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一聽這話,身子一顫,頓時就害怕了。


    真要被帶到派出所,丟人事小,還能不能出得來都是兩碼事,她這把年紀了可不想死在外頭。


    可是,讓她就這麽起來,又有點難為情,心裏頭忍不住開始罵自己兒媳婦,這個時候也不說過來攙自己一把,好讓自己下了這個台階。


    可惜,劉曉蘭這會兒隻是站在院子裏,看看自己兒子,又看看自己男人,再看看自己大伯哥,臉上的表情又哭又笑,怪得厲害。


    最後,還是高閏才這個孝順兒子看不下去,上前扶起他媽耐心勸道:


    “媽,這大冷天的,您別跪了,起來吧。”


    他扶起高老太,心底重重地歎了口氣,又轉過身來看向李寶田等人緩緩開口:


    “公安同誌,你們抓錯人了,雲光他是個孩子,什麽都不懂,是我教他讓他去誣陷易雲平的。”


    此話一出,院子裏看熱鬧的眾人全都瞪大眼睛,隨即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高閏才這個舉動,很有可能是要給高雲光頂罪,畢竟高雲光還小,背上這麽個名聲,以後估計連媳婦都娶不到。


    不過,想想他們家這複雜的關係,高閏才突然站出來恐怕還有其它深意。


    高雲光聽到大伯這麽說,先是愣了片刻,隨即反應過來,朝著李寶田和周建明瘋狂點頭:


    “對對對,領導,確實是這麽回事,都是我大伯指使我幹的,我真的什麽都不懂啊!”


    “公安同誌,你們抓錯人了,你們應該把我大伯抓起來,我是被冤枉的。”


    高閏才看了自己大侄子一眼,心裏頭五味雜陳,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主動走上前伸出雙手讓民兵銬住,李寶田見狀皺了皺眉頭,不過還是點頭說道:


    “銬上,一並帶回去問話。”


    原本哭嚎的高老太這時候也安靜下來,低著頭不看自己大兒子,劉曉蘭怔怔地看了一眼高閏才,臉上又浮現出笑容來,但眼裏又有眼淚流出來。


    高二才站在院子裏身子哆嗦得厲害,但卻死死咬著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吃瓜群眾易雲平瞪大了眼睛,想起自己在後山林子裏看到的事情,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在他心裏冒出來:


    難道,高閏才才是高雲光的爹?


    要不然,這年頭哪有大伯給自己侄子頂罪的?


    事實上,看熱鬧的眾人中,有這種想法的不止易雲平一個,關於老高家的事情,大夥兒多少都知道一點。


    不過,這些事情都是道聽途說,誰也沒有確切的證據,今天這一出之後,大夥兒心裏估計都跟明鏡似的,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四個民兵帶上高閏才和高雲光往外麵走,高二才和劉曉蘭在後麵跟著,等眾人呼呼啦啦的出了院子,二隊的隊長高旺才才聽到消息趕過來。


    李寶田隻是看了高旺才一眼,就低著頭繼續往外麵走。


    高旺才心裏頭“咯噔”一跳,也不敢過去找公社的領導問,而是湊到劉原身邊低聲詢問著怎麽回事。


    劉原也不願意多說,隻是笑著看了高旺才一眼,淡淡說了句:


    “你們高家的事情,你能不知道?”


    都是一個村子的,四個生產大隊是什麽情況,劉原一清二楚。就舉報雲平這個事情,他不信高旺才事先一點不知道。


    高旺才討了個沒趣,也沒繼續往前麵湊,反而是慢慢退到人群後麵回家了。


    下午五點多的時候,高二才帶著自己媳婦兒子從公社回來了。


    劉曉蘭沉著臉一言不發,隻是低頭安靜地走路,高二才的一張臉拉得老長,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家裏死人了。


    隻有高雲光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雖然餓得前胸貼後背,但走起路來腳步輕快,嘴角是壓不住的笑容,心情明顯不錯。


    一家三口回了家,高老太一見三人,手裏的拐杖劈頭蓋麵的就朝劉曉蘭砸下來:


    “劉曉蘭,你個賤人,生出這樣的兒子也不嫌丟人,要是我的話,早就拿根麻繩套脖子上吊死了。”


    劉曉蘭促急不妨之下,腦袋上挨了一棍子,鮮血頓時就順著額頭往下流。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高老太第二棍子已經敲下來了,她顧不得自己的傷口,抬手一把抓住拐棍用力一扯,高老太直接就被扯了一個踉蹌,一頭撞在院子裏的棗樹上開始冒鼻血。


    劉曉蘭站在原地冷冷看著她,脆生生地開口:


    “媽,我生個不幹好事的兒子就要上吊,那您幹的那些缺德到冒煙的事情,豈不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祖宗八代都要跟著倒黴?”


    “您還好好在這兒活著呢,我吊死幹什麽?”


    高老太氣得渾身哆嗦,一手捂著自己流血的鼻子,一手拿著拐杖指著自己兒子,撕心裂肺地大吼著:


    “二才,你是死了嗎,就這麽看著你媳婦打我?我生你這個兒子有什麽用?”


    高二才心裏頭也不舒服,村子裏人本來就喜歡私底下議論他們家的事情,他大哥今天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站出來替雲光頂罪,無疑是坐實了那些流言。


    甚至,他都看見好些個老爺們老娘們的目光在大哥和雲光臉上來回地看,像是在比對著什麽。


    他好歹是個大老爺們,以後還怎麽在村子裏立足?如今聽他媽這麽說,心頭也生出幾分火氣來:


    “媽,你生我是沒什麽用,我大哥頂用您找大哥去。”


    說罷,徑自進了屋子上炕躺著。


    高雲光見他奶奶鼻子冒血,他媽額頭流血,一時間也慌了神,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辦。


    還是他妹妹提醒了一句:“媽,你的頭怎麽破了啊,我給你去找土捂住,別讓流血了。”


    高雲光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跑到院子一角的自留地抓了一把土給他媽傷口上按,剛剛走到他媽麵前,他媽雙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媽,媽,媽……”


    高雲光急得大叫起來,扶著他媽趕緊進屋子上炕躺著:


    “爸,我媽暈過去了,你看看她這是怎麽了。”


    高二才也慌了神,看了看自己媳婦,吩咐自己兒子去倒點熱水。


    可憐竄鼻血的高老太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裏,看著人家一家四口在屋子裏忙前忙後,隻感覺萬分悲涼。


    老話說得對,娶了媳婦忘了娘啊!


    心裏頭這麽想著,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進了自己屋子。


    整個劉家垣都炸了,所有人都在議論,高雲光到底是高二才的兒子,還是高閏才的兒子。


    易雲平稍微聽了一下,主要分兩種說法:一是高雲光是高閏才兒子的說法,支持這個說法的人占了大半。


    二是高雲光是高閏才和高二才兩個人的兒子,就是播種的時候一半是高閏才的,一半是高二才學的。


    易雲平聽得目瞪口呆,心說這腦洞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就算是後世那些漫山遍野紫河車的作者,也寫不出這麽炸裂的劇情來。


    他在大隊部和眾人美美地喝了一碗魚湯之後,就和趙小剛去了公社趕最後一班班車進城。


    這一次,為了預防趙小剛暈車,走的時候易雲平就在大隊部要了一點生薑帶著,一上車就讓趙小剛把生薑放在鼻子底下。


    晚上還有正事要辦呢,一定要打起精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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