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大的地下空間,昏暗中隻能依靠綠光石微弱照明的空間裏,有兩個影子在奔馳。


    地下空間中,雕刻著壯麗浮雕的巨大柱子整齊排列,兩個人影隔著兩列柱廊平行疾馳。


    就在兩者躲入柱後的瞬間,一方飛出伴隨猛烈熱能的火焰槍,將昏暗的地下空間染成鮮豔緋紅的火槍,宛如導彈般在空中修正軌道,逼近另一方的人影。


    隨後——


    砰!


    幹燥的炸裂聲響起,紅色的閃光劃破黑暗。閃光宛如一支槍伸長,不偏不倚與火焰槍正麵衝突,射穿常人看不見的心髒《魔法核心》,往天花板消失而去。同時,火焰槍剛才的威容就像虛假般,雲消霧散。


    發射火焰槍的人對此似乎並不在意,這次則發射冰槍,冰槍大幅度地迂回而去。隻見飛翔的冰槍畫出美麗的曲線,阻擋在兩列另一側的目標前方,從正麵逼近。


    而在槍聲響起的同時,閃光果然還是讓那支冰槍雲消霧散。


    「……嗯,單發已經打不到了,那麽……」


    背靠著柱子,發出嬌柔聲音的是金發紅眼的陶瓷娃娃——般的美貌少女——月,她將壓縮的火塊一個、兩個、四個、八個,呈倍數增加,最終造出六十四個火塊。


    花費時間僅僅兩秒,現代的魔法師如果見到,一定會大吃一驚,瞠目結舌。既沒有吟唱,也沒有魔法陣,瞬間就能發動的魔法,這在現代豈止超出常識,根本就是異常。


    月一臉輕鬆寫意的表情,輕易地發動那有如神技的魔法,下一個瞬間,纖細的手指宛如樂團指揮般優雅地揮動,無數的火塊隨即飛了出去,拖著仿佛流星雨般的美麗火線,朝柱子後的目標——始襲擊而去。


    「哇,一下子增加太多了吧?」


    月耳中微微聽見那樣的咒罵聲,隨後槍聲連續響起,月感到自己生出的魔法陸續雲消霧散。雖然基本上她為了不讓魔法同時命中,微妙地錯開攻擊時間,不過即使如此,各發之間也隻有毫秒的差距。


    能夠迎擊那樣的攻擊,始的技術也相當厲害,不,應該說鍛煉到相當厲害的程度吧。


    自從那一天,為了不輸給任何人,始決定要滯留在這個【奧爾庫司大迷宮】充實裝備與鍛煉後,如今已經過了一個月有餘。在那段期間,始製造出能看穿魔法核心的魔眼石,磨煉運用兩把手槍和空中裝彈,以及宛如用絲線穿過飛來的針上的細孔般的精密射擊技術。


    他請身為夥伴的月射擊魔法,自己則加以迎擊,這就是勤奮不懈地用這種方法持續訓練的結果。最初就連迎擊靜止狀態的魔法都會失敗的始,如今在模擬戰鬥中,對於單發魔法的擊中率幾乎可達百分之百,即使大量射來的魔法也能以五成的機率迎擊成功。


    吃過魔物造成肉體能力大幅上升,以及『瞬光』這個爆發性提高知覺能力的犯規技能,這兩個因素固然是特殊的要因。但是即使如此,能在一個月左右就逐漸學會這些可稱為絕技的技術,最大的理由一定是始本身堅定無比的決心吧。


    而誕生出那樣決心的根源,不用說也知道,就是來自想要回歸故鄉的願望。而且在那樣的願望之中也包含『和月一起』這個理由。正因為月一直在身邊看著始努力的模樣,所以知道那理由中有一部分是為了自己,她感到無比喜悅,幸福得快要飛上天了。


    「……嗯,始。」


    月吐出火熱的氣息,愛戀地呼喊始的名字,那個表情非常性感迷人。雖說是模擬戰,但畢竟還是在戰鬥的途中,她不該讓那樣難以控製的感情滿溢心中。


    那個意思並不是說她會因此而出現空隙,而是隨著感情的激昂,魔法會不自覺地變得過於激烈。


    「等、等一下!不管怎麽說這也太多了!」


    「……嗯?」


    聽到那個怒吼聲,月從小小的精神之旅回歸現實。她很快便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讓近百炎彈在始的周圍亂舞。炎彈群圍繞著始飛舞,又在絕妙的時機,從各個方位零散地襲向始。


    看來因為她太愛始,熾熱的感情爆發,無意識地生出炎彈,幸福的心情使得炎彈亂飛,想幫助始訓練的使命實現了絕妙的襲擊。


    即便無意識地發出魔法不能說是控製失誤,但也很相近了。那對在魔法方麵擁有天才之稱的月而言是不該發生的狀況,這也都是因為她太愛始的緣故。


    「……因為太愛始,所以好痛苦。」


    「喂,你也太突然了吧!我是因為炎彈太多好痛苦!」


    始拚命持續迎擊不規則飛舞的炎彈。隻靠迎擊已經無法完全應付,始或是閃躲,或是用多納爾和休拉克的槍身擊打炎彈。雖然這個訓練主要是鍛煉射擊魔法核心的精密射擊,不過同時也是其他技術的複合性鍛煉,所以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樣也是很好的訓練……


    「!糟糕——」


    畢竟已經訓練長達將近十小時,上百發毫無規律的炎彈在空中亂舞,對於現在的始而言,難免會引起他的失誤。


    隻聽見鏗地一聲響起,六顆子彈飛上空中。始手上的多納爾已無子彈,它轉了一圈又回到原來的位置,始的空中裝彈失敗了。


    迎擊手段被迫停滯,炎彈群仿佛看準時機般襲擊始,原本想要迎擊的始,在情急之下扭轉身體,但他判斷自己不可能完全躲過,於是嚐試以『金剛』防禦。


    就在這個時候——


    「嗯,休息一下。」


    隨著這句話響起,月彈了一下手指,炎彈群爽快地消失。


    「呼~呼呼,可惡,還是做不到零失誤啊。」


    始將多納爾和休拉克收入槍套,雙手撐在膝上激烈地喘氣。然後他不甘心地緊咬牙關,從白發的縫隙間露出的單眼鮮紅充血,太陽穴上的血管仿佛快破裂般地鼓動。


    他努力到變成那樣的狀態,月很想稱讚他一句,但她明白那樣的話語不可能打動始的心,所以月緩緩靠近始,在他身旁坐下,並攏著大腿,拍了拍自己的膝蓋。


    現在月穿著附有褶邊的襯衫,搭配同樣附有褶邊的迷你裙和長襪,也就是說,她所強調的場所就是所謂的『絕對領域』。長襪束緊著大腿,那緊繃的質感看起來格外性感誘人。


    自從在澡堂被月奪走貞操,始對於女人的身體——或者該說是月的身體,有了許多方麵的認識,所以事到如今,他不會因為區區膝枕就表現出狼狽的樣子。


    但是,可是啊……


    「你不會襲擊我吧?」


    沒錯,始隻擔心這個。他現在因長時間鍛煉而十分疲憊。要是被襲擊,即便是始也不堪一擊!如果大野狼就在附近,會警戒也是理所當然!……雖然一般都是在性別反過來的情況。


    「……好過分,把我說得像是暴徒一樣。」


    「我覺得我的第一次正是那樣的感覺……不,算了,我好像自己勒住自己的脖子一樣。」


    始像是要揮去什麽似地搖搖頭,就這樣接受了月的膝枕。幸福的感覺在後腦擴散開來,月柔軟的手,溫柔地愛撫始的頭發,幸福擴散至腦髓。


    月看到始放鬆下來,她的目光和緩,卻很在意始的發言,有些不安地問道:


    「……討厭嗎?」


    「怎麽可能呢,真的討厭的話,我就抵抗了啊。這個嘛,這都關於男人的麵子,那種無聊的問題啦,你別在意。」


    月眼中的不安瞬間消失,開心地回答「……嗯!」,然後非常自然地,吻在始的額頭上。啾的濕潤聲響起,接著鼻尖、臉頰、嘴唇也響起同樣的聲音,兩人飄散出的甜蜜氣氛,看在單身男人的眼中,一定很想拿起對物來福槍狙擊他們吧。


    始有些難為情地移開視線,往別的方向看去,見到他這個反應,


    月臉上浮現惡作劇般的笑容,開口說道:


    「……那麽,舒服嗎?」


    「那個,月,別再談這個話題了吧?」


    「……不舒服嗎?」


    始試圖轉換話題,但月瞬間露出既似悲傷,又像懊悔自己不成熟的失落表情,始「嗚……」地一聲,發出意義不明的呻吟聲。


    「那個,該怎麽說……我覺得很舒服。」


    始的表情就像在說「我到底在說什麽啊……」,即使如此,他仍說出她所希望的回答,這一定是他的心已經被月抓住的證據吧。


    聽到始這麽說,月散發出溫馨的氣氛,露出懷念往事的眼神說道:


    「嗯……這都要感謝老師。」


    「我的心情非常複雜耶。」


    月所說的老師是在很久以前,月還是公主的時候,曾經教育月身為女性的各種知識禮儀的女性教師。雖然自從被叔父幽禁在深淵後就不清楚她的狀況,不過直到最後一天,她都是非常關懷月的恩師。


    至於說到為什麽要感謝那位老師,那個意思就是,她也是教導月關於夜晚房事的教師。因為月是王族,所以在結婚前都必須徹底謹守貞操。同時,留下子孫也是她的義務,而作為教育的一環,為了讓月和夫婿的夫妻關係順利圓滿,她也教導月關於那方麵的知識。


    在夜戰方麵,至今始仍被月玩弄在股掌,這一定是那位『老師』的緣故。


    附帶一提,始曾經懷疑「她該不會有經驗……」,因為月有特有魔法『自動再生』,所以讓他有這樣的猜想,但是……


    當時月的表情,始一定一生都忘不了吧。即使是麵對深淵底端的怪物——許德拉,始都不曾感到恐懼,然而那個時候,始卻陷入『被蛇瞪著的青蛙』的狀態。


    結果不用說也知道。始明明看過第一次的證據,卻還對月說出那種失禮至極的發言。從始被迫說出「真的很對不起,請饒了我吧」這種意外語句,就可以想見始受到怎樣的懲罰了吧。


    「好了,我們再打最後一戰,鍛煉完就吃飯吧。」


    「……嗯,始沒問題吧?」


    「雖然不是沒問題,但不超越極限,鍛煉就沒有意義。不好意思,要請你陪我囉,月。」


    「……嗯。」


    盡管月也因為剛才的模擬戰而消耗相當多的魔力,不過隻要使用魔晶石內的庫存魔力,確實沒有問題。比起她來說,始的問題才大。先不管魔力的事,連續使出『瞬光』或『極限突破』這種對身體造成嚴重負擔的技能,讓始的情況比月更嚴重,不過看到始毅然決然的眼神就知道,要阻止他是不可能的。


    始從月的膝枕上起身,就這樣直接拉開距離與她對峙,接著拔出多納爾和休拉克,擺出架勢,伴隨著氣勢大聲一喊。


    「好了,不用客氣,來吧!魔法外掛!」


    「嗯,看招,『數量的暴力』!」


    始在內心想著「怎麽可能有那種魔法名!」,不過發動的魔法名符其實,是擁有暴力性數量的炎彈。附帶一提,之所以不用比較安全的水球,是出於始的希望,因為那樣比較能提起勁兒。


    麵對如一麵牆壁逼近的亂舞炎彈,始瞬間進入『瞬光』狀態,知覺能力增強至世界景物褪色的地步。眼罩內的魔眼,在時間流動緩慢的世界中,明確地捕捉到魔法核心。


    就這樣,刹那間射出的子彈,不偏不倚地射穿炎彈。陸續被取出至空中的子彈,才剛被旋轉中的槍的回轉吞噬,下個瞬間立刻化成紅光射出,接著彈殼被排出至空中,同時下一波子彈裝入。


    簡直就像是拿著一麵圓盾一般,多納爾和休拉克不停轉動,讓襲來的炎彈雲消霧散。


    炎彈不管是數量還是速度都仿佛受到影響般逐漸增加,始心中對月魔法技術的強大咂舌不已,同時無視開始疼痛的眼睛深處和頭部,準備加快速度……


    「……月,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嗯?」


    彼此的手都沒慢下來,始露出因為別的事情而忍受頭痛的表情,詢問一臉不明所以的月。


    「為什麽,為什麽炎彈是愛心的形狀?」


    「……」


    沒錯,不知不覺間,飛來的炎彈全都變成心形,明明速度和威力都增加了,造形卻非常鮮明。那是經過無比精煉,卻又浪費至極點的技術。


    而對於這個問題,月則是……


    「……嗯,我的心被射中了。」


    她單手華麗地操控多達數百的心形炎彈,另一隻手則是貼著臉頰,忸怩害羞地說出這種話,在那段期間,始的子彈確實射中月的心,在雲消霧散之前,炎彈似乎還瞬間猛烈燃燒了一下。


    「我是認真地在鍛煉喔?」


    「……我也很認真,認真地就這樣把始推——咳咳,推過去打倒。」


    「喂,你剛才是要說推倒對吧?」


    「……因連日的鍛煉,始的身體快到極限了。得稍微休息一下才行,可是始非要鍛煉到昏倒才肯停止。」


    「……你完全當作沒聽到啊,然後呢?」


    「……嗯,所以我要獲勝,強行把你帶走……到床上。」


    「在這時候舔嘴唇是不行的吧?我隻看到無法休息的未來啊!」


    看來月知道說了始也不會停止鍛煉,為了強製讓他休息,月打算動用武力。不過,她非但沒有回答為何火彈會做成心形的問題,而且從她發出妖豔的氣息,舔嘴唇的模樣,實在不像她表麵所說的意思。


    隻見月露出笑容,魔法變得更加激烈。毫無準備動作地加入在速度上十分優越的風彈,雷球劃出不規則的軌跡逼近,每一個都是心形。


    「嗚,你該不會是在記恨最近一周我都鍛煉後就昏過去,沒有陪你這件事吧?」


    「……我沒有記恨……隻是有點寂寞。」


    盡管始內心對嘟著小嘴的月感到心動,但是再這樣下去,很容易想見自己會被她打倒,在無法動彈的狀態被得逞。


    始也是男人,當然不會討厭那種事,不過……


    因為男人的誌氣、麵子等問題,若輕易敗北被吃掉,身為男人實在有點無法容許那種事,所以始更加專注地迎擊。當月魔力耗盡時,一切暫且就會結束,所以隻要持續迎擊到那個時候,始的自尊應該就可以保住了。


    但是……


    「月,你用全力了吧!?」


    「嗯!!」


    基本上,月似乎還沒忘記模擬戰的主旨是迎擊與精密射擊的訓練,所以不會使出中級以上的魔法,但在發動次數和速度上,月毫無疑問全力以赴。畢竟眼前已經呈現有如某某※幻〇鄉的彈幕射擊遊戲的情景了。盡管呼吸開始出現紊亂,但見到月露出妖豔的笑容,始不禁冒著冷汗發出呐喊。(編注:此為同人社團上海愛莉絲幻樂團製作的彈幕射擊遊戲東方project中的架空世界——幻想鄉。)


    「我怎麽可以每次都被你壓過去!我也有身為男人的自尊!」


    所謂的『壓過去』,究竟是指被彈幕,還是桃色的那種意思呢?


    始身上發出強大的魔力,化成紅色的螺旋噴出,那是從許德拉奪取的特有魔法『極限突破』的光輝,始的能力數值提升了三倍。


    「嗚,不愧是始,第一次有人正麵接住我全力發出的彈幕。」


    「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嗯,始總是我的第一次。」


    「你……非要……動不動就……提那種事嗎!?」


    因為專注於迎擊彈幕,始說話斷斷續續,即使如此,他仍努力吐槽月的發言。


    那句話姑且包含讓不斷堅持的始在精神上產生動搖的意圖,所以月也絕不


    是在鬧著玩。或者應該說,在這個時機點使用『極限突破』,會使原本疲勞的身體,加疊上極至的疲憊,結束後毫無疑問會陷入需要神水的昏迷狀態,所以月想要在真正的極限來臨之前,穿透始的迎擊取得勝利。


    不過,月也逐漸出現疲憊之色,由於隻使用初級魔法的緣故,所以隻要將魔力效率提升至最高,她就能維持彈幕相當長的時間。即使如此,月陪始鍛煉,也一直在使用魔法。在談論什麽魔力之前,她會累積疲勞也是理所當然之事。月的特有魔法『自動再生』雖能完全治好肉體上的損傷,但對魔力與體力卻沒有效果。


    即使如此,月仍不希望過於虐待自己身體的始太逞強,因著這樣的心情,月使盡全力!


    「到了……這個地步……還能提升嗎!?」


    「嗯!突破極限這種事,隻要有愛就能輕易達成!」


    「能做到……那種事的……隻有你!」


    月似乎既有魔法外掛,也有愛情外掛,彈幕牆和魔彈速度一口氣大幅提升。


    雖說不管是兩把手槍的運用,還是以魔力的直接操作驅動的義手,始的破綻都還很多,但是使用『極限突破』的始都漸漸無法應付月的攻勢。先不論知覺能力,判斷能力也已經開始超越極限。由於即便深淵的魔物,也無法同時使用這麽多的魔法,所以導致始的這種戰鬥經驗不足吧。這個戰鬥確實是很好的訓練。


    月逐漸縮短距離,好色的吸血姬雙手向前伸出,一邊發射魔彈,一邊「呼嗬嗬」的舔著嘴唇靠過來,雖然她因為魔力不足而搖搖晃晃,簡直就像是幽魂一樣。


    在許多層意義上,始被激起不能輸的意念,可是靠著愛情突破極限,發揮出這種意義不明技能的月……無人可擋!


    就這樣,終於……


    「可惡,停下來啊啊啊啊啊!」


    「……但我拒絕。」


    始迎擊失敗,盡管那是很快就能修正的失誤,然而吸血姬不會放過那個空隙,她一口氣衝上前,就這樣往前一抱,擒住了始。


    然後——


    「……我獲勝了,那麽,我開動了。」


    「喂,等——啊——!!」


    原本激烈吹拂的紅色魔力,由於不同於極限的原因而消散,各種顏色的彈幕也在空中留下魔力殘渣,宛如溶解一般地消失不見。


    被抓住的深淵怪物,今天也更新了戰敗記錄。其實隻要放棄迎擊,采取回避的話,應該就能逃過月的魔掌,但是始沒有那麽做,由此可見始對月的心情了吧。說白了,與其說是在物理上,倒不如說是在精神上,始完全無法抗拒月吧。


    烤肉的聲音伴隨芬芳的香氣擴散開來。


    場所是奧斯卡·奧爾庫司作為秘密基地的岩壁之家,位於裏麵的廚房。應該說奧斯卡不愧是生成魔法的使用者吧,奧斯卡家的廚房充滿實用的神器,讓人不禁懷疑那裏是現代的廚房。


    在那樣的廚房裏,始一隻手拿著平底鍋,烤著特大的肉排,身旁則是將頭發綁成馬尾的月,她穿著自己縫製的褶邊純白圍裙,正在製作沙拉和烤魚。


    這道沙拉的材料是奧斯卡秘密基地的農田所栽培的農作物。看來地下埋有促進生長的神器,將寶物庫中收藏的植物種子栽種之後,短短一星期就生長至可以采食的程度。不過啟動神器也需要龐大的魔力,如果不是始他們,一般是不能連續使用的吧。


    始在烤到變成適當顏色的肉塊上,灑上胡椒鹽(這也是保管在寶物庫裏的東西),一邊向一旁似乎心情很好地在哼歌的月看去。


    柔順蓬鬆的金發陣陣擺動,下方看得見她雪白的後頸,散開在發際的頭發感覺莫名地煽情,之所以會有這種感覺,或許是因為還殘留著剛才『休息』的餘韻吧。


    始腦中沒來由地浮現『新婚妻子』這個詞語,「我在想什麽啊」他搖了搖頭,對自己感到傻眼。


    或許是發覺始那樣的舉動吧,月歪著頭,疑惑地看向始。然後,始像是掩飾般地把頭別過去,月的嘴角瞬間浮現宛如惡作劇的笑容,她用手指可愛地捏起自己的圍裙。


    「……好看嗎?」


    「……很好看喔。」


    看到月甚至還轉了一圈,始當然不可能說出否定的話語,始率直地說出肯定的感想。明明是月自己開口問的,卻見她臉頰暈紅,顫抖著長睫毛,一副害羞的樣子,由於得到讚美的喜悅,她更加發揮服務精神。


    「……要不要隻穿圍裙?」


    始的身體頓時感到一陣衝擊,「她該不會要穿成傳說中的那個裝扮吧?」始帶著近似戰栗的感情,將視線移向月。隻見月忸忸怩怩,用手指玩弄著圍裙的裙擺,楚楚可憐地看著始,向始追擊,


    感覺到再這樣下去會有再度進入『休息』的危險,始搖了搖頭。月也沒有特別失望,而是說了句「用來作為夜戰裝備」,始決定當作沒聽到。


    在談話的期間,肉也烤好了,始與月在餐桌就座,兩人將料理擺在水晶般的透明桌子上,坐在柔軟的沙發上。附帶一提,雖然桌子旁有兩張沙發,不過始與月並肩而坐,或者該說始身旁以外的地方,月絕對不坐,她似乎無論如何都要坐在始身邊。


    「好了,吃吧……」


    「嗯,加油,始。」


    看著眼前似乎很美味的烤肉,始的表情像是做好覺悟,月也用關心的眼神看著他,於是始就在月的注視之下,開始啃起肉來……


    「嗚……呃啊。」


    始發出呻吟,身體僵硬。別說是肉,始緊閉的雙唇,仿佛要連同牙齒一起咬碎一般,從顫抖的手可以看出始的異常。即使如此,始仍咬下準備好的肉,拚命忍受每咬一次就更加激烈的『痛楚』。憂心忡忡的月,一邊輕撫始的背,一邊遞出裝有神水的杯子。


    「真是的,都已經持續吃了一個月,還是這麽痛啊……那頭混蛋蛇到底有多強啊。」


    沒錯,始在吃的是【奧爾庫司大迷宮】的最後試煉——許德拉的肉。


    自從那天清醒之後,每當用餐時間,始都會食用許德拉的肉,依照過去的經驗,隻要吃過一次的魔物肉,應該就不會再成長,然而始的身體似乎伴隨著疼痛仍在成長。從其他魔物已經對始沒有任何影響看來,許德拉的強度果然還是與眾不同吧。


    「……嗯,那個真的是不同的魔物,我想那一定不是奧斯卡個人,而是和其他『解放者』合作的作品。」


    「是啊,我們之所以能獲勝,也是因為數個一般不可能發生的要素重疊在一起的緣故。會不會這個深淵的迷宮,本來就是以攻略過其他迷宮為前提呢?如果沒有學過一、兩種神代魔法,要攻略是極為困難的喔。」


    正如始所說,就算吃過魔物肉,讓肉體變質得更為強韌,但隻有那樣的話,始要勝過許德拉是極為困難的事。


    勝因之一,不用說也知道,就是始製造出的武器。電磁炮、炸彈等,無視肉體性能,擁有過剩破壞力的武器。如果沒有那些武器,而始是用普通的劍或魔法戰鬥的人,一定會因為攻擊力不足而無法打倒它吧。


    另外,若是要舉出重大的要因,果然還是必須提到神水吧。要是沒有這個,始可能根本無法到達下層。始大概在最初的樓層就因為爪熊造成的傷,或是下一層的巴西利斯克的石化而死亡。之後,他也是靠著神水,撐過好幾次達到致命傷的攻擊。


    然後,最後的要因就是月了吧。她能無視吟唱和魔法陣,行使灌注自身所有魔力的最上級魔法,正因為有這個能力,才能彌補即使有高威力,卻缺乏大範圍攻擊手段的始,成功驅逐包含許德拉在內的眾多魔物。


    也就是說,始之所以能攻略深淵的迷宮,與其說是肉體上的性能,倒不如說是靠著擁有


    過剩威力的武器、過剩回複力的妙藥、擁有過剩殲滅力的魔法外掛等,因為有這些外部要因的幫助,這才是最大的理由吧。


    不久,始吃完許德拉的肉,身體的痛楚也消退之後,好不容易可以開始吃普通的食物。他津津有味地吃著隨地下水流入的魚和蔬菜。


    「雖然因為先前都吃魔物的肉,所以這種食物也十分美味,不過……」


    「……嗯,果然與正常料理相比,還是沒什麽味道。」


    始咀嚼著蔬菜,表情略帶遺憾地說完,月也吃著魚附和。


    始是因為出身於飲食文化進步的地球,月則是因為原本是王族,兩人各自都吃過各種美味的料理,所以吃起這種隻是烤過、煮過、炒過、灑鹽的單純料理,縱使明白無可奈何,也不禁發牢騷。


    「……對不起,始,如果我有多學一些做菜方法……」


    「不,月不需要道歉吧,你本來是王族。我也從沒聽說有公主會親自下廚,我才不好意思呢,早知道我至少該學會基本的料理才對。」


    因為是王族,因為是對料理沒什麽興趣的高中生,兩人分別基於這樣的理由,都不會下廚。


    對於無法做料理給戀人吃,月頗為沮喪,她嘟著嘴心想,要是老師別隻教夜晚的技術,也教她下廚就好了。


    看到月那個樣子,始搔著臉頰對她說道:


    「那個,我的母親很會做菜,請她教你就好了吧。」


    「!……嗯、嗯!我很期待和始的母親一起做料理。」


    聽到始這麽說,月的眼中閃耀著期待。自己和始的母親在廚房肩並著肩,一邊向她學習,一邊做著料理,而始和始的父親則是在客廳看著她們做菜。然後再給他們吃婆媳一起做的料理,聽他們讚美「好吃!」。


    那是光想像就讓心情雀躍的幸福光景,月平常麵無表情的臉,逐漸露出滿麵笑容。


    「是啊,那樣的話,早餐和午餐要交給月了吧。因為我母親隻做晚餐……平常早餐和午餐我都是隨便解決。」


    「……嗯,交給我。」


    始的母親是知名少女漫畫家,早上在昏睡,中午則是在工作,沒有做料理的餘裕。而始也是因為玩遊戲或幫忙父母的工作,晚上大多都很晚才睡,早晨都非常困倦,幾乎沒怎麽好好吃早餐。


    不過,如果月肯學料理,並且做給他吃,那麽世上沒有比這更奢侈的享受了吧。金發美少女親手做的便當……這是在日本時無法想像的事。


    (……不,我有吃過美少女親手做的便當吧。雖然是半強迫,但我如坐針氈,根本不記得味道就是了。)


    縱然不知道成功回到地球後會過怎樣的生活,不過比如說,在學校打開月做的便當,津津有味地享用,想像那樣的光景,始就覺得有點心癢。但是,他卻想起一個從記憶的遠方,忽然滾出來的往事。


    那是在學校,始一如往常地吃完午餐,正準備要睡午覺,白崎香織卻拿著自己的便當要來給始吃。正如同被召喚的那天一樣,香織邀約因忍不住睡意而不及走避的始,態度相當強硬地,帶著笑容投下炸彈般的話語。


    就這樣,她將自己的便當分給表情僵硬的始,當然,要是吃了被稱為學校女神的她所做的料理,班上那些家夥不可能會不吭聲,所以始當初拒絕了她……而看到香織露出寂寞又悲傷的表情收拾便當,不用說也知道,班上的殺氣更加沸騰。


    前進是地獄,後退也是地獄,就至少回應她的好意吧,於是始下定決心,收下香織的便當。


    看到始一邊流著冷汗,一邊吃著自己親手做的便當,香織的臉上綻放笑容,當時香織的表情,不知為何鮮明地出現腦海。


    就在這個時候,始的背脊忽然竄過一道寒意,始吃了一驚,從回憶返回現實,視線往身旁看去,卻見到月難以名狀的表情。


    「……始,那個女人是誰?」


    「……」


    「她為什麽會知道?」這個疑問一定是白問的吧,那叫做女人的直覺。在這個世界七大不可思議之一的麵前,找借口是沒用的。不會管用,一點用也沒有,因為那能貫穿一切。


    「……就是先前說的同班同學中的一人。」


    「……是造成始墜崖原因的原因的女人嗎?」


    「這個嘛,追溯源頭的話,或許那樣說沒錯吧……」


    聽到月的那種說法,始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月無視那樣的始,用格外平靜,缺少抑揚頓挫的聲音問道:


    「……始有吃過那個女人的料理嗎?」


    「這個嘛,那是情勢所逼啦。」


    「……好吃嗎?」


    「我不太記得了……我想應該好吃吧,因為她料理的手藝也很有名。」


    「……是喔。」


    月盯~~~~著始看,然後固定著視線,身體稍微向前探出。


    「月?」


    「……她知道我所不知道的始,給始吃過親手做的料理,在始的心中,有能讓始忽然想起的地位……我嫉妒她。」


    「真、真是直接啊,不對,等一下,為什麽你要靠過來!」


    月就這樣逼近過來,想要覆在始的身上,始則是推著她纖細的肩膀出言製止。


    但是月的反應是……


    「……嗯,我要讓始的裏麵都是我。」


    「不不,白崎的事隻是偶然……」


    「……沒關係,不會弄痛你的,隻是稍微休息一下而已。」


    「我說了多少次!你的台詞基本上是男生對女生說的話喔!而且還是相當糟糕的男人說的話!稍微自重一點吧,你這個好色吸血姬!」


    月嘟起嘴,想要和始接吻,始則推著她,喊著「別以為我每次都會就範!我是會說no的日本人!」這種莫名其妙的主張。那果然還是因為男人的誌氣、麵子,以及不願每次都被降服等等,沒什麽意義的反抗心。而那種心理的根源,恐怕是認為自己是清心寡欲,能輕易克服女人誘惑的男人,這種中二的價值觀吧,不過他本人一定不會承認吧。


    再說既然已經接受,那些都隻是空虛的抵抗,這是再明白不過的事。


    證據就是,自從在澡堂發生月襲擊事件後的一個月期間,始雖然一直持續展開空虛的抗戰,但是目前為止,他從未擋下月的攻勢。


    比如說,在進行『氣息遮蔽』與『氣息感知』的訓練時,曾經發生一件事。


    始全力隱藏起來,月找了好幾個小時都找不到他,麵對深淵的黑暗與黑暗中一個人的狀況,寂寞、想念等,許多的感情潰堤而出,月終於開始嚎啕大哭。「始~你在哪裏~」看到月用孩童般的聲音,搓揉著眼睛,在迷宮中無助地徘徊的模樣,盡管始對於訓練的態度相當嚴厲,他還是立刻中止訓練衝了出來。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若要說這是敗北,這的確也是敗北,不過真正的敗北是在那之後。


    訓練結束後,月連續數日進入超愛撒嬌模式,她所展開的攻勢,提都不用提,最後的結果都是始被「啊——!!」。


    另外,當始努力鍛煉煉成和開發子彈與新武器時,月也在始的身旁製作不足的衣物——將奧斯卡的衣服或使用魔物皮的衣服重新剪裁——不過不管是始的衣服,還是自己的衣服,月總是會一一確認始的喜好。


    然後,穿上完成的衣服,舉辦限定給始觀賞的服裝秀……月最初因為不習慣裁縫,所以經過一番苦戰,而隨著經驗累積,她的裁縫技術也逐漸提升,就這樣當她可以做出更複雜的服裝的時候,月終於出手了,她著手製作成人的夜戰用服裝。


    月穿上那些服裝,明明是自己做的衣服,卻似乎仍感到害羞,即使如此還是一如往常地展開服裝秀,始


    看到那樣的月,不用說,他差點把持不住理性。而看到始那樣的反應,月反過來失去理性,於是始就被「啊——!!」自是不言自明。


    去河邊捕魚的時候,看到月穿上和衣服一起做的泳裝,始最後還是被「啊——!!」。


    自從第一次進澡堂洗澡以來,不知為何一起洗已經成為彼此的默契。每一次,對於想要照顧始的月,始拗不過她的請求,讓她幫自己洗背,然後不甘於隻是這樣洗背,結果最後一定都是始被「啊——!!」,這已經成為習慣了。


    說到成為習慣,月定期會吸始的血,每次吸血她都會陶醉不已,結果變得更加美豔動人,就這樣直接將始「啊——!!」,這也已經是家常便飯的事。


    基本上,始每次還是有設法保持節操,但是……


    最近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樣,毫無抵抗的敗北次數也逐漸增多。


    這次也一樣,始心中的理性軍,男人的麵子部隊,遭遇月無限湧出的熱情與愛情,就好像被大海嘯吞沒的螞蟻,就快要被洪流衝走了。


    伴隨著仿佛會令人燙傷的火燙氣息,月說出致命的一句話,宛如討伐魔王的聖劍般揮出。


    「……我想接吻,拜托。」


    「!」


    戀人的眼眸濕潤,直接了當地懇求,始當然無法違背。像被吸走生氣似,始放鬆全身的力量,而對始的愛情數值非但破表,甚至已經出現bug的月,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空隙……


    「糟、糟糕——」


    「開動了。」


    從秘密基地的某個房間內傳出「啊——!!」的男人空虛的叫聲,就不用提了。


    在深淵底端誕生的怪物,麵對區區一名女孩子,勝率卻是百分之零。


    高掛在天花板上的人工月光溫柔地照下,今日也嚐到敗績的始,躺在放置於陽台的躺椅上,度過優閑的時光,而麵露平穩表情的吸血姬,理所當然地依偎在他的懷中。


    月稍微轉動靠在始的胸膛的臉,窺視始的表情,始閉著眼睛,雖然沒有睡著,不過也接近睡著的放鬆狀態。


    月不由得注視著那樣的始,將意識移向胸中火熱的情感。那份熱度仿佛要將現在的自己燃燒殆盡一般,在讓自己痛苦的同時,卻也給予正好相反的舒暢心情,月輕輕吐出火熱的氣息,稍微發泄那份熱情。


    對月而言,始就是奇跡。


    那一天烙印在心中的鮮豔紅色,月一生都不會忘記吧。不管是三百年的幽禁,還是那段期間嚐到的絕望,隻要想成是為了與始相遇,那些都可以舍去。想到好不容易到達的場所的溫暖、今後兩人一起感覺到的幸福,她可以把過去當成一個痛苦的回憶丟掉。


    在旁人看來,或許有人會認為那是依存,或是吊橋效應,因為月與始的相遇是那麽地戲劇性,會那樣判斷也很自然。


    不過,不管別人說什麽,月都不會動搖,因為那些閑言閑語根本無關緊要。那個時候,在與類蠍子死鬥的途中,始沒有拋下自己,而是與自己生死與共,那時月就已經順從自己靈魂的呐喊做下決定。


    ——把我自己獻給這個人吧。


    想到始的特異性,他所處的狀況,任誰也看得出,他所走的將會是一條困難的道路。但即使如此,月內心深處仍大喊「就是這個人」。什麽為了脫離自己置身的狀況而利用他,或者單純地隻做朋友,那樣的念頭月想都沒想過。


    如果要用什麽詞來形容,感覺說出口的瞬間,就會變成陳腐的台詞。所以月絕不說出口,不過……如果真要說,那就是『命運』,這個相遇對月而言一定是命運。


    所以月不會停止。


    她要全力表現自己的愛,用全身傳達自己的感情。毫不躊躇地,依照自己的決心,將自己的一切奉獻給經過三百年後遇見的少年。


    就算始的心中住著其他人,就算始與世界為敵,就算始對月感到厭煩——那都沒有關係。


    「……嗬嗬,吸血姬不會讓你逃走。」


    也就是說,就是這麽一回事。


    「嗯?你說了什麽嗎?」


    聽到月的輕聲細語,始微微睜開眼睛。始看著臥在自己身上,從胸前仰望著自己的月,用手指輕輕撥開她嘴邊的數根頭發。


    「沒什麽。」月這麽回答,感受始的指尖輕撫臉頰的感觸,她感到很癢似地縮起脖子。


    或許是覺得月那樣的反應很有趣吧,始的指尖刺激著月的臉頰、下顎、頸子,聽到「嗯!」、「啊嗯」的聲音逐漸變得性感,始正想要縮回手指,可是月濕潤的眼眸更勝過千言萬語,她在對始訴說著「我想繼續」。


    始雖然視線遊移,不過他很快便淪陷,看到嬌柔美貌的少女,有如貓一般磨蹭著自己,始在來不及意識之前,手便伸了出去,指尖落在如絲綢般柔滑的肌膚上,這又是個小小的敗北。


    今後不管變得多強,在深淵底端誕生的怪物,一定都無法勝過妖豔的吸血姬吧。


    不過,從『愛上的人就算輸』這個意義來說,吸血姬大概也注定此生都是敗者吧。


    彼此都是敗者,彼此都是勝者。


    這就是在深淵底端相遇的怪物與吸血姬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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