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話說,原來月你……以前講話這麽文雅嗎?」


    「!?」


    試煉廳的冰樹樹幹出現通往地下的階梯。一行人走下階梯,沿著唯一的道路前進的同時,月講了關於過去以及她和希雅吵架等等的事情。然後聽完這一切的始,第一個反應就是那句話。


    月公主露出「咦,那是重點嗎!?」的表情。


    「應該說,月以前的名字,也太長了吧?」


    「!?」


    月公主露出「咦,那是重點嗎!?」的表情第二彈。


    跟在後麵一起聽月說往事的希雅等人,也朝始露出相同的表情。


    但是,始果然是始,他一點都不在意那種事。


    「欸,月。你用以前的講話方式說幾句話來聽聽。」


    「……為、為什麽?」


    「我想聽聽看月的公主大人語氣。」


    這個願望真是直接。


    「女王大人口氣也行喔。我想想。就說說看『諸卿,辛苦了』吧。」


    「……唔唔。太羞恥了,我不要。」


    月不知為何害羞得不得了。


    「──『始先生,你順利克服試煉了。我就相信你辦得到,我感到非常欣慰。這就賜予你獎賞吧。你有什麽願望嗎?』,這樣的也可以喔?」


    「……太長了。我絕對不說這句話。」


    月公主撇過臉去不理人了。月會拒絕始的請求是非常稀有的情況,這也顯示了月的羞恥心有多麽強烈。


    如果換成始的立場,或許就等同於被人要求『用廚二時代的講話方式和最愛的人講話』的感覺吧。


    那樣的確很殘忍。應該說精神會死亡。這麽心想的始苦笑著說「抱歉抱歉」後,摸了摸月的頭發謝罪。


    然而,換香織溜到了月的背後。


    「來嘛來嘛,月?有什麽關係!用女王大人口氣講幾句話來聽聽!來嘛來嘛──」


    「……去死吧,香織!」


    「嘿噗!」


    月使盡全力,一記黃金跳躍轉體右直拳搗進香織的臉頰。香織呈螺旋狀失速墜落,然後稀鬆平常地展現超乎常人的動作恢複正常姿勢,提高嗓門抗議道「你這是做什麽!」。


    月無視香織,對始擺臭臉。


    「……明明是很嚴肅講這件事的。始是笨蛋。」


    搞不好,自己是比想像中更加特異的存在,今後或許會再度出現不得不被封印的理由。


    月這麽想著。雖然托希雅的福已經不再不安,但明明是以認真的態度講這件事,始卻……


    看月鬧別扭,始不禁露出苦笑。


    「對不起啦。但是,該怎麽說呢……早就知道的事何必現在重提。反而是女王時代的月更令我好奇啊。」


    月的表情迥然一變。她眨了眨眼睛試探地問:


    「……難道,始早就發覺了?」


    「當然囉。自動再生的效力可是攸關戀人生死的關鍵問題。魔力枯竭的方法想必多的是,為什麽那幫人卻隻能封印月──會對這點感到疑問是當然的吧?」


    如果月的不死性是絕對的,就可以更加安心了……始歎息了一聲。月心中一股暖意油然而生,眼眶泛紅。


    「隻不過,就我在深淵之底時聽到的說法,感覺月不記得這方麵的事情吧?你突然遭到背叛因而愣住,等到發覺時已經遭到封印了。」


    「……嗯。」


    「既然如此,與其讓月勉強翻出或許是由於痛苦而自動抹除的記憶,來解決眼下的疑問,不如由我想辦法解決就好。因為不管月是怎樣的存在,我的結論都不會改變。」


    也就是說,始不會把月交給任何人,為了守護月,無論要做什麽他都在所不惜。


    就算世界或神不容許月的存在,就算其中有任何苦衷,始都會堂而皇之地這麽宣言吧──


    月必須受苦的世界,不值得存在。那種世界,連同那種苦衷一起摧毀就好了──


    筆直看著前方並這麽說的始,眼眸中蘊含著猛獸般炯炯發亮的凶暴。他滿溢而出的氣魄足以讓人感受到他堅定的心意──即使要犧牲整個世界,也會毫不遲疑地將月擺第一。


    月感受到始強烈而沉重的愛,一副再也按捺不住的樣子歎息一聲。那聲歎息灼熱撩人,眼眸熱氣上湧,臉頰也染成了薔薇色。


    月順從內心翻湧的衝動,一把抱住始,將手環在他的脖頸上。隨後,直接湊近始的臉,企圖占有他的嘴唇……


    「……雫。這是什麽意思?」


    抵在眼前的是一把烏黑刀鞘。那刀鞘擋在始和月的臉之間,阻止月親吻的動作。


    月眼睛順著黑刀望去,然後瞪眼看著源頭,質問元凶雫。


    雫一副與其說是有意為之,不如說是不自覺動手的樣子,東張西望著遊移視線。


    「呃、呃……你們想想,現在還不確定大迷宮的試煉是否結束,對吧?所以,就是,那種事留到之後比較好吧……就類似這樣?」


    「……真心話是?」


    「好羨……不對。我也……不對。注意※tpo吧,就是這個意思。嗯。」(譯注:指時間、地點、場合。)


    視線比洄遊魚類還遊移不定的雫,她的掩飾完全沒達到蒙混的效果。隔壁的香織則大為激賞地說:「居然能夠阻止月的襲擊……真不愧是我的小雫!」


    「話雖如此,總覺得我剛才很普通地被親了?」


    始轉過頭來,揶揄地向雫這麽說。


    雫的臉頰頓時染成鮮豔的楓紅色。


    「唔!那是,因為,隻有我沒親過,這樣很…………寂寞。」


    雫不由自主地說出帶著幾分辯解的低語。


    緹奧進一步接口調侃道:


    「不過也隻是親了一下臉頰而已。既然是劍士,不果斷進攻怎麽行。不強硬一點是無法奪取主人嘴唇的喔?」


    「居、居然要奪取……那樣不成體統吧。那種事,我想應該要在適當情境,基於雙方合意之下才行。那個,如果可以,最好由南雲主動……我會很開心的。」


    雫臉頰泛紅,微微低著頭,羞答答地闡述內心的想法。彷佛表達舉希望對本人這麽做的心情般,那把已經收回的黑刀──始送的禮物被緊緊地抱在胸前。


    然後,雫簡直如預謀好般走在始的斜後方三步的位置。她文靜地跟過來的模樣,就像大和撫子一樣。而始的禮物第二彈──發飾在作為雫注冊商標的馬尾根部閃耀著光芒。


    「……」


    始露出看到珍禽異獸般的眼神打量雫。


    基本上,圍繞在始身邊的女生們都十分積極,是一群恨不得將他拆吃入腹的肉食係女孩們。因此,雫會因為一個吻就說出「不成體統」這種話,讓始詫異到不由得瞠大眼睛。由此可見月她們有多麽肉食性。


    看到始那種反應,月戰栗著聲音發抖地說:


    「……多麽驚人的女性魅力。八重樫雫是怪物嗎?」


    月所見之雫的女性魅力簡直到了外掛等級。


    香織不知為何露出極其得意的神情看著月。然後,當著月麵前使勁推著雫(她在視線集中的炮火下驚慌失措,和平常英氣逼人的模樣形成驚人落差)。


    月發出「呣」的不悅聲,彷佛對抗般將希雅推上前。希雅困惑地說著:「咦?什、什麽事?」而月則用風魔法吹動希雅的兔耳,將希雅的亮點烘托得愈發亮眼,然後朝香織無畏地揚起嘴角一笑。


    看樣子似乎是搭檔對決。這是一場上演著「絕對是我的好姊妹比較可愛!」的默劇式對決。


    看香織和月還是老樣子,希雅傷腦筋地笑著勸解。


    然而香織和月


    並不聽勸。兩人就像呼吸一樣自然地迸出陣陣火花。


    因此,希雅用德盧肯敲了敲肩膀。順便微微一笑。


    月和香織僵住了。隔了一拍之後,兩人靜靜地回到原本的位置,筆直地盯著前方。


    所有人見狀,朝希雅投以尊敬的眼神。


    始一臉佩服的表情,彷佛突有所感般說出先前的話題提到的事情。


    「不過話說回來,希雅認真廝殺,並和月打成平手是嗎?而且還訓斥了月。得準備獎賞給希雅才行啊。」


    「咦?可、可以嗎?」


    這次毫無疑問是希雅最有資格榮獲mvp,畢竟她可是做到了憑藉實力讓月撤回戲言的人。月本人似乎也沒有異議,隻是像以往那樣瞪著希雅。


    「……嗯。連父母都沒有打過我,卻被希雅搧了一巴掌,那可是我第一次挨打呢。我可不會忘記臉頰傳來的那陣疼痛。希雅就盡管許願吧。」


    「……月小姐,你有點記恨了對吧?算了,我並沒有什麽特別的願望。因為已經全部實現了,送我始先生親手做的禮物就可以了。而且我是自願對月小姐做那些事的。」


    如果是以前的希雅,想必會大喊「約會!」或是「我的第一次!」。而現在卻沒有表現得特別興奮,隻是開心地微微一笑,那模樣頗有大家風範。


    看著希雅的樣子,這次換香織感到戰栗。


    「多麽遊刃有餘……希雅已經和月匹敵,不對,搞不好已經成為在月之上的強敵了。我居然會這麽大意。」


    「咦,呃,香織?你的臉變成劇畫風格了喔?」


    「小雫。為了能達到遊刃有餘的境界,我想我們不能再安於挑戰者的立場了。」


    「呃……」


    希雅的從容態度使香織開始感到焦躁。香織一手抱胸一手扶著下巴思索的模樣,宛如探究真理的學者。而雫則對於摯友的奇異行徑感到不知所措。


    隻見香織猛然瞪大眼睛,對雫宣言道:


    「沒錯,我們不該當挑戰者,應該當襲擊者才對!」


    「……香織,你累了。稍微冷靜一下吧?」


    「小雫,大迷宮攻略結束以後,我們一起摸上床夜襲始同學吧。」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你放心。在這次試煉,我已經幾乎掌握這具身體了,我想兩人聯手就有辦法做到。」


    「該想辦法處理的是香織的腦袋啦。快施展再生魔法。現在馬上、迅速、確實地施放。」


    「雖、雖然彼此都是第一次……隻要兩個人一起就沒問題!」


    「……我是不是也應該像希雅那樣一巴掌打過去。」


    看著臉頰泛紅、雙手握拳,還激動地從鼻子噴氣表達決心的香織,雫露出疲憊的表情。該仿效希雅嗎?但是要改掉香織的突襲毛病似乎很費力。


    「……不要再演戀愛喜劇了,繼續前進吧。」


    「大家會合之後反而覺得累,這是怎麽回事啊。」


    走在最後麵的鈴和龍太郎稍嫌厭煩地出聲催促,一行人終於再度邁開步伐。


    雖然帶著沒有通過試煉的光輝,但並沒有新的試煉來襲,看樣子應該可以就這麽抵達最深處。始他們抱著樂觀的心態前行。


    走了大約十分鍾後,他們終於抵達盡頭。


    眼前的冰壁上刻著七角形的紋章。七角形的頂點處又分別刻著形狀各異的紋章,那是在其他大迷宮也看過的解放者標誌。


    始他們一走近,紋章就淡淡地散發光輝,不久整麵牆便被光膜覆蓋。


    始輕輕用指尖觸摸後,牆壁彷佛石頭扔進水麵般泛起波紋。這是至今看過無數次的『傳送門』光芒。


    始轉頭環視所有人之後,點了一下頭。月他們也露出堅定的眼神點頭回應。


    始一行人做好心理準備後,跳進了光壁之中。


    ……


    ……


    ……


    「……看樣子,這次好像沒被拆散。」


    「……嗯。而且你們看那個。」


    「唔嗯。看樣子似乎終於抵達了。」


    「這裏好漂亮。那是……宮殿嗎?」


    讓視野模糊的光消失,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片廣闊空間。


    數根圓柱狀粗冰柱支撐的方正四方形空間,果然仍是由冰所構成。至今的冰壁如鏡子般有著高反射率,而這裏的冰壁卻彷佛由純冰構成,極其剔透。


    然後,最引人注目的是地麵。地上滿溢著來到這裏之前都不曾看過的水。


    看樣子這座空間的溫度沒那麽低。


    廣大的湖麵上到處是小型噴泉,似乎有大量湧泉流入這個空間。恐怕在某處也有讓水流出去的洞口吧。


    湖麵上還有由冰構成的飛石步道,和幾座雕刻精巧的冰橋。零星散布在其中的小島上,甚至開滿了冰花,呈現出宛如庭園的景象。


    而在這座幽美的空間深處,如希雅所言矗立著一座宮殿。


    那座宮殿莊嚴而美麗,刻著繁花和雕像的壁麵宛如藝術品。


    配上冰之庭園,令人感覺彷佛闖進了夢中世界。


    一行人因為看得入迷,有一段時間都杵在原地不動。直到始緩緩將防寒用神器『空氣特區』拿掉後,一行人才恍然回過神來。


    「果然不會冷。不僅涼快,空氣也很清新。這空間還真舒適宜人。」


    換言之──


    「不會錯。這裏就是冰雪洞窟最深處──※班度?修尼的秘密基地。」(編注:本集起與外傳統一成班度?修尼。)


    始用羅盤確認之後,勾起嘴角笑著斷言道。


    鈴的眼眶頓時變得濕潤。


    「……攻克……冰雪洞窟了……嗚!」


    鈴感動至極地噙著淚水。在身心都瀕臨極限的狀態下咬緊牙關前行,終於抵達目的地之後會感動是必然、也是理所當然的。雫和龍太郎也一樣感動。


    「……我們辦到了。」


    「是啊。雖然不知道在生死邊緣徘徊了多少次。」


    「那是因為你每次都不顧前後地橫衝直撞的關係吧。」


    「哎呀,哈哈。算了,結果好就好了。」


    雫瞪視著龍太郎。但是她一和心虛的龍太郎對上視線,便不約而同地噗哧一聲,一同開懷大笑起來。


    鈴也加入兩人的行列。三人露出充滿成就感的表情,互相拍著肩膀。


    香織、希雅和緹奧也笑了起來,月也浮現微笑。就連始都罕見地閉上眼睛,彎起嘴角。


    「南雲,沒有陷阱之類的吧?」


    龍太郎興衝衝地正要邁開步伐朝宮殿走去,旋即又將正要踏出去的腳縮了回來。


    「怎麽?你不是又要一個人衝上前,然後變成冰中人嗎?」


    「忘、忘了那件糗事吧。我也是會學到教訓的人喔?」


    一想到在女生們麵前裸著重要部位出洋相的事情,龍太郎就露出了死魚眼。龍太郎吸取教訓後決心打死不再讓舊事重演。而看著這樣的龍太龍,始不禁笑了出來。同時為了保險起見,用魔眼石確認飛石步道和橋,並走在前方擔任開路先鋒。


    途中沒有發生任何事,一行人順利地抵達宮殿所在的一側。


    宮殿前有精致的魔法陣。由於試踩的結果是毫無反應,再加上考慮到地理位置問題,眾人推斷這隻是抄捷徑用的魔法陣。


    宮殿本身由淺藍色且透明度為零的冰構成。


    玄關門是一道巨大雙開門。門上刻著疑似雪結晶圖案的紋章,橫跨左右兩扇門。那是解放者『班度?修尼』的標誌。


    始推了門一下,門便應聲打開了。


    能如此順暢地開啟,還


    沒有掉落任何冰片,可能是因為不久之前弗利德打開過的關係吧。


    「……嗯?和奧斯卡的秘密基地感覺很像耶?」


    「是啊,的確如此。雖然這裏比較寬敞、華麗。」


    構造本身如月所言,和奧斯卡的住處有幾分相似。


    但規模更大,而且富麗堂皇──應該說充滿藝術氣息這點和奧斯卡的住處相異。冰之水晶吊燈、階梯扶手,以及各房間的門,全都雕工精細。


    如果奧斯卡生性熱愛機能美,那麽班度就是生性熱愛藝術美吧。


    奧斯卡的日記也寫著「和班合不來」,實際看到這種差異後,就令人不由得認為果真如此,甚至彷佛能看見兩人當時互相挖苦的模樣。


    話雖如此,兩人的關係一定……始沒來由地看向月和香織。


    兩人不約而同地發出「嗯?」一聲,歪頭表示疑惑。


    始搖頭表示沒什麽後,拿起羅盤,尋找授予攻略證明和新神代魔法的魔法陣位置。


    「正麵嗎?」


    看樣子似乎在一樓正麵通道的深處。


    眾人在始的帶領下前進。途中經過好幾間房間,開門一看,裏麵隻不過很尋常地擺放著木製或金屬製的家具。而冰壁明明是由冰塊製成,摸起來卻隻感受到涼意,不到讓人凍僵的程度。恐怕如同始的『空氣特區』一樣,做了某種防寒措施吧。


    就這樣,一行人抱持著欽佩的心情在宮殿中走著,最後終於來到一扇特別厚重的門前。


    「就是這裏吧。」


    始毫不遲疑地開門。那裏的確有他們要找的魔法陣。


    鈴和龍太郎一副興奮期待的樣子,眼神宛如等候指令的小狗般望著始。


    畢竟也沒必要吊他們胃口,始直接點了點頭。一行人就這麽興致高昂地進入了魔法陣。


    如同以往那般,魔法陣探索一行人在這座大迷宮的記憶之後,在認定攻略成功的人腦中直接刻下神代魔法。


    醍醐灌頂的感覺使鈴、龍太郎和雫有些站不穩,然而習得最後的神代魔法──『變成魔法』令他們歡喜得不住顫抖。


    就這樣,眾人互相看了看彼此,正要歡呼之時──


    「唔!?咕啊!呃啊啊啊啊啊!!」


    「……!?嗚、嗚嗚嗚嗚嗚!!」


    充滿痛苦的慘叫聲響起。


    希雅他們嚇得連忙看向發出慘叫聲的方向。隻見始和月彷佛忍受劇烈頭痛般抱頭屈膝著。


    「始先生!?月小姐!?」


    「什麽!?怎麽了!?」


    希雅和雫驚愕大叫。


    「別慌!香織!別發呆!」


    「咦?啊、嗯!我馬上診斷!」


    希雅他們因為事出突然而驚慌失措,於是遭到緹奧當頭棒喝。治療專家香織也遭到叱喝才回過神來。


    香織正要上前診察時──


    「──唔。」


    「……嗯。」


    瘋狂盜汗的始和月似乎擺脫了原因不明的痛苦,渾身無力地當場倒下。


    希雅及時扶住始,雫也馬上將月攙扶起來。


    看樣子,兩人似乎都昏厥過去了。


    深淵怪物和外掛吸血姬居然一起昏倒,誰都想像不到這種事。


    恢複寂靜的房間中彌漫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的茫然氣氛。


    「總之得讓兩人休息才行……」


    這種時候,極其沉著可靠的人果然還是緹奧。


    希雅他們盡管還是一副困惑至極的模樣,互看之後也點頭同意了緹奧的話,前去尋找能夠讓始和月靜養的房間。


    在那之後過了半晌。


    嘴角感受到絕佳觸感,使始的意識漸漸清醒。


    「……你在做什麽,月?」


    「……嗯?早安之吻。」


    這是極其美妙的起床體驗。


    始輕輕回吻躺在自己身上的月,視線接著掃向四周。


    兩人所處的空間中除了司空見慣的冰壁外,還有兩張床以及幾件家具。


    看樣子似乎還待在【冰雪洞窟】深處的宮殿裏。始這麽推測著,一麵將視線轉回月身上。在極近的距離下,月正以她嬌滴滴的眼神凝視著始。


    「昏倒以後,我們被搬進某個房間了嗎……月,其他人怎樣了?」


    「……嗯,對不起。我才剛醒來,所以也不曉得。」


    始原本以為月是先醒來並掌握情況以後,才叫醒他的。這出乎預料的回答令始不禁愣了一下。


    月依然躺在始身上,托著腮幫子凝視著始。纖細玉腿可愛地擺蕩著。


    「……你從多久之前醒來的?」


    「……嗯~十分鍾前?」


    「難道從那之後就一直保持這種狀態嗎?」


    「……嗯。因為一醒來就發現始也在。」


    因為山就在那裏──月說出這種像是某登山家名言的話,同時親了一下始。


    始在一開始環視周圍的時候,注意到在視線範圍的邊緣處還有一張床,而且那張床上的床單相當淩亂。


    也就是說,月在旁邊那張床清醒之後,沒有先掌握狀況或連絡希雅他們,而是選擇鑽進始的床營造美妙的起床體驗。


    月在最後試煉時內心產生動搖,甚至還被希雅教訓了一頓。好不容易和始重逢,本來想要順從自己滿溢而出的情意親吻始,卻遭到女性魅力外掛妨礙……


    如今試煉已經結束,心愛的人還毫無防備地睡在旁邊……


    因此,月似乎忍不住了。


    真是的,實在是多麽……迷人的戀人啊──始露出猛獸般的眼神。


    月對著那樣的始嗬嗬一笑,妖豔的笑靨以及舔唇的動作極其嫵媚撩人。


    「月,要醒來似乎還需要一點時間。」


    「……嗯。等醒來再通知希雅他們。」


    明明就已經起來了吧──這麽吐嘈的人……


    「嗯?兩個人都起來了嗎?──不對!你~們~在做什麽啊~!」


    出現了。是擁有順風兔耳的希雅。


    靈敏的兔耳捕捉到衣物摩擦聲和月的嬌媚軟語後,希雅猛然打開門。


    然後不出所料,看見始和月在床上衣衫不整、四肢交纏的模樣。兔耳霍然豎起。


    在希雅身後,香織和雫也登場了。


    「希雅?怎麽了──始同學?月?你們在做什麽?做什麽呢?」


    「──!」


    在香織背後,般若準備就緒。


    雫則是爆發似地漲紅了雙頰,並用雙手摀住臉。當然,還不忘從手指的縫隙間看著兩人。


    另一邊,在辦事之前遭到打斷的始和月麵麵相覷。停頓了一下後,心有靈犀地異口同聲道:


    「「兩小時後再說。」」


    答覆當然是──


    「白癡嗎──!?」


    「當然不行吧──!!」


    「你、你們兩個,請自重!」


    怒吼聲震耳欲聾。隻有雫的聲音稍顯柔弱,肯定是因為羞恥心削減了憤怒的威力。


    希雅使出翻桌技能將床一把掀起,始和月被摔得滾下床,緊接著香織默契十足地使出『縛煌鎖』束縛住始和月。兩人就這麽使勁將被團團捆住的始和月強製帶到客廳。


    「喂喂,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啊?」


    「啊~鈴大致明白什麽事了。」


    客廳中擺放著一張大木桌,以及圍著桌子的皮沙發。


    坐在沙發上喝著熱騰騰紅茶的龍太郎瞠圓眼睛,鈴則因為大致察覺到發生了什麽,而發出乾笑聲。


    「嘿咻!」一聲後,始和月雙雙被扔到對麵沙發上。


    看著兩人


    衣衫不整的模樣,龍太郎似乎也察覺到了事情原委。但那僅僅維持了一瞬間,因為隨後某樣東西就直飛而來。


    「啊呸!?」


    龍太郎的頭被猛力一彈。因為力道過猛,整個人翻了一個跟鬥,摔到沙發後麵。


    「哼。這是對於看了月的你的懲罰。就算隻有一瞬間也不行。」始這麽說道。


    「太不講理了吧!?」龍太郎痛得按著額頭打滾抗議。


    沒錯,彈了龍太郎額頭的是始的手指。始在遭到捆綁的狀態下,用指尖瞄準並擊中了龍太郎,這經過千錘百煉而成的招式,用在這裏還真是浪費。而且隻是為了懲罰出於不可抗力看了『衣衫不整的月』一眼的龍太郎,的確很不講理。


    「……嗯?吃醋?始真可愛。」


    月不看場合地徑自陶醉臉紅。


    兔子當場發飆。


    「夠了!你們兩個都沒反省對吧!?我們有多麽擔心,你們知不知道啊!」


    希雅氣呼呼地吼著,隨後眼角泛起淚光。


    希雅神色黯然地朝著默默被解開『縛煌鎖』的兩人走去,然後在兩人的身邊坐下。兔耳無精打采地垂著。


    那副模樣忠實地反映出她有多麽擔心因不明原因而昏迷的兩人。


    「希雅說得對……我們真的很擔心。」


    「是呀。我們一直祈禱著能早點看到你們恢複精神的樣子。」


    香織和雫似乎也抱持著相同的心情。她們和希雅一樣,眼眶濕潤地看著始和月。


    看到她們這副模樣,即便是始和月也不由得產生罪惡感。兩人心虛地互看了一眼,然後一同低頭賠罪。


    「啊~沒有啦,真的很抱歉。因為一醒來月吻了我,我就失去理性了……嗯,要怪就怪月太可愛了。」


    「……嗯,對不起。當初應該立刻通知你們才對。一想到旁邊就是毫無防備的始,我就忍不住。要怪就怪始太帥了。」


    低頭……賠罪?好像是在道歉又好像不是。不對,根本不是在賠罪。


    「你們兩個果然沒反省對吧?」


    「唉,算了。再追究下去似乎會讓精神疲勞。」


    「察覺到自己的情意之後,每當看到對方就會更加心動呢……」


    看著始和月賠罪兼曬恩愛的行為,希雅瞪著杏眼,香織露出疲憊的表情,而雫則是重新體認到月的存在有多麽強大,露出難以言喻的神情。


    就在這時,剛剛不在場的緹奧進來了。


    「喔喔,主人和月似乎都平安無事。太好了、太好了。做白工真是再好不過了。」


    「啊,緹奧小姐。對不起,忘記通知你了。」


    緹奧一看到始和月的身影,緊繃的表情就放鬆了下來。而希雅則帶著感到抱歉的神情向緹奧說道。


    緹奧怕萬一始和月無法清醒,於是前去調查神代魔法的魔法陣和宮殿的書庫,以查明原因。


    希雅一下子因為始他們醒來而高興,一下子又為了不知道別人操心還顧著打情罵俏的兩人而火大,被完全轉移注意力而忘了連絡緹奧。


    「算了、算了。八成是主人和月醒來以後,做了什麽好事對吧?」


    「您真瞭解……」


    「唔嗯。那當然。如果妾身站在月的立場,也會做相同的事情!然後,主人輕蔑地看著放蕩的妾身,對妾身這樣那樣……嗯!嗯!哈啊哈啊!」


    「所以,始同學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你們兩個居然會像那樣發出痛苦大叫還昏倒,這件事非同小可呢。」


    緹奧似乎想像了什麽不可描述的畫麵,露出如癡如醉的神情,哈啊哈啊地喘著氣。香織和雫華麗地無視了緹奧,徑自問始兩人。


    當然,始和月也當作緹奧不存在,重新在沙發上坐好。


    希雅他們也一一就坐,獨留緹奧沒地方坐。


    雙頰飛紅的笨龍,隻好趕緊在始的腳邊跪坐下來。


    「那麽,我和月昏倒的理由……該怎麽說才好呢?簡單明瞭地說,就是頭腦或精神過熱的感覺。」


    「過熱嗎?」


    希雅把頭一歪,對始的說明表示不解。


    「沒錯。當時,刻下最後的神代魔法──變成魔法之後,我和月被迫進一步強製理解某樣東西。因為負荷過大,導致無法保持意識。」


    「唔嗯。就連主人和月都無法承受的負荷……是知道了關於概念魔法的詳細內容嗎?」


    「……嗯。不愧是緹奧。明明是變態卻理解得很快。明明是變態。」


    始將不重要的話說了兩遍。緹奧雖然身為變態,卻一如既往地敏銳過人。而且即便是個會因為一個人跪坐的狀況而暗爽不已的變態,仍然不改其『能幹大姊姊』的一麵。


    「我想大家都記得,根據琉堤莉絲?哈爾崔那的影像紀錄所述,學會概念魔法的絕對條件就是擁有所有神代魔法。我們之中獲得所有神代魔法的人,隻有我和月而已。」


    得知始和月昏倒的理由,希雅他們點頭釋疑。不管怎樣,一聽到沒有後遺症或任何不好的事情後,希雅他們都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香織轉換心情,問了最在意的事情:


    「概念魔法……超越神代魔法,顯現概念的魔法。隻要有那個就能夠回日本對吧?該不會你們已經掌握了?」


    「不,還不能。就像琉堤莉絲用了『極限意誌』這種籠統的說明,概念魔法似乎不是有了知識就能掌握的東西。況且,我們獲得的知識也不是具體學習的方法或是使用方法,真要說起來,就如同前提知識。」


    「前提知識?」


    雫將這四個關鍵字咀嚼了一遍,反問道。畢竟這是攸關歸鄉可能性的重點,除了雫之外,龍太郎、鈴和香織也都不由得傾身向前,露出嚴肅的表情。


    「對。例如這次你們也獲得的變成魔法,你們以怎樣的感覺去理解?」


    始這麽一問,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雫總之先回答道:


    「呃~我想想。根據刻下的知識,那是將普通的生物改造成魔物的魔法。還有,是能夠收服野生魔物的魔法。」


    「嗯。我也是這樣理解的。另外,也能夠強化收服的魔物。」


    雫和香織的理解大致相符。


    更進一步地說明,變成魔法有所謂的強化階段。


    如果起點是生物魔物化,或是魔物從魔化,那麽強化身體能力或固有魔法能力就是第一階段。進一步賦予理性和思考能力,使其能夠和術者達成某種程度的思想溝通就是第二階段。


    第三階段就是更加強化身體能力、固有魔法能力、思想能力。然後,隨著術者的熟練度上升,魔物的強化極限也會跟著上升。


    「還有一個令人意外的事實,原來並不是因為有魔石才會變成魔物。」


    就如希雅所言,其實魔石並不是魔物化的原因。


    實際上恰恰與之相反,生物體內累積了足以魔物化的魔力,多餘的魔力結晶化才變成魔石。


    換句話說,如果自然魔力的結晶是神結晶,那麽體內魔力的結晶就是魔石。


    而其他比較大的差異,就是體內魔力愈容易結晶化,其容量便愈少,甚至到無法相比的程度。當然,生物的性質、環境等等,各式各樣的因素都會導致結晶化所需時間及容量不同。


    人類和魔人不會產生魔石,原因在於體係化的『魔法』。因為從平常就發散魔力,而且就算體內魔力發生魔力過剩活性化等等異常,也會立刻受到治療,所以無從結晶化。魔法技術和治療技術的發展,抹滅了魔石化的可能性。


    生活在尚未確立魔法的遠古時代的人,或者幾十年完全不使用魔法而生的人,就有可


    能在不知不覺間形成魔石。


    眾人確認這方麵的知識為共通認知的同時,緹奧接著說:


    「似乎在某個程度上也能夠選定魔物的固有魔法。隻不過似乎不能選擇和該生物起源的力量,或是和該生物本能的能力相差太遠的固有魔法。」


    「名為弗利德的魔人將軍率領的白龍,能力就是吐息……那隻白龍,究竟經過什麽程度的強化?」


    「它單槍匹馬就破壞了王都的大結界。可以想見強化程度相當高吧。我想它比奧爾庫司大迷宮八十層的魔物……強了五~六倍吧。」


    龍太郎等人如此推測道。關於眾人的推測,始心想若以深淵來換算,大概相當於中層級的實力。這麽想的同時,始開口將大家帶回正題上。


    「關於變成魔法,大致就是那樣沒錯。但是,那樣理解稍嫌不足。如果要更正確地定義變成魔法……應該說是『幹涉有機物質的魔法』吧。」


    「呃……」


    希雅困惑地轉了轉眼珠。姑且不論香織他們,這些是希雅所沒聽過的詞匯,而緹奧似乎也一樣。始意識到這點,乾咳一聲以後換個說法道:


    「……雖然這個說法不太正確,但簡單明瞭地說,就是幹涉源自生物的物質的魔法,所以就先想成這樣吧。也就是說,隻要有心,這個魔法不隻是動植物,諸如食物或紙之類的東西都能夠幹涉。當然,對人類也能夠幹涉。」


    簡單來說,就是能夠改變頭發或眼睛的顏色。始才這麽說完,旁邊的月便示範性地發動變成魔法。


    黃金的秀發變成偏藍的白發,紅玉的眼眸則轉化成蒼穹的天藍色。


    「呼哇!月小姐和我一樣!」


    「……嗯!」


    月露出得意的神情,在場的人無不發出「噢!」的感歎聲。始瞪大眼睛盯著月,深深地凝視了月片刻,然後飛快地從寶物庫取出相機(神器)攝影留念。在始按下快門的瞬間,月敏感地察覺到時機點,並迅速地擺出招牌表情,不得不說相當厲害。


    月將頭發和眼珠恢複原本顏色的同時,看向似乎已經跪得腳麻的緹奧。


    「……雖然是猜測,我想龍人族的『龍化』若追溯起源,就是源自於這個魔法。隻不過,關於如何將其作為種族特性繼承下去這點,就隻能靠臆測了。」


    「哦哦。變成魔法是我等種族的起源……哼嗯,原來如此。」


    緹奧感興趣地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始則撇下她繼續說明。


    「剛才說過的前提知識,也就是這個意思。神代魔法是幹涉『理』的魔法,但我們並沒有完全理解那股力量的正確根本。學會概念魔法的絕對條件,就是需要完全理解所有神代魔法。」


    「……嗯。而且,神代魔法太過深奧,必須到達能夠攻略所有試煉的等級才能全部理解,不然會先承受不住負荷,導致身心崩潰。」


    那就是為了學會概念魔法,需要先獲得所有神代魔法的理由。


    現在的始和月明白了,對於迄今取得的神代魔法,他們的理解還太過膚淺。


    例如,始最初獲得的魔法,也就是至今用於維係生命的生成魔法。


    這並不是『賦予礦物魔法的魔法』,更正確的形容是『幹涉無機物質的魔法』,是和變成魔法成對的魔法。


    因此,理論上不僅是礦物,應該也可以幹涉水或鹽等物質才對。


    還有,重力魔法應該描述成『幹涉星球能量的魔法』。不僅是重力,理論上也能夠直接幹涉地脈、地熱或岩漿等等。若想蓄意引發地震或火山噴發,也有可能辦到。


    空間魔法則是『幹涉境界的魔法』。


    因此能以其設定新的境界創造異界。而且不隻這種空間區隔,甚至能夠幹涉虛幻和現實的境界,並以此為基礎賦予虛幻實體,或是反過來將具有實體的東西變成虛幻。


    再生魔法則是『幹涉時間的魔法』。


    行使再生魔法與其說是治愈,不如解釋為複原,治愈僅僅發揮了再生魔法的一小部分作用而已。


    再生魔法本來的作用應該能夠幹涉時間、窺看過去、窺探多重分歧的『之後的世界』。希雅的固有魔法『未來視』,恐怕就是源自於這個魔法。


    魂魄魔法則應該定義為『幹涉生物擁有之非物質的魔法』,才最能夠表達其本質。具體而言,是能夠幹涉體內的魔力、熱或電等能量,以及意識、思考、記憶及思念等事物的魔法。


    某些情況甚至能夠複製原本的非物質,修改創造出別的魂魄──也就是創造新的『人』。


    升華魔法更正確的定義是『幹涉資訊的魔法』。


    能力會進化一個階段,舉例而言就是幹涉等級1這個身體資訊,將其提升為等級2。如果到達根本,對於萬物都能夠閱覽其資訊,並因應魔力量加以幹涉。


    始他們至今認知的神代魔法的名稱,可以說表示了人類所能幹涉的對象的極限。


    順便一提,『導越之羅盤』是利用魂魄魔法讀取使用者的願望,再用空間魔法無視空間分隔和距離以探查對象,然後用升華魔法補足對象的資訊。這些都是原本的神代魔法無法辦到的事情。


    始追加說明這部分的資訊後,雫麵有難色的說:


    「原來如此。真的是非常巨大,它能夠幹涉根本的魔法對吧?感覺超越了人能夠觸碰的領域……但是這麽一來,就表示還完全無法創造出讓我們回去的概念魔法嗎?就聽到的說法,感覺難度相當高……」


    「這個嘛,的確是很難。畢竟將概念魔法化的最大材料是『極限意誌』。」


    始不由得露出苦笑。必須將那麽籠統的東西作為基礎,然後加以明確化、資訊化、抽出並強化不足的能量、強化承受能量的術者、作為現象加以現實化、固定化等等,經過這樣一連串複雜而奇妙的程序才能夠做到。


    「……嗯。必須用始的生成魔法,像羅盤一樣賦予物體魔法才行。」


    「是啊。感覺必須將月對魔法的控製能力和我的煉成互相配合,進而製造出賦予穿越世界的概念的神器。」


    「這是辦得到的,對吧?」


    聽到希雅這麽問後,始態度一轉,露出所向無敵的淺笑。


    「那當然囉。無論如何都要成功。至今的努力與掙紮都是為了實現這個目的。」


    始的眼眸彷佛燃燒著熊熊火焰。


    憑著一股「不能在這種地方停滯不前」的強烈意誌,始等人在嚴酷的環境下苟延殘喘,殷切地期望著歸鄉而努力不懈。而就是這股鬥誌點亮了他的眼眸。


    香織他們見狀都確信,無論再怎麽困難至極,始都一定會成功。而鄉愁也伴隨這個想法湧上心頭。


    在日本生活的日子,以及在異世界的日子。一幕幕掠過眾人的腦海,讓他們心如刀絞。


    始和月互看一眼後點了點頭,不疾不徐地站了起來。


    「要打鐵趁熱挑戰看看嗎?」


    「是啊。講話的同時也整理完知識了。我現在的心情就如同眼前懸掛著胡蘿卜的馬一樣,躍躍欲試呢。」


    始用拳頭朝掌心敲了一下。


    月看著興奮的始,輕輕用手摸了摸他,讓他冷靜下來。月的手小巧而柔軟,那樣的觸感使得始的心立時冷靜,並放鬆多餘的力氣,維持著恰到好處的緊張感。


    兩人相視一笑。在又稍微變得甜蜜的氣氛之下,鈴尷尬地發問:


    「呃,南雲同學。回日本的魔法是馬上就辦得到的事情嗎?如果感覺需要花不少時間的話,鈴認為鈴應該先去完成另一個目標才對……」


    「不,應該不需要花那麽多時間。」


    始表示,即使考慮到第一次嚐試需要慎重行事這點,加


    深理解後練習各神代魔法、準備並調整賦予概念的對象、集中意識等等,做到這些步驟的所需時間,大概也隻要幾小時。


    「準備結束就會馬上動手,既然要做就一次搞定吧。我可不會讓任何人講我想回去的願望隻是說說。隻不過,這麽做會消耗多少體力是未知數。」


    即使能夠回到日本,若是又受到召喚就沒意義了。因此還需要搭配防止受到召喚的概念魔法。但是視消耗程度而定,有可能無法馬上動手。也就是說,始的意思是不管怎樣,不試試看就不曉得會如何。


    鈴稍微思索一下後,點頭表示接受。


    「原來如此,鈴懂了。那麽,總之在回去的魔法完成以前,鈴也暫時休息。難得獲得了變成魔法,鈴也想練習一下。去魔人領土的事就留待之後好了。呃,小雫雫你們打算怎麽辦?」


    鈴決定好今後的方針後,轉而詢問雫她們的想法。


    鈴之所以會這麽問,是因為考慮到既然雫已經正視自己的心意,今後也許會想待在始的身邊;順便重新確認龍太郎是不是真的打算和自己一起深入敵營。


    「我當然會和鈴一起去。」


    「我也是。」


    兩人立刻回答,沒有任何一絲猶豫。鈴對龍太郎笑著說了聲「謝謝!」,隨後態度一轉,小心翼翼地看著雫說道:


    「小雫雫,真的好嗎?難得……」


    「你在說什麽。這是兩回事。我可不能把鈴托付給兩個傻瓜。反正也不會待太久吧?達成目的就立刻逃走和南雲會合,這樣一想也沒什麽好寂寞的。而且,我要和惠裏說一句才甘心。」


    雫毫不介意地這麽說著並聳了聳肩。鈴看見她那副模樣,發覺那是她發自內心說出的話後,一把抱住了她,同時讚賞地說:「真不愧是讓女人墜入情網的女人!小雫雫充滿了男子氣概!」


    然後,雫聽到男子氣概這種評語,氣得額頭浮現青筋,用拳頭抵著鈴的頭轉,讓鈴慘叫出聲。


    鈴淚眼汪汪地轉移話題。


    「還、還有光輝同學……」


    「嗯?」聽到那句話的始歪了歪頭,然後環視房間說道:


    「說到這個,那家夥去哪裏了?」


    「始竟然現在才發覺他不在房間呢……光輝在別的房間睡著,似乎還要過一段時間才會醒來。」


    雫等人擺出無言以對的表情,看著疑似剛剛才想起光輝這個存在的始。始當然選擇無視他們。


    「總之就不管那家夥了。我和月接下來要在神代魔法的魔法陣所在的房間閉關。萬一這段時間天之河起來,別讓他妨礙我們。」


    「……你們要幫忙製作回去用的道具,他不會做那種事吧?」


    龍太郎露出困惑的表情反駁。


    始並沒有再反駁回去,聳聳肩說:


    「希望如此。在創造中我們可沒有餘裕應付那些麻煩事。總之為了保險起見,稍微注意一下吧。」


    「包在我身上,始先生。畢竟我也無法協助你們創造概念魔法,我會負責不讓任何人妨礙兩位的。」


    「好。拜托你了,希雅。」


    「……有希雅在就放心了。」


    希雅落落大方地抬頭挺胸,語氣充滿自信地說道。對於她那可靠的模樣和話語,始和月也回以微笑並寄予深深的信賴。


    然後,一行人再度前往神代魔法的魔法陣所在的房間。


    希雅他們在門前目送始和月,兩人隨即消失在厚重的門後。


    那之後過了大約兩小時。


    「要不要緊呢?」


    鈴帶著擔心的說話聲回響在客廳中。鈴的視線飄移不定,而那少了主語的話則令人無法確定她的意思。


    坐在鈴身旁的香織直接開口問道:


    「小鈴,你說『要不要緊呢』是指什麽呢?」


    「唔嗯~……全部吧。南雲同學他們會不會又昏倒呢?真的能回日本嗎?光輝同學要不要緊呢?……然後關於接下來要前往的魔人領土……」


    人一處於休養的狀態時,似乎就會因為無事可做而不由自主地東想西想。


    「不要緊的,小鈴。始同學這個人無論何時、無論碰到什麽困難,最後都會克服它們。而且他的身邊有月在,連不可能都會化為可能喔。」


    「小香香……」


    「還有,光輝同學的問題得靠光輝同學自己設法解決。當然,我們會在可能的範圍內幫助他。至於小惠裏……嗯,總之,隻要想著突擊就好!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想再多隻會感到疲累而已。」


    香織打氣的話真不知道該說是正麵積極還是草率,鈴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小、小香香……噗噗,太有男子氣概了。已經徹底受到南雲同學影響了呢~」


    「鈴,不是這樣哦。香織從以前就是一旦下定決心,大部分情況下都會直接突擊的人啊。香織的決斷中,有九成是歸納出采取突擊方式的結論喔。」


    「小鈴和小雫都好過分喔。那樣不就和龍太郎同學沒兩樣了嗎……」


    「喂,香織。為什麽和我一樣叫作『過分』?你這家夥是沒發覺這是在不著痕跡地罵人嗎?」


    龍太郎無辜遭到暗罵而板起臉,香織則對他采取冷處理態度,鬧脾氣地嘟起嘴。不過香織旋即轉換了心情,握緊拳頭直盯著鈴看。


    「總之,雖然不知道小惠裏的問題最後會怎樣,至少我不會讓她出手的。我也會跟去,要是有什麽萬一就見一個分解一個,然後趁他們陷入混亂的時候逃跑就行了。」


    香織順口說出了駭人聽聞的話,但鈴等人被另一句話吸引了注意力。鈴驚訝地眨了眨眼睛,怯怯地確認道:


    「呃,那個……小香香也願意一起來嗎?」


    「那當然。我可不會放著小鈴不管。」


    「可是,南雲同學……」


    「關於那點,我和小雫一樣。隻是分開一小段時間而已,不要緊的。而且,製作防止再召喚的神器、迎接小繆和蕾蜜雅小姐等等,這些事就算我在場也幫不上忙。既然如此,保護小鈴你們才是我應該做的事。」


    「嗚嗚,小香香你……真是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感恩哪~」


    「小鈴,你怎麽變成關西腔了啦?」


    鈴對於香織的話,故意擦了擦眼角半開玩笑地表達感謝。因為若正經回應,反而會有點難為情。


    緹奧莞爾地看著地球組,這時開口道:


    「有香織在,那邊就沒問題了吧……唔嗯,在去主人的世界之前,妾身也得返鄉一趟才行。畢竟妾身是肩負任務出來的。」


    「喔,說到這個,緹奧小姐還身負一族的密令對吧?在剛剛始先生提起之前,我都忘記那個設定了呢。」


    不要說成設定啦……緹奧露出有點哀傷的表情。


    「希雅啊。你也想和卡姆閣下他們見上一麵吧?」


    「是呀。話雖如此,因為空間轉移用的神器設置在那邊,我隨時都可以過去……這麽說來,我記得緹奧小姐的故鄉是在北方山脈地帶再更遠一點──位在大陸外麵的孤島上,是嗎?」


    希雅歪著頭搜尋腦海中的記憶。在離開這個世界之際,希雅也希望緹奧能和家人道別,但距離太遙遠有可能會花掉太多時間。


    「唔嗯。的確是那樣沒錯……但隻要在出發前,接受主人最棒的懲罰(愛),一切就會順利吧。因為速度會倍增呢!而且回來時還可以利用空間之門!」


    「……弄得遍體鱗傷歸來的同胞,不知為何浮現陶醉的表情……這畫麵想必很衝擊吧。希望緹奧小姐的家人不會因此陷入恐慌。」


    看緹奧想像始的愛的鞭打而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不隻是希


    雅,香織他們也不約而同地與她保持一段距離。即使一直以來都瞭解緹奧這種性格,但是會讓人渾身不舒服這點還是不會改變。


    不知道即將目睹令人作嘔的緹奧的龍人族同胞,其心境會如何。原本威風凜然、優美高妙的公主殿下,出任務歸來之後卻成了大變態……


    「真是悲劇……」


    「或許會因為打擊太大出現傷亡……」


    「吶,小香香。別管鈴這邊了,為了保險起見讓龍人族的人能複活,小香香還是跟著緹奧小姐過去比較好吧?」


    「南雲那家夥,真的要負起責任比較好。應該直接去謝罪才對。」


    「你們是不是太過分了!?」


    就在眾人閑話家常的時候,房間外冷不防出現動靜。


    緩緩開門進來的人是光輝。


    「原來大家都在這裏嗎……?」


    「哎呀,你醒了呀。身體狀況如何?」


    雫一瞬間朝光輝投以刺探的目光,但她很快地將警戒隱藏在微笑之中,詢問他的身體狀況。光輝也同樣回以微笑。他的表情看起來陰鬱灰暗,應該是錯覺吧。


    「我沒事。對不起,害你們擔心了。」


    「事到如今還說這種客套話做什麽。沒事就好。」


    「喔,看你好像已經複活,那就再好不過了。」


    「真是太好了。」


    雫等人對於光輝平安無事感到高興。光輝再度微微一笑,隨後尋找著某人似地環視房間。似乎因為在緊張,他的表情愈來愈緊繃。香織意識到光輝在找誰,苦笑著回答:


    「如果在找始同學的話,他現在在其他房間閉關,不在這裏喔?」


    「唔,是嗎……因為給他添了許多麻煩,我想道謝……」


    看樣子光輝並不會像在試煉廳失控時那樣,反過來憎恨並攻擊始。他現在的精神狀態似乎還算平靜。真要說起來,與其說是平靜,不如說是沮喪或許比較正確。


    「始先生應該沒有放在心上喔?隻要光輝先生不再作亂,我想始先生並不要求謝罪或任何事。」


    「希雅小姐……或許是那樣沒錯,但果然還是……你知道的。」


    光輝支吾其詞,表情彷佛勉強吞下苦澀靈魂般晦暗。


    實際上,始雖然覺得光輝失控很麻煩,但真的就隻是覺得麻煩而已,並沒有抱持敵意和芥蒂,因此也沒有要求光輝謝罪的念頭。


    對於始來說,首先該照顧的是香織的心情,再來是雫。盡管光輝對始抱持著殺意,但始並沒有那麽重視光輝,不至於執意和光輝針鋒相對,而不惜傷害該保護的人。


    但是,既然被說了不需要謝罪這種話,光輝也明白了始並不把他當回事,想必心情相當複雜吧。


    「看你的樣子似乎恢複神智了。還是……你依然以為南雲洗腦了我們?」


    雫稍微眯起眼睛,以嚴厲聲調問道。


    光輝現在平安無事和先前的失控是兩回事。即便光輝起了殺始的念頭,始仍然沒殺掉光輝,而始之所以會這麽做都是為了雫他們。明白這點的雫不容許光輝再度失控。


    雫嚴肅的聲調和眼神,令光輝不禁迅速地移開了目光。


    但是,雫再也不容許光輝逃避了。


    「光輝,你不要撇開視線。」


    「唔……好。我已經沒有那種念頭了。當時我真的是哪根筋不對。」


    光輝雖然表情灰暗,但確實好好地看著雫回答。


    雫盯著光輝的眼睛看了好一段時間,打算從他的眼神中刺探他真實的想法。這點不光是雫,希雅他們也一樣。


    最後,雖然不是完全信服,但雫還是點頭表示姑且相信光輝這番話。


    「是嗎?那就好……光輝,你有什麽想問的嗎?」


    因為氣氛變得莫名尷尬,雫轉換心情,用比較開朗的語氣這麽問。


    光輝似乎察覺到雫的心意,微微地苦笑了一下,隨後問自己昏倒之後發生了什麽事。


    於是,光輝得知,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都成功攻略了大迷宮。而始和月正在著手挑戰概念魔法這個魔法的深淵,現在為了製作回地球用的神器在其他房間閉關中。


    光輝輕輕地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語地靜靜傾聽。從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變化,但是隻有他一個人沒有攻略成功,想必他的內心並不平靜。


    然後,光輝猶豫著是否該問最想問的問題,而他的青梅竹馬?雫對他這點心思也瞭若指掌。


    那正是光輝失控的原因,也是光輝無視雫的勸說而一廂情願地自我解釋的部分。


    雫不動聲色地等光輝開口問,然而從光輝的樣子判斷,他很有可能就這樣絕口不提,於是雫決定由自己主動表明。


    「光輝。我啊,喜歡上南雲了。我希望他把我當成一個女人看待。」


    「──!」


    雫的話令光輝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扭曲。聽到一直待在身邊的青梅竹馬,開門見山地表白自己愛上其他男人,不管再怎麽粉飾話語,果然都是光輝難以承認的現實。


    光輝的腦中掠過了始背著雫出現時,那張徹底安心而幸福的睡顏,頓時難受得想要抓破胸膛。


    光輝努力克製住情緒,盡可能地以冷靜的語氣開口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後要跟隨南雲嗎?明明南雲已經有真命天女,而且還有香織在……雫,你還是重新考慮比較好吧?我不會害你──」


    雫靜靜地搖頭打斷光輝的話,告訴他:


    「光輝。我並不是徵求意見。剛才那隻是向你表明而已。因為我們是青梅竹馬。」


    「……」


    雫說得斬釘截鐵,光輝露出宛如咬碎一萬隻苦蟲的表情,再度陷入緘默。


    他尋求支援般地看向龍太郎及鈴,接著用蘊含著「不能和好姊妹搶男人吧」之意的目光看向香織。


    但是三人都回以寧靜而肯定的神情。當然,他們肯定的是雫的話,以及她的心情。


    沒有人願意讚同自己……


    光輝的臉上逐漸失去表情。


    光輝理解到,無論如何都無法推翻不合己意的現實。他麵對不如意的煩躁、焦躁、嫉妒、憎惡、憤怒等負麵情緒,開始仿徨地尋找矛頭。


    但是,光輝不會任憑這些情緒讓自己失控。


    因為失控的結果,就是像現在這樣。


    除非有什麽重大導火線,不然光輝不會馬上失控吧。


    話雖這麽說,對於光輝腹中蓄積著灰暗陰沉的情緒,誰都能一目瞭然。


    結果,雖然這是光輝必須自己克服的問題,但龍太郎等人仍然互相看了看彼此,為他設想該怎麽辦。


    就連同伴這種關心的態度,在現在的光輝眼中都如同憐憫一樣,反而刺激到了脆弱的內心。


    無處宣泄的感情沒有失控,而是化為諷刺脫口而出。


    「哈哈!大家都站在他那邊。明明是個會把人輕易殺掉、舍棄的家夥……」


    「光輝!」


    雫不自覺地提高嗓門。希雅和緹奧的眼睛微微眯起。香織原本擔心的表情也繃緊了。


    光輝沒注意到眾人態度的轉變。即便發覺,在他那宛如小孩子的精神狀態下,也不懂得住嘴,就這麽口無遮攔地說了下去。


    「早知道這樣,當時從橋上掉下去的人是我就好──!」


    那是不管對誰來說,都是太不經大腦的傷人話語。


    所以,在那次事件中最心痛的女孩子──香織采取物理手段製止了光輝。


    啪!一道響亮的聲音響起,香織的手打上了光輝的臉頰。


    光輝愣愣地伸手摸著挨打的臉頰。香織沒把手收回去,露出


    憤怒與悲傷交織的表情開口:


    「……我把光輝同學當成重要的青梅竹馬……所以……不要讓我討厭你。」


    「……香、織。」


    光輝說不出話來,彷佛連話語都和臉頰一起挨了一巴掌。香織的表情烙印在視網膜揮之不去。盡管如此,他必須說些什麽才行,正要開口……


    在那瞬間,暴風轟然刮過。給人這種錯覺的龐大魔力穿透牆壁迸發開來。明明應該沒經過『衝擊轉換』,體內的魔力卻有所反應並感到衝擊──這就是如此具有壓倒性威力的魔力。


    「這是……始先生!月小姐!」


    迸發而出的魔力是不可能錯認的紅色與金色魔力。希雅見狀,一口氣衝出房間。


    至今始製作神器時,不曾發生過這種事。


    魔力的波動宛如脈搏,斷斷續續地持續擴散。


    看到眼前此景,會因此認為發生了什麽不尋常的事情是很自然的想法。見希雅衝了出去才回過神來的香織等人,也倉皇地衝出房間。


    愈接近魔法陣所在的房間,魔力的波動就愈強,密度也愈高。


    眾人感覺宛如置身在大型台風的暴風圈裏麵。一不當心,好像就會被狂暴的魔力奔流帶走意識。


    盡管如此,香織他們仍設法抵達魔法陣所在的房間。


    房間的門敞開著。看來希雅已經進去了。


    任憑暴風般的魔力肆虐地打在臉上,香織等人下定決心後踏入房間。


    映入眼簾的是……


    紅與金的魔力化為螺旋的奔流吹襲的光景。


    以及,在中央麵對麵以膝跪地的始和月的身影。


    兩人閉著雙眼一動也不動,彼此的手交握著。包裹在兩人掌心之中的,是散發著青白色光芒的結晶──恐怕是神結晶,除此之外還看得見幾顆礦石。


    「希、希雅!現在是什麽情況……」


    「不知道。但是不管怎樣,兩人似乎沒出什麽問題。」


    兔耳啪噠啪噠擺動了幾下。或許是聽見了始和月的心跳聲的緣故,希雅露出安心的神色。在房間中央的兩人看來絲毫不受外界的騷動影響,處於非常穩定的狀態。


    香織等人看著在暴風中心的始和月。


    的確,非常寧靜的樣子。那模樣相當靜謐,而且精神極度集中。


    兩人就連希雅他們闖入都沒察覺,額頭上流下大量的汗水。看得出在現在這瞬間,兩人正傾注全力創造概念魔法。


    「……既然沒事,我們似乎出去比較好。」


    雫放心地鬆了一口氣後這麽說。緹奧等人也點頭同意。


    「是啊。要是因為妾身我們的關係失敗……會遭到懲罰呢。」


    「這時候不可以講得很開心喔,緹奧小姐。」


    眾人壓低音量的同時退回門口,以免妨礙兩人。


    其中,隻有光輝仍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始。


    他的瞳孔中沒有一絲情緒的色彩。然而,那反而感覺像是壓抑著激昂的感情,看起來非常危險。


    「光輝。」


    雫呼喚光輝一聲。但是光輝並沒有回答,反而作勢要踏出一步。


    「光輝!」


    「唔。」


    雫及時抓住光輝的手。她使力抓緊光輝,並直直地盯著他看。


    麵對雫的視線,光輝畏縮地產生了動搖,正要邁出去的腳反而往後倒退了一步。


    下一刻──


    「!這是什麽!?」


    「影、影像?」


    「陰暗的……洞窟?」


    希雅他們眼前突然顯示出某處風景。


    彷佛用霧代替螢幕般,上頭以高密度的魔力光作為信息媒介,播放著片斷的影像。


    遇上這種怪異情況,希雅他們不由得看得入迷,甚至忘了離開房間。鈴低聲說道:


    「總覺得,好像奧爾庫司……」


    「的確,說到綠光石照明的巨大洞窟,就會讓人想到奧爾庫司大迷宮。」


    緹奧對鈴的推測予以肯定。


    若說到以淡綠色牆壁照亮的洞窟,的確就是為了挖掘綠光石礦脈建造而成的【奧爾庫司大迷宮】吧。


    然而鈴卻無法這麽斷言,因為影像的洞窟和鈴他們所知道的表層迷宮不一樣。表層迷宮多少還保有『建築物』的構造,影像中的洞窟則呈現非常原始的自然麵貌。


    那是一座未經人工雕琢的自然洞窟。而且,寬度和高度也和鈴他們所知的奧爾庫司相差甚遠。


    希雅等人愈發困惑的同時,影像仍繼續播放著。而隨著影像不停地播放,眾人漸漸地察覺到真相。


    ──往陰暗洞窟的深處前行,走向更深處。


    ──出現巨大的十字路口。


    ──白色體毛和肥大化的後腳,身上有著宛如血管的暗紅色線條的兔型魔物。


    在那瞬間,一股強烈的情緒透過紅色魔力傳達給希雅他們。


    「這是……不安嗎?還有焦躁。」


    「我也感受到了害怕的情緒……這個影像,是記憶嗎?」


    「恐怕是主人的記憶。這就是關於之前聽過的『深淵』這個地方的記憶吧。」


    希雅他們的推測是正確的。


    伴隨著影像,從充滿整個魔法陣房間的魔力傳遞出始當下的情緒──麵對不曾看過的異常魔物時所湧現的不安、焦躁與恐懼。


    雖然不知道是怎樣的理由或是原因造成這種事態,但至少希雅等人可以理解,看到的影像和感受到的感情都屬於始。


    在深淵中發生的事──先不談遇到月之後的部分──關於遇到月以前的遭遇,始至今都不願多談。因為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始並沒有炫耀辛苦或不幸之類的嗜好。


    因此,這是希雅他們知曉自己所不知道的始之過去的好機會。希雅等人瞬間交換了一個眼神,一致決定留在這裏。然後,以望眼欲穿的認真眼神開始凝視著影像。


    就是這段開端造就出心愛之人現在的模樣,既然有機會瞭解他的過去,希雅、香織、雫和緹奧就不可能選擇離開。龍太郎、鈴以及光輝似乎也對此頗有興趣,開始專注於影像。


    此時,某人「啊!」地叫了出聲。因為影像中那散發出異常氣氛的兔型魔物,來勢洶洶地朝這邊突襲。


    「始先生!」


    「始同學!」


    希雅和香織不由自主地發出帶著警告意味的驚叫聲。


    與此同時,影像地快速閃過一幕幕畫麵,令人目不暇給,從紅色魔力傳來的恐懼和焦躁逐漸膨脹。


    始遭到踢腿兔淩遲,最後連左手都遭到粉碎,劇烈的痛楚和恐懼的情緒爆發出來。希雅和緹奧咬牙的同時,表情顯得難以置信,香織等人則是悲痛得五官扭曲。


    「怎麽會……始先生居然會這樣單方麵遭受挨打……」


    「這就是以前我們所知道的南雲,戰鬥能力等同於零。」


    不久,影像一瞬間中斷。這是因為始麵對眼前的踢腿兔,感覺到自己離死期相去不遠,而緊緊閉上眼睛的緣故。


    在始感受到的死亡恐怖傳播開來時,影像再度播放。出現在畫麵中的是踢腿兔畏懼著什麽的身影。


    順著踢腿兔的視線看去,一頭巨大的白毛熊佇立在那。


    一目瞭然地,那頭巨熊不管是對於人還是踢腿兔,都是不同等級的怪物。


    彷佛在驗證這個事實,一開始在影像中淩遲始的踢腿兔輕易地被巨熊分成兩半,在始眼前血花四濺地慘遭捕食。


    爪熊的目光穿過影像射穿希雅他們。


    現在,在喜歡著始的希雅她們眼中,區區爪熊的目光沒什麽了不起。


    盡管如此


    ,因為感覺到蘊藏在爪熊那雙眼睛中的不是看著敵人的情緒,而是看著食物的眼神,再加上感受到始懷抱著那深植在心的恐懼感,導致希雅她們仍不自覺地顫抖著。


    之後發生的事,對愛慕始的少女們而言實在太過悲慘。


    陷入絕境、左手被奪走、目睹左手被咀嚼。


    捕捉著自己的目光依舊是看著食物的眼神,噴出的鮮血和自己逐漸失去原狀的手,不由分說地助長那個殘酷的現實。


    理應聽不見的慘叫聲,乘著魔力的波動傳來。


    對人類這個種族而言無緣的眼神──看著食物的目光盯著自己,並且確實地體會到一部分的身體遭到啃食,那恐怖而痛苦的情緒決堤而出。


    顧不得形象,哪怕一公分也好,始隻想盡可能地遠離恐怖的化身,死命地爬向地窖。


    播放的影像已經變成一片黑暗。不確定是不是傳達的感情已經到達臨界點。


    眾人隻知道始哭喊著,然後連那哭喊聲都愈來愈微弱,令人聯想到生命的燈火正逐漸熄滅的光景。


    「始先生……」


    希雅緊抿雙唇流下淚來;香織、雫和鈴摀著嘴,彷佛親身感受到疼痛般發抖;緹奧則似乎拚命壓抑住快要爆發的激動情緒,正閉著眼睛。


    過了不久,方才暗淡下來的畫麵再度出現。


    在影像中,始對自己得救這件事抱持著疑問的同時,彷佛受到牽引般走向牆壁深處。


    然後,在那裏遇見了滴著水的神秘結晶體──神結晶和神水。


    始喝下神水,懷著破碎的心一邊蜷縮在陰暗的洞窟之中,一邊求救著……


    接下來似乎因為記憶模糊的關係,影像變得斷斷續續。但是,與之相對地,傳達而來的感情更加強烈濃密。


    不管再怎麽求救,都沒有半個人回應的壓倒性孤獨感。


    彷佛連自己的存在都會吞沒的黑暗。


    幾近發瘋的饑餓感。


    宛如直接拿銼刀磨著神經的幻肢痛。


    連日承受著猶如拷問的痛苦。


    始彷佛死掉般躺著,渴求著自然地死去,然而服用的神水不容許他死亡。


    想活下去、想死、想活下去、想死,始就像壞掉的收音機一樣不斷地喃喃低語,在逐漸染黑的心中反覆地自問自答。


    無處宣泄的情緒產生出對同學們的憎惡,始詛咒這個世界的不講理,最後導致心靈完全崩潰。


    始的心一度崩壞,但是並沒有就此結束。削去了多餘的感情,對生的渴望以及對妨礙生存的存在的殺意,化作養分重塑了心靈。儼然如經過灼熱的熔礦爐熔化的鋼鐵,重生為斬斷萬象的刀。


    始動了起來。


    他的視野捕捉到積聚在地麵坑洞中的神水。始像蟲子一樣爬行,像狗一樣啜飲著。饑餓感和幻肢痛依然折磨著始,隻有活力恢複罷了。然後水麵倒映出始的臉孔,那臉龐已然判若兩人。


    帶著殺氣騰騰的炯炯目光,始離開了地窖。


    運用唯一一樣稱不上武器的武器──煉成來狩獵魔物。


    然後……


    「唔,這就是,那個模樣的……」


    「雖然早就聽過……但這畫麵太強烈了……」


    光輝和龍太郎臉頰抽動著。


    始啃食魔物的血肉,手和衣服都沾滿血,想必就連臉都被血肉弄髒,他的那副模樣完全符合怪物之名。


    眾人再度感受到不成聲的慘叫。


    甚至令人無法想像那究竟有多麽痛苦。始一次次地用頭撞擊地麵並打滾掙紮著,僅從不時擷取到的畫麵範圍,就看得出他的身體反覆經曆崩壞和再生。


    那幅光景實在過於淒慘。


    傳播開來的痛苦風暴,輕而易舉地超越了人類的容許極限。


    奪去觀者的正常神智,應該稱為地獄的光景就在眼前。


    要不是緹奧及時使用魂魄魔法保護所有人,或許早就有幾人因承受不住而昏厥了吧。


    所有人無不臉色蒼白、啞然無語。龍太郎忍不住移開目光,而鈴則拚命地忍住嘔吐感。


    始最後變化完畢,血灘和散落著的神水水灘倒映出他的模樣。


    那個模樣和現在的始一樣。激昂的殺意和對於生的強烈執念,強韌的肉體和新的力量,這就是現在的──深淵的怪物的模樣。


    就這樣,始運用鍛造工匠大抵擁有的平凡天職──煉成師的力量,以及異世界的火藥原料,曆經幾番光想像就令人頭暈的錯誤嚐試後,終於造出兵器。然後為了證明自己有能力戰鬥,向一度粉碎自己心靈的爪熊挑戰。


    在激戰的最後,征服爪熊的始在當下察覺到了自己的內心。


    發自內心深處的真正渴望,那就是──


    ──想回去。


    彷佛在呼應這股意念,充滿房間的魔力脈動起來。


    狂暴的紅與金的魔力朝一點匯集,然後凝聚在始和月的身上。


    ──想回去。


    那份心願非常純粹,清冽如雪水。


    內心受到撼動般,希雅等人在胸前握緊了雙手。


    紅色魔力毫不停歇地發出燦然光輝,金色魔力則像支持著那股光輝般貼近一旁。魔力流閃閃發光著,並逐漸趨於穩定,不久後徐緩盤旋在兩人周圍。


    眼前的景象如同在觀看銀河的神秘光景。


    ──想回故鄉。


    寧靜卻沒有任何人能夠動搖的強烈意念沁入肺腑。


    影像中的始仰望天空之後,靜靜閉上眼睛。在自己心中,鞏固想法和決心。


    再次睜開眼睛時,那雙瞳孔中蘊含著……


    應該稱為『極限意誌』的意念。


    始邁開步伐,毫不猶疑地走向深淵之底,走向昏暗、無止盡的黑暗之中。


    播映影像的魔力光受到吸引,加入了在始和月周圍盤旋的魔力漩渦中。


    希雅、香織、緹奧以及雫都淚流滿麵。


    她們心中翻騰著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澎湃感情。


    但是臉上卻浮現出微笑。對於意中人從絕望中站起來、從地獄爬上來的堅強感到自豪不已。


    鈴和龍太郎就隻是受到震懾般呆住。


    同時想著「難怪敵不過始」,並露出服氣的表情。


    他們也自以為經曆過不少大風大浪,但是以梅爾德為代表的經驗豐富騎士團,總是從旁支援著他們是不爭的事實。最重要的是,他們身邊還圍繞著擁有外掛的同伴們。


    自己究竟是否能夠隻身一人克服那種苦難從深淵爬上來?他們想像了一下後搖了搖頭。剛才看到的光景隻不過是開端,若真的身處與始同樣的境地,他們實在不認為自己能承受得住。


    至於光輝……


    他彷佛全身失去力量,空洞的眼神在空中飄移不定。在他的內心,先前脫口而出「早知當初就墜入深淵」時的話語一閃而過。


    直到剛才,光輝甚至認為始的強大很卑鄙無恥。即使雫說始肯定度過一番驚濤駭浪的過往,也沒有任何真實感。所以光輝打從心底認為始隻不過是個由於墜入深淵,就輕易獲得力量並任意妄為的家夥。


    但是,當實際得知始的生命軌跡後,光輝心中那些陰暗想法就被輕輕鬆鬆地一掃而空……


    (……想回去嗎?)


    光輝在心中低語。


    自己真的如此期望歸鄉嗎?這個疑問在光輝心中湧現。


    他同時覺得,至今順從著他人的期望,並宣稱要以勇者身分拯救眾人的自己,所懷抱著的那份信念和始相比之下,顯得多麽膚淺……


    (不、不對!我並沒有錯。雖然我明白南雲的想法……但是,就算如此……從我身上奪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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