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吃東西以及河,你要哪一種?』


    島村首度打來的電話,是以詢問開場。我放學後前去打工,之後打工回來躺在房間沒多久,電話就響了,接聽之後發現是島村打來的。


    而且還問我想去哪裏。


    這難道是約會的邀請?不,應該不可能。


    「這些選項是怎麽回事?」


    『ktv是我的提議,吃東西是永藤,河是日野。』


    似乎是出遊的提議,看來我的猜測並非完全落空。


    不過,話中提到島村以外的名字。都是我知道的名字。


    『日野約我這周日要不要出來玩,我想說也約安達看看。』


    「啊~嗯,這樣啊……我去會不會破壞氣氛?」


    『咦,你的個性會在意這種事?』


    島村誇張表現驚訝之意。我心想她有點過分,卻還是輕輕一笑。


    「你把我當成什麽樣的家夥?」


    『沒神……呃,是不太重視團隊和諧的人。』


    你剛才想說我沒神經是吧。說別人沒神經的家夥才是沒神經吧。


    「沒那回事。我意外地會在意周圍狀況。」


    最近尤其關注島村。這句話我沒說出口。『是嗎……』島村聽起來一副難以接受的樣子,卻擅自放棄追究。『總之就當作你會一起來。』


    「哎,也好。」我稍微猶豫,卻還是答應了。因為這是在假日見到島村的機會。


    要是這時候拒絕,島村和另外兩人出遊的時候,我想我隻會待在這個房間。


    『所以,想去哪裏?安達也玎以提議喜歡的地方。』


    「話說這意思是我說了就定案?」


    『應該吧。』


    「明明剛開始沒找我,可以這樣嗎?」


    『這是因為日野不知道安達的電話號碼。要是她知道,我想她早就邀你了。』


    「是嗎?」


    我一邊回應,一邊為島村隨口說出的事情放鬆嘴角微笑。


    隻有島村知道我的電話號碼。這是不同於優越感的穩定感。


    我無法窺視這份情感的真麵目。


    「『河』這個選項是要做什麽?」


    『應該是釣魚。這是日野的嗜好。』


    「釣魚啊……」


    我難以想像。大概是四人並排在河邊垂釣吧。雖說是十一月的涼爽時期,但要讓背部接受陽光的燒灼,要讓腳踝暴露在冰冷的河水裏——連動物園都未曾全家一起去過的我,有種先入為主的觀念,覺得接觸大自然的感覺很麻煩、難受。


    「吃東西」大概是到家庭餐廳或麥當勞隨便吃並且閑聊一整天,不過在這種時候,我質疑那裏是否有我的容身之處。無論是嗜好或學校的話題,我不覺得自己有參加的餘地。我將會不發一語持續度過無聊的時間,我輕易就能想像這一幕。這種時候包含島村在內,我和她們三人之間沒有交集點可言。


    「那就ktv。」


    我覺得這是三個選項之中最沒問題的一個。到時可以聊歌曲的話題,所以應該不用煩惱如何消磨時間。而且最重要的在於這是島村的意見,這也是我讚成去ktv的原因。


    但島村應該不是特別愛唱歌,隻是被問到的時候姑且提議吧。


    『明白了。那我轉告日野她們。』


    島村說到這裏,我感覺到她的呼吸遠離。


    感覺隨時都有可能會結束通話,所以我主動向她搭話。


    「那個,島村。」


    『嗯?』


    聲音有點遠。看來她果然已經把電話拿開了。


    要是這時候吞吞吐吐,似乎會馬上結束通話,所以我拍打胸口鼓舞自己。


    「到時候,要不要一起唱幾首歌?」


    『可以啊,不過要唱哪首?這麽說來,我不知道安達喜歡聽什麽類型的歌耶。』


    我抱持緊張的心情詢問,島村的回應卻很隨便。


    不過,我沒提過這個話題嗎?我回顧至今的交談內容。


    ……好像有。但島村應該忘了。


    「我覺得我喜歡的歌很普通。」


    『普通的歌是什麽樣的歌啦。』


    「那個……唱島村喜歡的歌就好。」


    我想不到具體的例子,所以完全扔給她決定。感覺我好像老是這樣。


    『不不不,別讓我決定。我喜歡的有很多都是老歌。』


    「老歌是多老的歌?我們出生之前的?」


    『嗯。例如spi○○的羅○○。』


    「啊,那首我應該會唱。」


    這首歌這麽老嗎?有線廣播不時會播,但聽起來沒有年代感,所以我沒察覺。隻是我不記得歌詞,所以必須去調查一下並且做功課。


    『關於幾點集合之類的細節,等日野決定之後再通知你。』


    「嗯。」


    要是將電話號碼告訴日野,島村就不會打電話過來。


    所以,沒告訴日野是正確的。至少對我來說是如此。


    『那麽,周日見~』


    「不不不,明天也要上學啊。」


    『啊,對喔,那麽明天見。』


    性子有點急的島村結束通話。我在這種時候,經常會因為找不到掛電話的時機而和對方一起度過無言的尷尬時間,但島村很幹脆地結束通話。


    感覺明顯反映她的個性。


    我放下電話。放下之後重新坐在床上,看向牆上的日曆。


    十一月上旬,第一周。今天是周三。距離周日還有好幾天。我最近每天去上課,大約每三天和島村一起吃一次午餐,其他沒什麽特別的事好提。


    頂多就是我在打工時會擔心要是島村全家又來光顧怎麽辦,導致看向停車場的次數增加吧。後來他們再也沒來過。或許島村也因為母親會藉此打聽各種事而不想來這裏吧。明明所有人都會經曆這種青春期的感覺,卻會隨著年齡增長而遺忘的樣子。這就是成長吧。


    「唉……」


    感覺最近歎息次數增加了。不過或許比總是很無聊的那時候好一點。


    我很高興她約我,卻因為還有他人同行而歎息。我在某方麵可以接受,卻也有些不耐煩。我覺得這是因為島村會約我大概是基於日野要求「約安達同學看看」,否則她下會找我。


    從這裏看得到島村會顧慮他人的一麵,我也很感激。


    但她隻顧慮到要和我巧妙保持距離,也讓我心情變得複雜。


    這天晚上,我在床上回憶初過島村的光景。


    初遇時是島村先待在體育館二樓。記得她是抱膝而坐。


    當時還是夏季製服,手臂有稍微曬黑的痕跡。


    她察覺到我而抬起頭,我們四目相對。她散發的氣氛如同國中生,因此我猜到她應該和我一樣是一年級。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對方似乎知道我是誰。雖然她看起來感到有些疑惑,但還是開口說:


    「你是……安達?」


    「是沒錯……」


    「我們同班。」


    她說著微微揮手。我對她完全沒印象。這是當然的。


    這天第二學期剛開始,比十月悶熱得多。一踏進室內,突然就被不同於戶外陽光燒灼熱度的窒息感所籠罩,使我不禁驚呼。我實在不認為找到一個好去處,最重要的是既然先有別人來到這裏了,那我也會想避開對方。


    但她叫出我的名字,又說我們同班,我很難說一句「這樣啊,那麽再見。」就離開。我們都處於「明明是上課時間卻待在這裏」的立場。這個家夥為什麽蹺課?雖然隻有一點點,但我心中也逐漸產生少許對她的關心。


    我無處可逃,所以坐在桌球桌邊。坐在地麵綠色網子的島村隨即說出自己的姓名,接著半開玩笑地補充說:「綽號是思夢樂。」害我除了姓氏以外完全沒印象。而且想到島村的時候,也完全把她的姓氏定型為「思夢樂」,無法立刻想到姓氏的「島村」。


    「你是這裏的常客?」


    「今天是湊巧過來。」


    原本想去平常蹺課的地方,但老師剛好經過,於是我一邊避開他人視線一邊逃到這裏。幸好樓下場地沒在上體育課。


    「你呢?」


    「大同小異。」


    我後來才知道,島村這天是第一次蹺課。她說明她的心態是「習慣放假就懶得上課了」,但我不知道她真正的想法。或許是基於其他更大的不滿,也可能是暑假發生某些事。但我當時對島村沒什麽興趣,所以簡單帶過這個話題。


    我和島村保持好一段距離坐下,沒育繼續交談。這段沉默的期間,隻有汗水持續浮現。島村以手帕擦汗,我則以小毛巾將汗水連同快掉的妝一起擦掉。


    我閑著拿手機出來玩,卻沒什麽事情能做。看向時鍾,心想距離午休時間還好久,使我感到厭煩。我偷偷看了島村一眼,她心不在焉地仰望窗戶,看不出來在想什麽。後來我得知她什麽都沒想。


    寂靜無聊的氣氛在獨處時不以為苦,但在旁邊有人時就會因為顧慮對方而感到疲累。我打算假裝接下來有事或突然有急事作為藉口離開這裏時,聽到了「唧哪唧哪」的聲音。我慌張抬頭確認發生什麽事,發現蟬停在窗外映出剪影。


    然後開始鳴叫。


    明明八月早已結束,叫聲卻充滿活力,響亮得令人懷疑是否有五隻蟬一起鳴叫那麽大聲。我不由得和島村相視,臉上露出困擾的笑容。


    「好吵。」


    「真的。」


    島村撐著地麵起身,走到蟬貼附的窗戶下方,以手指輕戳它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窗戶振動的影響,蟬隨即從窗戶上摔落下來。雖然看得到它努力振翅掙紮,卻完全無法阻止它摔落地麵。「我闖禍了。」島村也縮回手指,以為難的表情看向我。我當時奢侈地希望她別看我。


    蟬鳴停止。島村動也不動地注視窗戶一小段時間。


    不久後,島村用尚未放下的食指指向階梯。


    「要去看看嗎?」


    大概是因為要是自己真的害死蟬的話,事後回憶起來會覺得不是滋味吧。她邀我一起去看,「好啊。」閑著沒事的我接受邀請。我覺得出去之後就這麽順勢離開也不錯。


    我們下樓,避開在操場沒勁地跑步的男生們的目光,快步繞到體育館後麵。體育館與社團道場之間的暗處,矗立著一棵如同被遺忘的大樹。從二樓窗戶也看得見的這棵樹下,有個東西很像剛才的蟬。


    蟬仰躺在地麵。看來原本就相當虛弱,雖然翅膀在動卻起不來。樹木那一側的上方傳來蟬鳴,卻像是對於地麵的同伴漠不關心。蹺課的我現在大概也處於這種立場吧。隱隱覺得有股親近感。


    島村蹲到蟬的旁邊打算伸出手。


    「你敢碰?」


    「蟬的話還好。蚯蚓與球潮蟲就不行。」


    我不懂她敢不敢碰的基準。大概是在泥土地爬行的就不行。


    我思考片刻,心想或許真是如此而覺得頗有同感。我敢碰瓢蟲,卻對蜈蚣沒轍。


    島村有點退縮,卻還是抓起蟬。「喔喲喲!」被抓住的蟬不斷掙紮,島村也跟著亂跳。看來她想拉開距離,卻因為自己抓著蟬而做不到。此外希望她別拿著蟬靠近我。亂動好一陣子的島村與蟬,像是累了般安分下來。起身的島村看起來育些猶豫地搖頭之後走向樹幹。


    「抓得住嗎?」


    島村抱持疑問,卻還是讓蟬靠在樹上。蟬的腳匆忙擺動。島村輕輕鬆手之後,蟬抓在樹幹上再度嗚叫,所以我們滿足地回到二樓。我不知何時忘記「順勢直接離開」的想法,而且對於事情演變成這樣也沒抱持反感,覺得這樣也好。


    當我們正在上樓時,島村問我問題。


    「那隻蟬不知道還能活幾天?」


    「不知道。」我老實回答。「我想也是。」島村點頭回應。


    過了一段時間走上二樓之後,輪我詢問:


    「你希望它活幾天?」


    島村稍微思索之後回答:


    「大概十五天吧。」


    經過十五天後的那天,來到二樓的島村她的雙手沾著泥土。


    我覺得她肯定是去埋葬蟬了。


    就這樣,我和島村相遇了。


    這是我還沒將島村當成朋友時的事情。


    基於各種原因,我們之間的關係多少有些緊張。對我來說,我和島村的關係就是這樣。


    我穿過隻有和葉子店與腳踏車修理店營業的商店街,然後越過停駛鐵道的平交道左轉後,馬上就看見了當成會合地點的郵局。經過左手邊的銀行與公車站牌之後,靠在郵局招牌上等待的島村向我揮手。


    我發現島村在某些方麵上異常正經,會合時大多是第一個到。我微微揮手回應,在島村麵前停下腳踏車。


    「明明上課會遲到,出遊卻很準時嘛。」


    「島村小姐講這種話不太對。」


    交談時,我沒看到那個發亮的小家夥在島村身邊,內心鬆了口氣。我一直擔心她今天也會半路殺出來說要一起去玩而和我們同行。說起來她究竟是什麽人?雖然島村似乎因為在好的方麵上不拘小節所以能夠接納她,但她頭發與眼睛的顏色再怎麽怪異也該有個限度。實在不像是生物擁有的光輝。


    「這套衣服在思夢樂買的嗎?超適合你。」


    「不要大家都開相同的玩笑啦。」


    島村拉著白色毛線衣的一角板起臉。既然是「大家」,就代表日野她們應該也說過相同的話。我反省自己的言行。我不想成為這種朋友。


    「我才要說安達,你穿旗袍過來應該很受歡迎。」


    「饒了我吧。」


    島村身旁沒有腳踏車,看來和上學時一樣是步行前來。島村做乎很閑地在郵局停車場繞圈踱步。我的目光跟著她移動,覺得是不是該講點話比較好,卻煩惱想不到任何話題。明明初遇的那段時間對她漠不關心——我到底是從何時開始變得會注意起島村的一舉一動了呢?


    我也是最近才注意到島村的外型,覺得她很可愛。


    「那…那個……」


    「嗯~?」


    以8字形路線走動的島村看向我。


    「我記住歌詞了。」


    「割瓷?鴿辭……歌詞。啊,歌詞是吧,要一起唱的那首。」


    島村理解速度有點慢。但她接下來說的這句話令我安心。


    「如果有其他會唱的歌,到時也一起唱吧。」


    「嗯。」


    另外兩人還沒來。


    幹脆丟下她們和島村一起去其他地方吧?我稍微冒出這個念頭。


    日野與永藤像是察覺到我有這個念頭般同時抵達。她們共乘腳踏車經過右方的橋而來。個子小的日野負責騎車,後方的永藤毫不在意地搭著她的肩。總覺得她們立場應該相反,不太搭調。


    「喔,來了來了。」


    島村上半身探到路麵揮手。li野與永藤一起舉起雙手回應。慢著,這樣不太妙吧?她們就這樣在放開龍頭的狀態下過橋穿過平緩的下坡,接著腳踏車便來到我們的麵前。兩人依然舉著手,所以是以鞋底摩擦地麵來煞車。這些家夥還真奇怪。我以這種想法看著她們,日野則像是看透了我的內心般對我會心一笑。


    島村向跳下腳踏車的永藤說:


    「還不會騎腳踏車嗎?」


    「嗯,當然。」


    永藤麵不改色回應。然後我現在才發現她今天沒戴眼鏡。沒戴眼鏡凸顯了她細長的眼角,增加知性的印象。原本的臉蛋輪廓居然因為眼鏡而變得不清楚,真罕見三水藤與日野來到我身旁。


    「喲,安達兒~」


    日野毫不顧慮地叫我。不拉長音就是「安達兒」,讓我想起小學時的綽號。


    現在想想,綽號比名字還長似乎不太對。


    「喔,這不是安達兒嗎?」


    永藤也跟著裝熟叫我。順帶一提,因為連島村也打趣叫我「安達兒~」,使我不由得看向別處。好想用開襟上衣附的帽子遮住臉.其他人就算了,被掛著燦爛笑容的島村這麽叫的話,會讓我感到有些排斥。


    與其說是排斥,更像是給予自我意識某種影響的——換句話說就是害羞。


    我為了掩飾害羞而跨上腳踏車。被風吹著的話,臉頰的溫度應該也能快速冷卻下來。


    「ktv在哪個方向?」


    「那裏。」


    日野指向我來的方向上稍微有些距離,且位於對街的一棟建築物。


    建築物外麵高掛「某某村」的名稱,裏麵同時有托兒所、燒肉店、小餐館與ktv。雖然排隊進場方式亂得像是忘記節操這個詞該怎麽寫一樣,但停車場滿是車輛。


    好近。走路不用十秒。感覺這樣根本沒必要在郵局會合。我迅速下腳踏車,決定推著腳踏車用走的。真的好遜。


    「但我沒想到你會來耶~」


    「啊,我也是。」島村讚同日野的意見。兩人的目光朝向我。聽內容就知道是在說我,她們卻像是在征求我的見解,使我困惑。


    我坦白說出理由的話一定會被投以異樣眼光——應該說她們一定會對我敬而遠之。


    「反正也沒事做。」


    我說個不傷大雅的謊。我就是因為會以冷淡態度說這種謊,才給人不親和又難以來往的印象吧。我的確有自覺到自己不擅融入群體。


    大概是因為在各種方麵上都缺少經驗吧。而現在這就是在累積經驗。


    「嗯,因為無聊。有這種像高中生或死神的動機,非常好。」


    日野自己一個人很開心地表示認同。為什麽這時候會提到死神?


    ktv的裝漬是南瓜與披風。微暗的店內牆壁吊著橘色南瓜,深色繡亮線的披風當成簾幕高掛。看來是將萬聖節裝飾留到現在。右邊的等候區沙發坐著兩位老爺爺,他們悠閑下著黑白棋。看向其他地方,眼中所見也盡是老年的團體客人。在這種客層的店裏,我們四人有點格格不入。不知道是不是我們看起來年輕,所以從大家看我們的眼神中感覺不到惡意,但受到注目果然還是不太舒服。


    收費標示假日每三十分鍾一百八十圓。一小時三百六十圓。比車站前麵的ktv還便宜。雖然還有九小時的超值方案,但我不想這麽做。


    現在開始唱九小時會唱到晚上。我晚上還要打工。


    「總之唱四小時左右可以嗎?」


    日野轉身看向我們。我本來覺得這樣還是太久,但永藤回應:「不錯啊。」之後,想想四小時應該差下多剛剛好。島村沒說什麽,隻在旁邊捏著發梢。日野就這樣買了四小時的包廂,我在這時候察覺店員也是老爺爺。這間店似乎是日野挑的,不曉得她究竟是用什麽標準來挑店的。


    我們走進後麵的通道,由日野帶頭進入包廂。或許其他人沒什麽感覺,但這對我來說是伴隨緊張的一瞬間。要坐在包廂裏的哪個位置是很重要的問題。


    白色牆壁環繞的狹小包廂裏有兩張黑色的沙發。我看島村往右邊走,我也跟過去。我假裝很自然地——雖然走起路來感覺也有點像是在畫長方形一樣僵硬啦,但我順利坐在島村身旁。日野與永藤坐在對麵沙發。或許順其自然也會變成這麽坐,但還是必須盡力而為。


    「包包放這裏吧?」


    坐在台子旁邊的島村如此問我。我對於坐在島村身旁感到滿足,差點掩不住笑容,一邊自製一邊回應「好」將包包交給她。反正不會有人打電話來,也沒有非得放在手邊的東西。至於腳踏車鑰匙我則放在衣服口袋。


    我朝桌上的菜單伸手。雖然並不是想吃東西,但要是坐著沒事做也靜不下心。不過我伸手要拿時,坐對麵的永藤先碰到了菜單。我縮回手與身體,她以「沒關係嗎?」的目光看我,我點頭回應。


    這段期間,日野誇張地豎起麥克風與手指,按下開關。


    「那麽,事不宜遲由我開始。時光~的漩渦~」


    「別這樣。」


    永藤冷靜地拿走麥克風。我也不經意覺得別這樣比較好。


    再說還沒點歌就開始唱好像也不太對。


    「唔,唱別首吧。」


    日野也很幹脆地作罷,順便討回麥克風。「噗~」她發出這種聲音操作遙控器選歌。下一首不知為何是兒歌。日野一邊唱一邊探看永藤打開的菜單,以左手指著菜單某處。


    「要點整壺飲料的話,麻煩點綠茶。某位偉大的老師說,唱歌時喝綠茶比喝烏龍茶好。」


    「偉大的老師是誰啊?」


    「愛唱歌的s老師。」


    「你講英文縮寫還是一樣很可疑。」


    島村一臉無奈。雖然說是老師,但不是指班導。記得英文縮寫應該是t。


    日野很隨便地唱完她所點的兒歌。「再來換誰唱~」她說著舉起麥克風。我往旁邊看了一下島村,她正在看一開始就放桌上的傳單,不過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而抬起頭。我們四目相對,感覺她在問我「要一起唱嗎?」,我搖頭表示還太早。


    「那換我。」永藤接過麥克風。「換你是可以啦……」說完日野將手擦在腰上。


    「不過有哪首歌的歌詞是永藤小妹你記得的嗎?」


    「呃……呃……」


    永藤含糊其辭地縮起下巴,看起來沒自信。但表情依然不失氣質。


    「不會唱的部分就交給日野好了。」


    「要我連唱兩首喔?這樣會變成獨唱會喔~」


    日野輕聲挖苦,但永藤似乎毫不介意,仍煞麵不改色。


    看來永藤的記憶力似乎有點問題。這麽說來,她問我好幾次名字似乎依然不記得。永藤開始搜尋歌的編號。日野唱兒歌的原因,似乎隻是因為沒查編號隨便輸入就跑出那首歌的樣子。


    不久之後,我們姑且先點的三亞綠茶送到了。端來的當然是老爺爺。我好想調查店裏的平均年齡。在杯裏倒入綠茶,形式上擺個乾杯的樣子之後,永藤選好歌輸入了編號。播放的是二條歐瓦莉這名歌手有點早期的歌曲。


    歌本身有點吵,我不喜歡,但我對一同演奏的鋼琴旋律以及彈琴的人頗有好感。演奏者是和服鋼琴家,從雜誌專訪來看,給人逍遙自在的印象,接受采訪時總是和歌手一起聊狗的話題。前陣子她被問到音樂方麵的問題時,也在聊家庭餐廳的事。


    「知道這首嗎?」


    島村喝著綠茶詢問。「但我不知道歌詞。」我說著點頭回應。「這樣啊!我也不知道。」她興趣缺缺地這麽說,接著拿起杯子喝綠茶。


    島村不是口渴,是閑著沒事才一直灌茶,就算在旁邊看也能馬上看出來。雖然島村看起來很融入這種氣氛,但感覺似乎也有點在勉強自己。回想起她在體育館二樓心不在焉的樣子,就覺得說不定那樣才是正常的她。但她表現得不讓他人注意到這一點。


    即使我與島村在高明程度上有些差距,但處理人際關係的態度或許相似。我是否就是被她和我相像這點所吸引呢。


    無論如何,像這樣四人共處的話,我能清楚理解到還是隻有我與島村兩人一起比較好。


    結果,第二首也幾乎是日野在唱。日野掛著笑容,將麥克風塞過來。


    「來,下一首請~」


    島村與我轉頭相視,如同將麥克風互推給對方。


    「依照順序是你吧?」


    「……唔,明白了。」


    島村接過麥克風。「再拿一支麥克風。」她隨後如此拜托日野。


    「我們要兩人合唱~!」


    她說著要我起身。咦,這麽快?她拉起有點退縮的我一起繞過桌子。雖然這麽說,但島村並不是真的拉我,是她的行動與態度自然牽動我。


    島村似乎有先查過歌曲,迅速輸入編號。忙碌的心髒向我訴說:「希望她可以再多花點時間點歌。」感覺就好像有人將手貼在我背上。


    我不擅長在別人麵前開口唱歌。我一直很痛恨音樂課要在大家麵前進行歌唱測驗這種做法。但今天和島村一起唱,所以我更在意其他的事情。


    我和島村並肩而站。這樣好像兩人站在學校講台上一樣,使我的胃也開始感到緊張。默默聽著歌曲前奏,我開始感到有些頭昏眼花。我沒問題嗎?心裏開始浮現對自己的擔心。


    島村如同窺視到我這份不安,在這個時間點對我說話。


    「其實,能一起唱幫了我很大的忙。」


    「咦?」


    突然說出這種話的島村,打開麥克風開關露出笑容。


    「我不擅長在別人麵前唱歌。」


    「別在唱歌之前講這種話啦~掃興~」日野開玩笑地出書奚落。永藤開始點東西吃。我則是聽到島村如此坦白之後笑逐顏開。


    什麽嘛,原來我們一樣。感覺到和島村又更接近一步的這份喜悅,令我內心悸動。


    「我也是。能和島村一起唱真是太好了。」


    我回應之後,前奏結束,接著是歌詞的部分。


    為了讓我所表露的心情能夠注入至歌曲內,我將這份心情融入了歌聲之中


    後來即使時間到還是再繼續唱了一下,大約唱了五個小時。我也被要求獨自唱好幾首歌,難為情到想低頭的場麵出現過好幾次,不過在島村的稱讚之下,並未壞了心情。


    而這股難為情的心情,也讓我察覺到了我向島村尋求的究竟是什麽。


    走出ktv包廂,時鍾顯示現在是三點多。陽光依然微溫,但氣溫比起上個月明顯下降。冬季將至,今年也將結束。不過一年結束的感覺是我們擅自決定的,即使進入新年還是一樣會冷。


    「安達兒~您今天還滿意嗎?」


    日野詢問我的感想。明明用不著隻針對我逐一問這種事,如同以小心翼翼的態度對待我。不過實際上確實如此。而且我完全被稱為「安達兒~」了。


    「嗯,很快樂。」


    我一邊回答,一邊看向島村。島村也看著我,露出「那就好」的滿足表情。島村表現得像是我的監護人,如果別人這麽做,我應該會抗拒。但我現在卻神奇地接受這種事,差點不得不對她感到佩服。


    「那就好。改天再約你吧,主要由島村負責。」


    「我?呃,我是不介意啦。」


    島村有一瞬間露出「日野自己邀她不就好了?」的表情。這部分就很有島村的個性。相對的,日野不知為何裝模作樣地輕拍我肩膀,一副「我知道喔」的表情……怎樣?


    「那麽,明天見羅~」


    跨上腳踏車的日野揮手道別。我輕輕揮手回應之後,永藤看向日野。


    「你知道我家在哪嗎?」


    「你當我是笨蛋對吧……你以為早上是誰去你家接你的啊?」


    腳踏車載著拌嘴的兩人,朝著橋梁離開。她們交情真好。還有會裝熟。我明明直到上次都還和她們保持距離打交道,她們卻已經將我當成頗熟的朋友。


    我……並不討厭這樣。但我未曾和那種善於逢迎的人交朋友,不太習慣。


    「那麽,我也要回家了——不過接下來就換應付妹妹了吧。嘿嘿嘿。」


    島村半戲譫地笑了幾聲,接著像是脫離獨特的空氣般踏出腳步。包括電話在內,島村做決定時過於幹脆,使我為難。我會考慮太多事情,又不夠靈活,即使如此仍然會猶豫是否要向她搭話,而她卻連讓我猶豫的時間都不給。


    「送你……回去吧?」


    島村停下腳步。我抓住煞車的手指一滑,腳踏車稍微往前了一點。


    「而且我記得島村家似乎在這附近,那個,我覺得一個人走不太好。」


    既然很近就沒必要送她回家吧?我說著就自己察覺到矛盾點。島村不知道是不是也察覺前後兩句搭不上而疑惑地歪過腦袋。或許別隨便找藉口還比較自然一點。


    島村朝著日野她們逐漸遠去的橋頭看了一眼,然後笑了。


    「那就容我搭個便車吧。」


    她將包包放進籃子。我鬆了口氣。接著島村把手搭上我的肩。


    「拜托了,安達兒~」


    「不,那個,島村就正常地叫我名字吧。」


    我轉頭要求更正。島村瞪大雙眼表示驚訝。


    「明明和名字差不多,你討厭綽號?而且居然隻不準我這樣叫……」


    「也不是說隻禁止島村這樣叫,我沒有負麵的意思……」


    如果是隻有島村會叫的綽號,倒也不是不行。


    我就這樣讓回應不了了之,踩下腳踏車的踏板。剛開始沉重地慢慢踩,踩久了就逐漸加速。雖然我喜歡輕快踩著踏板的感覺,但要是騎太快的話一下子就會抵達島村家,所以我稍微放鬆力氣。


    島村家。我光是回想,就差點讓腦袋變得一片空白。今天實在沒意願進她家,或許再經過幾個月也做不到。那是我最大的敗筆。


    「在前麵右轉,直走一段路。」


    「嗯。」


    我依照島村的指示右轉。經過人行道,越過停駛鐵道的平交道,穿過商店街。之後騎到很難和車輛會車的狹窄道路途中時,島村向我說:


    「安達,你真的開心嗎?」


    「普普通通。」


    這次交談對象是島村,所以我老實回答。今天並沒有讓我開心到能完全接受這次出遊。如果島村不在場,我會隨便編個藉口提早離開。


    一起出遊之後我重新理解到,我從日野她們和島村身上感受到的果然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和日野她們成為朋發並不壞,但始終就隻能是朋友。


    在一般假日出遊不奇怪,但要是聖誕節一起出門就不太對。


    我覺得這是所謂的朋友。但我卻希望在聖誕節和島村一起出門。我並非執著於聖誕節,元旦或是立春節分也可以。


    總之,我想拉近和島村之間的距離。而距離拉近之後,我又想尋求什麽?


    關於這一點,我覺得自己也大致明白了。


    我想,我在向島村尋求姊姊或母親之類的要素。


    雖然難以形容,但我需要能夠關懷我、包覆我的包容力。我和家人關係不太密切,我似乎是受到這部分的影響而向往這種感覺。


    不過若將這件事說出口,就如同向大家宣告我有多幼稚,我會沒臉活下去。


    希望島村成為我的姊姊。這種話我說不出口。


    「啊,還是在前麵左轉吧。」


    島村突然說要變更路線。怎麽回事?雖然我如此心想卻仍然照她說的左轉,騎沒多久便看見了一座冷清的設施。此處地麵鋪著細沙,雖然現在空無一人,但原本是給孩子玩樂的地方,我上托兒所的時候也經常受這裏照顧。


    這裏是世間俗稱的公園。


    「島村家真通風。」


    「視野也棒透了對吧,哈哈哈——別說傻話了,我要下車。」


    我將腳踏車停在遊樂器材旁邊,隨即島村就先行下車,踩著沙子走向自動販賣機。我也下車將腳踏車上鎖,此時島村在自動販賣機前麵稍微拉開嗓門說:


    「我口渴想喝個飲料。安達要喝什麽?」


    島村補充說她請客。我回想起我們蹺課時在午休時間裏的對話。


    「有礦泉水嗎?」


    「罐裝的沒有~寶礦力可以嗎?」


    「唔~好。」


    島村拿了兩罐飲料回來。我們繞過旁邊的遊樂器材,前往後麵的秋千處。雖然有長椅,但不知道為什麽我們兩人卻坐到秋千上。


    島村的秋千是黃色,我的是紅色。不知何時塗上的油漆有些剝落,碰觸連結的鎖鏈,就有紅色的鐵鏽落下。朝沾到鐵鏽的手指一撥,鐵鏽就瓦解為粉狀消散,就如同記憶或回憶。而且是美好的那一種。不好的回憶會更加纏人。


    「今天辛苦了。」


    島村慰勞我。「不不不。」我露出苦笑。


    「今天明明隻是出來玩而已。」


    「你不擅長應付這種場合吧?」


    「好像有這麽一點點。」


    「雖然日野那麽說,但如果你不願意,我以後就不再約你了喔?』


    感覺她真的把我當成小學生對待。我緩緩搖頭。


    島村約我,就代表島村也會去。


    既然這樣——


    「不要緊。並不是覺得難受,所以以後再找我吧。」


    我如此回答。「是嗎?」島村說著隨即拿起飲料罐飲用,順便稍微搖晃秋千前後擺動。這種舉動就有如在排遺無聊的情緒。


    我也微微低著頭,一口口喝著寶礦力。


    今天是假日,卻沒有任何人來公園。隻有我與島村兩人。但我覺得要是一個不小心,那個發亮的小家夥可能會從視線死角竄出來,目光忍不住投向各處。她豈止是神出鬼沒,她的外表甚至讓人覺得她會在陽光聚集起來之後突然出現,所以不能大意。


    「……所以?」


    島村忽然看著我的臉。秋千吱吱作響地擺蕩著。


    我聽不懂她的意思,歪過腦袋。「啊啊,嗯。」島村停頓片刻。


    「唱ktv的時候你經常看我,所以我覺得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我不由得差點起身。


    被發現了。的確感覺有好幾次和她目光相對,但不知道她是不是也發現到其他時候我也不時在看她。亂了分寸的情緒從臀部傳到秋千,鎖鏈扭曲地晃動。這正是我的心境。


    我將目光移開島村,腦袋發熱,思索著該如何回答。


    ……好,這時候先試著裝傻看看。


    「我這麽常看你?」


    「嗯。」


    島村微微點頭。我縮起肩頭。再更進一步裝傻下去吧。


    「我覺得是你多心了。」


    「但我們目光相對好幾次耶。」


    確實如此。雖然我每次都用曖昧的笑容敷衍過去,不過這該怎麽解釋?我悄悄觀察島村的反應,她指摘說:「就像這樣。」使我越來越不知道該看哪裏。


    我想對島村說的話堆積如山,但我總覺得說出任何一句,都會讓她以奇異的眼神看我或是逃走,使我畏縮,使我卻步,使我開不了口。


    有各種東西逐漸累積在我脖子以上的部位。如同果實成熟般儲存養分,但儲存過度隻會在腐爛之後淒慘落地,就是這種心念。心念的一角如同從樹幹露出的樹苗般探出頭,試圖從我的口中竄出。雖然有加以抑製,卻來不及了。


    呼、呼呼、呼。我聽著白己如同變成狗的呼吸聲。


    「可以……摸摸我的頭嗎?」


    我說完,將低垂的頭朝向島村。


    我內心不知所措。我隻能這樣對自己解釋。我搞不懂自己在講什麽,卻又驚訝地覺得自己到底在說什麽傻話。不知道島村現在是什麽樣的表情。我害怕看見她的表情,所以我抬不起頭,要是放開秋千鎖鏈,我的下巴可能會撞擊地麵。


    「嗯……」


    島村的反應很簡短。聽起來像是維持一步的距離觀察我。這段期間,我的頭感受到視線。我冒出一滴滴冷汗,喉嚨顫抖得想大喊「當我剛才沒說」。手臂首先受到餘波的影響不斷打顫。還是不要這麽做吧——這句話我不知道想過了多少次。


    我無數次地跨越了後悔與已然凝固的某種東西並無數次地感到絕望,即使如此我仍然麵向前方——


    大概就在此時,島村的指尖如同羽毛翩然降臨,碰觸我朝向她的頭。


    「哇!」我不禁發出聲音。內心像是開花般感到雀躍。


    指尖一開始像是在確認頭部般輕觸,接著島村小小的手心包覆我的頭。像這樣緩緩撫摸的話,就搞不清楚究竟是我的頭發還是島村的手在柔順地滑動著。


    「安達真愛撒嬌。」


    感覺她之前也說過相同的事。當時我也別開臉,所以不知道島村是以何種表情這麽說的。聽起來像是無奈,又像是在微笑著。這裏沒有風聲遼蔽,感覺連時間與地球都停下來看著我們。


    不同於胸口激烈的悸動,內心平靜得差點靜靜流下淚水。


    於是我了解到,原來心不在胸口。


    一定是為了想就近感受島村的手心而跑到頭上去了吧。


    「再一下?」


    島村用手指撫摸我的瀏海。我默默點頭,她的手隨即溫柔撫遞我的頭。每當被她撫摸以及指尖梳過頭發時,腦袋裏就逐漸變得透明。如果現在的我有尾巴,肯定搖得很用力。被同班女同學摸頭這麽開心,我怎麽了?


    我究竟是笨?還是怪?肯定兩者皆是,我該思考的或許是兩者所占的比例。


    「可以了嗎?」


    「……嗯。」


    我縮回差點說出「還要」的舌頭,微微地搖頭回應。


    島村的手離開了。抬頭需要勇氣,但我努力抬起頭。


    收回手的島村摩擦十指,放鬆嘴角。


    「別在教室叫我姊姊喔。」


    島村半開玩笑提醒我。「我說真的喔。」她露出有些自嘲的笑容。


    不知道島村是不是也覺得害羞,她一鼓作氣地喝光飲料。


    她緊握喝完的空罐,並向我伸出空著的另一隻手。


    「給我吧,我一起拿去丟。」


    「啊,這罐還有,我打算回去的時候再喝。」


    「這樣啊。」


    島村去丟她自己的空罐。我看著這一幕,將手中罐子倒轉。


    一滴都沒滴落。裏麵空空如也,換言之,我說謊了。


    我打算帶回家擺飾在房裏……這樣好像有點惡心。


    但島村不會來我房間,最重要的是我自己可以就此滿足,所以遵循這種欲望也不壞。要將何者視為寶物,由我自己決定就好。


    頭頂依然輕飄飄的,我感受著餘韻,輕輕將罐子放在腳踏車籃子裏。


    島村走回來,我準備騎上腳踏車。我開鎖跨上坐墊之後,島村也從後方上車。這次我稍微在意起她搭著我的盾這件事。我回想起握手時的觸感,感覺臉頰逐漸發燙,於是我低著頭踩踏板起步。


    因為距離傍晚還很久,我無法將臉紅解釋為夕陽使然。


    腳踏車離開公園,載著島村與我前進。


    腳踏車是在實質的意義上走在隻屬於我們兩人的時間裏。雖然這段時間再過十分鍾就會結束,但寶物就是因為時效不長而增加其魅力。


    跳進去,再遊遍各處,最後換氣。然後又再沉入更深的地方尋找。


    想和島村成為特別的關係。


    沒有奇怪的意思,真的沒有。但如果是特別的關係,奇怪也無妨。


    總歸來說,我想我應該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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