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教室窗邊的座位眺望熟悉的小學校園。


    感覺意識朦朧,似乎非常地疲憊。而且身體沉重得想要直接從椅子滑下,直接滾在地上,將身體埋入地下。


    「有!我覺得小雫很適合!」


    「欸!?」


    突然被指名,雫身體一震。同時疲憊的頭腦想起「啊啊,對了,現在在開放學後的班會」。順帶一提,現在也正在決定小學最後的才藝表演的角色分配。


    「八重樫同學,白崎同學推薦你,你覺得如何?要試試看嗎?」


    女班導露出溫柔的表情問道。雫一邊想起「啊啊,這麽說來,我那時很喜歡這個老師的笑容」,一邊露出困惑的表情。


    「吶!吶!小雫!是演公主哦!你就演演看嘛!」


    「香、香織?」


    看到好友相當積極且興奮地推薦自己出演重要角色,雫這才終於理解事態。


    戲劇的內容是常見的公主與騎士的故事,既是騎士拯救嬌弱公主的冒險故事,同時也是公主愛上騎士的戀愛故事。


    為什麽推薦自己演那種角色……


    這麽一想,雫很快就想起答案。或者應該說再明白不過了,因為香織非常瞭解雫。


    她知道雫喜歡可愛事物,也知道增相當具有少女情懷的性格。


    「可是……」


    「小雫扮演公主絕對很可愛!就當作是小學最後的回憶吧?好嗎?」


    才藝表演雖是一年一度,不過雫從未演過那麽可愛的角色。


    因為困惑與羞恥,以及好友興奮到氣息粗重的模樣有點害怕,使得雫一時之間無法回答。


    然而,雫也有自覺。她知道自己對香織說的話感到高興,而且知道自己情緒高昂,想要飾演這個角色。


    雫內心的變化沒有逃過突擊係少女香織的眼光,她好似認為有隙可乘,立刻展開追擊。


    「小雫演公主的話,我想演騎士,你覺得如何?」


    「!……那個、那我就──」


    答應演了吧……她臉頰發燙,正要這麽回答。


    「欸~反過來了吧!」


    同學們的聲音彷佛給雫澆了一盆冷水,她感覺得到自己的熱度急速冷卻。


    「香織是公主,小雫才是騎士吧?」


    「欸欸?騎士不是男生演的嗎?」


    「如果是八重樫同學的話,應該可以勝任吧!她遠比你們這些男生還要帥啊!」


    「就是說啊!她的劍道功夫也很強!是女騎士呀!」


    「我想看八重樫同學演的騎士。」


    轉眼間,風向演變成雫才適合演騎士。香織為了改變風向,從座位站起,努力揮舞雙手,想要強調自己的提案,可是……


    班級的認知果然沒那麽容易改變,或許是香織逐漸眼眶泛淚,又或者是為了平息喧鬧的秩序,女班導拍了拍手掌。


    「好了,各位同學,不要無視八重樫同學……八重樫同學,你想怎麽做?」


    老師溫柔的微笑中帶有少許的嚴厲。


    雫又感覺到身體沉重得好似體內裝滿鉛一樣,總覺得疲勞的海浪就要將自己卷走一般。


    雫很明白,她很清楚接下來事情會如何發展。不,應該說她記得很清楚。


    「……我想演騎士。」


    「小雫!?」


    雫如此說道。她的臉上笑咪咪的,彷佛她自己真的這樣想。然後她露出惡作劇的表情說道:


    「香織演不了騎士啦,給你拿劍那還得了。就算我飾演公主,一定也會說『我看不下去了,騎士大人』,然後自己出來戰鬥吧。」


    聽到雫這麽說,教室氣氛瞬間沸騰。


    那個時候女班導為難的表情,令雫印象十分深刻。而香織看著她的眼神也深深留在記憶之中。她的表情非常氣憤,彷佛在說「為什麽要說那種話?」。她充滿分不清是憤怒還是悲傷的眼神,有如刀鋒刺在雫的心頭。


    看來好友對於雫說想演騎士似乎非常不諒解。甚至在那之後,整整三天不跟雫說話。


    然而她卻絕不離開雫的身邊,雫記得這令當時的她相當傷腦筋。


    ──以別人為優先,禮讓給對方,這樣你就能滿足?


    回過神來,雫身處一片黑暗之中,連腳是否站在地上也分不出來。


    隻不過,她感到腦中響起的話語,深深刺在胸口。


    或許是胸口開了一個洞吧,記憶的碎片隨著胸中的痛楚不斷流出。


    ──八重樫同學,剩下就拜托你了!


    國中生的雫笑著答應:「好,交給我吧。」


    ──如果是八重樫同學應該就沒問題吧?


    高中生的雫笑著回答:「當然沒問題。」


    ──雫無所不能呢~


    雫在心中苦笑……我才不是無所不能。


    ──雫不會離開我吧?


    「不要依靠我。」真心話不小心脫口而出。


    ──今後也會一直被依靠,一直守護著別人……


    雫大叫「別說了」,她大聲地想要叫腦中的聲音停止。可是她的聲音如同融入黑暗之中,完全聽不見聲音。


    ──我要一個人獨處。


    她已經分不清是記憶的碎片還是呢喃聲,隻是無聲地吶喊:「沒有那種事!」


    忽然間,雫好像聽見一直認為是友人的女孩的聲音。


    ──我最討厭你那種以為辛苦助人就很了不起的高傲態度。


    雫忽然理解籠罩自己的黑暗為何了,那是雫本身的不安與焦躁。這樣的情緒就像一條繩子勒住自己的脖子,令雫的心無比混亂。


    我討厭這個地方……雫心裏這麽想著,然後開始掙紮,想要找尋一個出口。


    「!……你是誰?」


    不知何時,有一個人出現在身旁。雖然模糊得看不清形貌,不過那是一條白色人影。人影有著白色馬尾和暗紅色眼眸,雖然奇怪,卻令人印象深刻。雫將人影的形貌深深烙印在眼中。


    那道白色人影笑了,裂開的嘴,形狀就像是新月。


    然後她伸手一指,在雫的耳邊呢喃。


    ──看吧,在那片陽光之中,沒有我(你)的存在。


    雫隻感到毛骨悚然,彷佛心髒被人抓住似地。就在那個瞬間……


    「真是的!別再鬧了啦啊啊啊啊。」


    雫猛然睜大雙眼。雫宛如做了白日夢,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雫盡管一瞬間感到困惑,不過卻很快地便掌握狀況。


    現在所在的場所是在大迷陣深處的數百公尺前,一處像是小房間一樣的空間。


    始差點野獸化,在被希雅以物理方式阻止後,他們又前進大約三小時,然後在路上發現了這個地方。


    由於聲音不斷在耳邊呢喃,光輝他們的精神力異常耗損。始看到光輝他們已經到極限了,於是就在深處前不遠的位置,暫且休息一會兒。


    雫抱膝在牆邊坐下後,她將頭靠在膝蓋上,似乎睡了一會兒。


    她流了一身冷汗,彷佛要冷到骨髓似地,非常地寒冷。這絕非隻是氣溫的關係吧。


    雫搖了搖頭,想要擺脫討厭的感覺,視線移向吵醒自己的咆哮聲方向,卻見始正被希雅施展※腕挫十字固。(編注:一種格鬥用的固定技。)


    「你在做什麽,希雅,我的手都快被你折斷了。」


    「你一臉輕鬆的表情在說什麽啊!話說月小姐,你再不安分一點,小心我對你的心髒射擊(物理)哦?」


    「……嗯,對不起。想要我,卻又因為在迷宮內而不得不忍耐的始,實在太可愛了……」


    「請分清楚時間和場合吧!」


    希雅


    強烈地吐槽。在那段期間,希雅對始施展的腕挫十字固也紋風不動,技巧十分完美。這是希雅成長卓著的證明,實在可喜可賀。


    隻不過,用關節技勸阻一有機會就想推倒月的始,對希雅而言一點也不可喜可賀。


    「你冷靜一點,希雅。我不可能真的推倒月吧?」


    「那你為什麽帶著野獸般的眼神靠近月小姐呢?」


    「野獸般的眼神是你多心了。我隻是想要月幫我療愈因呢喃聲而損耗的精神力──」


    「說謊!始先生的那對眼神是說謊時的眼神!」


    偵探希雅伸手指著始,彷佛在說「真相就在我手中」似地。


    因為始原本就斷言他並不在意呢喃聲,所以他擺明完全沒有回複精神的必要。倒是呢喃聲愈頻繁,不知為何卻發生月更為妖豔動人,始則是化為野獸的神秘現象,這兩人反而變得更有精神了。


    始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後,他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因為我需要補充消耗的月成分。」


    「我差不多真的要全力給你一拳了哦?」


    希雅捏起始的臉頰,憤怒地露出有如月的冰冷眼神。在旁人看來,始和希雅倒也像是在打情罵俏。


    「你真是毫不留情啊。」


    「因、因為我們是戀人啊。始先生有不對的地方,我會明確指出來!」


    希雅臉頰微微泛紅,她表示身為戀人,該勸諫的地方就要確實勸諫。始忍不住對她露出微笑。


    「……嗯,希雅是好孩子。」


    聽見希雅那樣說,月也滿意地點頭肯定。


    然後兩人一起安分地坐在希雅麵前反省。


    「欸、不、不必那麽拘謹……」希雅有些慌張地說道。


    始與月看著希雅,眼神就像看著某個可愛的事物。


    「嗯,確實像是戀人呢。」


    「啊哈哈,是啊~」


    緹奧笑著說道,身旁的香織也麵露苦笑表示讚同。


    希雅至今都隻是跟著始和月的跟班,不過自從被始認定為戀人之後,她開始萌生自己與他們兩人是對等的自覺。


    麵對始和月他們兩人,希雅不再是從後方抱住走在前方的兩人,而是時而並肩,時而走在前方拉著兩人前進。她屢屢展現出這般『更親近的對待方式』。


    現在也是如此。


    三人在一起非常自然,光是看了就令人心情變得柔和。


    不過,似乎並非每個人都是這麽想……


    「……」


    「小雫雫,怎麽了嗎?」


    「欸?不,沒什麽哦?倒是鈴如何呢?你還好吧?」


    被鈴呼喚,雫頓時回過神來,她一瞬間表情僵硬,卻又急忙掩飾過去。


    「小雫雫,你不要太勉強哦?如果你不嫌棄,鈴可以聽你說話哦?」


    鈴的眼神中透露出焦慮的心情,她關心地繼續說道。


    鈴也被呢喃聲整得相當慘。她感到彷佛每一秒就有一根針刺在身上的痛楚,以及宛如岩石壓在胸口上的鬱悶感。


    鈴並沒有餘裕,可是她現在更擔心雫。


    雫好似壓抑著某種感情,注視著月、希雅、香織和緹奧以始為中心一同歡笑的光景。她的那個模樣令鈴十分擔心。


    「真是的,鈴你太愛操心了啦。我看反而是鈴比較辛苦,你真的還好嗎?」


    就是這個,這就是鈴憂心之處。


    雫平常就巧妙地隱藏自己的煩惱,總是關心別人,把自己的心事擺在一邊。


    在鈴能輕易察覺雫有異狀的時間點,就很清楚證明雫的精神沒有餘裕。然而她卻絕不承認這一點,不讓別人為她擔心。


    鈴望向香織,想要向她求助,接著與她對上了眼。香織似乎也察覺雫的異狀,所以一直在旁觀察。


    香織察覺鈴的視線,卻隻是搖了搖頭。


    (為什麽?小香香,為什麽你不跟小雫雫談一談呢?)


    由於自己的精神也欠缺餘裕,鈴一瞬之間心中湧起對香織的怒氣。但是看到香織認真的眼神,她很快便將激昂的感情沉澱下來。


    (……小香香不可能不管小雫雫,雖然不知為什麽,不過或許她是認為現在這個時機點不是談話就能解決……吧。)


    鈴內心歎了一口氣,對香織微微點一下頭,取而代之地露出困擾的笑容,用格外活潑的語氣回答雫:「我沒事的啦,小雫雫。」


    另外,看起來最危險的則是光輝。


    「喂,光輝。」


    「……什麽事,龍太郎。」


    「啊,不,沒什麽事啦,我是想說真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是啊。」


    隨著在迷陣前進,光輝的話愈來愈少。如今對於憂心慰問他的雫、龍太郎和鈴,他也隻做最低限度的回話。同時,他眼中的負麵情感也每分每秒地不斷增強。


    他的矛頭針對的是始。


    他本人似乎認為隱藏得很好,然而始對於敵意非常敏感,他當然有察覺光輝利刃般的視線。


    但是始卻刻意不和他搭話,甚至對於他的視線也不多做抗議。因為任誰都看得明白,那樣做隻會造成反效果。


    始故意表現出和月嬉鬧,以及少見地受到希雅責備,理由也是為了盡可能揮去悄然降臨的不祥氣氛,又或者單純隻是厭煩默默承受吧。


    「好了,大家覺得如何?多少好一點了吧?」


    自從開始休息後過了大約一個小時,緹奧使用魂魄魔法替眾人療複並穩定精神,她環視眾人問道。


    「是啊,謝謝你,我感覺頭腦清醒多了。」


    「對啊,身體也稍微輕鬆了一點……」


    目前尚未發現呢喃聲有強力的魔法作用,純粹就隻是聲音而已。造成雫她們精神負擔的是自己聯想之後,累積在心中的煩惱。


    所以就算是魂魄魔法,隻要本人不停止煩惱和在意,魔法就無法發揮多大效果。純粹就隻能幫他們轉換心情而已。


    即使如此,這種心理上的安慰似乎也很可貴,雫、鈴和龍太郎臉上的笑容總算不是強顏歡笑了。


    隻不過,就算接受魂魄魔法或再生魔法的治療,還是有人無法恢複正常的笑容……


    「是啊,謝謝你,緹奧小姐,我輕鬆多了。」


    光輝雖然麵露微笑向緹奧道謝,但是他的語氣沉重憂鬱,彷佛是從霧氣濃厚的樹海深處傳來的聲音一般。他的微笑也宛如隻是戴上微笑的麵具,給人一種做作的感覺。


    緹奧當然早就察覺光輝的態度有異,不過她隻是輕拍光輝的肩膀鼓勵他,然後轉移了話題。


    「這沒什麽啦,不用道謝,現在重要的是必須盡快走出這個迷陣。主人啊,剛才您說不用一小時就會到了吧。」


    「沒錯,最多一小時內就會到。根據羅盤傳來的感覺,快的話大概三十分鍾就會抵達最深處了。」


    始單手拿著羅盤站了起來,而那就成為出發的信號,月她們也站了起來。


    他們已經完全沒有剛才的嬉鬧態度,或許那真的是為了轉換氣氛而開的玩笑吧,一定是這樣沒錯……大概……


    光輝固然不用說,雫、鈴和龍太郎也顯得有些疲憊。自從進入迷陣之後,如今已經快要整整一天了。


    那段期間,他們一覺也沒睡,不斷地戰鬥,而且持續受到耳邊呢喃的幹涉。


    盡管隨時都有采取回複措施,但是他們所累積的疲勞卻不是那麽容易可以回複,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光輝等人就好像被熏黑又點不著的老舊油燈,帶著陰鬱的心情往前走。冰麵鏡的鏡子迷宮裏,一排鏡子都映著他們的身影,那幅光景宛如把他們當成供


    人參觀的物品般嘲笑。


    在那段期間,大迷宮的耳邊呢喃從未停過,而且似乎一點也不厭煩。那個討厭的聲音不斷在始他們的耳邊呢喃著既抽象,卻又必定令人聯想到什麽的話語。


    由於專注力降低的關係,遭遇零散襲來的冰霜食人魔和煩人的陷阱時,危險度也提高了許多。


    始他們倒也罷了,對光輝等人而言,這似乎是一段艱辛的路程。


    「可惡!」


    他們現在也正遭遇冰霜食人魔的奇襲,光輝在始的掩護下打倒了冰霜食人魔,但他卻是一拳捶向牆壁,口中咒罵一聲。


    ──又變成這樣了吧?


    ──所以才會被奪走啊。


    ──隻要有力量的話。


    呢喃聲沒有停止,就算沒有呢喃,腦中也不斷回響。不斷地不斷地回響,彷佛有鐵錘在腦中敲打似地。


    為了稍微發泄不斷累積的挫折感,光輝對冰霜食人魔發動近似遷怒的攻擊,但是他的攻擊開始缺少細膩,逐漸遭到敵人破解,然後挫折感又更加累積……


    對於這樣的惡性循環,連一直掩護光輝的龍太郎也開始火大了。


    「喂,光輝!別亂來!冷靜一點啊!」


    「我很冷靜。」


    光輝完全聽不進去。他看起來有在回話,但其實幾乎隻是條件反射式的隨口回答。


    即使如此,被同伴糾正的事實仍然殘留在光輝心中,他更加氣憤地別過頭去,不去看龍太郎。


    就在此時,他移開視線,卻看見自己映在冰鏡麵的臉。那張臉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但是卻讓人感到格外不對勁。


    「……怎麽回事?」


    光輝忍不住這麽說道。他仔細凝視幻影世界的自己……


    「──!?」


    背上寒毛豎立,表情不住抽動。


    沒錯,他看到的是映在冰鏡麵牆壁上麵無表情的自己。


    眉頭既沒有焦躁皺起,嘴巴也沒有咬牙切齒。現在這個瞬間,光輝的表情明明應該在抽動,但是對麵冰壁裏的光輝卻是動也不動。隻是像在仔細觀察一般,用漆黑的眼眸看著光輝。


    由於實在太過衝擊,光輝睜大了雙眼,全身僵硬。然後下一個瞬間,他目擊到了另一個自己咧嘴一笑的那個剎那。


    「唔哇啊啊啊!?」


    「光、光輝!?怎麽了!?」


    「你沒事吧!光輝!」


    光輝突然大叫,從冰壁前跳開,雫和龍太郎則是急忙呼喊他。


    始他們也回頭看發生何事,並且做好戰鬥準備。


    「是、是敵人!」


    感受著冷汗從背上滑下,光輝大聲叫道。盡管呼吸因緊張而紊亂,光輝仍是熟練地舉起聖劍,劍尖直指映在冰鏡麵牆壁上的自己。


    牆壁中的光輝也同樣舉起聖劍,表情和喘氣的模樣也和光輝相同。


    剛才那種強烈的異樣感已經感覺不到。


    「光輝?」


    盡管困惑,雫仍是走到光輝的身旁。看到光輝喘著氣,仍然舉著劍不肯放下,雫擔憂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光輝的身體猛然一震,不過他馬上理解那是他熟悉的那位女孩溫暖的手,於是稍微放鬆緊繃的身體。


    光輝調整呼吸,用勉強擠出的聲音,說明自己看見的景象。


    「──映、映在牆壁上的我笑了,我明明沒有笑……就好像有別人在那裏一樣……」


    「你沒看錯吧?」


    雫聽到光輝說的話,驚訝得抽了一口氣,她用充滿戒心的眼神,看著映在冰鏡麵牆壁上的光輝和自己。但是光輝本人卻猛然回頭麵向雫。


    他的表情中明顯充滿焦慮與黑暗的感情。


    「你不相信我嗎?」


    「咦?不,我並沒有懷疑你喔?」


    看來光輝似乎以為雫的那句話是在懷疑自己。


    當然,雫並沒有那樣想,那句話純粹隻是在確認。雫的眼神中充滿戒備可以說一目瞭然,事實上,雫的視線仍未離開牆壁。


    因此聽到光輝這麽說,也難怪她會忍不住露出「你在說什麽呀?」的訝異表情。


    然而,雫眼睛不看自己,臉上又露出那樣的表情,似乎反而觸碰到光輝的敏感神經,不像光輝會說的帶刺言語也脫口而出:


    「……南雲說的話你就會輕易相信了吧?」


    「光輝?你真的在說什麽啊?我就說我沒有懷疑你了吧?」


    這下子雫也不得不把視線從冰壁移向光輝,蠻橫無理的酸言酸語,讓平常個性溫和的雫也一瞬間生氣地皺起眉頭。


    可是看到光輝苦澀的表情,她馬上露出擔憂的表情。


    「……抱歉,雫,我──」


    看到擔心自己的雫,籠罩光輝內心的烏雲似乎稍微散去,他正要和雫說話。


    但是,話到途中看到雫的模樣,光輝不禁把話吞了回去。


    呢喃聲似乎對雫說了什麽,隻見她肩膀微微一顫,宛如感到心頭一痛似地,將手緊握在胸前。


    然後,雖然僅僅隻是一瞬之間,她的視線看向前方。


    她看到什麽,或者該說看到誰呢?無須言語,對於光輝而言,光是她的動作就足以令光輝的心中湧現黑暗情感。


    「雖然目前並沒有會動的跡象,不過……大家還是要盡可能小心注意。」


    始用魔眼石仔細觀察冰鏡麵牆上他們的身影,但是最後他仍是歎了口氣,呼籲眾人小心留神。


    原本內心七上八下,一直觀察著兩人的香織和鈴她們,聽見始若無其事地這麽說之後點頭答應,然後繼續前進。


    在那之後,並沒有發生映在冰鏡麵中的自己做出不同動作的靈異現象,一行人在通道前方發現了巨大的空間。


    始確認羅盤,感覺到這裏確實就是大迷陣的終點。


    彷佛要證明這一點般,寬廣的圓形空間深處,有一扇莊嚴的大門,外觀不遜於先前看到的美麗門扉。


    不,考慮到這扇門比剛才的門大兩倍以上,應該稱之為『大門』才相襯。


    雖然沒有可以塞入寶珠的圖騰,或是玫瑰花之類的雕刻。不過取而代之的是,上麵雕刻著某種更為異樣,且令人印象深刻的象徵性圖案。那個圖案就像是卓越的繪畫,十分打動人心。


    硬是要形容的話,那是好幾段重疊的階層。上方是太陽,下方是滾燙的水池,中間每一層都雕刻著象徵喜怒哀樂的人或動物,以及自然風景。


    (層層交疊之中有喜怒哀樂,天空的陽光與地獄的油鍋……這幅圖案想表現得是人心嗎?)


    不管是剛才附有圖騰的雙開門,還是這扇大門也好,班杜?修尼或許是具有藝術家氣質的人吧。藝術家會賦予作品意義,既然如此,眼前的雕刻是暗示接下來的試煉嗎……始如此推測,目光在空間內掃視一遍。


    「看來終於到了,那扇門就是終點。」


    聽到始宣布已到終點,眾人頓時鬆了一口氣。話雖如此……


    「……嗯~看起來就很可疑呢。」


    「是啊,我有非常不好的預感。特別是那層雪煙,結果到最後還是不知道有什麽意義。」


    「就是說啊,進入巨大的空間就會遇襲已經是慣例了。」


    「應該說就是為了襲擊,所以才製造了巨大的空間吧。」


    沒錯,這個寬敞的空間本身就已經說明得很清楚,大迷宮不可能讓他們什麽事都沒發生就抵達終點。


    就始而言,他也完全同意這個論調。所以他將魔眼石與感應類能力發揮至極限,進行了一番探查,然而……


    「……還是一樣沒反應,總之也隻能闖了吧。」


    似


    乎還是沒有感應到任何東西。始搖了搖頭,自己一馬當先,月她們則是跟隨在後。


    然後就在一行人走到房間中央的時候,果不其然,發生變化了。


    「啊?……太陽?」


    突然間,有光芒自頭上照下,始抬頭一看說道。月她們抬頭仰望,在上空的那個東西確實應該稱之為『太陽』。


    在雪煙覆蓋的上空,一個光點的光芒愈來愈強烈。考慮到這裏是迷宮內,便知道那不可能是真的太陽。然而,確實感覺得到陽光的熱度。那種熱度足以讓人產生那是『太陽』的錯覺,並且令始感到危機將至。


    「……始!」


    始眼神一斂,警戒著虛假的太陽,卻聽見月帶著警告的語氣呼喚始。


    始猛然驚覺,視線回到地上一看,卻見眼前出現一片奇幻世界。


    周圍的一切都閃亮耀眼。


    原因有二,第一是貫穿遮蔽空中的雪煙,從天空照下的陽光。第二則是不知不覺間飄散在空氣中的冰晶。這是所謂的纘石塵。


    然而,與自然界的鑽石塵相比,眼前的光景隻能說非常異樣。之所以這麽說,那是因為光芒明顯太強了。


    那簡直就像出現在地上的銀河。冰晶彷佛要成為一等星似地,亮度隨著時間增強,使得眼前光景看起來更像奇幻世界。而且相鄰的冰晶彼此結合,增大為冰的碎片,亮度也更為增強。


    美麗的光景在前,然而始並沒有看得入迷,而是產生更強烈的危機感。在始的眼中,那些光芒閃耀的冰碎片,看起來就像是在填充能源的炮台。


    「要稱之為鑽石塵,危險的氣息卻是稍嫌強烈了些。大家全力防禦!」


    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危機感引導下,始大聲地下達指示。


    原本愣住的光輝等人被這麽一喝,反射性地聚集在一起,月和鈴展開『聖絕』。就在那一瞬間──純白的閃光四射。


    「!簡直就是雷射武器啊。」


    這個形容十分貼切。


    幾十幾百道閃光破空而來,那些閃光是熱射線。冰碎片蓄積虛假太陽從天上照下的能量,再轉換為熱射線釋放出來。


    其威力十分驚人,甚至在月和鈴展開的雙重『聖絕』上留下傷痕。


    「這個跟南雲同學的雷射武器相同呀。」


    雫想起過去在王都看到始用過的太陽光束雷射炮『許珀裏翁』,然後回憶起那個武器所造成的慘況,她不禁像是悲鳴一般地叫道。


    始仔細地觀察,然後不知為何,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是啊,不用猜也知道是奧斯卡製造的吧?明明是久遠之前的人,卻是比我還惡質,他的品味很不錯啊。」


    「現在不是佩服人家的時候吧!」


    光輝的斥責很有道理。話雖如此,這武器也確實惡質。


    熱射線集中之後變得極細無比,在冰片與冰片之間,房間的冰鏡麵與冰鏡麵之間,毫無條理地隨機反射,使得要預測射線軌道變得極為困難。


    熱射線在空間中肆意蹂躪的景象,就像是立體的蜘蛛網,隻要一踏入領域就無處可逃。不是被射線貫穿,就是遭到割傷,隻能二選一。


    在這個限定的狀況下,這個熱射線確實比對軍隊用的殲滅兵器『許珀裏翁』更為蠻橫凶惡吧。


    除此之外,使情況更雪上加霜的是──似乎還有時間限製。


    因為覆蓋上空的雪煙緩緩降低高度,再這樣下去,不出數秒,能見度就會變得跟【哈爾崔那樹海】一樣了。


    本來雷射在大氣中會衰減,在煙霧或灰塵中則是更為顯著。因此始一瞬間想到,雪煙或許會使雷射攻擊變得不成威脅……


    「設計者不可能這麽蠢吧。」


    始搖了搖頭,丟掉那個想法。


    「被煙霧籠罩,視線受到遮蔽就麻煩了,大家準備一口氣衝過去了喔!」


    始的號令一下,眾人同時一起衝刺。在那段期間,熱射線仍毫不留情地襲向月與鈴的雙重『聖絕』,轉眼間便削弱障壁的光芒。不過……


    「你們兩人專心在障壁上!──『刻永』!!」


    香織使出每秒恢複至前一秒狀態的再生魔法,將兩人的障壁變為鐵壁。


    此外,始利用『瞬光』擴大知覺能力,捕捉到熱射線的軌道,施展快槍破壞前方的冰碎片,在熱射線的牢籠打開一個洞。


    距離出口的門還有一百公尺左右。


    然而,或許應該說果不其然吧,大迷宮並沒有好心到就這樣放他們通過。


    從上空逼近的雪煙噴出無數冰塊,每一塊都跟汽車一樣大。


    那些冰塊重重砸在地上,發出巨大聲響,擋住始他們的去路。冰塊似乎有相當的重量,落下的衝擊撞碎地麵,在地麵造成坑洞。


    冰塊的透明度很高,甚至可以直接看到冰塊後的景象。這不是投石,應該叫投冰。然而,透明的冰塊中看得見暗紅色結晶,由此可見明顯不是普通的冰塊。


    「呿,真正的殺招來了啊。」


    始咂舌一聲,接著彷佛呼應他一般,冰塊發出碎裂的聲音,一口氣改變形狀。


    那是五公尺左右的人型冰像,巨大身體跟哥雷姆一樣又胖又矮,一手拿著冰做成的斧槍,另一手則是拿著塔盾。


    數量是九具,跟始他們的人數相同會是偶然嗎?因為巨大的身體和武器的緣故,它們排成一列後就擋住了前往門的道路。


    「打倒它們。」


    雪煙已經來到頭上不遠處。在如狂風暴雨般掃射的雷射之中,上方甚至還有雪煙罩下,他們不能讓戰鬥拖長。


    話一說完,始立刻扣下扳機,多納爾發出鮮豔強烈的閃光。


    紅色光槍疾飛而出,準備貫穿敵人的心髒(魔石),可是冰霜哥雷姆瞬間舉起塔盾抵擋,子彈就在離心髒(魔石)一步之前遭到阻擋。


    「塔盾似乎也不是普通的冰塊。」


    進入這座大迷宮後,第一次出現始無法一擊打倒的敵人。


    塔盾盡管粉碎,卻仍擋下受過強化的電磁炮,多納爾則是一擊就粉碎恐怕是做為防禦專用而特別設計的塔盾。真不知是該讚歎塔盾的防禦力,還是該對多納爾的破壞力感到戰栗。


    總之,冰霜哥雷姆的防禦力明顯非同小可。


    緊接著始的第一擊,除了專注防守的月和鈴以外,其他人也跟著發動攻擊。


    「一擊打不倒就連續攻擊!!」


    「區區的冰塊,擋得住妾身的火焰嗎?」


    炮擊模式的德盧肯連續發射爆炸散彈塊,緹奧伸出的雙掌發出高熱火焰。同時──


    「如果『閃華』能射出去就好了──『飛閃』!」


    「那樣就太無敵了,很可怕呀,小雫。」


    「你的分解才是最可怕的啊,我可是親身體驗過了哦。」


    雫使出風之斬擊,香織發射分解炮擊,龍太郎施展衝擊波,而光輝則是揮出光之斬擊。


    不過攻擊的方向卻是自己人。


    「!?」


    完全出乎意料的攻擊,即便是始也不禁抽了一口氣。畢竟他們全員都在結界之內,也就是說,這是極近距離的攻擊。


    光輝揮出的『天翔閃』的光芒,龍太郎發出衝擊波,兩者皆已經來到眼前……


    「呿!」


    始咂舌一聲,在發動『金剛』的同時,用持多納爾的右手與左手的義肢交叉防禦。


    強烈的衝擊襲向始。兩人的攻擊十分強力,甚至到了足以令始後悔替他們強化的地步。雖然憑藉著『金剛』與交叉防禦,始幾乎可說是沒受什麽傷,但是卻也站不住,被衝擊震出結界之外。


    幸好始是在發動『瞬光』的狀態。


    如果完全沒有防禦,那就不是隻被震飛就能了事。而且他一定也無法在被震飛的狀況下施展神技,隻靠翻轉手腕便用狙擊抵消襲向希雅的『飛閃』。


    始感覺時間變慢了,一拍之後,他聽見了香織的叫聲。


    「不行~~!」


    香織強行將整隻手移開,偏移了射向月的分解炮擊。


    對於意料之外的事態,月的應對也慢了,來不及解除部分的『聖絕』。結果分解一切的能力,在結界的上方開出一個大洞。


    即使如此,能夠隻被開出一個洞,這也全要歸功於月的技術。鈴的『聖絕』被一擊消滅,她「咿~」的發出一聲悲鳴。


    隨即始在地麵滑行落地。


    「欸?」


    最先發出呆滯驚叫聲的是光輝。他無法理解自己做的事,臉上驚訝的表情說明了一切。而龍太郎和雫也一樣,即使鈴重新展開『聖絕』的同時,吃驚地詢問:「你、你們大家在做什麽呀!?」,他們卻甚至連個反應也沒有。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香織,你好大的膽子。」


    「雫、雫小姐,我做了什麽事觸怒到你了嗎?」


    冰霜哥雷姆踏出腳步,將地麵踩得發出震動聲,雪煙則已下降到上方數公尺的位置。雖然沒有時間再耗下去,但是光輝他們怪異的行為畢竟不能當成玩笑帶過。


    始閃躲著熱射線,用子彈和手榴彈牽製並阻止冰霜哥雷姆的腳步,同時用眼神詢問光輝他們的真意。


    月的額頭上青筋暴起,她的表情就像在說「……香織,你真的欠揍」。希雅以為自己被雫討厭,似乎大受打擊,臉頰不住抽動。光輝他們則是從茫然自失的狀態恢複過來,同時顯得驚慌失措。


    「不、不是的!我完全沒有那個意思!隻是當我發現時已經……我說的是真話。」


    「是、是啊,沒錯!我沒有打算攻擊南雲!這還用說嗎!」


    「對不起,希雅!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明明應該是斬向敵人的說……」


    光輝他們拚命地辯解。看來他們幾乎是在無意識中,身體自己動了起來,改變了目標。


    「月,真是抱歉!不過我平時也相當常對你使出分解炮擊,總之這先擺一邊。」


    「……別擺一邊,笨蛋香織!」


    確實,月和香織打起架來,常常會從女子摔角打到分解炮擊vs雷龍。月中了分解炮擊也會正常再生,而且香織也很強壯,就算被雷龍吞掉也隻是身上多了煤灰而已。


    香織無視量產青筋的月,露出認真的表情進行報告:


    「始同學,我們大概是被誘導了。在攻擊的一瞬之前,我感覺有聽見呢喃聲。」


    聽到她這樣說,這次則是緹奧一邊用火焰吐息牽製,同時立刻說出她整理之後的推測:


    「這下麻煩了,主人。那恐怕是對無意識領域的幹涉。那個呢喃聲則是一種銘刻效果。」


    「呿,天之河他們會各自攻擊不同的對象,原來是這麽回事。那樣的話,要解除──」


    「因為不是隻有魔法效果,所以大概很困難吧。」


    也就是說,那個呢喃聲是一種暗示,就是為了在這時候發揮效果。或許先前漫長的迷陣也是為了造成精神疲勞,為了讓銘刻效果能夠更順利發揮的機關吧。


    在那之後,光輝他們隻要有攻擊意誌的瞬間,就會立刻無意識地攻擊呢喃所灌輸的對手。始、月、希雅和緹奧之所以不受影響,大概是能夠用意識引導他們的對手不在現場吧?


    如果這隻是魔法類暗示的效果,那隻要施以再生魔法就可以解決,但是事情卻不是那麽簡單。因為同時使用了非魔法的手法對深層心理發生作用,光輝他們的行動有一半是出於自己之手。所以除非把聽過呢喃聲後的記憶全部刪除,否則不會馬上恢複。


    不知不覺間,雪煙終於降至地上。


    光輝他們等於是被封住攻擊,大量的熱射線就像蒼蠅一樣煩人。即使受到始的槍擊和緹奧的火焰,冰霜哥雷姆仍是藉由急速再生的塔盾抵擋,一點一點地逼近而來。


    這一切都讓始覺得──


    「麻煩死了……」


    所以──


    「乾脆全部都炸掉算了。」


    始從虛空中取出奧爾康,隻見空中畫出九條火線,各自將殺意帶向不同的冰霜哥雷姆。隨後發生大爆炸,不隻是冰霜哥雷姆,連雪煙和冰碎片也全都炸光了。


    這是毫不留情的近距離轟炸,鈴重新展開的『聖絕』馬上受到震撼,鈴也「咿~!」地發出悲鳴。


    爆炸的火焰散去後,始點頭說了聲好,然後把奧爾康扛在肩上。然而,下一個瞬間,始的臉頰忍不住抽動。


    轟的一聲,地震的聲音響起,那是冰塊降臨了。雪煙卷起漩渦,立刻增加濃度,冰碎片從自己破碎的地麵,瞬間在原本的位置複活了。


    不管是雪煙還是冰碎片,恐怕都不是破壞和狂風所能破除。


    「啊,始先生!少了一隻了。」


    「……原來如此,看來除非一人打倒一隻,否則它們永遠都會複活。」


    正如同希雅所指出,冰霜哥雷姆的數量減為八隻。


    考慮到最初與始他們的人數相同,意義為何自然很清楚了。


    「那麽這次就由我!」


    『天翔閃』再度發出,然而與光輝高昂的鬥誌相反,攻擊的矛頭果然還是指向始。


    始身子稍微後仰,躲過了飛來的斬擊。光輝的臉色更加蒼白。


    看到這個情況,龍太郎和雫也畏懼了。即便是開朗豪爽的龍太郎,似乎也會害怕攻擊會打到同伴。


    鈴拚死維持著結界,她用充滿憤怒和焦躁的語氣大叫。


    「結果這是要怎麽辦啊!?」


    銀灰色的薄紗轉眼間遮蔽視線,原本在稍遠處的始也消失在薄紗之後。甚至連就在身邊的月等人也因為雪煙竟然穿透結界,彼此的身影都開始模糊不清。


    因此始做了決定,在同伴的氣息都要消失在銀灰色世界中的那一剎那,始放聲大喊。


    「別遲疑!不要管我們,全力破壞吧!」


    不管是意識誘導還是雪煙,這些都是大迷宮所準備的試煉。


    那麽就算前方視線被雪煙遮蔽,彼此看不見身影,攻擊被引導至自己人的可能性仍是非常大。不,應該說若不是那樣,試煉就不成立了。所以十之八九,在看不見的情況下,隻有攻擊仍會正確地引導至同伴身上。


    正因為如此,始才叫他們放膽攻擊。因為攻擊的目標是始、月和希雅,那麽光輝等人的友軍炮火對他們而言根本不算什麽。


    「不過如果被引導至我們以外的人……那就自求多福吧。」


    無法再感應到月她們的氣息,在視野一片灰光閃耀之中,始聳了聳肩說道。


    自己決定要挑戰大迷宮,如果還需要別人事事照顧,那還像話嗎?這種程度的事態他們應該自己設法搞定,在來到這裏的一路上,始幫的忙也已經太多了。


    就在此時,幾道熱射線劈開雪煙的薄紗,破風逼近而來。


    果不其然,熱射線在雪煙中似乎也不會衰減。就現狀而言,在來到眼前之前都無法看見熱射線,應付起來就變得更為棘手了。


    然而,始隻是退後一步,脖子一歪,僅僅移了一下身體就躲過全部攻擊。


    從他出了結界時起,他就一直不斷閃躲著射線。對於在『瞬光』發動狀態的始而言,視線稍微受到遮蔽還不至於讓他無法閃避。更何況發出超高熱的雷射,用『熱源感知』就能輕易捕捉,根本不是問題。


    「好了,接下來會如何呢?」


    如果冰霜哥雷姆是通過試煉的標準,那始就已經達成了。


    始心想該不會在全員分出勝負的這段期間,自己要一直跟熱射線玩耍吧。他露出厭惡的表情,環視了一下周圍。


    隨後,始眼前的雪煙開始卷起漩渦。


    新的敵人要登場了嗎?始從奧爾康切換為改握多納爾與休拉克的雙槍風格。不過,結果似乎是他多慮了。漩渦如水平龍卷風似地畫出螺旋,形成一直線延伸的隧道。


    在隧道之中,熱射線也不會飛進來,而且隧道出口看得見那扇莊嚴且藝術性的大門。


    始聳了聳肩,踏入隧道。同時,他回頭看了一眼說道:


    「……我都說不必客氣了。」


    看到光之斬擊和衝擊波完全沒有飛來,始臉上浮現苦笑。


    「算了,那也是他們的選擇吧……」


    始目光一轉,悠然地朝著道路前方邁進。


    另一方麵,說到月她們如何的話……她們各自完全遭到孤立了。


    當雪煙連在身旁的人都遮蔽的瞬間,地麵彷佛噴火似地隆起。眾人不是被彈飛,就是自行跳開躲避,最後他們都不知道彼此的位置了。


    「小雫,小鈴!龍太郎同學!光輝同學!」


    視野被染成一片銀灰色,香織擔憂青梅竹馬們的安危,大聲呼喊他們的名字。


    雖然沒有感覺到氣息,不過隱約聽見雫的聲音從正上方傳來說道:「我沒事!你專心對付你的敵人!」,接著鈴、龍太郎、光輝,還有希雅和月的聲音也依序傳來。


    知道雫她們平安,香織這才安心。不過她的安心也隻是短暫時間,香織感到一陣寒意襲來,她立刻展開銀色羽翼包覆自己。隨後,熱射線如槍一般從四麵八方飛來,卻被銀翼的防壁完全擋住。


    在此同時。


    「雪煙……」


    隻見雪煙彷佛要形成一個小圓頂一般,卷起了漩渦,煙霧略為散去。從雪霧中出現一隻冰霜哥雷姆,它似乎就是香織的對手了。


    如果是現在的香織,它並不是什麽具有威脅性的對手,不過……


    「聽得見呢。」


    正要攻擊的瞬間,腦中果然就聽見呢喃聲。伸出的手,不知不覺間朝向不同的方向。


    雖然不太可能全部的攻擊都被誘導,但是想到分解能力會不斷襲向月,她就覺得有點不好。並不是那樣會有危機,而是對香織的精神方麵不好。


    或許是看到香織猶豫所產生的空隙,在那一瞬間,冰霜哥雷姆行動了。


    隻見它竟然將保護自己最緊要的塔盾丟出,香織慌張地「哇哇!」一叫,急忙躲過。接著冰霜哥雷姆猛然近身,使出斧槍攻擊。


    香織瞬間判斷遠距離攻擊很危險,於是召喚大劍,正麵接下斧槍的一擊。


    應該說不愧是大迷宮的魔物吧,它以令人驚異的力氣垂直劈砍。香織接下攻擊,腳下地麵卻受到壓力,呈放射狀碎裂。


    話雖如此,但也就隻是這樣而已,它的力氣不可能勝過『神之使徒』。


    「正如我所願!」


    香織召喚貳之大劍,在劍上纏附銀光,賦予分解能力。然後香織橫向一揮,想要直接斬斷冰霜哥雷姆的身體……


    「哎呀!?」


    但是香織卻是大劍連同身體一個旋轉,朝另一個方向發出弧形的銀色斬擊。香織自己也沒使用過這招,這是宛如『天翔閃?使徒版本』的一擊。


    隻聽見遠處傳來月的聲音說道:「……香織!不用客氣!我也不會客氣的!」,月的不會客氣一定是指之後的報複吧。


    香織的嘴角抽動。在她大喊「對、對不起啦~」的同時,頭上感到殺意。香織立刻麵朝著後方,直接舉起壹之大劍格擋,接著立刻與斧槍交擊。


    她賦予壹之大劍分解能力,直接一揮到底,這次則是沒有受到誘導,一劍斬斷斧槍。接著立刻轉身橫向揮擊貳之大劍,這次也沒有受到誘導。


    然而,香織成功斬斷的隻有超速再生後的塔盾。


    冰霜哥雷姆發揮不似巨大身軀會有的敏捷度,向後跳躍拉開距離。


    「麻煩的是不知道何時會被誘導啊……」


    香織感到煩惱。隨後,不遠處傳來落雷的聲音,看來是月使出『雷龍』吞噬了敵人。


    「月那邊結束了嗎?那就不會妨礙到她……啊。」


    香織心想,就算多少有些攻擊飛過去,既然月那邊的戰鬥已經結束,那也不會妨礙到她了吧。不過這時她忽然想到一個點子。


    如果是分解炮擊,一擊就可以分出勝負。但是卻有被誘導的危險。


    既然如此,隻要反過來利用誘導就好了吧?反正對方是月,應該沒關係吧!


    香織立刻準備使出分解炮擊,正要用大劍指向敵人,果然被引導至另一個方向。也就是說,月就在那個方向。


    香織維持著手臂,迅速移動,測量角度……然後大聲對月呼喊。


    「月~!四十五度角!拜托了!」


    香織毫不客氣,使出特大的分解炮擊!


    大氣轟然一聲響,銀色的閃光射出,在雪煙的薄紗開出一個洞,要將敵人化為塵埃。


    然後──炮擊從雪煙的另一頭射了回來。


    沒錯,朝著香織麵對的冰霜哥雷姆而來。


    「──!?」


    不會言語的冰霜哥雷姆,一瞬之間似乎抽了一口氣。但是那真的隻是一瞬之間,將萬物化為塵埃的最強炮擊,正中冰霜哥雷姆,不容任何抵抗,便賜予敵人消滅的命運。


    在各處傳來戰鬥聲響的情況下,香織小心翼翼,仔細觀察冰霜哥雷姆剛才所在之處。


    隻見雪煙卷起漩渦,逐漸形成隧道。並沒有新的冰霜哥雷姆降下,看來大迷宮已承認她通過試煉了。


    「呼~太好──」


    正要說太好了,香織卻猛然一驚,閉上了嘴。


    或許是被當成合作解決的關係吧,香織的隧道似乎是經過合作的同伴,通往那扇大門。


    沒錯,途中經過惡狠狠地瞪著香織的月的所在之處。


    在月的前方則是展開著改變分解炮擊軌道的重力魔法『禍天』。


    月隻從指示角度的話語便瞭解香織的意圖,而香織也堅信月會配合她。這正可說是完美的配合,基於深厚的信賴才能辦到的技巧。


    雖然是基於信賴的技巧,但……


    月消除『禍天』,彎了彎手指,叫香織過去。不,從她給人的感覺像是在說「喂,快點死過來」。


    「遵、遵命,我、我現在就過去……」


    香織不知為何竟用了敬語,她做好覺悟,準備承受月毫不客氣的處罰,然後走進隧道。


    「啊啊,真是的,又來了!」


    雫忍不住焦躁地抱怨道。然而,她甚至沒有時間意識自己的心情,隻能拚命地閃躲隨著沉重破風聲揮來的斧槍。


    由於往別的方向揮出斬擊,馬上就被抓住破綻攻擊,所以雫完全回避。滋的一聲,凶惡的鋒刃從眼前通過,削斷了幾根瀏海的頭發,讓雫嚇出一身冷汗。


    雫往後方倒下,順勢一個後滾翻,同時立刻站起,接著吐出一直憋住的氣。而彷佛預測到她的呼吸一般,這次則是熱射線從四麵八方射來。


    「唔!」


    正常來說,這應該是避無可避的攻擊,雫卻是靠著瞬間的判斷,拚命地後翻閃避。死亡的鐮刀從背後與臉部的極近距離掃過,瞬間感覺到的高熱令她產生心髒萎縮的錯覺。


    千鈞一發之際,雫施展宛如雜技的動作,從熱射線的縫隙中穿越。但是還來不及喘口氣,立刻就有一麵牆逼近而來。


    那是對周圍亂射的熱射


    線毫不在意,直衝而來的冰霜哥雷姆和塔盾。盾的高度與雫的身高差不多,近看就像是一堵牆。


    幾乎在雫著地的同時,塔盾迎麵撞來,這次就真的避無可避了。因為冰霜哥雷姆的質量巨大,因此撞擊的威力也是巨大無比。


    「唔!!」


    雫瞬間主動朝後方跳躍,試圖以此減緩衝擊,但是當然不可能完全化解衝擊。痛苦的聲音從緊咬的齒縫間外泄。


    即使如此,為了不讓敵人有追擊機會,雫盡管被撞飛,仍是靠意誌拔出黑刀。


    「斬斷吧──『飛閃』!!」


    然而飛出的無形之刃卻是大大偏離雫的目標,往右側偏移飛去。


    雖說是情急之下的出招,雫的臉上還是浮現「糟糕了!」的表情。


    希雅恐怕就在斬擊的方向。雖然開戰之後,希雅馬上就大聲呼喊:「就像始先生說的,不用在意我哦!」,但這是兩回事。


    在為不小心攻擊了自己人而感到慚愧的同時,雫也感受到地麵堅硬的感覺。盡管衝擊讓她喘不過氣來,她仍是拚了命地站起來。


    「果然不能用遠距離招式啊……」


    招式後的破綻太大,在零點幾秒定生死的戰場上可說是非常致命。


    而且攻擊自己人的事實,也對自己造成精神上的打擊。


    受到打擊的原因固然是對希雅造成困擾感到內疚,但是更大的原因是……


    ──其實我很嫉妒她。


    她無法不意識到自己的攻擊所代表的意義。


    「咳咳!別、別吵了!」


    雫咳出了幾滴血,內髒似乎受傷了。


    雫用手擦掉血,內心告誡自己長期戰很危險,但是耳邊卻響起不斷逼迫她的呢喃聲。


    為什麽隻有我。


    「我就說別吵了!」


    下忍不住憤怒大叫。冰霜哥雷姆踩著地鳴聲響逼近而來,雫雖然後跳拉開距離,心湖卻仍是波紋不止。


    而大迷宮則不會放過這個空隙。就在她分心的一瞬間,熱射線竄過,淺淺地削過雫的肩膀。


    「嗚!」


    因痛楚而回過神的雫,卻看見視野的邊緣有熱射線從下方往上掃射。如果是來自正麵的單點攻擊倒也罷了,但這卻是橫掃的線型攻擊。照這樣下去,雫的身體會被砍成兩半。


    打在肩上的一擊讓她的身體已經失去平衡,她無暇回避,最多隻能扭轉身體。


    為了盡可能減少命中麵積,雫身子一側,瞬間將黑刀放在身體和熱射線之間。麵對連雙重『聖絕』都會受到損傷的熱射線,雫對著搭檔祈禱「拜托你,撐住!」。


    即便是號稱世界最高硬度的金屬,但是為了追求鋒利,漆黑的刀身被打造得非常輕薄。究竟這樣的刀身,是否能守得住自己的主人呢……


    「欸?」


    少根筋的叫聲,顯示了結果。死神的鐮刀再一次讓獵物逃掉了。


    黑刀藉由光滑無比的刀身,非但撐過攻擊,更將熱射線反射回去。靠著如此令人驚異的方法,黑刀成功保護了主人。


    冰霜哥雷姆不給雫喘息機會,立刻揮舞斧槍疾衝而來。


    雫壓抑高昂的情緒,切換意識。將肺中裝滿空氣與勇氣,禦風而行般向前踏出腳步。雫靠著將身體擠入塔盾側的死角,閃避斧槍攻擊,同時在錯身瞬間施展最強的斬擊。


    「斬斷吧──『閃華』!!」


    交錯瞬間發出的空間斷裂,漂亮地斬斷塔盾和持盾的手。


    通過之後,當雫正處於※殘心姿勢時,熱射線再度殺來,但是雫已經不再驚慌。(譯注:日本劍道中,在攻擊完後仍防備對手反擊的一種心態表現。)


    「聚集吧──『引天』!」


    高舉在正上方的黑刀,將扭曲軌道後的射線吸引於刀身。


    漆黑的刀身這次也漂亮地反射熱射線。不,不僅如此。靠著將大量熱射線集中於一點,就好似光束雷射炮一般,威力不斷增加。


    而就在冰霜哥雷姆回頭的瞬間,雷射炮已經襲向它了。


    對於集中的熱射線,冰霜哥雷姆畢竟也不能忽視,它用斧槍取代失去的塔盾,舉起斧槍想要擋住威脅性的攻擊。


    雫確信就是現在,若是不趁現在追擊,她就會錯失勝利的機會。


    因此──雫發動升華魔法『禁域解放』。


    身體能力和知覺能力增強,思緒變得清晰,身體輕得像羽毛一樣。


    靠著變得靈敏的感覺,雫將黑刀水平橫舉。在那段期間,她也絕對不讓熱射線的反射角有所偏移。就這樣,雫將冰霜哥雷姆釘在原地,同時握著黑刀刀鞘直直伸出,那就好像水平搭起的箭矢。


    下一個瞬間,雫宛如飛出去的箭,從『無拍子』的狀態使出『縮地』。升華後的無預兆衝刺,驚人得就像是『憑空消失』。


    「破碎──『衝破』!!」


    雫不給冰霜哥雷姆反應的時間,瞬間欺近身前,使出『突刺』。


    刀鞘穿過手臂和斧槍的縫隙之間,不偏不倚刺中冰霜哥雷姆的胸部。就在那個瞬間,深藍色的波紋伴隨衝擊迸發。


    刀鞘深入暗紅色魔石之前,整個胸部出現放射狀龜裂。衝擊使得冰霜哥雷姆大大地後仰。


    雫不放過她製造出的決定性空隙,使出全力趁勝追擊。


    「飛吧──『離天』!崩毀吧──『重閃』!!」


    她將聚集的熱射線一口氣彈射的同時,再用黑刀一揮,掃向冰霜哥雷姆的腳下。


    隨後,身上插著刀鞘的冰霜哥雷姆,巨大的身軀浮起。


    ──黑刀『重閃』。


    這個能力能藉由附加的重力魔法,斬斷重力的鎖鏈,製造出僅僅數秒的無重力狀態。


    「──!?」


    冰霜哥雷姆的身體浮在空中,有如嬰兒般擺動手腳。然而,身在空中,不可能有東西可以給它抓住。


    「啊啊啊啊!」


    雫發出氣勢十足的吆喝聲,利用斬斷重力的瞬間,以刀鞘為支點,舉起冰霜哥雷姆的身體。然後,她直接以過肩摔的方式,將它重重砸向相反側的地麵。


    『重閃』造成的重力切斷隻在斬過的座標生效,在離開座標後的相反側,理所當然會恢複原本的重量,然後垂直墜落。


    因此造成的衝擊強烈無比,而且也足以讓插在身上的刀鞘更加深入。至少能夠讓刀鞘的前端觸及魔石。


    「結束了──『衝破』!!」


    深藍色波紋迸發的同時也宣布遊戲結束。雫距離傳導的衝擊波完全傳至魔石上。


    隻聽間啪的一聲,魔石一下子便破碎四散。失去心髒,冰霜哥雷姆甚至沒有發出死前悲鳴,外形逐漸崩毀。


    雫粗重的喘氣聲微微響起。


    「呼呼……我一個人的話,還有進步空間啊。」


    雫拄著刀鞘,臉上露出帶有自嘲之色的笑容。


    既然能在嚴苛條件下打倒大迷宮的魔物,她其實不必如此自卑,不過……


    看到眼前出現的雪煙隧道的另一頭,始、月、希雅、緹奧、香織都已經在那裏,她也無法得意起來。


    雫比較神色擔憂奔來的香織和滿身創傷的自己,她麵露苦笑,彷佛宣布落幕一般收刀入鞘。


    鏗的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就像是參拜時的拍手聲,吹散了雫心中少許的烏雲。雖然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不過雫的目光自然地往手上看去。


    「不過……我也不能算是一個人吧?」


    雫之所以能夠脫離危境,並且在極限的狀況下重新振作,那毫無疑問要歸功於最近時常觸動她內心的男人所送的禮物。


    雫沒有多想,真的沒有多想,她


    親吻了一下黑刀。


    她單純隻是想感謝這個搭檔。


    絕不是在幻視黑刀另一側的某個人,絕對不是……


    盡管在內心像是找藉口一樣地強辯,但是雫似乎仍是感到害羞,她的臉頰微微泛紅。


    雫彷佛要掩飾臉紅似地,拍一下臉頰,重新打起精神,然後開始快步走向隧道。她心中祈禱著,希望火燙的臉頰不要被奔來的好友發現。


    之後,雫在香織扶持下,順利走到門前,然後她馬上露出充滿歉意的表情低頭道歉。


    「希雅,對不起,你沒事吧?」


    「真是的,我都說你不用在意了。再說大概隻有三次攻擊飛來,如果你是顧慮到我才受了這麽重的傷,這樣我反而會生氣哦?」


    明明給希雅添了麻煩,她卻扶起與香織相反側的肩膀,為了雫跟她客氣而道歉。雫既感到過意不去,又感到高興。


    她感動得眼中微泛淚光,再一次用細如蚊鳴的聲音,說了一句「對不起」。希雅的兔耳在雫的頭上拍了拍,好似在安慰她。


    然後雫倚靠著門坐下,香織立刻對她施加治愈之光。無論是割傷的刺痛,還是身體內的疼痛,轉眼間就被舒暢的暖流衝走而消失。


    雫閉上眼睛,把身體交給香織治愈,就這樣過了一會兒。雫「嗯」的一聲,撐起身子重新坐好。


    「……謝謝你,香織,我已經沒事了。」


    雫露出微笑,香織則是撫胸鬆了口氣。


    「太好了……因為你身上受了很多傷,讓我想起那時候的事,剛才我真的好著急呢。」


    香織說的『那時候』,就是指在【奧爾庫司大迷宮】與始重逢時的事。雫為了同伴單槍匹馬衝入敵陣,結果被打得遍體鱗傷。


    看到剛才的雫,香織似乎想起兩人依靠著彼此,做好死亡覺悟時的事了。


    「與那時候相比,我應該沒有那麽慘吧?至少我的手臂沒有被打碎。這種程度的傷隻是小傷,小傷啦?」


    或許她是真的很擔心吧,香織的眼角似乎泛著淚光,雫則是用非常輕鬆的語氣回答道。『至少要斷一隻手臂才叫重傷吧!』,能夠笑著說出這種話的高中女生實在不多吧,她比一般男生還要有男子氣概。


    「小雫你真是的……」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雫的壞習慣。這個女孩從以前就是這樣,就算練習劍術或劍道受傷,她也不會喊痛。盡管痛得流淚,她還是會忍著不說。


    雫的忍耐是來自她不想讓別人擔心的溫柔。正因為如此,自從她被召喚到這個世界之後,那樣的傾向就愈來愈顯著,這讓香織擔心得不得了。


    香織希望她能多對別人訴苦,或是依靠別人,不管那個人是誰都好。


    可是不管香織多麽盼望,多麽替她擔心,雫臉上仍是浮現笑容。


    她會露出燦爛的笑容。


    用充滿活力的語氣說自己沒問題。


    暗地裏卻將痛楚和真心話全部藏在心中。


    雫雖然時常接受香織的治愈,但是那完全不夠。特別是香織知道對現在的雫,那樣的治療一點也不夠,所以……


    「小雫,你要學會任性才行哦?」


    「咦?」


    「小雫你要記得,隻要是小雫任性的要求,不管是什麽我都會很高興哦?」


    香織說著靠在雫的身上擁抱她,雫則是露出困惑的表情。


    香織緊緊抱著雫,身上發出淡淡的光芒,她正用魂魄魔法替雫做心靈治療。香織就像是在無言地主張,現在她要陪伴著雫,盡可能療愈她。


    盡管仍然感到困惑,但是對於擁抱著自己的香織,她沒來由地想要哭泣。為了忍住想哭的心情,她也緊緊地抱住香織。


    始站在稍遠處,觀視著兩人的擁抱。他臉上的表情中似乎有些佩服,又似乎帶著看好戲的成分。


    雫眼尖發現後,她紅著臉,對始威嚇道:


    「……什麽啦?你想說什麽嗎?」


    「沒有啊,我沒想說什麽,隻是在想你們的感情真好啊。」


    對於雫那樣的態度,始似乎也覺得好玩。他憋著笑,肩膀不住顫抖。


    緹奧、希雅和月也同樣看著香織和雫,她們露出微笑的表情附和始。


    「是啊,真是美麗的友情。」


    「就是說啊,感覺非常地溫馨。」


    「……簡直就像一對戀人。」


    聽到月的感想,香織猛然轉頭看向她。隻見月的表情實在非常愉快,既像是在開玩笑,又像是想到什麽惡作劇一樣。


    香織當然強烈抗議。


    「月!你又說那種壞心眼的話!」


    「……香織,你安心吧,我沒有偏見。我認同女孩子間的愛情哦,祝你們百年好合。」


    「所、以、說!你不要說那種奇怪的話啦!」


    香織似乎仍未發覺,就是因為她對月的話認真,所以更觸動月心中『s』的部分。


    看到香織盡管口中抱怨,卻沒有要離開雫的意思,她們背後都可以看見開滿百合花的幻覺了,但是香織本人果然毫無自覺。


    接著月和香織直接一如往常地開始鬥起嘴來。雫夾在她們中間,雖然露出困惑的表情安撫兩人,卻沒什麽效果。


    「喂,南雲同學,你別笑了,快阻止她們。」


    「不用阻止吧?反正在天之河他們回來之前,閑著也是閑著。倒是你就試著說一句『別吵了!不要為了我而爭執!』如何?」


    「……你把我當成哪個優柔寡斷的女人啊。」


    雫板起臉瞪了始一眼,但是始似乎覺得更好玩了,他哈哈大笑。


    對於始那樣的反應,雫更加不悅地皺起眉頭。始收起笑容,咳嗽一聲。


    「該怎麽說呢,八重樫應該再隨便一點比較好。」


    「什麽?」


    「我說你太正經了啦。受到呢喃聲折磨,你的精神狀況原本就不好了吧?既然如此,這種時候就該跟著大家一起嬉鬧,轉換一下心情啊。因為這裏沒有需要你照顧的人啊。」


    「……」


    聽見始這麽說,雫驚訝得睜大雙眼。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觸動了她的心。始說的話,感覺正好與呢喃聲相反……


    始對於沉默下來的雫並不在意,他的嘴角露出壞心眼的笑容。


    「不然要不要我把希雅的兔耳借你,讓你能夠好好的放鬆一下呢?最喜歡可愛事物的小雫?」


    「!吵死了!不用啦!話說你不要再那樣賊笑了!」


    雫的臉頰紅得跟蘋果一樣。那究竟是出於被取笑的憤怒呢?還是突然被始用名字稱呼的關係呢?


    看到雫的反應,始爽朗地哈哈大笑。


    「……笑什麽嘛,真是的。」


    或許是明白說什麽也沒用吧,雫像是鬧起別扭似地別過頭去。


    看到雫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很可愛的反應,兩旁有視線注視在她身上,那就是不知不覺間停止爭吵的月和香織。她們的眼睛盯著雫看。


    「怎、怎麽了?」


    雫心中動搖,對著兩人這麽問道。香織則是戳了戳雫的臉頰,一副很高興的模樣。


    「嗬嗬,小雫看起來很快樂呢。」


    香織這麽說,月則是盯著雫看,似乎要將雫的內心看透一般。


    「……嗯,她被始欺負卻很喜悅。」


    聽到月這樣指謫,雫的臉頰更加火燙。


    「等等,我既不快樂,也沒有喜悅!你們不要兩個人一起取笑偶啦。」


    「偶?」


    「……偶偶?」


    雫慌張之下大舌頭,結果被兩人默契十足地一起取笑,她羞得用雙手遮住臉。一副


    如果有地洞,真想一頭鑽進去的樣子。


    月雙手盤胸,「嗯~」地發出沉吟。


    「……又要增加了?」


    她刻意不說是增加『什麽』。香織也沒有特別詢問,隻是宛如一切瞭然於胸似地,愉快地說道:「很難說哦~?」


    雫害羞地縮著身子,甚至把馬尾卷在臉上,開始發動『馬尾防護罩』。香織看著雫的表情,簡直就像慈祥的母親。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閃光大作,吹散了和樂的氣氛。


    隻見純白的魔力奔流噴發,以彷佛要吹散雪煙的氣勢直衝雲霄。


    雫對那個魔力奔流有印象,她的吃驚也隻有一下子,接著光之炮擊有如要將雪煙一並吞噬一般,直朝著始而來。


    「南雲同學!是『神威』!」


    「鎮定點,沒事的。」


    雫焦急地警告,始卻是輕鬆回應。隻見始從懷中取出門鑰,刺向眼前的空間,然後轉動門鑰。配合設置在一旁的門洞,打開了空間之門。


    刨起地麵飛來的光之奔流如海浪般襲來,但是正如始所預料,靠著算是一種最強防禦方法的傳送門,『神威』的閃光在始的麵前消失,然後從門洞飛出,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


    因為原本就知道光輝和龍太郎的攻擊會被意識誘導向始,所以與其防禦,始準備好的是更確實的『用空間之門放逐攻擊』,結果果然是正確做法。


    之所以至今在談話中一次也沒有攻擊飛來,恐怕是因為光輝他們怕誤傷友軍,所以隻有使用近身戰鬥的招式吧。


    「光輝……」


    直衝雲霄的純白之光,就是光輝使用『極限突破』的證明。


    想到光輝被逼到必須使用殺手鐧之一,雫立刻憂心地站了起來。雖然順著『神威』的軌道看去,但是雪煙轉眼間便提高濃度,遮蔽了視線。


    「天之河那家夥似乎相當焦慮。」


    大概正如始所說吧。在連拿手招式『天翔閃』都封印的戰鬥中,光輝似乎被逼急了。


    急於突破狀況的結果,就是剛才的『極限突破』與『神威』。看到自己最大的攻擊往不同方向飛去,現在這時候他一定臉色蒼白了吧。


    「不過不管怎樣,既然他使用了極限突破,那麽大概再數分鍾就能過關了吧。問題是剩下的兩人。」


    「咦?光、光輝不用管他嗎?」


    看到始很乾脆地移開視線,雫有些畏畏縮縮地問道。


    她的目光不時往光輝可能所在之處瞥去,似乎現在就想奔去救援。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雫可以說是過度保護了。始露出無奈的表情,對她補充說道:


    「他還有『極限突破』的衍生技吧?那就代表在使用那招之前,他仍有餘力。再說通過這個大迷陣的條件是一人打倒一隻哥雷姆哦?對他而言,現在去幫忙並不是他所樂見之事。」


    「這個……或許是那樣沒錯。」


    「你啊,我剛才也說過了,八重樫太愛為別人操心了,你就是那樣才會被稱呼為『老媽子』。」


    「誰是老媽子啊!隻有南雲同學這麽叫吧!真是的,有夠失禮!」


    總之,雫雖然認同始的看法,但是對他之後的評語卻是極為氣憤。


    始輕易地無視她,這次則是從懷中取出羅盤,他想知道的是『穀口鈴的所在之處』。


    「……在那邊啊。」


    「始同學,龍太郎同學和小鈴他們……」


    「等一下,我現在確認。比起攻擊型的阪上,我認為防禦型的穀口會比較一籌莫展……」


    始說完跟隨羅盤的引導,操控十字浮遊炮起飛。手上則是取出寶珠型水晶螢幕,讓香織她們也能觀看情況。


    從十字浮遊炮的『遠透石』傳來的影像,有一段時間隻看得見一片銀灰色的霧,不過在雪煙薄紗的另一頭,隱約開始映出兩個光點。


    在能夠俯瞰的位置移動的十字浮遊炮,將光點的真實麵貌傳達過來。


    那是『聖絕』的光輝。


    一個是用在鈴自己,讓她不受周圍熱射線的傷害。


    而另一個則是用在冰霜哥雷姆,將它封印在結界之中。


    不過,從裏麵的冰霜哥雷姆全身滴著水,巨大身軀變小許多可以看出,鈴並不隻是封印著它而已。


    ──雙鐵扇『聖絕?焰』。


    這是將聖絕與炎屬性魔法複合,藉此在障壁內產生超高熱空間的結界術。


    冰霜哥雷姆也理解到自己的危機,它似乎很著急似地不斷用斧槍擊打結界。『聖絕?焰』雖然數度因為冰霜哥雷姆的攻擊而差點龜裂崩壞,不過每一次鈴都重覆施放結界抵擋。


    恐怕是『聖絕?爆』的火力不足以打倒冰霜哥雷姆吧。


    所以鈴另外思考方法,然後她想到了──


    如果是在結界內側的限定空間裏,那就能無視【冰雪洞窟】的特性,充分利用冰霜哥雷姆的炎屬性弱點。


    既然無法一次消滅,那就花時間將其坑殺。這個點子隻有非常瞭解自己招式的結界師才能想到,實在非常精彩。話雖如此,卻也並非完全不用付出代價。


    「嗚……呼呼,再一下子……還差一點……」


    鈴氣息粗重,汗水如瀑布般從額頭流下,眼神逐漸變得空虛。


    同時展開並維持最高位的結界是超高等技術,那似乎會大幅消耗鈴的思考力與精神力。隻見張開的雙鐵扇不住顫抖,好似隨時會從手上滑落,這也證明了鈴已經快到極限了。


    接下來就看鈴的魔力和集中力,是否能勝過冰霜哥雷姆的防禦力吧。


    這是比誰先倒下的持久戰。


    「我不會輸,呼呼,我絕對不會輸!不管發生任何事,不管別人說什麽,鈴絕對要和惠裏再一次對話!」


    即使現在這個瞬間,她的耳邊也聽得見呢喃聲吧。


    鈴藉著放聲吶喊,鼓舞快要屈服的心,空虛的雙眼再次閃耀堅強意誌的光輝。她用袖口粗暴地擦掉汗水,激勵自己,重新振作精神。


    「小鈴……」


    「她很努力呢。」


    鈴的氣魄讓香織驚訝得抽了口氣,緹奧則是出言讚歎。


    「看樣子她似乎沒問題呢。」


    「……是啊。」


    鈴很堅強。看得雫有些愣住,甚至連同意始的話語也差點說不出口。


    雫理解到自己小看了鈴心中強烈的決心,這讓雫不禁對自己感到羞恥。現在的自己還想擔心鈴,或許是太自大了。


    至少鈴已經不是沒有她照顧就會出事的柔弱女子。鈴就如同她自己創造出的結界一般,既堅強又牢不可破。


    這樣確實被說是過度保護也很正常吧。雫這麽想著,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容。


    然而,這樣的心境很快就翻轉了。因為接下來十字浮遊炮所前往的地方,上演著就算過度保護也無濟於事的愚蠢光景。


    「唔喔喔喔喔喔喔!!」


    「嘎啊啊啊啊啊啊!!」


    沒錯,就是龍太郎。不知為何,這個傻大個竟然跟冰霜哥雷姆在極近距離互毆。


    「喔喔,竟然徒手近身搏鬥,真是熱血呢!」


    感動佩服的人隻有希雅,其他人腦中都充滿冷靜的疑問。


    為什麽一步也不離開原地?


    為什麽連冰霜哥雷姆也解除武裝空手搏鬥?


    為什麽雙方都不防禦?


    為什麽他們好像約定好了似地,左臉被打就反擊對方左臉,右臉被打就反擊對方右臉?


    「啊啊,因為是笨蛋吧。」


    「我、我無法否定。」


    「龍太郎同學……」


    他們兩個就像是在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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