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凜這回頗守規矩,看著就像個乖孩子,目不斜視地對季氏道:「先前在濟明寺初見伯母和瀲妹妹時,並未得知伯母和瀲妹妹的身份,後來在祝家給祝老太君祝壽時,才清楚。原是想要上門前去拜訪的,卻不想被事情絆住了,等好不容易抽得出空來,又聽說你們進京來了,原以為隻能在京城相見,沒想到會如此湊巧,可見有些緣份,是擋不住的。」


    季氏忙笑道:「確實是這個理。」卻不好問他當時被什麽事情絆住,以至於在常州府將近一個月,都沒能抽個空來,心裏不禁有些犯嘀咕。


    季氏嫁進曲家十幾年,但和曲三老爺相處的時間卻是極為短暫,也不知道丈夫在世時所交的朋友有哪些,丈夫去逝後,她一個寡婦守著三個孩子過日子,與外界接觸不多,唯一的兒子又還小,不能繼承丈夫的衣缽,久而久之,當年與丈夫有交情的人便淡了,其中有什麽故人她卻是不知道的。


    今兒紀凜過來拜訪,稟明身份時,季氏也嚇了一跳。


    她沒想到紀凜竟然出身京城鎮國公府長房之子,祖母更是連今上也敬重的淑宜大長公主,其父更是與皇上一同長大的表兄弟,感情自是不一般,其身份之顯赫,是她難以想象的。更想不到,這樣身份的人,竟然是丈夫的故人,而這紀凜,對她十分敬重,對兒子也頗為親切,看得出來是真心的。


    紀凜微笑道:「一直沒能上門去探望,我心裏也頗覺不安,隻是我這回來常州府,除了給祝老太君祝壽外,也因為祖母的命令,有要事在身,實在是抽不出空來……」


    季氏忙道:「大長公主的事情要緊,紀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紀凜微微地笑了下,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說來我與瀲妹妹也是有緣,當年在宣同府裏,還曾與瀲妹妹見過,隻是那時候恰逢曲伯父病逝,瀲妹妹尚在病中,想必她也不記得當時的事情了,我卻是記得頗為清楚的……」


    曲瀲眉頭跳了跳。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紀凜聲音裏有明顯的愉悅之情,在場的人分明都能感覺得到。


    季氏和曲湙都愣了下,心下有些狐疑,覺得這位紀公子,似乎在說起曲瀲時,表現得也太明顯了吧?


    曲瀲木著臉,忍不住看過去,對上那少年含笑的麵容、清亮喜悅的目光,臉色更僵硬了。


    她真的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有見過他,可看他的模樣,應該不會信口開河。


    這時,便聽到季氏驚訝地道:「原來還有這回事情,紀公子說的莫不是……」似乎想到了什麽,她的神色有些黯然。


    若是她沒記錯,紀凜所說的便是當年丈夫在宣同府任知府時的事情,那時候丈夫剛上任,長女曲沁被駱老夫人接進京城小住,兒子恰逢長痘,她便帶著兒子留在常州府供奉痘娘娘,打算過些日子等兒子消痘了再帶兒子去宣同與丈夫團聚,當時隨丈夫去宣同府的隻有四歲的小女兒。


    卻不想,兒子痊愈後,母子倆正準備出發去宣同府時,惡耗便傳來,丈夫出門時被流民所傷,命不久矣,女兒也因為驚嚇過度,大病一場。


    這些事情,在季氏這個以夫為天的內宅婦人眼中,簡直是天塌的大事情,整個人都懵了。那段日子,也過得渾渾噩噩,至今想起,仍是傷心絕望。


    紀凜歉意地道:「當時家父恰好路過宣同,所帶的侍衛不多,不想途中遇到一群流民,幸而得曲大人出手相助才得已全身而退,卻不想曲大人最後仍是……當時瀲妹妹正在生病,我隨父親去府衙探望,瀲妹妹在病中,精神不太好,人也糊裏糊塗的,怕是不記得我了。」說罷,又朝曲瀲微微一笑。


    曲瀲微微扯了下嘴角。


    按紀凜所說的,莫不是她爹還是紀凜之父的救命恩人?不過她倒是想起了這輩子的父親去世之前的事情,那時候她因水土不服,正在生病中,病得糊裏糊塗的,還未等她適應,就聽聞父親受傷不好的消息,她病上加病,差點起不來,整個人都糊塗了。


    莫不是那時候見過?


    聽到紀凜的話,曲沁目光卻是一疑,忍不住打量了眼前的少年,心頭的疑竇更甚。


    她記得上輩子時聽紀家說,兩空的婚約是父親去世前定的,當時兩家父輩定下了口頭婚約,以一塊玉佩為信物,一分成二,一塊由紀家那兒所持,一塊由季氏當成了丈夫的遺物妥善收著。上輩子也因為有這兩片斷玉作為信物,兩家方能成好事。


    隻是,這婚約是何時所定,當時是什麽情況情,卻是不清楚的。當年的話都由紀家來說了,曲家陷入背動,甚至因為一些意外,紀家有悔婚之意時,若非紀凜看中妹妹,又是個守諾的誠信君子,怕早就被有心人挑拔解除了。


    如今聽紀凜所言,原來父親還是鎮國公的救命恩人,難道這就是當年定下婚約的真相?紀凜與妹妹年紀相當,當時父親出事時,又由妹妹陪在父親身邊,所以方才會給兩人定下婚事。


    若是這樣,那為何她上輩子時,卻有人說原本該和紀凜定下婚約的是她,而不是妹妹?也因為如此,駱家幾位舅舅還一度為此事而起爭執。


    想到這裏,曲沁心裏不禁有些焦急。


    等紀凜告辭離開後,曲沁回了船艙,將妹妹打發後,第一件事便將徐山找了過來。


    「你趕緊派人去將當年跟在我父親身邊的幾位幕僚找出來,若是能請動他們進京更好了,我有事情相詢。這事情很急,要盡快!」


    徐山見她臉色凝重,心中一凜,點頭道:「姑娘放心,屬下知道了,定會盡快將他們找出來的。」然後頓了一下,又道:「當年老爺頗為倚重的一位幕僚名叫葉長青葉先生,老爺的很多事情都是找他商議,若是能將他請來,姑娘想知道的事情他必定能清楚。屬下已經找到他的住處了,應該過不了多久,便能將他請來。」


    曲沁聽得大喜,笑道:「如此甚好。」又叮囑了徐山幾句,方讓他退下。


    另一邊,曲湙將紀凜送走後,便回房稟了季氏。


    「紀公子此次遇過青州城辦事,爾後也要回京,據他所言,與紀公子同行的還有寧王世子周琅周公子,他說若是不嫌棄,便和我們一起結伴進京,途中也好有個說話之人。」這麽說時,曲湙其實知道,紀凜此舉有抬舉自己的意思,不然以紀凜的家世,什麽樣的朋友沒有。


    莫不是真的是看在父親的麵子上?


    季氏遲疑了下,說道:「我觀這紀公子年紀輕輕,行事卻頗有章法,是個信得過之人,聽他談吐,學問定然也不差的,若是你能同他多交流,也是好的。」然後歎了口氣,「既然他是你們父親的故交之子,咱們也不好過於拘泥形式,如此也好。」


    曲湙聽罷,笑了笑,說道:「紀公子確實是個極有內涵之人,先前在青州城書肆,兒子與他探討了下學問,兒子對他十分傾佩。」


    聽罷,季氏便放心了。兒子將來是要頂門戶的,雖然年紀小,卻已經要可以自己抓主意了,外麵的事情,若是他覺得好,便由著他,她們不會太過左右他的決定,免得他養於婦人之手,於他將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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