖璃也是」
我們又相視一笑，然後準備告別——
「喂喂，招呼都不打就拔網線，這該好好懲罰一下了吧，阿雨，阿玖」
——正當此時，不知何時出現在亞玖璃同學背後的真音小姐，以至今為止最有壓迫力的聲音，向我們發出了警告。……而且還是大正論。
『…………』
我們無話可說，滿背冷汗，而此時，從房間裏啪嗒啪嗒走出來的小美……則像是要包庇我們一樣，十分善解人意地說道。
「哦，景、景太哥哥他，不是之前，被媽媽你奪走了『和小美道別的權利』嘛……對吧？」
「什麽？」
這機敏得完全不像孩子的圓場令我無比震驚……而真音小姐則十分高興地翹起了嘴角。她粗暴地揉著小美的腦袋，笑著說。
「啊哈哈哈，這樣啊這樣啊，原來如此！這還真是沒轍！啊啊，這邏輯簡直完美！老娘甚至沒法反駁！被你拿下一城！哎呀，服了我服了！」
真音小姐心情極佳。……雖然不是很懂，不過這樣一來我似乎就能回家了。
「那，那」，我非常難為情地堆笑著舉起手說道。
「我，我就到此告辭……」
「哦哦，你可以不受懲罰地回去了。再見了阿雨。」
「拜拜了，景太哥哥！」
……好嘞，能回去了！
我輕輕地對伏黑姐妹招了招手，為我總算能夠擺脫「並非我分內之事」的故事而放下心來，朝門的方向轉過身去——
「不過，阿玖，你就得好好受罰了。我想想，之前在你房裏找到的這個挺稀有的鑰匙鏈……」
——可當我很快注意到餘光裏捕捉到的東西時，我立馬朝真音小姐的方向轉了回來，然後下個瞬間——
「——這個叫做bears』的東西歸我，我就饒了——」
——她話還沒說完，我便狠狠地，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從穿在真音小姐中指上的鑰匙串上耷拉下來的， bears」的小熊們……象征著亞玖璃同學和上原君的兩種顏色的小熊們，在她的掌心無助地搖曳著。
「…………」
現場的時間靜止了。亞玖璃同學和小美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真音小姐更加喜悅地翹起嘴角，而我則是……。
「喂喂，你幹什麽啊阿雨。你不是要回家的麽？」
「…………」
「雨、雨雨！」
大吃一驚的亞玖璃同學開始責備起我來。我很迅速……卻又十分仔細地觀察了她的臉。
亞玖璃同學她……仿佛是不想被我讀出什麽似的，馬上便把臉湊到我的耳邊，拚命掩飾道。
「亞、亞玖璃沒事的！現在趕緊乖乖回家啊雨雨！在發生什麽怪事之前！這樣絕對更好！」
「…………」
聽了亞玖璃同學的話，我稍微閉上眼睛思考了一下。
然後我回想起來的……是我去年一年以來的「成長」，以及這一周以來的「日常留意」。
通過去年一年的錯過、誤會學到的，無比珍貴的成長。
從此引發出的回答，以及日常留意。
不做自以為是的事。
不說不過腦子的話。
不與人爭執。
借此，我得以度過平穩的日子。
然後，周圍的人對我報以的成長評價。
構成了如今成長的我的，那些出色的「顧慮」和「正確答案」們。
這些東西全都——
——在朋友的眼淚麵前，連屁都算不上。
「……再來一戰」
下定了某個決心後，我低語著睜開雙眼。然後，我移動視線，再次確認了亞玖璃同學眼角那一點……雖然隻有一點但的的確確流出來的淚水後——
——完全做好了覺悟的我，向真音小姐露出了挑釁的笑容。
「要不要再和我比試一場『電視遊戲』呀，真音小姐。賭上你最喜歡的『所有權』」
「……哎喲」
真音小姐的表情裏，充滿了對這個流向無比期待的愉悅。
在亞玖璃同學和小美依舊摸不清狀況的時候，我們把話接著說了下去。
「可是呀阿雨，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能拿來賭——」
「有的。我——賭我自己。也就是賭『雨野景太的所有權』。要是我輸了的話，我就一輩子當你手下或者給你跑腿都沒問題的」
我即答道。在喜愛大賭的真音小姐的表情都要開始恍惚的時候，亞玖璃同學總算是忍不住插嘴了。
「喂，雨雨！？你從剛才開始到底在幹什麽！？是不是傻了！？」
「哦，嗯，是呀。我現在真的要侵占本來應該屬於上原君的領域，甚至要大言不慚地登上本來得靠天道同學的實力才能勉強登上的比賽場地了呢」
我害羞地朝亞玖璃同學笑了笑。……亞玖璃同學啞口無言。
「……不，不是啊，你既然知道的話，那為什麽要做這種——」
可真音小姐依舊我行我素地把話題繼續了下去，完全無視掉亞玖璃同學方才的疑問。
「好吧，阿雨。那如果你贏了的話，我就把這個 bears』還給——」
「哈？你在說什麽夢話，真音小姐？」
「……啊？」
「不不不，按常識來講，『人的所有權』和『小熊鑰匙鏈』根本就不般配吧。你那邊的條件不再加點料怎麽行」
「嗯。……說的也是。你說的話在理。我承認了。」
「謝謝」
『…………』
現在，亞玖璃同學和小美已經跟不上我們倆飛躍的話題了。她們倆隻能目瞪口呆地見證事情的發展。
然而隻有一個人……真音小姐還在認真進行思考。
「可是阿雨啊。那你在自己贏的時候，到底想要些什麽？」
「那還用問。當然也是人的所有權了」
「哈，你莫非如此傲慢地想要得到我？從能力上來講這才配不上吧」
「對，你這種人我才不想要呢。我想要的隻有一條」
「什麽？」
「你自負地以為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個人的所有權」
從現在開始，我要說的話，我要做的事，對我最近總算收獲的「青春」而言，毫無疑問是「錯誤」的行動。
我的成長會白費。
我會阻礙亞玖璃同學的戀愛。
會令千秋不快。
至於上原君，這有可能會惹他生氣，甚至還有可能被他提出絕交。
不……何止這樣。
最差的情況是，我有可能會再次回歸之前的，寂寞孤單的高中生活。
我現在要選擇的，正是對於我和我周圍的所有人而言都最為惡劣的選項。
……可是，我管他呢。
「真音小姐。如果我在下一場『遊戲』中贏了你的話，那時——」
雖然我是個不會察言
觀色、任性、愚蠢、老是犯錯、沸點低下、時而喜歡多管閑事……仿佛無可救藥的大混蛋。
然而。
正是這樣的我，才一定是——
——天道同學所喜歡的，原原本本的我吧。
我正視著真音小姐的眼瞳。
如同某個我無比尊崇的天才金發硬核玩家一樣。
堂堂正正。毫不畏懼。相信著——自己。
然後，我終於——將這份亂來之甚，僭越至極的……然而卻最有我風格的「勝利報酬」，告訴給了她。
「——亞玖璃同學的全部，就由我來收下」
一時的「成長」什麽的，我不要了。
這才是我——扭曲獨身玩家，雨野景太。
『張口就來！？』
亞玖璃同學從話筒中傳出的喊聲太刺耳，我不由得移開了手機。
現在是二月第一周的周六，晚上九點。
「不是，你看嘛……」，我仰麵躺在自家床上，邊打著滾邊接著說道。
「周六晚上，你沒有給我發短信而是打電話哦？這樣一來……對於本人雨野景太而言，正確的選擇隻有『接下電話說我拒絕』這一條了吧」
『你這成長得可真是讓人不爽呀雨雨！怎麽就這麽敏銳！可，可是嘛……』
這時，亞玖璃同學賣了個說是惱人卻又意味深長的關子。
『你的這份推理真的是正確的嗎？你真的能斷言，不聽亞玖璃姐姐的話就掛掉電話之後，你不會後悔——』
我毫不猶豫地掛掉了電話。
「好了」
我下了床，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嗯，今天也沒啥特別想看的節目，是時候去洗個澡——
<叮鈴鈴鈴鈴……！>
——似乎手機那兒傳來了來電鈴聲。不知為何這電子音顯得尤為刺耳。
幾秒間，我就這麽站在原地，瞪著床上的手機不放……見鈴聲並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我隻好不情願地接了電話。
「喂，請問是哪位」
『是亞玖璃啦！你清楚得很吧！？為什麽要掛掉呀！』
「你才是清楚的很吧？因為是周六晚上的亞玖璃同學啊」
『你的回複怎能如此冷淡，雨雨！人家可不記得把你培養成這個樣子！』
「…………。………………哦，對了。……咳。…………啊啊……」
『？雨，雨雨？怎麽了——』
「你好這裏是『中村』，請問您是哪位」
『你這也太強行了吧！事到如今《您打錯號了》這種作戰肯定行不通啦！』
「……啊，有來電了，我先掛咯」
『你別給我撒謊！這世上哪兒有人會給你打電話——』
我第二次毫不遲疑地掛斷電話。不需要慈悲。
好，去洗澡吧……。…………。………………怎麽又來電話了……。
雖然我打算這次要徹底無視掉……可來電畫麵那「亞玖璃同學」的文字顯得無比悲切，沒轍的我決定還是把電話接了。
「我要報警了啊」
『哪有對朋友的來電開場就說這種話的！？』
亞玖璃同學難以置信地說道。我……隻得放棄掙紮，坐回床邊，無可奈何地問她有何貴幹。
「所以說，你到底想幹嘛，這麽不厭其煩地給我打電話」
『人家不得不一次次打電話還不都是怪你老掛！？』
「那可不，像這種隻有可能引火上身的騷擾電話肯定得掛呀」
『為什麽把我認定成麻煩了啊！我還啥都沒說呢！』
「……你是說，這事情有可能對我有益？」
『就是這麽回事！』
我有種電話對麵的亞玖璃同學挺了挺胸的感覺。我一邊撓頭一邊不情不願地催她繼續說下去。
「既然你說到這個地步，那我還是聽聽吧。……周六大晚上的，你到底想說什麽啊亞玖璃同學」
『嗯！雨雨你呀，明天，要不要到我家來啊——』
我立馬把電話掛了。我甚至還想接著直接關機，可哪怕是我，做這種事還是會猶豫一下子，結果在關機之前電話又打了過來。
「…………」
……我稍微瞄了瞄屏幕，先掛斷電話試試。……然而果然立馬就會打回來。…………。……雖然，我有一瞬間甚至想把她的號碼直接拉黑……可果然還是跨不過這一條線。進一步說，我根本就沒法完全無視她。
我一接電話，這次她多少學乖了，上來沒有抱怨，而是突然開始了說明。
『哎呀我知道的！知道的！清楚得很！亞玖璃知道你現在很注意『不做多餘的事情』，所以也控製了和人家的家庭餐廳聚會次數，人家心裏很清楚的！嗯！』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麽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這種超弩級的，極有可能扯到不光我甚至你的戀愛後腿的活動呢……」
聽到我打心底無語的說辭，電話那頭則是……。
『……因為……哪怕人家心裏清楚，卻隻有雨雨，你一個人可以依靠了吧……』
……電話那邊傳來了亞玖璃同學少見的憔悴的聲音。
「…………」
我把手機貼在耳邊，不由自主地望向自己房間的天花板。
……所以，我才想趕緊掛掉電話呀。
因為，要是到了這個地步，我，雨野景太能選的選項就——
*
「喲～喲～，雨雨你還真來了呢！哎呀～真厲害！真男人！」
「…………」
周日上午十一點。
目光呆滯的我，剛在亞玖璃同學家邊上的巴士站下車，身著大衣的辣妹立馬就搓著手湊了過來。
載我過來的巴士關上門離去的當口，我沒有看向她，就這麽嘟囔道。
「今天我啊……可是鼓起勇氣，想試試……突然約天道同學出去玩的好嗎……」
「不，不不不！天道同學今天肯定沒空的，嗯！」
「……即便如此，『由我突然約她』這件事本身就非常重要啊……因為『我想見她』的這份心情能傳達給她……我可是深思熟慮過的……」
「不，不不不！光憑氣勢可算不上戀愛的策略哦，雨雨！」
「……說的也是」
「嗯，絕對是這樣的！別，別覺得你這麽做是對的，可不要強行約天道同學呀！」
「……既然亞玖璃同學這麽說，或許是這麽回事。嘛……隻是……」
「隻，隻是？」
我仰望著仿佛現在便會降下大雪的灰蒙蒙的天空，靜靜地說道。
「哪怕我這樣的人，也是明白這種『在周日偷偷拜訪有男朋友的女性的家』的行為，對戀愛而言絕對算是『錯誤事件』的呀……」
「……也，yeuba……」
亞玖璃同學別開目光，嘟起了嘴，吹起了不成調的口哨。
我歎了口氣，調整了下心情之後，笑著看向了她。
「話說回來，就這麽幹站著也有些冷，我能去你家了嗎？」
「呃？哦……嗯，嗯，那當然！雨雨，走這邊！」
亞玖璃同學的表情一下子就明朗起來，在我前麵帶起了路。戴著白色的針織帽，在踩實了的雪地上一蹦一跳的樣子，活像一隻野兔。我一直以來的壞心情，也仿佛被她卷走了。
跟著她往住宅街方向走的途中，我開始問她今天的概要。
「所以說，我是為啥要被你叫到家裏去的呀？電話裏你隻說了『想在家和你一起打遊戲』這種不明所以的事情……」
「哦，嗯，這個嘛，實際上就是這麽一回事……」
亞玖璃同學把步調放緩，回答我道。
「直截了當地說，亞玖璃就是想叫你到自己家，和人家一起玩遊戲而已」
「喔……。哎，這倒是沒什麽，就我而言，能和別人一起玩遊戲我還求之不得呢……」
「對吧！？你瞧，這不就對你而言也有好處了嘛！」
「說，說的也是……」
亞玖璃同學突然轉過身來，氣勢十足地說了一通，令我十分動搖。……嘛的確，如果隻是到朋友家玩遊戲而已的話，這對我而言是個不錯的邀請。……然而……。
「可為什麽對遊戲沒啥興趣的亞玖璃同學，要約我一
起玩遊戲呢？」
「咦！？呃……嘛……那啥……該怎麽說好呢……」
我剛一問，亞玖璃同學立馬就轉回身去，踩著雪走了起來。我緊隨其後……走了段時間後，她才接著說道。
「……有個亞玖璃之外的人，說想和你玩遊戲……」
「咦？你之外的人？是，是你家人嗎？」
亞玖璃同學有兄弟姐妹來著？啊，莫非是雙親？要是這樣，我好歹是個男人，這樣見麵會很尷尬的……
亞玖璃同學似乎注意到我的擔憂，連忙補充道。
「哦，沒事，不是爸媽。要說的話……是我『表姐』」
「你表姐？你是說你表姐想找人玩遊戲，所以叫了我？」
「呃，嗯……嘛……沒錯。差不多這意思」
亞玖璃同學的話有些含糊不清。我雖然向她投去不信任的目光，不過大概還是理解了。
「（表姐想找人玩遊戲，所以不叫男朋友，而是叫喜歡遊戲的朋友。……嗯，話倒是說得過去）」
這樁事起碼比我當初想象得要健全得多，對我的損害看樣子也很小。
既然是這麽回事，那哪怕我來亞玖璃同學家玩的事情暴露了，應該也能堂堂正正地跟上原君和天道同學解釋吧。……嗯。
這樣一來，我昨天對電話的回應果然還是有些自我意識過剩了。
我撓撓臉說道。
「那個……之前那麽猜疑你，總覺得很對不住啊。」
「呃！？哦，哦……嗯，是，是吧！雨雨你真是的，最近對女性太敏感了」
「或許是這樣。我在反省。……說的也是，就算是我們倆，也不會什麽事都能扯到戀愛矛盾上嘛」
「對，對呀」
聽了亞玖璃同學的話，我放心下來，於是繼續閑聊下去。
「哦，對對，說到反省。你可能已經從上原君那兒聽說了，我之前被卷進的迷路孩子的事件也是的。我最近老是在後悔，那個時候我是不是還能再做些什麽——」
正當我說到這兒。
在一幢公寓麵前停下腳步的亞玖璃同學，邊說著「就是這兒」邊去開自動鎖。我呆呆地透過玻璃門望著前廳的樣子，道出了我樸實的感想。
「總感覺這是個高級公寓啊啊。和你一點都不配」
「你這人啊，對女性總是會說句多餘的話」
「討厭啦，我隻會對亞玖璃同學這樣的人說這種話的」
「wa~wo hao gao ing」
亞玖璃同學邊機械性地回答我，一邊輸著密碼。我下意識地錯開視線，一陣電子音後，自動門便打開了。
亞玖璃同學邊走便繼續說道。
「其實這兒也不算高級啦。就五層樓高而已，而且一點都不新。隻不過地方比較寬敞，房間數也多一點而已吧」
「喔，這麽寬敞真不錯」
「…………唉，誰知道呢……」
「？地方寬敞些總比狹窄好吧」
「是呀。亞玖璃直到一個月以前也是這麽想的……」
「？」
亞玖璃同學邊說著意味深長的話，邊橫穿了前廳。我連忙跟了上去，然後一起乘上裏麵的電梯。亞玖璃同學按了5樓的按鈕，電梯門關上了。
「…………」
不知為何，我們在狹窄的密室裏一言不發。我的話，單純是因為第一次到訪十分緊張。可是……。
「…………」
透過磨得光亮，宛如鏡麵的電梯門，我看著亞玖璃同學的表情。
「（為什麽連她的表情都如此僵硬呢……）」
我已經和她相處很久了，而這樣的亞玖璃同學我還是第一次見。和為上原君而煩惱的時候相比，又是另一副表情。
怎麽說呢……從她的苦澀的表情裏，真的隻能感受到「壓力」……。
不知不覺中，5樓已經到了。出了電梯，我們順著走廊一路直走，然後……在一個門前停了下來。
「…………」
「亞，亞玖璃同學？」
對她而言應該隻是回自己家而已，可不知為何，她在門前一臉緊張，甚至開始深呼吸起來。……這再怎麽說都太奇怪了。
可算反應過來的我又滿腹懷疑地看向她。
「那個，我是為了和你表姐玩遊戲才被叫過來的，沒錯吧！？」
麵對我的質問，亞玖璃同學看都沒看我，隻是淡淡地答道。
「嗯，沒錯。你隻要，和表姐玩遊戲就行了」
「也，也是？」
「嗯。………………然後就是……」
「然後！？」
亞玖璃同學一邊給我追加訂單，一邊握住了門把手。
就這樣，她都沒給我反駁的餘地……就強行突入了下一階段。
「然後就是『配合我說話』。——我回來啦！」
「呃，等，那個——」
不顧我的迷茫，門自顧自地開了。
首先納入眼球的便是大門，然後便是木地板的走廊。
裏麵則是隔斷客廳的隔門——而下個瞬間，我正在觀察的這扇門便被狠狠地推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裏麵飛奔而出。然後——
「你回來啦，亞玖璃姐姐！」
——一個幼女以啪嗒啪嗒的小碎步匆忙地跑了過來。
…………。
……一個我似乎無比眼熟的，穿著哥特蘿莉裝的，幼女。
她一路跑到玄關這兒，順著勁頭撲向了亞玖璃同學的胸口。然後……亞玖璃同學一邊抱緊她，摸著她的頭，一邊溫柔地低語道。
「喂，這不是很危險嘛——美衣」
「……美……」
我下意識地重複了這個名字。這時，幼女——美衣唰地朝我看了過來，「啊！」地睜大了她那圓溜溜的雙眼。
「類似宅圈公主的人！」
「能不能不要用這種法子記住我呀，小美！」
這孩子果然就是之前迷路的那位……伏黑美衣妹妹。
亞玖璃同學一邊抱起美衣，一邊不可思議地問我。
「哎呀，你們倆認識嗎？為什麽？」
看來亞玖璃同學並不知道走丟孩子騷動的事情。
「呃，這是因為……」
剛想稍微說明一下……我的話語便被走廊深處傳來的另一個人的聲音擋住了。
「噢，阿玖。看來你有好好帶過來嘛」
這份聲音一如既往地魄力十足，仿佛要一口氣掌握、支配一切一般，將現場的氣氛——至今的走向完全至於不顧。
……這份聲音，我想忘都忘不掉。這是……。
「媽媽」
小美離開了亞玖璃同學，跑向了屋子裏麵。我順著她看去……便在走廊深處，客廳剛出來的地方，看到一位慵懶地背靠牆壁的銀發美女。雖然她今天沒穿那身乘務員服，而是吊帶衫搭配凸顯她長腿線條的緊身牛仔褲，顯得相對隨意，可那份獨特的支配氣場卻絲毫沒有減弱。
……我頭冒冷汗，吞了口唾沫。
「（一點都沒變………………還是我最不擅長應付的那種人……）」
美麗，高傲，充滿自信——一直以品評的目光打量他人的女性。
對於矮小，卑微，毫無自信——一直畏懼他人評價的我而言，可謂最兩級最合不來的人了。
所以我那個時候……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想要「逃跑」了。
而她卻不知為何，恰恰用「那個眼神」把我上下打量了個夠。
我不明白她視線的含義，整個人僵在了玄關…
…而她卻朝我嗤笑了一下，目光則是回到了正在拖鞋的亞玖璃同學身上。然後——她道出了衝擊性的話語。
「原來如此。這家夥就是阿玖的——男朋友麽」
「………………甚麽？」
我反射性地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可亞玖璃同學……卻似乎毫不動搖地背對著我，邊脫一隻腳的鞋邊回答道。
「嗯人家的『男朋友』雨雨——雨野景太。……怎麽，你還有什麽意見麽？」
「嗯？不，沒啥」
她草草回複亞玖璃同學後，又朝我露出了令我脊背發寒的笑容。
「老娘是伏黑真音。請多關照——雨野景太」
「……嗯……好的。……請多……關照」
我滿頭冷汗地低下了頭。……喉嚨出奇地幹。
她——真音小姐心滿意足地蔑視了我一通後，背對著我們說道。
「嘛，總之先進來，你們兩個。房裏濕氣有點重，對不起啊」
「……不，這可是亞玖璃家啊。你就是個借宿的……」
美衣和「媽媽」往客廳走去，亞玖璃同學則是無奈地聳聳肩，先跟了上去。然而……。
「……唔欸！？」
……我粗暴地拽住亞玖璃同學的大衣領子，把她拉到我的跟前。
我把嘴湊到她的耳邊……難得地用低沉的聲線說道。
「……哎喲。原來我，是你的男朋友呀？」
「唔。……嘛，哎呀哎呀，總，總之先進屋裏來嘛雨雨。好嘛？好嘛？」
即使被我勒住脖子，這叛徒辣妹仍然信口開河。……為什麽我會為了這種騙子，不僅得應付那麽恐怖的人，還得做這種很有可能影響我和天道同學戀愛關係的事情啊。太蠢了。
我放開她的衣領，二話不說便轉身逃離現場——
「…………雨雨，我真的，很抱歉……」
「…………」
——這下子我做不到了。
「（在這兒道歉太狡猾了。太狡猾了啊，亞玖璃同學……）」
我耷拉著肩回過身來，怨恨地瞪著她說道。
「……先不說你的事情。……我，我隻能在我力所能及……應該去做的事情上幫你哦？這樣也行的話……」
「！嗯，嗯！謝謝你雨雨！愛死你了！」
「我也挺愛你的，行了行了」
我邊潦草地回應她，邊脫下鞋子。
我總算是……戰戰兢兢地在走廊上踏出了第一步。前方等待著我的，已經不是客廳，而隻可能是地獄了。
*
就結論而言，那裏果然是片地獄。
「好了，這下阿雨『左腳襪子』的『所有權』就是老娘的了」
「唔……！」
在顯示屏上展示出競速遊戲的排行榜時，我放下手柄，從小靠椅上站起身來。
然後……我在三位女性（其中一個是幼女）的注目之下，慢慢地脫起左腳的襪子。這時——。
「景太哥哥，腳好白！」
——小美一邊在柔軟的沙發上跳來跳去，一邊嗬嗬大笑。
「嗚嗚……！」
這，這種奇怪的恥辱感是怎麽搞的。亞玖璃同學和真音小姐的視線非常刺人。……脫襪子的時候被別人盯著居然是這麽羞恥的事情麽！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我脫完左腳的襪子後……總感覺光右腳穿著襪子很難受，便打算把那邊的也脫掉。然而——
「哎呀，阿雨為啥連右邊的襪子也要脫？老娘隻奪走了你『左腳襪子』的『所有權』而已啊？你別跟老娘連右邊也脫了呀」
「不，這和你沒關係，我隻是感覺不舒服才想連右邊的也脫掉……」
「這樣麽？那你既然想脫右腳，那左腳就給我穿上」
「什麽」
「隻穿一隻襪子很難受吧？那就跟老娘難受著」
「…………」
……我在今天第一次碰上了真正的惡魔。
我放棄脫右腳襪子，而是坐回了坐墊——恐怕不是給客人用的，沾滿醬油汙漬、線頭亂蹦的坐墊上。
而真音小姐則是坐在一張十萬日元的高級寫字椅上，從高處愉悅無比地俯視著我，放聲大笑起來。
「唔……」
我悔恨得哭了出來，而我身旁，坐在普通坐墊上的亞玖璃同學則是湊過臉來，低聲對我道出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歉。
「……雨雨，真對不起……」
然而道歉的她自己，現在……和被要求脫衣服的我相對，在房間裏強製穿著厚實無比的大衣。
我們用憐憫的目光望著彼此，一同歎了口氣。
——在亞玖璃同學家裏，和包括小美、真音小姐在內的四個人玩遊戲的這兩個小時裏。
直白點講的話……我和亞玖璃同學現在正遭到慘烈的「剝削」。
雖然這次聚集名義上講是「遊戲會」，做的事情的確也沒太大偏差。就這點而言，亞玖璃同學也的確算是沒有騙我。
……除了兩個實在沒法忽視的「問題」之外。
首先，第一點。
「好了，阿雨，阿玖。下個比賽賭什麽『權利』？呐，怎麽搞？」
『…………』
這場遊戲會，所有比賽都必須賭上什麽「權利」。
然後，第二點。
「可是……這樣老娘已經二十五連勝了。你比想象中的還不夠勁呀阿雨。」
「嗚……」
這位名叫伏黑真音的女性……遊戲擅長得不得了。就連包含運氣成分的卡牌遊戲都未嚐敗績，可以看出她不光是遊戲，而是對「所有競技類事情」都十分拿手。結果……。
「這樣一來，我能從你身上剝削的『權利』都快沒了……」
『…………』
……我在這兩個小時裏，慘遭她單方麵地掠奪剝削。
「（怎麽說呢……這讓我想起當初參觀遊戲部時候的心態了呀……）」
唉，比那個時候要悲慘憂鬱個百倍就是了。畢竟真音小姐就這個性子。
你們可能覺得，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早點不比了比較好。然而……非常恐怖的是，這條「權利」在第一戰的時候就被剝奪走了。
這就是所謂的「狡猾」吧。
——比賽伴隨著風險與回報。
這就是伏黑真音的論點。……對周圍的人來說隻能是麻煩。
可隻有小美的權利，她碰都沒碰過。好像是因為「『小美的所有權』本身早就是老娘的了」。……真是驚人的理論。
而這條理論有「一半」也適用於她的表妹亞玖璃同學身上。具體來說……和完全免除征收的小妹不一樣，亞玖璃同學輸掉的時候，有3成概率會因為真音小姐的心血來潮而被「剝奪」掉什麽。
「…………」
我向我那因為心血來潮而被剝奪掉「溫度調節的權利」，結果被逼在室內穿大衣，臉上毫無霸氣的朋友投去憐憫的目光。
……雖然每次輸掉都會被剝削的我很慘，不過「放過」和「掠奪」都看真音小姐心情的亞玖璃同學的立場也非常難堪。
畢竟就結果而言，她被逼著去討好賣乖，而不是像她平常那樣自由奔放。如果隻是表姐妹，這關係也太扭曲了吧。
「話說媽媽真是無敵呀」
「哈，你這不是廢話嗎美。扣一分」
「居然是扣分！」
小美大受打擊，砰地倒在了沙發上。……有點可憐，也有點可愛。
哦對了，話說回來，小美和真音小姐準確的關係和你們猜測的差不多，並不是母女，而
是年齡差距很大的姐妹。
然而母親生下小美後很快就出遠門了，所以由年齡大很多的真音小姐作為「母親的代替」，這點本身倒是沒什麽問題。……也許……因為這點她才特別拘泥於「所有權」，也可能不是這樣。是我的話，我會給她生來就是○虎氣質投一票。【譯注:ジャイアン気質，gianism，又稱剛田主義，來源於哆啦a夢中的剛田武（胖虎），極端利己主義，「你的東西是我的，我的東西還是我的」】
『…………』
我在做著逃避現實的回想的時候，真音小姐有些不耐煩地催促我們接著比。
「喂，阿雨，阿玖，來接著比了」
『………………好的……』
我們無精打采地答複著，又一次抓起了手柄。
順帶一提，「阿雨」「阿玖」這種昵稱，當然也是被剝奪權利之後的結果。
「（之前我聽小美說，『媽媽』有很多『手下』……現在我可算是明白這話什麽意思了……）」
我邊想著邊偷偷看了眼小美……不知為何，她滿臉通紅地扭來扭去。
「小美？」
我一問，小美則是……死下心來，下定決心地對真音小姐說。
「媽媽……我想，上廁所……」
「啊啊？這種事你一個人也能去吧」
「是這樣……。……可這件衣服，我不會脫……」
說著，小美打量起自己穿的這件做工精細的哥特裙子。……估計這件衣服也是真音小姐心血來潮「讓她穿上」的吧。就算是真音小姐，在這種情形下也隻能「知道啦知道啦」地體諒地站了起來。
「阿玖，我就借用下你的房間給美衣換衣服咯？」
「哦，嗯，可以」
兩人牽著手走出房間之前……真音小姐仿佛是算計到我和亞玖璃同學一瞬間會放下心來一樣，給我們留了句話當伴手禮。
「好……那接下來我就拿走阿雨『嘴唇』的權利吧」
『………………！』
見我們整個人都僵在原地，真音小姐心滿意足地哼著歌關上了門。
在伏黑姐妹徹底消失在另一個房間之後，我們大大地舒了口氣。
從緊張中解放之後，我們倆癱軟在椅子的靠背上。
我仰望著天花板，對身旁的辣妹搭話道。
「這一通下來……我大概明白為什麽你不叫上原君而是叫我作為『男朋友』來你家了……」
「哦，你能懂真是太好了……。真抱歉」
「沒事……。……嘛，要是我站在你的立場上，有個男版真音小姐的表哥的話……的確也沒法把天道同學介紹給他」
光是想一下就可怕的不行。又帥又能幹的客艙乘務員，會對天道同學說「你是老子的東西」對吧？…………可怕！這亞玖璃同學肯定沒法叫上原君啊！
不過……我雖然理解這點。可是……。
「…………」
我嘿咻地直起腰杆，默默考慮了一會兒……然後沉重地歎了口氣，對亞玖璃同學說道。
「……可是，亞玖璃同學。身為朋友的我……差不多也到『極限』了」
「……也是」
亞玖璃同學也支起身子，苦笑著答道。意外地，她既沒責備我，也沒繼續糾纏下去。
我繼續說道。
「能笑笑就算的『權利』被拿走我倒無所謂。可是……一旦踏入『嘴唇』這種領域之後，對『假男友』來說擔子就太重了。更何況萬一真被奪走了，那我就太對不起天道同學了」
「嗯，你說的沒錯」
「而且很麻煩的是……那個人一旦說要做什麽，那肯定不做到誓不罷休對吧？而且沒感情的kiss她也肯定說做就做的」
「不愧是雨雨」，聽了我的推測，亞玖璃同學笑道。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唯獨看人這點很準。就是這樣。所以亞玖璃才從以前開始就難辦得不行啊。」
「以前？」
「哦，出了這樣那樣的事情之後，她們倆在我家暫住一段時間是最近的事。真音姐她們在美衣剛出生那段時間，其實就是住這兒的。」
「喔，原來是這樣啊」
「嗯。……哦，人家剛想起來，真音姐好像也是音吹畢業的」
「哦，那她是我們的學姐啊」
「是呀。好像是4年以前吧……音吹最動蕩的那段時期」
「是嗎。……唉，雖然她性格有點那啥，不過人又漂亮遊戲也拿手的話，真音小姐當初是不是和天道同學的地位差不多呀」
「呃，誰知道呢？她過去也不是銀發，可能沒到那個地步吧？哦，不過她以前遊戲和比賽啥的就特別厲害了」
「噢，是嗎。真音小姐之前遊戲就玩的很厲害麽……」
「嗯，就是這樣。真音姐，遊戲玩的很好……幾年前……在音吹……」
「…………」
「…………」
這時，我們倆似乎在內心深處注意到了什麽。遊戲玩的好……真音……main……小姐？……
…………。
……m?a?i?n……小姐？
『…………』
不不不這怎麽可能……我們麵麵相覷的時候，亞玖璃同學把真音小姐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碰掉了。還好是從比較低的地方掉到毛絨毯上而已，沒造成什麽損傷，然而……這一摔把屏幕點亮了。我不由得看了過去——
『（怎麽會有《神與惡》的app更新通知！？）』
亞玖璃同學慌忙把手機屏鎖上，放回在桌子上。說實話，這不能完全算作證據。然而……我們已經憑切身感受完全地確定了。
『（m?a?i小姐……就在那兒啊……）』
怎麽說呢，我們反倒感覺神清氣爽了。比起震驚，我們倆的感情更像是「理解了」
既然事已至此，也該……。
「……嘿呦」
我緩緩地站起身來。而亞玖璃同學則是……死心地朝我笑了笑。
「也是嘛」
她盡可能輕鬆地說道。我不去看她的笑容，回答道。
「現在已經不是……『身為亞玖璃同學男性朋友的雨野景太』該出場的地方了。現在應該是請你真正的男朋友上原君……或者光談遊戲部分的話叫天道同學來挑戰的時候了」
「嗯，的確，你說得對」
亞玖璃同學點點頭，站起身來。「拿好」，她很快就把我掛在房間角落的單肩包和大衣拿了過來，笑著遞給了我。
「趁真音姐回來之前趕緊偷偷回去吧」
「雖然很對不住你，但為了我們倆的戀愛，這樣是最好的吧」
「是呀。你的嘴唇要是被奪走的話那肯定很麻煩。不過我覺得吧，像這種私人問題，最開始應該挑明的對象……果然還是男朋友啊」
「對呀。我也覺得，侵占上原君的職責是不應該的……為了我倆的戀愛之路」
「嗯，為了我們倆的戀愛之路」
我們沉穩地微笑著看向彼此。總覺得……這是之前根本沒法想象的，彼此成長之後的對應。之前的我們的話，這個時候就會不經腦子地行動了……而現在的我們，則會在「應該收手」的時候做出相應的行動。
這樣的我們，毫無疑問，在某個角度成為了「大人」。
我迅速穿上外衣背好背包，盡量不出聲地在走廊上走著。
這時，從衛生間前麵的房間裏傳來了小美和真音小姐的談話聲。看來已經上完了廁所，現在正在亞玖璃同學的房間裏換衣服呢。
我踮著腳走到了
玄關，輕輕換上鞋後，轉過身來，小聲向跟過來為我送別的亞玖璃同學打了個離別的招呼。
「那亞玖璃同學，我今天就到這兒了」
「嗯，雨雨，謝謝你了，幫了大忙了」
「……沒法陪你到最後，真的非常抱歉」
「沒事的。亞玖璃也覺得這之後如你所說，已經不是『雨雨你分內之事』了。人家也……該好好地求祐幫忙了」
「……我覺得，這挺好的。無論對你，還是對我」
「嗯，對呀。這樣就好。對你也好，對亞玖璃也是」
我們又相視一笑，然後準備告別——
「喂喂，招呼都不打就拔網線，這該好好懲罰一下了吧，阿雨，阿玖」
——正當此時，不知何時出現在亞玖璃同學背後的真音小姐，以至今為止最有壓迫力的聲音，向我們發出了警告。……而且還是大正論。
『…………』
我們無話可說，滿背冷汗，而此時，從房間裏啪嗒啪嗒走出來的小美……則像是要包庇我們一樣，十分善解人意地說道。
「哦，景、景太哥哥他，不是之前，被媽媽你奪走了『和小美道別的權利』嘛……對吧？」
「什麽？」
這機敏得完全不像孩子的圓場令我無比震驚……而真音小姐則十分高興地翹起了嘴角。她粗暴地揉著小美的腦袋，笑著說。
「啊哈哈哈，這樣啊這樣啊，原來如此！這還真是沒轍！啊啊，這邏輯簡直完美！老娘甚至沒法反駁！被你拿下一城！哎呀，服了我服了！」
真音小姐心情極佳。……雖然不是很懂，不過這樣一來我似乎就能回家了。
「那，那」，我非常難為情地堆笑著舉起手說道。
「我，我就到此告辭……」
「哦哦，你可以不受懲罰地回去了。再見了阿雨。」
「拜拜了，景太哥哥！」
……好嘞，能回去了！
我輕輕地對伏黑姐妹招了招手，為我總算能夠擺脫「並非我分內之事」的故事而放下心來，朝門的方向轉過身去——
「不過，阿玖，你就得好好受罰了。我想想，之前在你房裏找到的這個挺稀有的鑰匙鏈……」
——可當我很快注意到餘光裏捕捉到的東西時，我立馬朝真音小姐的方向轉了回來，然後下個瞬間——
「——這個叫做bears』的東西歸我，我就饒了——」
——她話還沒說完，我便狠狠地，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從穿在真音小姐中指上的鑰匙串上耷拉下來的， bears」的小熊們……象征著亞玖璃同學和上原君的兩種顏色的小熊們，在她的掌心無助地搖曳著。
「…………」
現場的時間靜止了。亞玖璃同學和小美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真音小姐更加喜悅地翹起嘴角，而我則是……。
「喂喂，你幹什麽啊阿雨。你不是要回家的麽？」
「…………」
「雨、雨雨！」
大吃一驚的亞玖璃同學開始責備起我來。我很迅速……卻又十分仔細地觀察了她的臉。
亞玖璃同學她……仿佛是不想被我讀出什麽似的，馬上便把臉湊到我的耳邊，拚命掩飾道。
「亞、亞玖璃沒事的！現在趕緊乖乖回家啊雨雨！在發生什麽怪事之前！這樣絕對更好！」
「…………」
聽了亞玖璃同學的話，我稍微閉上眼睛思考了一下。
然後我回想起來的……是我去年一年以來的「成長」，以及這一周以來的「日常留意」。
通過去年一年的錯過、誤會學到的，無比珍貴的成長。
從此引發出的回答，以及日常留意。
不做自以為是的事。
不說不過腦子的話。
不與人爭執。
借此，我得以度過平穩的日子。
然後，周圍的人對我報以的成長評價。
構成了如今成長的我的，那些出色的「顧慮」和「正確答案」們。
這些東西全都——
——在朋友的眼淚麵前，連屁都算不上。
「……再來一戰」
下定了某個決心後，我低語著睜開雙眼。然後，我移動視線，再次確認了亞玖璃同學眼角那一點……雖然隻有一點但的的確確流出來的淚水後——
——完全做好了覺悟的我，向真音小姐露出了挑釁的笑容。
「要不要再和我比試一場『電視遊戲』呀，真音小姐。賭上你最喜歡的『所有權』」
「……哎喲」
真音小姐的表情裏，充滿了對這個流向無比期待的愉悅。
在亞玖璃同學和小美依舊摸不清狀況的時候，我們把話接著說了下去。
「可是呀阿雨，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能拿來賭——」
「有的。我——賭我自己。也就是賭『雨野景太的所有權』。要是我輸了的話，我就一輩子當你手下或者給你跑腿都沒問題的」
我即答道。在喜愛大賭的真音小姐的表情都要開始恍惚的時候，亞玖璃同學總算是忍不住插嘴了。
「喂，雨雨！？你從剛才開始到底在幹什麽！？是不是傻了！？」
「哦，嗯，是呀。我現在真的要侵占本來應該屬於上原君的領域，甚至要大言不慚地登上本來得靠天道同學的實力才能勉強登上的比賽場地了呢」
我害羞地朝亞玖璃同學笑了笑。……亞玖璃同學啞口無言。
「……不，不是啊，你既然知道的話，那為什麽要做這種——」
可真音小姐依舊我行我素地把話題繼續了下去，完全無視掉亞玖璃同學方才的疑問。
「好吧，阿雨。那如果你贏了的話，我就把這個 bears』還給——」
「哈？你在說什麽夢話，真音小姐？」
「……啊？」
「不不不，按常識來講，『人的所有權』和『小熊鑰匙鏈』根本就不般配吧。你那邊的條件不再加點料怎麽行」
「嗯。……說的也是。你說的話在理。我承認了。」
「謝謝」
『…………』
現在，亞玖璃同學和小美已經跟不上我們倆飛躍的話題了。她們倆隻能目瞪口呆地見證事情的發展。
然而隻有一個人……真音小姐還在認真進行思考。
「可是阿雨啊。那你在自己贏的時候，到底想要些什麽？」
「那還用問。當然也是人的所有權了」
「哈，你莫非如此傲慢地想要得到我？從能力上來講這才配不上吧」
「對，你這種人我才不想要呢。我想要的隻有一條」
「什麽？」
「你自負地以為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個人的所有權」
從現在開始，我要說的話，我要做的事，對我最近總算收獲的「青春」而言，毫無疑問是「錯誤」的行動。
我的成長會白費。
我會阻礙亞玖璃同學的戀愛。
會令千秋不快。
至於上原君，這有可能會惹他生氣，甚至還有可能被他提出絕交。
不……何止這樣。
最差的情況是，我有可能會再次回歸之前的，寂寞孤單的高中生活。
我現在要選擇的，正是對於我和我周圍的所有人而言都最為惡劣的選項。
……可是，我管他呢。
「真音小姐。如果我在下一場『遊戲』中贏了你的話，那時——」
雖然我是個不會察言
觀色、任性、愚蠢、老是犯錯、沸點低下、時而喜歡多管閑事……仿佛無可救藥的大混蛋。
然而。
正是這樣的我，才一定是——
——天道同學所喜歡的，原原本本的我吧。
我正視著真音小姐的眼瞳。
如同某個我無比尊崇的天才金發硬核玩家一樣。
堂堂正正。毫不畏懼。相信著——自己。
然後，我終於——將這份亂來之甚，僭越至極的……然而卻最有我風格的「勝利報酬」，告訴給了她。
「——亞玖璃同學的全部，就由我來收下」
一時的「成長」什麽的，我不要了。
這才是我——扭曲獨身玩家，雨野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