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我自己說的,但下回是什麽鬼。


    現實就是現實,沒有什麽下回。但是夜助我已經興奮過度,腦子仿佛飛進了『二懸』的世界。這時候必須先冷靜冷靜,恢複心態才行。但是,我雀躍的心依舊刹不住車。在這主人或許會墮落的狀況下,身為惡魔的夜助豈能保持住理性。


    左近司氏做出無差別殺人宣言。我們對此確定了方針,那就是在書房前麵監視左近司氏,不讓受害者出門。


    為此,我們還拒絕了加山氏提供的食品和飲品。他雖然言明不會妨礙我們,但不保證不會下藥。我很想為了主人憑空變出水來,但這是隻有天神才能創造的奇跡。於是,我要和心愛的主人共同熬過一個晚上。


    入夜後,走廊上空無一人。書房裏沒有動靜。遠處傳來濤聲和風聲。


    盡管我很想變成主人的椅子,但那麽做的話左近司氏出門的時候就無法行動了,本末倒置。因此,我將自己的西服上衣疊好代替我充當了主人的坐墊。主人目前好像沒有覺得屁股痛,夜助姑且放心了。


    時間流逝。


    過了許久,主人嘀咕了一聲


    「夜助」


    「有何吩咐?」


    「為什麽都這種時候了,你還願意陪在我身邊」


    「那當然是因為,我對主人的珍視勝過一切」


    「哎呀呀,嗬嗬」


    主人給了個有些傷腦筋的答複。


    主人也喜歡我這話也不見得絕對是假的嘛~,討厭~。


    我的心七上八下。接著,主人緩緩地接著說了下去。


    她用非常非常可愛的口吻,輕輕地說


    「隻有你不論何時一直都陪在我身邊呢」


    嗯?


    這……那個……


    莫非……該不會……?


    夜助陷入混亂的漩渦。


    之後又過去很長很長時間。


    夜助和主人交班了一次輪流去洗手間。


    然後,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


    槍聲響起,消弭在無盡黑暗之中。


    * * *


    「夜助!」


    「是的主人,聽得清清楚楚!」


    首先是主人飛奔而起,我緊隨其後。


    主人來到中午我和惡魔談話的房間前麵,停下了腳步。


    她打開門。


    左近司氏在裏麵,然後惡魔倒在地上。


    月光下的左近司氏抬起臉。


    那張臉上掛著不變的笑容,比倒在地上的男人看起來更像惡魔。


    他緩緩地說


    「瞧吧,我真殺了」


    然後他抬起一隻手示意。


    那隻右手之中握著匕首。然後,另一隻左手纏著頭發。


    這才發現,倒在地上的惡魔沒有腦袋。


    主人發出短促的尖叫。見此情況,跟過來的加山氏輕輕把主人帶到到了門外。我也覺得,不應該讓主人繼續留在這個地方。主人還沒仔仔細細觀察無頭屍體,我便和主人一起離開。


    但是,當主人茫然自失地被帶到走廊上後,門即將關上之前,主人大叫起來


    「你跟沒有機會下手殺人!我們一直都監視著書房啊!」


    「可是,現在我已經殺了」


    左近司氏溫柔地微微一笑。他的身影與白天的時候沒有絲毫不同。


    他提起手中的腦袋,輕聲對主人說


    「事實就是這樣」


    惡魔閉著眼睛。


    我將同窗的死相印在眼睛裏,輕輕把門關上。


    * * *


    主人顫抖著樓主自己的肩膀,然後搖搖頭,果敢地準備衝向眼前的房門。主人打算返回慘劇現場,但裏麵喀嚓一聲,傳來上鎖的聲音。看來加山氏把門給鎖上了。


    這是個明智的判斷。


    不能讓主人再看到那個現場。


    就這樣,我們被緊緊擋在了門外。


    主人攥緊拳頭,然後用力咬住嘴唇,接著說了下去


    「去書房檢查。這樣無法令人信服」


    「遵命」


    我點點頭,跟在主人身後。


    書房裏麵還是白天看到的樣子,除了左近司氏像蒸發了一樣消失掉了之外,一切都沒有變化。書架背後有暗道或者窗戶與隔壁窗戶之間距離異常短之類的橋段並不存在的樣子。


    人無法從這個地方消失。


    但是,左近司氏就是溜了出去,還殺了人。


    「……這是什麽回事」


    主人不解地說道。我在一旁聽著主人說,同時思考


    很遺憾,這不是不可能的犯罪。


    可行的情報也已經提示了。


    但是,我想主人絕對不會發覺。在主人的視角中所留下的,隻有悲慘討厭的事實。


    『左近司氏以神秘手法溜出書房,實施了殺人』


    麵對這個事實,主人會何去何從呢。


    我明白過來。


    這正是主人所要經曆的真正考驗,考驗主人是否擁有配得上天使的器量。


    然後,我夜助的心願或許會借此達成。


    所以主人,夜助非常抱歉。


    唯獨這一次,我不會站在您這邊。


    正當我在心底裏暗自道歉的時候,書房的門被敲響。


    加山氏正在門外等候。他向主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後說道


    「老爺正在客房恭候」


    說完,加山氏向主人遞出一把左輪手槍。


    * * *


    把手槍交給外行人真的能用好嗎?匕首不是更好嗎?對方應該也會這麽想。但我知道,主人小時候經常海外旅行,在那時奉陪老爺的愛好,有過許多開槍的經驗。在能夠體驗槍械的設施裏,能夠真槍實彈進行射擊。左近司氏自稱是老爺夫人的舊識,因此想必知道這件事。


    我們在加山氏的帶領下被請到了客房。


    左近司氏坐在沙發上翹著腿,胸口沾滿回濺到的鮮血。


    他擺著昏暗的眼神,講


    「我想起殺死你父母的時候了。我那個時候就是這樣的心情」


    「……是這樣嗎」


    「你要是不在這裏殺了我,我還會繼續殺死更多更多的人,還會對無辜的人下手。這你能容忍嗎?」


    左近司氏問了過去,像是一清二楚一樣點點頭。


    「你不能容忍吧?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將你心愛的父母殺掉的仇」


    主人攥緊手心裏更加用力,拿在左手的左輪手槍發出細微的響聲。是的,主人接受了用來殺人的武器。


    左近司氏從靠背上直起上半身,甜膩地說道


    「殺了我就對了,我不躲不逃」


    「…………」


    「替你的父母報仇吧」


    我心想,主人根本沒有理由猶豫。


    父母悲傷留下的創傷是那麽深,根本無法彌平。


    而且左近司氏會繼續殺人,他已經證明自己能夠輕易去殺人。


    主人也一定想要殺掉左近司氏。


    接下來會怎樣呢?


    『惡魔是解決法』開始在我腦內運轉。


    * * *


    「其實我根本不想這麽做」


    主人悲愴地這樣說道,然而手中的動作卻與話語截然相反,槍口已對準左近司氏。左近司氏一動不動,臉上依然掛著平和的微微笑容。


    主人泫然欲泣,接著往下說


    「但如果我不親手阻止你,就會出現更多的犧牲者」


    「啊,你說的沒錯。你做得對」


    左近司氏這樣說道。


    這裏有個謎團。


    左近司氏為什麽渴望被主人親手殺死呢?但那個理由對我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在這下一刻,主人開槍了。


    鮮血之花綻放。


    主人又扣下第二次扳機。


    子彈一發斜射入左近司氏胸口,另一發穿透眼窩,攜噴灑的腦漿穿透頭部飛了出去。他身下的沙發被弄得鮮血淋漓,慘不忍睹。隨後,左近司的腦袋向前垂下,承載沙發上的手也耷拉下去。


    這樣就好……我點點頭。


    這樣一來就再也不會有人被殺了。


    但是,這是作為天使所絕不被容忍的行為。


    主人玷汙了自己的手。


    這一刻,主人失去了成為天使的資格。


    我聽到上天的鍾聲。那不是幻聽,身為惡魔的我確確實實可以聽到。那是天神在為失去天使候補而歎息。


    「嗚……嗚嗚嗚嗚嗚嗚」


    左輪手槍從手中滑落,主人原地跪倒下去,垂著頭哭起來。我走到主人麵前。


    這樣就好,這樣就對了。


    這樣一來,主人就屬於我了。


    但是……我真的不惜讓主人傷心難過成這個樣子,也要把主人弄到手嗎?


    短暫的動搖向我侵襲,但這動搖在我聽到主人聲音的瞬間便煙消雲散了。


    「……夜助」


    啊,是主人的玉音!


    是已然無法成為天使的主人,隻依賴我一個人的聲音!


    「在,主人」


    「我,殺了人」


    「您說的對,主人」


    「……夜助」


    主人一邊流著淚,一邊抬起臉。


    然後,主人就像一個迷路的孩子,向我問道


    「你還願意陪在我身邊嘛?」


    「這是當然的,主人!」


    我張開雙臂,同時惡魔的翅膀也唰地張開。已經沒什麽可羞恥的了。


    今天的勝利時刻,正是最適合堂堂正正展現惡魔證明的瞬間。


    哭得稀裏嘩啦的主人沒有注意到我的翅膀。


    我就這樣單膝跪地,將主人緊緊抱在懷中。


    「我永永遠遠……哪怕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永遠在您身邊」


    主人,非常抱歉。


    因為我是惡魔!


    然後,我久久地緊緊擁抱懷中的主人……


    「不對勁」


    我的妄想被凜冽的聲音所驅散。


    咦?我不禁向前一看,隻見主人屹然佇立在那兒。


    她一隻手舉向正上方,好幾發槍聲震天價響。


    我和左近司氏都驚訝萬分,噤若寒蟬。主人朝天花板開了槍,把所有子彈都射光之後才把震得作痛的手收回去。然後,她凜然宣告


    「假設你是凶手,存在許多疑點」


    就這樣,主人的『天使式解決法』開始了。


    * * *


    「目的和方法不吻合啊。左近司先生,您說您殺了我的父母,並且展示出自己會殺人,讓我認為您是危險人物,將您射殺。既然如此,您何必預告『今晚會殺給你看』?突然直接動手把人殺了再讓我來射殺您,這才更有說服力。為什麽還專程表演一場不可能犯罪?」


    「主人,您不對不可能犯罪的手法抱有疑問嗎?」


    「夜助,那已經無所謂了」


    主人對我的提問搖搖頭,然後輕描淡寫地直奔核心。


    「假設你是共犯,左近司先生就能夠輕易脫身」


    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事情就是這樣。


    我已經反反複複聲明過。


    唯獨這一次,我不站在主人這邊。


    麵對左近司氏的提問,我選擇作為惡魔去行動。


    沒錯,這次我跟左近司氏是一夥的。但我沒想到,這竟然被主人識破了。


    主人接著往下說


    「你一定是趁我去洗手間的那段時間把左近司先生放出去的對吧?我考慮過許許多多的可能,這是從書房去往談話室最穩妥的方法。既然剩餘答案隻有一個,那麽真相就是它」


    很可惜,其實方法沒猜對。


    過去在咖啡廳裏的一幕我曾提到過。


    惡魔能夠混淆人的記憶。


    這次便是以那個能力使主人的記憶發生混亂,然後左近司氏便趁機離開。


    但是,下手的人不是我。


    因為,我絕不會傷害主人。順便說一下,我也從未對主人本人施加過『從前侍奉老爺的管家』這一暗示。雖然不清楚主人為什麽把我留在身邊……但這件事現在並不重要。


    這件事說起來還在事件發生的稍早之前。


    其實很簡單,是另一隻惡魔對主人動了手腳,而我則在一旁觀望沒有插手。


    但是,那家夥是共犯的事情會不會暴露呢?我開口說道


    「是的主人,這次我站在左近司氏一邊,采取了違背主人意願的行動。我不求主人您原諒,但……」


    「這件事現在不重要。我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請問何事?」


    「『共犯』不止你一個,對嗎?」


    果然被發現了啊。


    讓主人記憶混亂的犯人隻有一個。


    「『被殺』的人也是共犯,對嗎?不然不可能大半夜覺都不睡留在談話室裏」


    「……也說不定是加山喊出來的」


    「是的,我也想到了這種可能。但是,認為『被殺』的人也是共犯的話,諸多方麵能得到更好的解釋。首先,我想問個問題」


    主人凜冽地注視左近司氏。


    然後,毫不猶豫地問了出來


    「這次同樣誰都沒死,對嗎?」


    「割下來的腦袋可是給你看過了啊」


    「請不要小瞧我,現場情況我記得一清二楚。最開始我並沒有發現倒在地上的身體沒有頭,因為周圍可見的出血量實在太少了。然後是您的衣服,僅僅隻有胸口被濺到了血。然後是武器。靠匕首不可能把人的頭割下來。加山先生和夜助立刻讓我出去,並不是為了盡量不讓我目睹慘狀,而是因為你們擔心我仔細勘查現場」


    「…………」


    「那個應該是人偶之類的東西。真正的被害者是共犯,已經藏了起來。我說的沒錯吧?」


    主人這樣說到,但我心想……


    很遺憾。


    那顆頭就是真正的頭。


    但是,摘下腦袋的是本人,也沒有出血。


    請您回憶不久前的場麵。我曾試圖勒斷惡魔的喉嚨,但因為沒有意義而放棄了。另外,我認為要讓他閉嘴就必須把他嘴巴用膠帶封上沉進海裏。


    從這些跡象所能想到的就是,惡魔是不死之身。


    隻是腦袋被摘掉,不足以讓惡魔死亡。


    所以正如主人所預料的那樣,受害者也是共犯,而且雖說腦袋是真的,但的確隻是在裝死而已。但以左近司氏的較多而言,且不論答案有誤,核心重點已經被戳中。


    事已至此,就算他再拿出惡魔的腦袋也無濟於事。那顆腦袋和人類的有明顯不同,主人隻需要咬定那是精巧的人偶,左近司氏無力辯駁。主人又接著說下去


    「您為什麽要撒那種謊?然後,為什麽夜助會轉而支持您?答案隻有一個。夜助,其實我心裏明白」


    「……主人」


    「你察覺到了左近司先生的沉痛心願。然後,你對我寄予深厚信賴,認為我一定也會發現,所以協助左近司先生實施計劃呢」


    誒?我夜助的動機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崇高了?


    我之所以協助左近司氏的計劃,純粹因為我是惡魔啦……。


    但是,主人堅定有力地宣告道


    「既然發現一句謊言,那麽就應該認為全部都是謊言。您說您殺害了我父母,那也是說謊。不,是您自己堅定地那樣認為。隻是這樣而已對吧?但是,您出於強烈的負罪感,渴望自己被我裁決。與此同時,您又希望我發現真相,讓我拯救您。所以您專程演了一出不可能犯罪,有意讓我抓住疑點……您其實是想表示,自己不會殺人」


    「原來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對吧,左近司先生!」


    我大喊起來。左近司氏在主人的質問之下……正又笑又哭。


    他眼睛流著淚,深情地說


    「就是我殺的」


    結果還是你殺的啊……我心想。


    但是,左近司氏用顫抖的手捂住臉,接著講下去


    「跟我殺的沒區別」


    到底殺沒殺啊!


    我心中全力吐槽,但我努力不去破壞現場的嚴肅氣氛。夜助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孩子。


    左近司氏邊哭邊繼續往下說


    「我在你父母的別墅裏和他們共度一段時間後準備回家。當時我發現山路上有一台車,那個人自稱是迷路,我就告訴那個人附近私人土地,有一棟宅子。明明對方散發著詭異的氣息,說的話也非常古怪!結果後來,二人就被殺了……都是我害的,都是我的錯」


    「那麽,您為什麽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警察?」


    「我被凶手威脅了。我是作家,凶手認識我的長相。以前和粉絲俱樂部開茶會還導致住址被散布到網上……家裏收到了的威脅信,信上說『要是敢提到我,下一個就輪到你了』。隨後,你父母的遺體就被發現了。結果我明哲保身,不敢開口……」


    左近司氏瘋狂地抓撓腦袋,用激動與痛苦相交雜的聲音大喊起來


    「而且,而且從那以後,我就好像被興奮和妄想附身了一樣!幻想著自己去殺人!所以,我決定在作家出道三十年紀念派對上把你們卷入一場廝殺……但你即便身處那個充滿惡意的大鍋之中,依然發揮出了你天使般的溫柔與推理能力!於是我就想,你是不是就能拯救我呢……是不是就能證明,我不是會殺人的人呢?是不是連我自己都不敢否定的事情,你能夠幫我否定呢?」


    左近司氏從沙發上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主人麵前。接著,他跪在地上深深磕頭,一遍又一遍哭訴


    「原諒我……請原諒我的過錯。我會去向警察全部交代,所以情原諒我」


    「沒有什麽原諒不原諒。左近司先生隻是不夠冷靜。父親母親住的別墅附近的路根本不會讓人迷路,那個凶手想必從一開始就盯上了他們。但是,那個人在與左近司先生您在擦身而過之際,決定順便也讓您承受負罪感。我覺得,您沒有任何過錯」


    主人靜靜地講道,然後輕輕觸碰左近司氏。


    「長年以來,您的內心一定經受了不少折磨吧」


    左近司氏嚎啕大哭起來。主人溫柔地撫摸他的腦袋。


    我手攥得緊緊。上方沒有傳來鍾聲,隻有電風扇旋轉的聲音。我細細品味敗北的滋味。


    再一次完敗。


    主人大獲全勝,夜助一敗塗地。


    啊,照這樣下去,主人果然會把我扔下,變成天使吧。


    那對主人來說才是最最幸福的結局吧。


    正在我苦惱之時,門嗙地一聲被猛力打開。


    接著,不會看氣氛的惡魔登場了。


    * * *


    「搞什麽鬼啊左近司!我在外麵全聽見了,你丫什麽意思!讓候選天使的人類犯罪是對天堂的反叛,是重罪!我是聽說你要鑄成大罪才幫你的,結果你什麽意思!」


    惡魔叫喊起來。


    在主人記憶錯亂的那段時間,我打聽了左近司氏和這家夥相遇的事。惡魔在左近司氏所懷的罪惡感之中嗅到了重罪的味道,然後與左近司氏接觸。真正的惡人不會抱有什麽罪惡感,所以惡魔本來隻打算狩獵一個小人物的靈魂。


    但在聽左近司氏說到主人的事情後,惡魔提起了興趣。


    關於左近司氏讓主人殺人的計劃,似乎就是這個惡魔在左近司氏推了最後一把,眼前所發生的事件也是這個惡魔提議的。但是,左近司氏果真還是下不了手,拒絕殺人。於是,惡魔憑自己不會死的特性,提出假裝被殺的計劃。


    惡魔將具體的實施方法全權交給了左近司氏定奪,但我想插句嘴,惡魔應該及早發現刻意搞出一幕不可能犯罪是畫蛇添足。結果就是,這個惡魔現在把腦袋夾在腋下大呼小叫。


    腦袋夾在腋下!


    喂,暴露啦!你不是人類的事情暴露得一幹二淨啦!


    「呀啊啊啊啊!」


    「你真的是搞什麽鬼!可惡,事已至此降級就降級,別讓你們人類動手了。隻好親手殺掉候選天使的人類揚名立萬了!」


    這裏順帶解釋一下,惡魔借人類之手讓使候補墮落很辛苦,所以得十分。


    惡魔親手殺死天使候補天經地義,所以得三分。總覺得地獄的評分規則真難搞。


    這家夥答應過我不對主人出手,結果徹底忘光了。


    惡魔嘩地放出翅膀,向這邊滑翔而來。左近司氏和一直保持沉默的加山氏上前阻擋,但惡魔胳膊一揮便把他們掀飛出去。


    我張開雙臂,準備飛過去。我必須保護主人!


    但要對抗拿出真本事的惡魔,我隻能解放惡魔之力。


    真的那麽做了,我就再也無法陪伴在主人身邊了。


    但是我非做不可。我要守護主人。


    我是管家。


    我是惡魔,也是專職管家。


    主人深陷險境豈能袖手旁觀。


    正當我采取行動的那一刻,我膝蓋被一撞栽倒下去,接著被緊緊抱在溫暖的胸膛中。


    「咦?」


    「休想碰我重要的管家一根手指頭!」


    主人大喊。她的麵龐之上浮現出迄今為止從未有過的認真光輝。


    那就像是,想要守護真真切切發自內心深愛著的人一樣……


    咦?這,莫非,該不會?


    莫非


    咦


    主人也


    對夜助


    敲稀飯?


    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主人現在命懸一線。麵對逼近的惡魔,主人揮起拳頭——————。


    「嘿!」


    嘭地,碰到了惡魔。


    瞬息之間,主人迄今為止所積累的神聖性一鼓作氣爆發出來。


    「咕欸欸!」


    惡魔發出怪叫炸得粉身碎骨。


    我的同窗化作塵埃,消失無蹤。但惡魔不會死,大概百年之後就會複活吧。把一度摘下的腦袋接回去也挺麻煩的,沒準這樣反倒幹脆。主人愣愣地眨著眼睛,四下張望。我不寒而栗。


    主人的神聖力量膨脹得太厲害了。


    夜助要是挨上那一下肯定會化為灰燼。


    在瑟瑟發抖的我麵前,主人重新振作起來了似的,對我微微一笑


    「夜助,你沒事吧?剛才的到底是怎麽回事呢……莫非我一直在做夢?但是那不可能啊……」


    「……我沒係」


    主人納悶地歪著腦袋,捏了捏臉。我在主人懷中,內心在愛與悲傷,安心與恐懼之間備受煎熬,呆呆地點了點頭。


    * * *


    盡管這樣那樣發生了一連串騷動,但主人最終得出結論,認為那個人(惡魔)是魔術師。左近司氏也隱瞞了惡魔真實存在的事實。這大概是因為,他不希望讓主人知道自己還跟惡魔簽訂過契約的事。


    第二天,我們離開了小島。


    左近司氏透漏,凶手是個女人。


    「殺害你父母的凶手是個長發女人」


    會不會終有一天能找到凶手呢?


    也說不定,凶手會被主人的『吸引犯罪體質』吸引過來。對方毫無疑問是個罪大惡極的人。到時候,我必須將主人保護到底。


    夜助暗自下定決心,但現在暫且放下心來。


    加山氏駕車送我們回到了懷念的大屋。


    「我們終於到家了呢,夜助」


    「是的,麵對主人您回家,一定連大屋會喜極而泣吧」


    「哎呀呀,嗬嗬」


    主人釋放出和平時一樣的美麗,微微一笑。


    我心想


    我能夠繼續永遠留在主人身邊嗎?


    我能夠讓主人墮落呢,還是會被主人的神聖力量消滅掉呢?


    然後……莫非,該不會,主人也敲稀飯我?


    我不明白。


    全都是搞不明白的事情。


    後麵可能會度過難眠之夜。


    但這樣就足夠了。


    我們打開門。


    看到裏麵的狼藉景象,主人說道


    「夜助,是小偷先生喔」


    「不,主人,那是強盜」


    我和主人吵吵鬧鬧的日子,看來還遠遠不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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