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城鎮的午後。


    始、月和希雅三人為了購買旅行的必需品,在大街上走著。攻略大迷宮的嚴酷旅途中,偶爾也有能夠休息的時間。與人們的活力一同飄散的攤販料理香味、繁雜的商品陳列,掩埋充滿喧囂聲的道路。光隻是走在路上,就讓人心情愉快。


    證據就是——隻熟悉樹海生活的希雅毫不掩飾開心、喜悅之情,像隻兔子一樣四處蹦跳。她在那裏晃一晃,再到這裏晃一晃。赫然回過神時,確定始他們的身影就在附近,便鬆了一口氣露出傻笑,再次四處跳來跳去。


    「……希雅真像個小孩子。」


    月眯起眼睛輕聲地笑了出來,就像看到什麽可愛的東西一樣,為了尋求同意,看向走在身旁的始。但平時隻要月將意識轉向自己的瞬間,始就會以動物般的直覺做出反應,此時的他卻十分罕見地發著呆,無視月。


    「……始?」


    「哦、哦,怎麽了,月?」


    始突然驚覺並這麽回答。看那個樣子他是真的漏聽了自己的聲音——月察覺到這件事時,略感詫異地皺起眉頭。她接著回應「沒什麽」,並若無其事地斜眼觀察始的模樣。


    月發現始的視線正不時瞄向某個人。得知這點的瞬間,月的心中湧起警戒和嫉妒……但仔細觀察後,她發現始的視線與其說是看著那個人本身,更像是看著那個人的某部分。


    「原來如此。」月在心中點了點頭。看樣子,始是被『那個』所誘惑。即便月的警戒和嫉妒淡去,但『那個』依然是她所沒有的東西。雖說隻有某部分,不過始的心被奪走這件事,還是讓她無法平靜。


    因此,月將『放棄』、『難以接受』這些詞匯,從心中的字典刪除。她暗自下定決心,拉住始的衣袖說:


    「……始,我要暫時一個人行動。希雅就拜托你了。」


    「一個人行動?要是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陪你去啊?」


    「……不行,我還不想讓始知道這件事。」


    衝擊襲向始的身體。月鼓起臉別過頭去,拒絕了他。至今為止她從來沒有表現過這種態度,月斜眼瞄了一眼錯愕的始。


    「……絕對不可以跟過來。就算是始,我也會生氣的。」


    「好、好。我知道了……」


    始拚命掩飾內心的動搖(其實表露無遺)這麽回答她。月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就這樣消失在人群之中。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始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自己就是原因,愣在原地目送月。


    黃昏時分。回到旅店的始和希雅,疑惑地互看一眼。


    「月小姐真慢呢。」


    「……說得也是。也、也罷,總是會、會有想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吧。」


    「始先生,你動搖得很厲害喔……」


    「你在說什麽?我怎麽可能動搖,再說根本沒有什麽值得動搖的事。是這樣吧?我。啊啊,沒問題的。什麽問題都沒有的,我。」


    「從你突然自問自答開始,怎麽看都很有問題喔……」


    至今為止從沒顯露出這副模樣的始,與其說讓希雅感到無奈,更像讓她湧上了一股鬱悶。月分明不可能在真的意義上離開始,但始的態度好像不相信這件事一樣。因此,率直的希雅,將不滿的情緒明白表現在語氣上,開口說道:


    「始先生,你太過分了。月小姐明明不可能離開始先生……你的態度應該要再泰然一點。」


    「啊啊?你誤會了吧。那種事情我當然再清楚不過。比起說月會離開我身邊,說明天天地會翻轉還比較可信呢。」


    得知始的內心想法和自己推測的不同之後,希雅歪下了兔耳說:「那你為什麽這麽動搖呢?」始被那毛茸茸的動作吸引目光的同時,用帶著恐懼的聲音回答:


    「聽好了,即使月不可能會離開我,但那個時候,她肯定是有什麽想法才會一個人行動,這點是事實。月對我,一定有什麽不滿。」


    「那、那個,也就是說?」


    「夜戰。」


    希雅的兔耳抖動了一下,仿佛在說「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麽啊?」,始遊移視線,開口說道:


    「月一定會對我發動夜戰的。當她有什麽不滿的時候,總是會這麽做。月的夜戰能力根本是怪物等級,我明天真的能啟程旅行嗎……太恐怖了。」


    「這樣啊。」


    希雅用極其無奈的眼神看著始。這也難怪,因為始突然在自己麵前開始說起夜生活的事,怎麽聽都像是在秀恩愛。自己的思念還沒實現,對始的期待遲遲沒能達成的希雅,忍不住對他投以冰冷的視線。那對兔耳也變得有氣無力,好像在說:「是是,多謝招待多謝招待,嘖!」


    始無意識地用手安撫她,同時對希雅的態度露出不滿的表情說道:「你呀,是因為不知道月認真起來是什麽樣子,才會擺出這種態度。」他繼續開口:


    「……希雅,我啊,以前曾懷疑過月的貞操。」


    「哇啊~真的嗎?這不是能進入『世界上最不能做的事』排行榜前三名的事嗎?」


    「對,一點也沒錯,那時的我很不正常。或許是因為月的猛攻連日襲來,加上持續被她強大的夜戰能力玩弄,讓我的心靈變得脆弱……總之,因為她高強的夜戰能力,讓我懷疑月是否是『第一次』。」


    「她一定生氣了吧?」


    「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我那個時候真的有死亡的覺悟——精神上的死亡。我以為自己會就這樣成為月的奴隸……真的太慘了。你能想像嗎?本大爺可是跪在地上懇求她原諒喔。」


    「……始、始先生,跪在地上。這怎麽可能!」


    始的話讓希雅的身體開始顫抖。就算他說是夜戰,但實際上隻是和月兩個人在床上親熱而已。希雅原本想吐槽他何必說得那麽誇張,但是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反而想在不同意義上吐槽月:「你到底做了什麽呀!?」


    始對戀人性方麵的襲擊顯露出警戒態度,希雅則露出微妙表情,無言地看著他這副模樣。旅店中的某個房間,流竄著詭異的氣氛。


    就在這時,「喀鏘」一聲,房間的門打開了。月回來了,始和希雅的視線同時轉向她。


    兩個人目睹——


    直立在月頭上的——一雙兔耳。


    「……我回來了。」


    她的表情毫無變化,仿佛長著兔耳是理所當然的事一般。月靜靜走進房間,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兩人後坐上床。這時,始和希雅終於回過神來,但在始正要開口說些什麽之前,希雅搶先高聲呐喊:


    「那、那是什麽呀!!!」


    「……嗯。你問的事可真奇怪,這怎麽看都是兔耳好嗎?」


    「那種事我當然知道!我想說的是——為什麽月小姐要搶走我的特色,戴上那種假兔耳呀!!」


    希雅指著月,為自己最大的特征絕不能被奪走的堅持而咆哮。月則鼓起臉撇過頭去,有些不滿地小聲說道:


    「……全部,都是始和兔耳的錯。」


    「為、為什麽是我的兔耳的錯!?應該說,既然有錯,你為什麽要戴上那種假兔耳!」


    搞不清楚狀況的希雅搖著頭,兔耳也跟著一起晃來晃去,這時始的視線又瞄了過去。月喃喃地說:


    「唔,仿冒品果然還是……」


    她這句話讓始察覺到了大致的情況。也就是說,自己偷偷想揉揉希雅兔耳的事,被月給看穿了。於是,她才會想——既然如此,自己也裝上兔耳,便從某處找來假兔耳。沒錯,肯定是去那種店買的。


    「也、也罷,我也能夠了解月小姐憧憬我美好的兔耳,進而想戴上兔耳的心情。嗬嗬嗬,但是請恕我直言——


    在我真正的毛茸茸兔耳前,那種行為反而顯得很滑稽!」


    希雅俯視她,甚至透露出有些輕視的感覺,擺出像某女帝一樣的姿勢,得意忘形地說:「想在我的主場戰鬥,這種想法是月小姐戰術上的失敗!」確實,月的兔耳從外觀看來就是人工的,不論是毛茸感還是輕盈感都極度不足。


    但對始來說,原本就很可愛的月為了自己戴上兔耳,再加上她的這份心意,早就讓他的理性快飛到九霄雲外去。雖然是真貨卻得意忘形的兔耳,和心愛的戀人以惹人憐愛的心情戴上的假兔耳。哪邊比較有魅力,根本連想都不用想。


    然而,不會在這種地方被擊沉,行為輕易超越周遭人們的預料,才是月的本色。


    「……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靠兔耳決勝負。這隻是前哨戰,決戰現在才開始。」


    月說完便拔下兔耳,將不知從哪裏拿出的某樣東西戴到頭上。那是一雙有著黑色毛茸茸的外表,呈美麗三角形的獸耳。令人驚訝的是——月將魔力灌入其中後,獸耳竟晃動了起來。


    「什、什……什麽?」


    戰栗襲向始的全身。一股無法言喻的衝擊和衝動,從他靈魂的深處滿溢出來。不過,月的猛攻還沒有結束。始無意識地伸出顫抖的手,而希雅則戰栗地說:「不可能,怎麽會!?」月就在他們麵前,拿出一個黑色細長的毛茸物體。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但她將那物體戴到屁股上麵一點的位置。然後和獸耳一樣將魔力灌入其中,突然間,那物體晃動了起來。


    咽下口水的聲音響徹房間。月就這樣爬上床,軟綿綿地、嬌豔地、可愛到具侵略性地接近始……她隻,說了一句話:


    「……喵~」


    她叫了一聲。沒錯,取代兔耳所拿出來的,正是獸耳界的王道——貓耳,還附贈了同樣毛色的貓尾巴。美麗的少女趴在床上、彎著背部,擺出貓手姿勢喊著「喵」。此刻這個瞬間,『月貓』爆炸性誕生了!


    「!月,你到底想挑戰我的理性到什麽程度?」


    始抱頭顫抖身體,拚死忍耐。徹底掩埋腦海的月貓,讓始的理性大軍和男性尊嚴部隊已呈毀滅狀態。月光憑一擊就讓始滿身瘡痍,但是,她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喵。」


    這回她翻身仰躺,仿佛在說「我會服從你」般露出腹部,維持著貓拳的手勢,用濕熱的雙眼注視著始。始的精神受到了強力打擊,理性的光芒從他的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野獸的光芒。眼看他們即將直接展開連屋外都能經楚聽見聲響的激烈夜戰時,勇敢的兔耳挺身而出!


    「太奸詐了!真不愧是月小姐,太奸詐了!竟然用這招誘惑始先生,果然遙遙領先我好幾步!但、但是……即使如此,那雙耳朵和尾巴還是冒牌貨,這件事沒有改變!我的兔耳是不可能會輸給冒牌貨的!來吧,始先生,這邊可是真正的毛茸茸兔耳喔?隨時都可以盡情地揉喔~」


    賭上自己的靈魂也絕對不能輸。希雅抖動著兔耳、搖動著兔尾巴誘惑始,與月對抗。然而,月似乎也早就料想到希雅會起身對抗。在這場賭上始的心的女性戰爭中,月絕對會做好萬全再萬全的準備。


    「……太天真了,希雅。竟然說我的貓耳是冒牌貨……你是從什麽時候產生這種錯覺的?」


    「你說……什麽?」


    「……嗬嗬,我早就想到希雅會抓住這點攻擊。正因如此,我才找來了真正的貓耳。這不是人造的,所以隻要灌注魔力,就能在某種程度上讓它隨心所欲地動起來,也能在某種程度上防止劣化。」


    月以鴨子坐姿坐在床上,一臉得意地說道。但始和希雅這次卻在不同意義上被戰栗侵襲。始仿佛從夢中驚醒似地冒出冷汗,而希雅則一邊顫抖,一邊一步又一步地向後退。「你們怎麽了?」月疑惑地歪著頭。始於是下定決心向她提問:


    「月、月。那是……在哪裏的店買的?」


    「……嗯?馬路對麵的雜貨店啊。」


    月的回答,讓始和希雅放心了下來。看樣子那隻是市麵上會賣的東西——


    「……但是,他們還是沒有賣真貨。」


    才剛要鬆一口氣的始和希雅整個人僵住。既然雜貨店賣的隻有人造的兔耳,那麽,真正的貓耳和貓尾巴到底是怎麽拿到手的呢……始用視線提出疑問。而月則「嘿嘿」一聲,可愛地挺起胸膛,用輕鬆的語調回答:


    「……我扯下來的。」


    貓耳和貓尾巴一震一震地抖動。那究竟是因為灌入魔力而動起來的,還是因為很新鮮呢……


    在始的腦中,壓過理性而萌生的心情已飛到九霄雲外。希雅在房間的角落折下兔耳,抱著頭喃喃低語著:「變態,變態殺人狂·月小姐降臨了!」她渾身顫抖,眼角泛著淚水。


    月轉頭望向希雅。希雅抖了一下身子,隻見月用絲毫不帶感情的眼神盯著她的兔耳。然後……


    「……幫你,扯下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月小姐變態!你不是人——————!」


    希雅如脫兔般從房間飛奔而出,始扭曲著臉對月說:


    「啊~月?」


    「……嗯,開玩笑的。雖然對希雅很抱歉,但我想跟始兩個人獨處……還有,這個隻是使用了真正的魔物毛皮而已,是買來的,所以始可以安心地享受喔!」


    「是、是嗎?哎呀,嗯。很可愛喔,月。應該說,就算沒有這個,月也是最棒的。嗯?」


    「……嗯,好高興。」


    月輕輕綻放微笑。始從月身上取下貓耳和貓尾巴,緊緊地抱住她。在感受到柔軟觸感的同時,月也撒嬌般地靠向始。這樣的月讓始倍感憐愛,更加用力緊抱住她……拿下來時觸碰到的貓耳和貓尾巴,不知為何有些溫熱。始決定不去在意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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