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龍嘯聲又與雲海中的蛟虺和聲遙相呼應,當雲蛟和雲虺們覺察到那一絲屬於雲龍的氣息時,流華宗的雲海靜默了一息,一息過後,整座雲海大陣如開水般“滾”了起來。“嗥——”激昂的嘯聲中,雲蛟瘋了一般向無念穀方向躥去。在雲海大陣中,還有無數條灰白的身軀跟它一樣,瘋狂地向同一個方向遊動湧去。陸豐攜亓官看著這一幕,淡淡地道:“張鬆陽作惡多端,而今被他自己種下的惡果反噬,也算是天理昭彰。”亓官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問:“師父,不能叫妖皇不出來麽?”陸豐搖了搖頭:“此為天道之必然,非人力可以阻止。”他稍稍一頓,又道,“我悟道之前,也以為隻要能將妖怪殺盡,凡人就不必遭受這一番劫難,然而即便我將妖族殺得往北退了千餘裏,凡人的城池也隨之往北擴張了千餘裏,也仍舊不能除掉妖族根本,也無法阻止它們的氣運興盛起來。”亓官睜大了眼睛。陸豐沉吟一時,忽問,“七官兒,當日張鬆陽曾對你施以搜魂之術,你想報複他麽?”亓官想了想,搖頭。隻要張鬆陽不威脅到他和身邊的人,他並沒有興趣施以報複。陸豐唇畔顯出一絲笑意,“乖。”他摸了摸亓官的頭發,道:“雲龍被張鬆陽囚鎖多年,與他有著血海深仇,待它脫困,首要之事必定是殺其泄憤。倘若張鬆陽死於他人之手,雲龍一腔鬱怒無法宣泄,勢必會將仇恨和怒火悉數轉向人族,瘋狂更甚。所以,死於雲龍之手,才是張鬆陽最好的歸宿。”亓官握住他的手指,點頭:“師父,我知道了。”另一廂,張鬆陽並不知道陸豐師徒的這一番對話,更不知道,在他們眼裏,他此時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他的身形很快便移至無念穀內,穿過重重禁製,出現在禁錮雲龍的石洞中,迎麵就趕上了一陣龍吟長嘯。見雲龍仍舊好好地待在陣中,並沒有脫困而出,他不由得鬆了口氣,再一感受那撲麵而至愈來愈盛的龍威,饒是他素來城府深沉,這時麵上也不由得露出一抹喜色——皇天不負苦心人,妖皇竟然真的叫他養出來了!妖族氣運大盛,妖皇臨世已是必然,若照常理,妖皇能為堪比大乘修士,絕不可能會叫他斬除。但有此上古凶陣為助,哪怕他隻是分神修為,也能輕輕鬆鬆將這斬除妖皇的濟世功德謀奪入手,屆時,別說是勘破大乘境,就是仗之以渡劫飛升也大有可能。張鬆陽難抑心頭激動,繞著凶陣轉了一圈,片刻後,又微一皺眉:還差一點。雖然這雲龍的氣勢愈加強橫,但距離妖皇總還差一點兒。不過,隻要能確定養出來的確實是妖皇,稍許等待一時也不算什麽——他揮動拂塵,又照舊掐訣念咒,將陣法催動起來。雲龍在初見張鬆陽身影的刹那,龍軀猛地掙紮了起來,衝著他發出憤怒至極的嗥叫,但隨著張鬆陽施展手段催動陣法,令這上古凶陣隆隆的運轉起來,它反而定住了身形,隻將龍頸微昂,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張鬆陽,一股無形的威壓播散開來。陣中凶戾氣息湃湧,雲龍一身泛著紫黑色澤的鱗片愈顯妖異,在某一時刻,它閉上了眼睛,積蓄著周身越來越澎湃的力量。無念穀上方的雲海,雲蛟已經率先趕到,它半分也未遲疑,在空中長嘯一聲,隻將長尾一擺,一頭紮了下來,猛地衝著那重重禁製撞去!嘭!雲蛟之能為相當於元嬰修士,這一撞之下,如同撞上了實物一般,堅固的禁製簌簌地發著抖,卻分毫無損。它長長地吟嘯一聲,轉身騰躍至半空,而後一低頭又撞了下來。這一回,它周身妖力湧動,隨著它的吐息在身前形成了一道薄而鋒銳的勁氣,如刀片一般,先於它的身軀,狠狠地切進禁製中!哢嚓!禁製應聲被破。然而這隻是第一道禁製,第二道橫亙在麵前的禁製要更堅固、更強大。這時候,另外的雲虺也相繼趕到。它們一到此地,紛紛昂首長嘶,隨後也像雲蛟一樣,攜著凶猛的氣勢衝著禁製撞來。一頭、兩頭、三頭……無數頭!親手設下的禁製傳來動靜,張鬆陽自然能察覺,不過在察覺修為最高的也隻不過是雲蛟而已後,他便將分出去的一點神念又收了回來——外層的禁製不過遮掩之用,至於裏頭另外布下的重重禁製,區區雲蛟也想破掉?嗬,癡心妄想!嘭!嘭!一頭頭雲虺前赴後繼,鼓湧起全身的妖力,拚盡全力向著那重重禁製撞去,哪怕被撞得筋斷骨折也毫不猶豫,反倒是一開始趕到的雲蛟被它們很有默契地擠了出來。漸漸地,一頭頭雲虺倒在禁製前,失去了生息,唯有一腔熱血噴出來,濺射在那由人族分神大能親手布下、堅固無比的禁製上——這些雲虺是在血祭!“嗥昂——”在半空遊動的雲蛟雖然早有預料,但見此慘景,仍舊忍不住昂首發出悲愴的嘶鳴。第131章 妖皇嘭!又一頭雲虺撞上禁製後滾落,巨大的身軀重重地砸下來,迅速失去生機,那雙冰冷的豎瞳卻猶自睜大,倒映著噴灑在禁製上的虺血,和周圍同族的屍身。山穀裏,雲虺的屍體越來越多,高高地堆成了小山,虺血塗了滿地。“嗥——!”雲蛟嘶聲長鳴,巨大的身軀騰空而起,在空中盤旋飛舞,它兩爪下生出兩團雲氣,漸漸地,還有更多的雲氣憑空生出來,在它身周集結成了厚重的雲團,將整座山穀籠罩了起來。雲團越來越厚、越來越厚,最終把雲蛟飛舞的身軀都遮掩起來,而後,一聲激越悲愴的嘶鳴聲陡然撕開雲層,一股雄渾的妖力湃湧而出,雲團下翅斷骨折、卻仍然殘存氣息的雲虺們一同昂首長嘯,深藏在血脈中的力量隨之被激引著震蕩起來,匯聚起同源的氣息,連帶那已經死去的雲虺體內的血脈之力亦受此激引,塗了滿山滿地的虺血被這力量牽引著、升騰著,倒灌進了雲團之中,霎時間將整個天空染成一團血色!那團血色越來越濃,越來越深,直到最後,地上的虺血被吸收殆盡,天地間陡然為之一靜!轟隆隆!瞬息過後,雷霆驟然炸響,帶著血色的電光在雲層中躥動跳躍,一道赤色雷電攜著恐怖的威勢劈在那堅固的禁製上!石洞之內,正在催動陣法的張鬆陽突然怒哼一聲:“不知死活!”他這邊陣法未停,另一邊又分出一縷神念,化作一道虛影,瞬間穿過地穴和重重禁製。迎著那一道道直劈下來的赤色雷霆,他不避不讓,抬手直接抓握而去,那恐怖的雷霆在他手裏竟如自天上垂下來的藤索一般,一絞一扭,即被斷去。“嗥昂!”雲蛟昂首長嘯,穿行在雲團之中的身形愈來愈快,周身妖力全無保留地傾瀉而出,於是雷聲轟鳴,赤色雷霆再起,十數道雷光轟然劈落,直指那一道虛蒙蒙的人影。“哼,雕蟲小技!”張鬆陽的神念自是不屑一顧,照樣將那十數道赤雷憑空捏碎,且探手往那雲團之中攪去。隻是——神念之手剛剛觸及雲團,張鬆陽心頭警兆突生,閃電般抽回神念,但是已經遲了。猩紅妖異的血色如跗骨之蛆般纏了上來,那剛剛被捏碎的赤雷之中也殘留了些許附在虛影之上,此時兩股赤色匯集到了一處,霎時間又更加地蔓延開來——這是雲虺一族用血肉為祭、神魂做引供出來的血孽,張鬆陽若是真身在此,自有數種辦法可以應對,但他急於催動陣法令妖皇現世,又輕看雲虺一族,隻分了一絲神念化身出來,偏生血孽最易沾染神魂靈識,他一時托大,居然就中了招。“孽畜該死!”張鬆陽驀然怒喝,待在石洞裏的真身一閃,瞬間出現在洞外,抬手劈出一道雷霆將沾染了血孽的神念毀去。隻他心有魔障,神念更易躁動,此時少去一絲神念,霎時間勾引出心底的魔念,雙目瞬時便漫上了一層血色,一股暴虐的氣勢陡然鋪開!他將拂塵一甩,就見塵尾迎風而張,瞬時間暴漲百丈有餘,每一絲都如無常的勾魂索一般,勾住藏在雲團中的每一頭雲虺,一息不到就將它們的生機奪去,剩下的俱都向著雲蛟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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