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思秋看了眼兒子的表情,端著茶杯,沒有說話。蔣麗華和沈曼欲又言止,最後還是忍住到喉嚨的話。岑桂香既然拉得下老臉,帶著曾孫來演戲,她們不好戳破,隻能靜觀其變。真正發話的人還沒說話,她們年紀大了,實在不想摻和。蘇淩捧著茶杯,望著對麵的表演,歎為觀止。果然藝術來自於生活。明明是她的兒子貪了公司的錢,在國外注冊公司,處處搶藺氏集團的生意,被發現後,卷款逃去國外不敢回來,如今經她的嘴一說,好像是藺封故意為難她兒子,逼得他出國,造成家庭不和美,孩子哭著喊著要爺爺,博人同情。這顛倒是非的本事,令人望塵莫及。藺封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拉著蘇淩起身,對孩子的哭喊視若無睹,淡然地對榮思秋道:“媽,快中午了,我和淩回去院裏吃飯了。”他一開口,孩子的哭喊聲驟停,憋著眼淚往大人懷裏躲。耳邊終於清靜了,榮思秋道:“難得你和小淩回來,在這裏一起吃午飯吧。”藺封掃過其他人,拒絕道:“不了。”說著拉著蘇淩往外走,蘇淩手裏還端著茶杯,忙道:“等等……”他得把茶杯放回桌上。岑桂香見他們要走,急了,脫口而出:“藺封,難道你就不能網開一麵,放過智遠?”藺封麵對岑桂香,冷聲道:“我給過他機會,但他變本加厲,不顧藺家其他人的利益,胃口越來越大,如果放任不管,公司早晚有一天被他掏空。到時候受損的不是我一個人,而是整個藺氏家族。”岑桂香受不住他犀利的眼神,不敢和他對視。“我知道,你二叔也跟我提了智遠的問題,但是……智遠終究是藺家的人,怎麽忍心讓他後半輩子在外漂泊?”藺封道:“他回來可以,隻要吐出貪款,我可以既往不咎。”吐出貪款?好幾十億,早就用於創建海外公司了,怎麽舍得還回去?岑桂香一臉為難。藺雅文聽不下去,開口道:“二嫂,小封如今是藺氏集團的掌舵人,他的一切決策從集團利益出發,咱們隻要享受利潤分紅就行,其它事交給小封處理。”岑桂香心裏不甘。她今天厚著臉皮來,就是為了智遠的事。貪了公司的錢,她認,兒子的確做錯了,但人無完人,誰都有犯錯的可能,難道他藺封就沒有私心嗎?既然事情說到這兒,她今天便不要這張老臉了。“大嫂,如果我沒記錯,當初藺封和蘇淩結婚時,可是有前提條件的!”她對榮思秋道。榮思秋擰眉:“沒到時間。”岑桂香勝券在握地說:“還有兩個月,三年之約便到期了。”榮思秋不語,蔣麗華和沈曼麵麵相覷。蘇淩聽得一頭霧水。他和藺封結婚時有什麽前提條件?三年之約是什麽?他怎麽不知道。“二嬸的話是什麽意思?”蘇淩忍不住詢問。岑桂香驚訝地問:“你不知道?藺封沒和你提?”“二嬸!”藺封倏地寒了聲音。岑桂香敏銳地嗅出蹊蹺,無視藺封的警告,揚聲對蘇淩道:“家族長輩為什麽同意你們兩個大男人結婚?那是因為藺封承諾三年之內,必有後代,不管是你們自己想法子生的,還是從家族裏過繼,總之,要是沒有孩子,他就讓出掌舵人的位置!”“啪啦——”蘇淩手一鬆,茶杯掉落,碎了一地。似乎嫌蘇淩受的刺激還不夠大,岑桂香又道:“前些天,你二叔說服藺寧把他家兩歲的兒子過繼給你們,可你們偏不要,是吧,四弟妹?”“這……唉……”沈曼沒話可說。她兒子和兒媳鬧離婚,那天二叔確實過來勸了一通,讓他們把孩子過繼給藺封,可是她這個當奶奶的哪舍得與孫子分開?“桂香,你今天過來,隻是為了智遠?”榮思秋沉下臉道,“或者說,你真正的目的是讓智遠回來,成為新的掌舵人?”藺封的承諾沒有兌現,自然要讓出掌舵人之位,而她兒子是大孫子,由他繼承藺氏集團,那貪款一事,便可一筆勾消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岑桂香撇了下嘴,道:“大嫂,這是你說的,我沒那意思。”藺雅文嘖了一聲,搖頭。沒那意思,幹嘛故意捅開漏子。看蘇淩的反應,顯然不知藺封的承諾。蘇淩整個人都懵了,耳朵耳鳴了般,聽不清四周的聲音,他看到藺封張嘴在喊“寶寶”,但他思維仿佛遲頓了,沒辦法回應。這種感覺很玄幻,身體站在原地,靈魂飄在上空,茫無所知。他知道自己這種狀況很不對勁,張了張嘴,想對藺封說什麽,卻發不出聲音,失控的感受太可怕了,眼睛越來越模糊,好像有什麽從地底下鑽出來,纏住他的腿,將他往下麵拉扯。藺封——藺封——他無聲地呐喊。“淩!淩!”藺封抱住呆愣的蘇淩,拍打他的臉,用疼痛刺激他的神經。其他人被蘇淩的異樣給嚇著了。好好的一個人,怎麽說愣就愣了呢?就那麽呆呆地直視前方,對藺封的叫喚沒有一點反應,像一尊漂亮的娃娃,一動不動。“他怎麽了?”岑桂香抱住曾孫女,推脫道,“我隻說了幾句話,他自己想不開,可不關我的事啊!”抱著蘇淩的藺封猛地轉頭,赤紅的眼睛凶狠地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