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品藍那副受了極大驚嚇的模樣,潤璃心裏也是一片憐憫,小小年紀就聽到這樣的秘辛,一時之間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拍了拍品藍的肩膀,潤璃小聲溫和的說:「品藍乖,太太不是要殺那個男人,或者是他有病,太太想給他治病呢!」


    「姑娘,你別騙我了!」品藍掙開了潤璃的手,一屁股坐到了門檻上:「太太說給他灌的藥,絕不是素日裏姑娘你給人治病的藥!」她把頭埋在膝蓋間,不再說話,小小的身子顯得非常蕭瑟。


    潤璃心中也很沉重,她猛的發現這幾個月以來,身邊的一切似乎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慢慢的從溫情脈脈中走了出來,原來蘇府並不像她原來想象的那樣,溫馨而美好,隨著她慢慢長大,曾經的那份平淡如水已經逝去,整個蘇府似乎暗流洶湧。據說京城的蘇府更是院大宅深,也不知道還會有些什麽事情在前麵等待著自己。


    吳媽媽總算是回來了。


    剛進門她就覺得今日這含芳小築氣氛甚是怪異。素日裏她在外麵轉了回來,嫣紅絨黃那幾個丫鬟誰不是立時就圍了攏來,眼巴巴兒的望著她,想聽她在外頭聽了些什麽回來?而今日,一個個悶著不做聲,連姑娘臉上都是一番沉思的模樣,似乎在想心事。


    「絨黃你這個小蹄子,也不知道給媽媽泡盞茶來。」吳媽媽端了一張小杌子坐在潤璃身邊,咳了一聲。


    往日哪用得著自己吩咐?茶水早就送到手裏了,今天是怎麽了?


    吳媽媽眼睛溜了一圈,也找不出原因來。


    「娘,太太真的要殺那個人嗎?」這時品藍睜著大眼睛,挨挨擦擦的走了過來,害怕的蹲在她身邊。


    吳媽媽奇怪的看著品藍:「你都聽誰說了些什麽?太太好端端的怎麽會去殺人?」


    蔥翠聽了這話,趕緊跳著過來:「媽媽,你都聽了些什麽?快和我們說說!」


    吳媽媽總算找到了個聽八卦的對象,重重的歎了口氣:「啊喲喲,今日差點要出大事了呢!你都不知道啊,大姑娘和那李同知家裏的三姑娘……」說到這裏,吳媽媽很技巧的停了下來,眼角掃過嫣紅絨黃她們。


    絨黃瞅見吳媽媽那掃過來的眼風兒,笑嘻嘻的把一盞茶水送到吳媽媽手裏:「喲,媽媽是在等我的茶水呢,這可是姑娘給你特地製的藥茶,先喝兩口潤潤嘴!」把茶遞給吳媽媽以後,自己順手抄了一條小杌子坐到吳媽媽身邊。


    吳媽媽喝了口茶水,環視四顧,覺得找到了原來的感覺,這才慢悠悠的繼續說了起來:「大姑娘和李同知家的三姑娘,定得好計謀。找人買通了四喜班的小白玉等在水榭裏頭,然後派人騙了四姑娘過去,想要……」說到這裏,看著品藍托著腮幫,認真的聽著她說話,吳媽媽停住了話頭:


    「品藍,你先出去耍子!」


    「不嘛,娘,我要聽你說!」品藍睜大了眼睛說:「騙了四姑娘去想要做什麽?」


    吳媽媽臉上一紅,含混著說:「就是做那個……嗐,你問這麽多做什麽!嫣紅絨黃蔥翠,你們該懂的罷?」


    潤璃心裏憋著笑,臉上可不敢顯露出來,心想這做什麽還用解釋嗎?不就是想行那男女之事?這蘇潤瑉和李清音可也真狠,竟然能想出這樣的招數出來!


    吳媽媽看了看周圍幾個丫鬟臉上都是一副「我知道了,你繼續往下說」的表情,如釋重負,擦了下額頭上的汗:「大姑娘身邊的寶瓏是個心細的,覺察著不對,就派了寶琳去給太太報信兒,太太即刻帶了夏媽媽和幾個婆子過去就把那小白玉抓了!喲喲喲,可真真不得了呢!李婆子和我說,她們把水榭的門踢開時,見到四姑娘……」


    「四姑娘沒什麽罷?」蔥翠快人快語:「要是被那小白玉得手了,那該怎麽辦?隻能剪了頭發去庵堂裏做姑子了!」


    「四姑娘為什麽要去做姑子啊?」品藍睜著純潔無邪的眼睛反問:「四姑娘肯定不願意持齋的,那齋飯每天吃肯定會難受的!」


    「因為她若是名聲毀了,就隻能去做姑子了!」蔥翠倒是沒有吳媽媽那麽多顧忌,開始對品藍諄諄教誨:「所以品藍你可要記得,千萬不要和男子有牽牽扯啊。」


    品藍摸了摸頭:「我在家經常和弟弟打架玩呢。」


    「那不算!」蔥翠惡聲惡氣的回答:「聽你娘說完,別打岔!」


    「四姑娘差點兒有事情,幸虧太太去得及時。」吳媽媽看著品藍總算不再糾纏,歇了口氣繼續說:「太太剛剛把大姑娘抽了二十鞭子,四姑娘好似受了極大驚嚇,當場就暈倒了。現在太太把小白玉捆在柴房裏,等著明天交到府衙去,說他手腳不幹淨,半夜去人家家裏行竊,把他判個流放西北就行了。」


    「娘,我分明就聽到說太太準備了一副藥,叫長貴他們去灌了給那個人喝!」品藍氣鼓鼓的一嘟嘴:「娘,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這件事情!」


    「那個藥又不是毒藥!」吳媽媽不以為然的說:「那藥是啞藥,喝了隻會啞了嗓子,不會死人的!誰叫他做下這樣的事情,要是宣揚出去,不僅四姑娘的名聲毀了,就是蘇府的名聲也要跟著壞了!」


    潤璃心裏默然,四喜班的台柱子,不就是有一把好嗓子嗎?現在他最值得驕傲的資本被毀去了,潤璃不敢想象他下半輩子該過怎麽樣的生活,對於小白玉這種名伶來說,毀掉他的嗓子或者比奪去他的性命更可怕!可是這小白玉也算得上咎由自取,如果他不好女色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也不能怪蘇三太太的手段狠辣。


    「吳媽媽,那小白玉不會寫字嗎?若是他會寫怎麽辦?」蔥翠有點擔心。


    「這個你就別擔心了,太太早就派人摸過底了,小白玉是個孤兒,被四喜班從小收養的,學唱戲是口口相傳,根本不用看戲文的,他隻會唱戲,並不識字!」吳媽媽沉默了下,可能也覺得小白玉有些可憐,但轉瞬她又補充著說,似乎在安慰自己:「誰叫他要色迷心竅,若是他不那樣做,也不會有這等禍事了!」


    確實如此,有因必有果,潤璃心裏不住的告訴自己,不能一味的同情別人,就像這小白玉,若是他沒有那種非分之想,也不會落到這等下場。在這個世間,人萬萬不可心軟,那中山狼的故事聽著可笑,但實際上很多人都不自覺的演繹了各種翻版。農夫把凍僵的蛇放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來保護它,結果卻被它反噬。若是不這樣對待小白玉,他出去一通亂說,不僅蘇潤玨,就是整個蘇府的名聲都會被毀掉,唯一能做到的是讓他開不了口。


    世界上有兩種人是不能開口說話的,一種是啞巴,一種是死人,顯然蘇三太太還算是手下留情,沒有取他性命。失去了嗓子和失去了生命相比,恐怕任何人都會接受第一種懲罰罷?


    「姑娘,我們就別管那小白玉了,趕緊吃過飯去院子裏乞巧去!」蔥翠看著一屋子的人都沉默著,輕輕咳了一聲。


    「對啊,今天可是七月七。」絨黃也點了點頭:「今晚漂針我肯定是頭一名!」


    「誰不知道你心靈手巧呢?」蔥翠笑著推了她一把:「我呢,心靈手巧說不上,但是漂針的針影兒肯定要比姑娘細!」


    潤璃站起身來捉住蔥翠的手看了看:「就你這樣也敢和我比,針黹女紅我們這裏頭也就絨黃厲害些,其餘的人都半斤八兩,你竟然還好意思來擠兌姑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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