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圖源:流哲不哼太


    翻譯:大家都在哭的時候隻有我在找繩子上吊


    所謂主人必芳香四溢。


    這並不是講真的聞起來的味道。


    我所講的是主人其存在本身。理想的主人會釋放出堪稱為獨特氣息的東西。


    領袖氣質、女王氣質,又或者說自信洋溢、魅力無窮,怎樣都行。


    簡而言之,真正的主人會散發著強烈的氣場,無時無刻不在詮釋著那就是『我的主人』。具體來講,那是遠處都能感到炫目的光輝,身臨近旁則不由自主想要去跪拜的,令人為止懾服的氣場。


    我將那些能夠明確感受到的氣場歸集在一起,統稱為『芳香』。那是哪怕隻看一眼,哪怕隻看到冰山一角便能明白的東西。


    主人必芳香四溢。


    也就是說,我的主人——春風琴音小姐乃天下間最最芬芳之人。


    那麽,前麵鋪墊了這麽多究竟要講述什麽呢?


    不是別的,正是我——管家佐山夜助與我的主人,幸福每一天的記憶。


    更詳細地說,是交雜與日日月月之中的諸多事件,以及我的糾葛與煩悶等。但是,這裏暫且把那些拋到一邊,希望您能記住的事情隻有一件。


    我的主人——春風琴音小姐是最棒的。


    她至高無上。


    她完美無瑕。


    她就是天使。


    您能理解這些就足夠了。


    天使的保佑必與您同在。


    * * *


    恕我唐突。本人,夜助變成了椅子。


    厚實的布藝窗簾、填滿檣際的書櫃、可愛的純白色圓桌、蜂蜜色的琉璃花瓶gallé,在這個有諸多珍品點綴著的房間裏,我正在椅子裏麵。這是一張坐上去十分舒適的紅色皮椅。之所以舒適,指的當然是椅子內部。


    這裏較為狹窄,較為逼仄,被塞得十分飽滿,感覺十分不錯。


    最美妙的還當屬來自上方的重量。


    現在,主人就在我的上麵。我的主人——春風琴音小姐正輕輕地坐在我的身上。


    我的主人美得不似人間之物。長長的秀發烏黑亮澤,顏色較淺的眼睛猶如琥珀,櫻桃小嘴就像洋娃娃,這一切部件都融匯在那瓷器一般雪白的肌膚之上。每當我拜見她的尊容,那極致的崇高便令我感到醍醐灌頂,有如洞悉森羅萬象。


    另外,小姐撒開來放鬆的手和腳猶如米洛斯的維納斯像一般完美。如果你說米洛斯的維納斯像沒有手,那定是令人啼笑皆非的指摘。因為維納斯像如果有手,那必定與主人的玉臂如出一轍。


    我在椅子裏,主人在椅子上。


    沒有任何問題。


    天下太平。


    正當我和主人正享受著愜意的午後餘暇之時,忽然大門那邊響起了鈴聲。


    是入侵者妨礙我和主人愜意時光……更正,是有客人到訪。我在椅子裏麵忿忿不平地蠕動起來,但主人卻興高采烈地回應了我


    「夜助,你不用出來……久違地有客人到訪呢」


    主人從椅子上跳下去,然後應該是拿起來帶畫麵的內線電話分機,對著話筒說


    「好幾不見。夜助現在抽不開身,您能自己進來嗎?」


    主人又回到了椅子上。


    她之所以不親自前去迎接,應該是不忍扔下椅子裏的我一個人。我夜助喜出望外。


    過了一會兒,有人進入客廳。


    「打擾了。琴音小姐,您還好嗎」


    「托您的福一切安好,久遠先生」


    聽過對話,我判斷出對方的身份。他是擁有這棟房子備用鑰匙的人,久遠昭閣下。


    主人所在的家族依靠曾祖父在明治時期打造的船舶產業為根基,如今事業發展遍布各行各業。主人的父親春風孝明老爺過去擔任集團母公司董事長,這位久遠昭閣下當時便是孝明老爺的左膀右臂。主人的父母雙雙撒手人寰後,久遠閣下便承擔起了未成年人的監護責任,負責照顧主人。


    由於主人現在芳齡已有二十二歲,已經成年,未成年人的監護責任已自然解除。但現在主人正在大學深造,為了讓主人專注學業,便讓久遠昭閣下繼續負責財產管理。


    今年五十八歲的久遠昭閣下摘下帽子(因為看不見,純屬想象)扣置於胸前,那張絲毫不顯老的端正麵龐之上露出笑容,對主人說


    「我稍微騰出了點時間,便想和小姐聊聊」


    「那真是非常歡迎。我和夜助都很開心」


    久遠閣下是位高潔的人,不忘老爺的恩情,從未心生邪念,一直完美執行著財產管理。


    即便在我這個主人大人的管家眼裏,他都是位重情重義的人。


    他定期就會親自前來探望主人,卻又一直保持著不會太過親密的距離。我知道,這讓失去父母的主人感到十分寂寞。因此,我總是對他懷著有些複雜的心情。


    「話說,夜助君在哪兒呢?都來客人了還那麽忙,這到底是……」


    「您要找夜助,他就在這裏」


    主人話音剛落便從我身上跳了下去。恰到好處的重量從我的身上離開。雖然無比遺憾,但主人說的話就是命令。


    我拉開表麵的魔術貼就從裏麵出來了。這種分離結構十分簡單,這所房子裏所有家具都是這樣子,著實方便。


    「久遠昭先生,很抱歉有失遠迎。夜助在此」


    「人肉座椅人間椅子!」


    「您是指江戶川亂步?」


    總覺得久遠閣下精神出現錯亂,隻見他一邊嘴裏「啊~、嗚~」地呻吟一邊胡亂抓撓頭發。接著他嗖地朝我指過來,向主人主張


    「琴音小姐,你不能坐在那種東西上麵!這絕對絕對不利於您的教育!」


    「可是,夜助喜歡這樣啊……」


    主人還訥訥地嘀咕「另外,夜助還喜歡黑黑的地方」。


    主人真是太可愛了,可愛到連太陽都禁不住羞愧地遮住麵龐。由此帶來的後果便是漫漫凜冬降臨全世界。對我來說這是最基本的小知識。


    「是吧,夜助?」


    「主人所言極是。夜助我最喜歡漆黑狹窄又能感受到主人那羽毛般輕盈重量的地方了」


    「哎呀呀,嗬嗬」


    主人多半不太理解當中的含義。


    久遠閣下再次仰天絕望,接著這回又對我說道


    「要不是看在你是個優秀管家,從前侍奉孝明老爺的份上,真的早就讓你滾蛋了」


    「能夠侍奉在主人身邊,我夜助每時每刻深感榮幸」


    我麵帶微笑這樣講道。


    好了,這裏請您稍稍記住久遠閣下說的話。


    不管怎麽說,眼下的第一要務還是接待久遠閣下。


    我為久遠閣下端上咖啡,為主人端上紅茶。


    久遠閣下就學業與日常生活等方麵問了許多無傷大雅的問題。主人總是笑臉回應。一段不上長也不算短的時間過去後,久遠閣下起身。


    然後,他最後說了句多餘的話


    「令尊的事情實在令人遺憾,但小姐請不要萎靡不振,一定要打起精天神來。令尊的在天之靈也一定是這樣盼望的」


    這個男人著實不厭其煩,每次都會重複相同的一句話。他似乎當真認為這是在激勵主人。


    隻見主人的臉上籠上愁雲。這一定是因為這番話讓主人想起了父親。


    主人深愛父親母親,愛的越深傷也越深,如今回首依然伴著痛楚。久遠閣下不曾發覺這一點,是個十足的木頭人。


    木頭人走了,留下了徹底無精打采的主人。


    久遠閣下雖然十分重情重義,但這樣一弄,我對他的評價一下降到了海蛆級別。竟敢讓世間至寶的主人傷心難過,你這混賬海蛆難道盼著上天震怒,天崩地裂嗎?


    「……夜助」


    「夜助在此」


    「我,有些累了」


    「我非常,非~常理解您的心情」


    「所以,我想出趟門」


    「明白」


    出門很適合轉換心情。


    我舉雙手讚成主人的決斷,興奮地哼著歌著手準備。


    好了,主人今天會去哪兒呢。


    不論任何地方,主人去的地方一定百花爭豔,小鳥鳴囀,不缺事件。


    * * *


    於是,我們遇到了搶劫。


    在這裏,大多數人一定會覺得,通常來講出門怎麽會突然遇到搶劫呢?


    也有人會覺得問題不在這裏,都遇到搶劫了我還擱這冷靜地講個什麽?


    但我懇請您暫且把這些問題先放一放,聽我講下去。主人在生活中本來就避免不了這類事情,她自誕之時起便背上了這樣的命運。


    恕我唐突地展開回憶。


    我本意是想講講這次為什麽會發展成遭遇搶劫的事態。


    但在此之前,我想讓您聽聽主人年方十歲那時的事。


    那時,主人父母雙雙被殺。


    那個連環殺人犯把大街小巷鬧得雞飛狗跳,凶手至今尚未歸案。但在那之前,主人就已經遭遇過各種各樣的事件。綁架、劫持、縱火、扒竊,那真是五花八門。


    實不相瞞,主人是『吸引犯罪體質』。


    她去的地方必然會掀起事件。


    有時甚至碰巧在場的人突然而然就不顧一切地實施犯罪。這種體質並非承襲父母,而是主人天性使然。實不相瞞,主人之所有擁有這樣的天性絕非機緣巧合。但是,主人對此一無所知。


    總之,主人自很久前便一直暴露在種種危險之下。不過時至今日,主人成長了,不知算不算擁有了夠抵禦危險的力量——總之主人習得了特技。於是,主人便和我一起過上了平靜的生活。


    好了,言歸正傳,講講現在的情況吧。


    地點在一家非常普通的咖啡廳。就是公眾光顧的那種,普普通通的店鋪。


    相比高檔店,主人更喜愛這種地方。主人尤其喜歡私人經營的,可愛又令人內心平靜的,氛圍暖烘烘的地方。


    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家店儼然就是這種風格。


    店內統一采用傳統木藝裝潢,正午和煦的陽光從鑲有彩色玻璃的窗戶灑進店裏,仿佛唯獨此處從現代的喧囂中隔絕。


    可能是店長的興趣愛好,牆邊擺著看上去價格不菲的吉他。此外,招牌菜的菜單上裝飾著手工繪製的鬆餅與豬排三明治的插畫。


    店內除了我們占據的一個雅座之外,再無其他客人。


    我適才流眄一瞥,見廚房裏空無一人,甚是冷清。


    再看看櫃台內側,那邊依然一副要鬧出持刀傷人的局麵。


    「冷、冷靜下來,春浦!」


    「不,店長,我很冷靜。我是認真的」


    此時我心想。


    白癡嗎?


    人的犯罪動機基本是為了錢,所以先假定這次也是搶劫事件。


    可是,店員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店裏拿刀對著店長實施搶劫。你倒是打樣之後再動手啊。


    你很清楚收銀台的位置。或者索性趁晚上正大光明地進店去偷,然後直接以內部作案登報報導得了。


    不顧店內有客強行作案,實在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呢。


    順帶一提,我們到這裏的時候,櫃台裏隻有店長一個人。那個叫春浦的是後來進來的。他大概是從後門進來,然後鎖上了正門,突然把刀亮了出來。那是一把折疊式多功能野外軍刀。


    春浦或許認為通常這個時間段店裏沒有客人,而我們又坐在店內最裏邊的雅座,但他還是太疏忽了。不過一想到主人的『吸引犯罪體質』,犯下這種疏忽也情有可原。不論我們如何掙紮,命運都將把我們推入事件的漩渦中。


    主人由於剛剛讀完書,正昏昏欲睡,並沒有發覺有事件發生。主人點的飲料已經喝完,杯子也被撤走了。


    我直到剛才還一直「主人的臉天下第一可愛啊,不過這是理所當然的啦呃嗬嗬」地盯著主人,結果幸福的時光被打擾,這令我滿腔怒火。


    然而櫃台裏麵絲毫感受不到我的激憤,對話仍在繼續


    「春浦,住手啊,別做傻事」


    「不,店長。我恨你」


    既然有恨,那沒準就更沒辦法了。人類在怨恨麵前會變得盲目。


    譬如眼前這個例子。


    春浦思考事情發展成這個局麵的情況,在腦子裏製定搶劫計劃。不久他不光隻是在腦子裏想,開始忍不住出門隨身攜帶凶器。


    隻要起意,隨時可以動手。他此前都沒有真正邁出那一步。


    但今天,擁有『吸引犯罪體質』的主人出現了,於是春浦的犯罪欲就被自然而然地點燃了。


    準確說,春浦看到主人被撤下去的杯子,又看到店裏空無一人,於是斷定現場沒有其他任何人,於是產生了突發性衝動。他並未發覺,這是由『主人的茶杯』作為契機編排而成的,不自然的衝動。


    然後便是推倒多米諾骨牌。


    在驚人驚訝的轉眼之前,超衝動性又有計劃的犯罪便實現了。


    原來如此,我自以為這則推理十分正確。


    我抱起胳膊,思考我們被卷入事件的原因。


    此時,主人依然迷迷糊糊。呃嗬嗬,真是宇宙第一可愛。哎呀,這種世界真理還用得著說嗎?呃嗬嗬。


    這個時候,春浦還在絮絮叨叨地陳述他對店長的怨恨。


    「你拆散了我和打工妹夢野,承不承認」


    「那是你們……」


    「都怪你動不動就罵,夢野才離我而去」


    「你這麽說就……」


    「還有,店長你總是瞧不起我對吧。很多人都這麽說」


    「是、是誰說的?」


    「都這個地步了,我可不想把別人扯進來。不告訴你。另外,你知道我這個人不懂拒絕,所以強行給我排了超多班,承不承認?我已經受不了了」


    「那你倒是說啊」


    「說了能改變什麽?」


    除了這些,春浦又把滿腹怨恨紛紛發泄出來。店長的妨礙導致戀人夢野對他變得冷淡,他因此受到打擊,事情接二連三地搞砸,打工時還造成了店內損失,結果背上債務。他為了設法償還債務,用自己心愛的吉他抵押借了錢。超負荷地給他排班似乎就是從那段時間開始的。然後他陷入失意的穀底,最後就爆發了。


    但是,與我何幹?


    不提這些了,主人真是太美了,呃嗬嗬。


    「所以說,我已經忍無可忍了。店長,請你去死吧」


    「等等!等等,求你了!要錢的話我拿出來」


    哎呀,情況變了。


    這樣一看就不是搶劫,而是殺人事件了。


    照此情況一定會相當不妙。可憐的店長將一命嗚呼,周圍將化作一片血海。然後,身為目擊者的主人會被春浦發現,搞不好會被盯上性命。


    我憤怒不已,下定決心必須要把這個叫春蒲的店員鏟除。我不懂人心,我是主人的侍從,是主人的椅子,與主人一起嬉戲度日。但是,我對主人將遭遇到的危險要比常人敏感一倍。


    於是,我準備像『奔跑吧梅勒斯』中的梅勒斯一樣行動起來。但在此之前必須決定好要做什麽。不論任何事情,提前計劃都很重要。


    不論結束的方式對犯人來說多麽不幸,總之隻要平息事態就行了。我繼續交抱雙臂,開始思考。


    那正是人們常說的,惡魔式的解決方法。


    * * *


    我注意不吵醒主人,輕輕起身並行雲流水地溜出雅座。


    接著,我直接在擦得一塵不染的地板上蠕動前行,以櫃台作掩護前往目標位置。


    幸好春浦刀指店長的劇情正火熱進行中,絲毫沒有注意這邊。我溜進被店長擋在身後的廚房,從裏麵拿出某件物品後返回。


    隨後,我直接把那件東西塞進店長手裏。春浦發現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大吃一驚。店長看到手裏的東西,也驚訝得眼睛差點掉出來。


    我交給店長的東西不是別的什麽,正是製作豬排三明治使用的切肉菜刀。


    「怎、怎麽回事……你什麽意思」


    「我不清楚你們究竟要拖到什麽時候,不過隻有一方拿著武器就不公平了呢」


    我對春浦答道。然後我指向他的武器,說


    「春浦拿出刀指著店長,而且對店長充滿憎恨。都到這一步了,店長不可能不明白吧?所以剩下的就隻有被殺,不然就殺死對方」


    我唆使店長,讓他再次認清處境多麽危險。


    沒錯,春浦已經動了殺心。事已至此,隻有一條路可走。


    要麽殺,要麽被殺。


    但萬一店長被殺,而春浦又安然無恙的話,我就傷腦筋了。因為那樣的話,春浦的毒牙可能會指向我的主人。


    所以,我便準備了另一種解決手段。我很清楚,當人獲得反擊手段之時,倫理就會從腦子裏消散。


    這多麽令人遺憾而又愚蠢啊。


    盡管如此,店長仍慌慌張張提出反對


    「就、就算這樣,可我怎麽能……」


    「那您就心甘情願被殺掉嗎?」


    「那不如你來……」


    ——你來動手不就好了?這話店長實在說不出口。


    不過這裏有個對店長來說十分遺憾的通知。不論店長被捅也好,平安也罷,對我而言都無關緊要。


    我隻在乎主人的生命,其餘的都是塵芥。


    我對萬物一律平等,誰死誰活都與我無關。愛的反義詞是漠不關心。喜歡喜歡超喜歡愛得死去活來的反義詞是讓你們統統死個一幹二淨權當為地球環境做貢獻。


    綜上所述,我沒理會店長,舉雙手表示不參與。


    店長手裏拿著刀,與春浦相互瞪視。


    兩個男人手裏都有武器。


    這個平衡遲早要被打破。


    我當即旋踝,迅速地回到了雅座。身後響起像是慘叫的叫喊聲。


    我不知道誰先動的手,總之切肉的聲音持續了下去。


    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主人難免會被吵醒吧。主人詫異地張大雙眼,害怕得像小狗一樣瑟瑟發抖。


    我回到雅座後,主人摟住我的胳膊對我喊


    「人類好可怕!夜助,我需要的隻有你!」


    啊,多麽令人恍惚——


    我仰望天空,被這美酒一般的話語灌醉了。


    * * *


    以上是我展開的妄想。


    沒錯,這一切都是我惡魔式解決法的妄想,還沒有訴諸實行。


    證據就是,我現在正一邊盯著主人的臉一邊吞咽著滿溢而出的口水。春浦和店長之間的修羅場還在繼續。太能拖了,到底捅不捅啊,你給個準信啊。


    我開始苦思。


    我有十足把握,現實一定會像我的妄想一樣。然後運氣好,店長要是能把春浦收拾掉,我們就沒有危險了。最不濟能讓春浦無法正常行動也行。不論是存活下來的是誰,總有辦法搞定他的記憶。


    隻是問題在於,我把菜刀交到手裏的畫麵可能會被恰好安裝在微波爐附近的監控探頭拍到。我很希望春浦事先已經關掉了監控的開關,但春浦畢竟自帶馬虎屬性,難以指望。


    可惡,你到底多沒用啊。


    我不禁再次震動。


    「事情就是這樣。店長,你已經逃不了了!受死吧!」


    「等等,我道歉還不行嗎,求你饒我一命啊!」


    春浦和店長的逼問迎來已經不知是第幾次的高潮鏡頭。


    好了,我該怎麽做呢。


    應該按照惡魔式解決法執行嗎?


    正當我想到這裏的時候,忽然有人抓住我的衣袖。


    那是主人的小手。一股衝動向我侵襲,我情不自禁想要在那雪白優美的手指上吻下去,但我咬住舌頭竭力擺脫掉私欲。


    「那個,夜助。事情我全都聽到了」


    「啊,我的主人,原來您一直醒著啊!然而您發現了局勢的凶險,選擇靜觀其變,真是何等聰明!」


    看來主人根本就沒睡著。


    主人雖然被騷動吵醒,但依然閉著眼睛,靜靜觀察情況。這是何等明智的判斷。換做是過去那些時代,主人毫無疑問被冠以賢者之名。


    榮光與聰明的主人同在!


    主人沒有理會我的興奮,繼續向說悄悄話一樣告訴我


    「那個,夜助。我覺得春浦不是真心要殺店長」


    「咦,這……唔」


    不對,這難道不奇怪嗎?


    目前修羅場仍在火熱進行中。但主人根據她的設想,接著說了下去


    「所以啊,夜助,我想請你幫幫忙……這樣這樣,然後那樣,好嗎?」


    我不禁顰眉。其實我有著難言之隱,並不想著手解決事態。但既然主人都拜托我了,我也隻好從命。


    於是,我偷偷溜出雅座,沿地板蠕動滑行去了吧台那邊。


    * * *


    「所以,店長,受死……誒,誒?」


    春浦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店長也忘記自己所處的危險,歪著腦袋。


    二人扭頭,從吧台向直通廚房的入口探進來,喊道


    「你、你幹什麽?」


    「我在泡紅茶」


    我不以為然地給出回應。


    具體來說,我正在燒開水。


    這裏是咖啡廳,所需的材料器具一應俱全。春浦和店長見我突然出現還擅自用起了廚房,都被驚呆了。


    這正是主人給我的指令。


    『請泡紅茶』


    首先溫茶壺和茶杯,接著將茶葉放入茶壺,倒入煮沸的熱水。我挑選的茶葉是大吉嶺。按葉片大小要燜四分鍾左右。


    此時正好春浦開始行動。他奮力擺脫困惑,朝我大聲喊


    「泡什麽紅茶!少開玩笑!」


    「絕非開玩笑。我乃專職akumade管家,泡茶乃分內工作」


    春浦從吧台踏進廚房入口。


    好了,現在我有四分鍾的自由之身。


    春浦拿刀指過來威脅我。我瞬間抓起某樣東西,對著春浦筆直刺過去。


    『然後啊,請你奪走春浦的刀,但不要傷到他……所以要用到……』


    春浦的刀紮在了那東西上麵。那東西其實是一根長長的餐包。


    我緊接著往春浦手腕上輕輕一敲,把長餐包一轉,刀便脫手了。刀紮在餐包上,離開了春浦手中。


    控製現場的武器沒了,氣氛變得尷尬。


    正好燜茶的時間到了,我又回去泡紅茶。


    我用茶匙在茶壺中攪拌,然後使用濾網,保證濃淡均勻地將茶導入四隻茶杯。被稱為黃金一滴golden drop的最後一滴自然是倒進主人的茶杯裏。


    如此一來便準備就緒。


    此時,店長慘叫著準備逃走。


    「請等一下。您究竟要上哪兒去?」


    沒等他逃走,主人突然現身。


    主人立如芍藥,坐如牡丹,行如百合,臉上燦爛地露出天使的笑容。主人的笑容擁有驅散恐懼安定內心的效果,比能量石power stone更靈驗。


    「報警,我要去找警察啊」


    「這是什麽話。接下來是喝茶時間哦」


    「喝、喝茶時間?」


    「來來來,這邊請。春浦也請一起」


    主人就像唱歌一樣輕聲說道。


    店長和春浦麵麵相覷,就像被操縱的提線木偶一樣雙雙跟著主人坐了過去。我單手端著托盤緊隨其後。


    我們回到雅座裏,我在每一位麵前擺上紅茶。


    茶會已準備就緒。


    主人率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舒了口氣


    「真好喝,夜助」


    「承蒙誇獎」


    店長和春浦見狀也喝起來,隨即二人眼睛瞪的滾圓,說


    「啊,真好喝」


    「泡得真不錯啊」


    就這樣,現場恢複了和平。


    此乃不可推翻的舉世和平。


    主人燦爛地露出微笑。


    春浦和店長被感染一般,也笑起來。


    就這樣,事件迎來了天使式解決法。


    真不愧是主人。不過,事情不會就此結束。


    店長突然回過天神來,用力在桌上一拍


    「對了,春浦,你剛才是什麽意思。我要去報警」


    「店、店長」


    沒錯,照此情況下去,春浦定然陷入不幸。


    雖說是店長咎由自取,但畢竟是殺人未遂事件。店長一旦提出控訴,事情不可能輕易收場。


    可就在這時,主人接著說了下去


    「店長先生,您在說什麽呀」


    主人臉上掛著完美無缺的微笑。


    那是完完全全堅信不疑的表情。


    「哪有什麽殺人未遂事件呀」


    就這樣,大小姐的天使式解決法開始運轉。


    * * *


    「……啥,你說什麽?」


    「剛才的野外軍刀是折疊式的多功能刀,對吧?」


    春浦一驚,麵色緊張起來。


    正如小姐所說。


    我雖然提到過『春浦忍不住出門隨身攜帶凶器』,但遭到巡警盤問時會造成問題的東西是不可能放心隨身攜帶的。他應該是恰好壓著紅線做出的選擇。折疊式多功能野外軍刀能夠從側麵彈出螺絲批與開罐器,放進包裏攜帶勉勉強強不會造成問題。


    但是,這裏又出現一個新的問題。


    「刃長隻有五公分,用那種東西怎麽好殺人呢?」


    換做是我,我會以造成大量失血為目的紮向手腕使勁一擰再拔出來,或者直接割開脖子,主要還得看怎麽使用。但是,我不認為春浦能采取合適的用法。


    接著,主人又指向牆壁。那裏貼著手工繪製的鬆餅與豬排三明治的插畫。那應該是這家店的招牌菜。


    主人挺起胸膛,嘹亮地發出至高無上的嗓音


    「這裏是咖啡廳。有用來製作三明治的鋒利菜刀,也有切鬆餅的廚刀。春浦在這裏打工,當然知道這裏有那些刀!可春浦卻都沒有選那兩種刀。這就表示,春浦並不是真的動了殺心,隻是想嚇唬嚇唬店長!對不對?」


    主人的解釋不無道理。剛才在妄想中,我把店裏的切肉菜刀遞到了店長手裏。春浦如果真的心懷殺意,欲致人於死地而後快,絕不可能遺漏那些傑出的凶器。


    這個問題被指出來,春浦目光閃爍。


    先行動的反倒是店長。


    「春、春浦,真的是這樣嗎……」


    「……嗯」


    說到這裏,春浦好像也意識到了。


    隻要接受主人超善意的解釋,現在就可以當做一場玩笑收場。


    既不會有搶劫犯,也不會有殺人犯。


    歸根結底,春浦的衝動隻是被主人的『吸引犯罪體質』所吸引突然點燃罷了。而主人現在正親自嚐試滅火。這時接受這個提議對雙方都好,我夜助建議這麽做。


    主人滿懷期待的地盯著春浦。


    春浦幾度開口卻欲言又止。


    此時,主人的天使之聲撲麵而來


    「何況,以二位的關係當真非得鬧到你死我活嗎?」


    主人的天使式解決法在此刻初見鋒芒。


    就連我當初所設想的,為相互憎恨的二人所安排的解決法——就連『隻有殺或被殺』這個結論,在主人麵前都不堪一擊。


    「店長的妨礙,拆散了春浦和打工的夢野小姐……可是店長在被逼問時的反應卻反對說『那是你們……』欲言又止。所以,店長是不是有自己的苦衷呢?」


    主人疑惑地問了過去。對於春浦那些氣急敗壞的牢騷話,主人未曾充耳不聞。這麽多麽的慈悲啊,要造一百尊銅像來歌頌主人的城府之深。店長脖子一縮,提心吊膽地解釋


    「……我擔心二人會怠慢工作……我隻是不想讓他們在客人麵前親熱而已,其他事上沒想過妨礙他們」


    「……咦?」


    「另外,讓你和夢野小姐分手的決定性原因,真的是店長嗎?」


    主人以清澄的眼神問了過去。春浦不敢直視,移開目光。


    我回味春浦說過的話。『店長的妨礙導致戀人夢野對他變得冷淡,他因此受到打擊,事情接二連三地搞砸,打工時還造成了店內損失,結果背上債務』。


    春浦沒說打工造成店內損失是在失戀前還是失戀後。夢野小姐肯定不會痛痛快快地扶持背負欠債的戀人吧。春浦的沉默就是證據。


    主人繼續說


    「再然後,你聽很多人說,店長總是瞧不起你。真的確有其事嗎?」


    「……這……」


    「店長剛才就說了,店長禁止你們在客人麵前親熱,這就表示店長是個對工作十分嚴肅的人。這樣的人招惹許許多多的人記恨並不奇怪。所以,那些人搞不好隻是對你扇陰風點鬼火喔」


    春浦被主人這麽說,目光彷徨一陣後看向了店長。店長搖搖頭,說


    「我沒說過……我真的沒說你壞話」


    「……天啊」


    春浦錯愕不已。主人又接著對他說


    「店長超負荷地給你排班,一定是出自善意」


    「為什麽啊,絕不可能!」


    「春浦,你不是把自己喜愛的吉他抵押出去了嗎?所以……」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事實已經非常清楚了。


    春浦『缺錢』。


    然後,店長又是一位十足的音樂愛好者,甚至把吉他裝飾在店裏。這就足以表示……


    我們的目光匯集在一處。店長細若蚊蚋地坦言


    「你不多賺點錢,就拿不回吉他吧?所以我就……」


    「……店長」


    「瞧吧,沒有任何理由讓你憎恨店長」


    主人臉上燦爛地綻放出如花兒般的笑容。


    然後,主人像唱歌一樣接著說了下去


    「而且。春浦也不是壞人。戀愛破滅了也沒說過女孩子一句壞話,對打工的排班一直沒推辭,這一定是因為心地善良。最能看出來的就是,這家咖啡廳的地板光澤透亮一塵不染,這一定得歸功於春浦每天努力工作!這樣的人,不可能動手殺人!」


    主人堅定有力地做出斷言,猶如那就是世界真理。


    主人的眼中,是發自內心堅信的眼神。


    春浦快哭出來,整張臉擰了起來。他垂下目光,苦惱著什麽,目不轉睛地盯著透亮的地板。


    然後他轉向店長,低下了頭。


    「店長……非常抱歉!」


    「算了算了,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夢野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春浦泫然欲泣地說道。肩膀用大大的手掌包住了他的肩膀。


    我不禁仰望天花板。


    一敗塗地。


    在主人的愛麵前,就連我本以為隻能相互殘殺的兩個人最後都能和平解決困難。不過,這樣才是我的主人。


    當然,出於『某種理由』,我最希望的還是事情能夠如我預期地發展。我的惡魔式解決法遭遇挫敗,我內心含著淚卻依然大呼「喜歡!」在糾葛中苦悶不已。


    鐵定要發展成命案的事件在驚險中平安解決,或者說被消除掉了。


    * * *


    「夜助,熱可可和紅茶都很棒」


    「主人您喜歡就再好不過了」


    就這樣,我和主人安然無恙地離開了咖啡廳。


    我們抓緊時間回家,但身後有人追了過來。


    回頭一看,是春浦。


    我上前護住主人。春浦停下腳步,向我們猛地低下頭


    「那個,非常抱歉」


    「哎呀,這是怎麽了?」


    主人若無其事地問了過去,然後春浦用顫抖的聲音答道


    「其實,我,突然就衝昏了頭……但被這位大小姐說了之後,我幡然醒悟了。其實我根本不是真心想殺店長,我其實非常害怕殺人……謝謝你們阻止我做出那種事」


    「雖然不是很明白,總之你的迷茫消除了就好」


    主人這樣說道。


    春浦抬起頭,不解地說


    「迷茫?」


    「你現在的聲音聽上去舒暢多了,眼睛也亮多了」


    主人嗬嗬一笑。此乃迷倒全世界的微笑。我仿佛看到已經不在的爺爺在河對岸向我招手。


    春浦的連頓時擰了起來,快哭出來的樣子。然後,他用下定決心的口吻說


    「我要去和店長談談,然後去自首。我雖然沒傷到任何人,但畢竟做出了那種事,必須好好講清楚」


    「如果那樣能讓你好受一些,那你就放手去吧。一路順風,加油哦」


    「是!」


    春浦堅定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他臉上的迷茫確實散去了。


    現在的他和在吧台裏那時相比,顯然更加煥發神采。


    * * *


    「好了夜助,這次真的要回去了」


    「……遵命。我們出發吧」


    我這樣答道,心中卻充滿憂鬱。


    您要說一切都已經順利解決,是的沒錯。


    但有很多事情還需要請您回憶起來。


    主人是『吸引犯罪體質』,主人所到之處必定將掀起事件。因此,主人過去一直暴露在種種危險之下。時至今日,主人成長了,不知算不算是擁有了能夠抵禦危險的力量——總之主人習得了特技。


    那特技正是天使式解決法。


    每當主人身邊發生事件,主人便憑借超善意的解釋將事件消除於無形。然後,所有一切都會在主人那天使的微笑之下平安收場。


    那簡直不是凡人所能辦到的事情。


    這背後有著相應的原因。


    我的主人,春風琴音大小姐是最棒的人。


    她至高無上。


    她完美無瑕。


    她就是天使。


    實不相瞞——她真的就是天使。


    準確說,是在未來『被確定將成為天使的凡人』。


    主人與她身邊的所有人都不同,是被天神選中的人類。


    天使通常不會離開天界半步,但天使會幫天神做各種各樣的事,而且惡魔隻要出現在天使麵前就會在瞬間被蒸發掉。對惡魔而言,天使是充滿威脅又可恨的存在。


    主人將要成為天使,因此經受著天神所降下重重艱難考驗,背負著遭遇種種事件的命運。主人所被考驗的,正是那顆慈悲之心。


    因此,這就變成了主人的『吸引犯罪體質』。


    天神喜歡肆意妄為,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是,堅強的主人從未在考驗麵前屈服,這讓我由衷地深愛著主人。不過在這同時,有個小小的麻煩。


    這裏還有件小事希望您能回想起來。


    我應該說過這裏請您記住。


    就是久遠閣下說的話。


    『要不是看在你是個優秀管家,從前侍奉孝明老爺的份上,真的早就讓你滾蛋了』


    您沒有覺得這裏不對勁嗎?


    一個簡單的疑問。


    優秀的管家不會去當椅子。


    既然這樣,我又是什麽呢?


    我是主人的管家,這一點千真萬確。但是,我從未服侍過孝明老爺。


    其實是我利用幻術讓久遠閣下以為我是在老爺那時開始一直盡忠的優秀管家,就是個奸詐小人。


    實話說吧,我是惡魔。


    正如我對春浦說的那樣,我乃『惡魔專職管家』。


    我說總有辦法搞定店長的記憶也是這個原因。雖然製約很多,但憑借惡魔之力,擾亂短期記憶不在話下。


    然後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讓主人墮落,阻止她有朝一日變成天使。這麽做雖然出於身為惡魔的使命,但更遵循著我自己的本能與願望。


    我渴望永遠都和主人在一起。


    我最渴望的,還是讓主人變成更加完美的女王。


    因此,主人像剛才那樣以天使式解決法不斷收獲成功的情況對我十分不利。我必須要讓她在天神的考驗下心灰意冷,憎恨這個世界才行。


    但是,主人今天又完美無缺華麗無比地成功避免了事件發生。


    這實在是令人開心又令人煩惱。


    好了,接下來該如何讓主人墮落呢?怎樣才能讓主人對他人失去信任呢?正當我苦思冥想之時,走在身旁的主人輕聲對我輕聲說


    「夜助,我可以握住你的手嗎?」


    她的崇高令我爆炸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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