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抬眼一望,度量著方位,掐算著時候,靜待了半柱香光景,忽然連連揮袖,便有八塊玉牌飛出,化作八道流光,漸次沒入老廟前數丈方圓的土地中,占據八個方位,鎖成一個陣法。一個呼吸後,八塊玉牌乍然爆出一陣耀眼光華,隻是強弱不一,略有分別。白衣女子繞著陣法疾步而行,口中念誦不絕,手中拂塵連連輕揮,一一將法訣打入陣中,片刻後,她再一抖拂塵,口中疾喝一聲:“去!”最後一塊玉牌電射而出,眨眼便沒入正中陣眼,八道光華霎時集於一體,直衝霄漢。與此同時,彼處另有七道光華衝天而起,與此間遙相呼應。幾息過後,八道光華漸漸收束,被法訣導引著,集於城中最高的望仙樓。再過了片刻,一道無形的波動自望仙樓擴湧而出,眨眼便將數條街道籠罩在內,漸而蔓延向義陽城四方。其所過之處,如春風化雨,拔去浸染在動物體內的妖邪之氣,發狂的貓狗蛇鼠忽然一頓,如同中了定身咒一般,僵立不動。倏爾——“喵嗚!”被棍棒掃中的貓咪慘叫一聲,哧溜一下躥上牆頭,又三躥兩躥上了房頂,才驚魂甫定地回頭望著下方怒氣勃發的人類。沒有上房之能的狗隻能夾著尾巴,縮在牆角汪嗚哀鳴。有人注意到它們的獠牙利爪漸漸化去,再一聽那泣血的哀鳴,頓時有些不忍心,攔住還要再打的人:“不打了不打了……”——左家。左家嫂子懷有身孕,剛剛受了驚嚇,這時候便在屋裏小憩。拎著幾隻紅眼睛死鼠的阿深經過院中,見亓官呆呆站著,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遠處的城樓看,不由得有些奇怪。“七官兒,你在看什麽?”亓官沒有轉頭看他:“陣法成了。”“什麽?”阿深沒有聽明白,“什麽成了?”亓官沒有回答,隻一徑盯著城樓方向,許久,久到阿深深埋了死鼠回來,他仍舊在看,連腳步都沒挪動半分。“……別是魔怔了?”阿深嘀咕著,走過去正要伸手探他的額頭,忽然卻聽到一聲沒頭沒腦的:“來了。”阿深:“嗯?”亓官轉過頭,睜大眼睛,重複了一遍:“它們來了。”“它們來了。”望仙樓裏,也有人說了同樣一句話。這人是個中年模樣,手裏端著一副玉笏,頜下一縷長須,頗有清逸之氣,此時他遙遙望著天邊隱約的一絲黑線,臉色十分凝重。撲啦啦!這是飛鳥振翅的聲音,平素並不引人注意,但當成千上萬隻飛鳥一齊拍打翅膀,這輕快的聲響就聚成了轟轟的雷鳴,從遠遠的天邊滾來。有人注意到了這不同尋常的動靜,抬頭一望,就見天際一線烏雲,仿佛被疾風吹著卷著,很快彌散蔓延至半個天空,須臾就來到城外。直到這時候,人們才看清楚,那“烏雲”分明就是罕所未見的鳥潮,眨眼便鋪天蓋地地遮蔽了整個天空。這麽多鳥是從哪裏來的?百姓們迷惑不解,紛紛仰頭望著天空萬鳥壓境的奇景,絲毫沒有察覺災難已在眼前。直到——唳!一頭猛禽發出一聲凶厲刺耳的鳴叫,在空中滑了半圈,而後陡地並翅一振,向著城內俯衝而下!這一聲之後,萬鳥猶如得了號令,齊齊厲鳴,振翅俯衝。從地上望去,就像是層層堆疊的烏雲猛地壓了下來,又像是一隻巨大的碗,不由分說地倒扣下來,將整座城籠罩其中。天黑了。望仙樓,中年人早已收回目光,此時端著玉笏,單手掐訣,那玉笏便生出一段柔和的光華,被引著往一個青年人身上灌去。青年人正腳踏罡步,繞著浮在半空的一副白玉陣圖疾行,手上變幻著繁複的印訣,配合著口中念誦的咒文,向正中央懸浮的白玉陣圖打去一道道法訣。他仿佛開了天眼,能透過屋頂望見外頭的情形,就在萬鳥俯衝而下時,身形倏然一頓,清喝一聲:“起!”陣圖赫然光華大作,透出望仙樓頂,霎時升起一層朦朧淡薄的光華,眨眼間,望仙樓仿佛漾起了一陣水波,以城內八處方位亮起的光華為支點,將整個義陽城籠罩在內。那頭為首的猛禽相準了婦人懷裏的小孩兒,振翅疾衝而下,不期然卻撞上了那一層“水波”。“水波”悠悠蕩蕩,仿佛一陣風就能吹亂攪散,然而以猛禽那勢可萬鈞的凶猛撲殺,隻往前衝了不到三尺,就再不得寸進。須臾,萬千隻禽鳥撲啦啦振翅撞上來,“水波”吃不住這般凶煞,被迫得往裏壓了三丈,又壓三丈,卻仍舊柔柔緩緩,阻著妖禽撲向毫無還手之力的凡民。城裏靜寂無聲,幾乎所有人都仰著頭,張著嘴,呆呆地看著被萬鳥填塞得沒有一絲空隙的天空。天是黑的,卻有萬盞紅瑩瑩的光閃爍著,連綿不絕的振翅聲轟如雷鳴,合著尖利刺耳的鳴叫,令人如置魔窟。當啷。手裏提著的棍棒跌在地上,無形的恐懼在心底攀升。“哇啊——”一聲突如其來的啼哭,驚醒了仍在呆怔中的人們,霎時間,驚叫聲四處響起,人們紛紛四散驚逃,尋找最近的屋子躲進去。剛剛從瘋狗口中奪回孩兒的婦人瞪著那頭正反複衝擊著薄薄“水波”的妖禽,腳下一軟,癱坐在地上,已是嚇得連叫都叫不出來了,隻下意識把懷裏的繈褓摟得更緊。——“七官兒,快回去!”萬鳥壓境時,阿深立刻發覺不對勁,也顧不得亓官是不是在發呆,拽著他就往屋裏拖。亓官茫然地看他一眼,忽然想起了什麽,一下子跳了起來,甩開阿深的手,跑進房間。“快翻,快翻!”先時曾冒過頭的細藤被他揪出來,一迭聲地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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