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妃位份最高,且育有一子一女,是爭奪後位最有力的人選。然而,皇帝忌憚外戚專權,對李相多有防備,在這種情況下又怎麽肯讓後宮大權落入李貴妃的手中?所以,與李貴妃家世相仿的孟桑榆便有了發光發熱的餘地,在周武帝的故意放縱下奪了一部分權力。身為一枚棋子雖然可悲,但正因為她有利用的價值,才能在這吃人的禁宮裏好好活下去。對此,她沒有怨言,唯有盡力抓住一切機會,替自己創造更舒適的未來。


    在孟桑榆專心處理宮務的時候,她並沒有發現,本該安睡在柳籃裏的阿寶早已不見了蹤影。他深褐色的毛發和嬌小的身體成了最完美的偽裝,臨到夜晚便有些鬆懈的宮人們都沒有注意到,腳下正有一枚小團子翻出門檻,朝夜色中奔去。


    甫一跑出碧霄宮上大紅燈籠照耀的範圍,周武帝就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他原本以為,狗與狼一樣,即便在漆黑的夜晚也一樣能夠清晰的看見周圍的事物,畢竟它們同族同宗。然而,現實告訴他並非如此。


    狗並沒有夜視能力,靠得僅是靈敏的嗅覺和聽力。很不幸,現在的周武帝還是一隻小奶狗,嗅覺和聽力還沒有發育完全,就算發育完全了,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運用。


    看著眼前無邊的黑暗,周武帝猶豫了。但一秒鍾後,他依然朝未知的前方邁進。他從不做臨陣退縮的事。


    鋪滿碎石的小徑極為隔腳,往日抬腿就過的門檻和台階像一座座山峰,需要花費九牛二虎之力方能翻越,低矮的灌木花卉變成了參天的叢林,無法辨識色彩的雙眼隻能看見一片深深淺淺的黑……


    周武帝以為自己走了很遠很長,但以他巴掌大的身量來算,他也不過走出去幾百米而已。好在他記憶力超群,通過白日的探索,早已將後角門的路徑牢牢印刻進腦海。跌跌撞撞了一個多時辰,早已落鎖的角門終於近在眼前。


    周武帝大喜,疾奔過去,哧溜一聲便從門下的縫隙鑽了出去。一股涼風撲麵而來,其間夾雜著燈燭燃燒的焦味,不遠處依稀傳來禦林軍巡邏時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禦花園到了,穿過禦花園往北再行五百米就是乾清宮。周武帝心頭暗喜,腳下步伐立即加快。但他顯然忘了,出了角門還有幾十級台階。這些台階並不陡峭,但對巴掌大的小狗來說無疑於懸崖峭壁。


    周武帝腳下陡然踩空,身子翻滾著往下栽去,這才堪堪想起這茬,心中懊悔不迭。他奮力撲棱著四爪,妄圖穩住身體卻沒有成功,反而改變了栽落的方向,往台階邊的矮冬青樹叢落去。


    樹叢茂密的枝葉起了一定的緩衝作用,這一跤摔得不重。但上天並沒有因此而眷顧周武帝,他的脖子卡進了一根分叉的樹枝間,越是掙紮便卡的越緊,逐漸稀薄的空氣正在剝奪他的神智。


    胸口劇烈起伏著,有什麽東西正在一絲一縷的抽離這具小小的身體,非常緩慢,非常痛苦。周武帝徒勞的掙紮著,隻能看見一片黑暗的眼睛忽然冒出明明滅滅的白色光點。他知道,自己快要窒息而亡了,這感覺難以言喻!


    德妃會不會發現自己失蹤了?會不會來救自己?這個念頭甫一冒出便換來周武帝絕望的自嘲。宮門已經下鑰,自己已經跑出了碧霄宮,就算找,她又怎會如此大費周章?


    堂堂的周武帝無聲無息的死在宮中的某個角落卻無人能夠發現,真是天大的諷刺!他內心嗤道。


    然而,就在這時,角門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隱隱約約中聽見某個宮女說道,「回娘娘,阿寶白日專愛往角門跑,奴婢不會記錯的。」


    「找,快找!」女子焦急的嗓音中帶著一絲哽咽的味道。然後便是一陣兵荒馬亂的翻找聲。


    「嗚嗚~」聽見這道有如天籟般的熟悉嗓音,靈魂被剝離身體的感覺陡然停止,逐漸流失的精力仿佛又開始緩緩倒灌,周武帝奮力呼喊起來。


    「都停下,我好像聽見阿寶的聲音了!」女人厲聲嗬斥,宮人們安靜了。


    嗚咽聲再次清晰的傳來,而且越來越微弱。


    「在角門後!」孟桑榆沉鬱的雙眸燃起兩團明亮的火光,急促命令道,「快,給我把角門打開!」


    「可是娘娘,宮中規定,下鑰後宮門不得隨意打開。」一名太監連忙勸阻。


    「囉嗦什麽?沒聽見阿寶的聲音很痛苦嗎?他要能進來早自己進來了,定是遇見了危險。給本宮快點打開,一切責任自有本宮擔著!」女人恢複了她盛氣淩人的做派。


    平時聽來尤為厭惡的腔調此刻在周武帝耳裏卻顯得特別可愛。他盡力保持著呼吸和神智,他知道,那個張揚跋扈的女人必定會將他救下。


    金屬摩擦聲傳來,接著便是一道沉悶的吱嘎聲,角門被推開了,淩亂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循著他的嗚咽找來。


    絞刑架般的樹枝被折斷了,一雙溫暖的手將他小心翼翼的撈起,抱入一個充滿淡淡馨香的懷抱。周武帝鼻頭抽動一下,早已耷拉下去的眼皮微微濕潤。這一刻如此安心如此靜謐,他放任自己陷入了昏迷。


    見阿寶趴在自己懷裏不動了,孟桑榆不敢去碰觸他,托著他嬌小身體的雙手微不可見的顫抖起來。


    「快,快去傳太醫!」她嗓音幹澀的厲害。


    對別人而言,這隻是一隻狗,是用來消遣的玩物。對她來說,這是她的玩伴,朋友,甚至是家人,是那種即便地震爆發,火山崩裂也無法拋棄的存在。她可以肆無忌憚的親近他,而不用害怕自己的不分尊卑會不會牽累他,她可以將自己的心事全都告訴他,而不用害怕他哪一天忽然背叛。


    早已在心裏為阿寶辟出了一個重要的位置,她不想失去。


    德妃向來是張揚肆意的,即便她半夜私開宮門,即便她急傳太醫不過是為了一隻狗,旁人雖然心有微詞卻不敢忤逆。


    太醫很快就到了,背著藥箱伏在門口行禮問安。


    「免禮,快過來看看本宮的阿寶!」孟桑榆一疊聲兒的催促。


    周武帝醒來時,一隻大手正在他頸間摸索,觸碰到他被勒紫的傷痕,帶來一陣劇痛。他悶哼一聲,抬頭向大手的主人瞪去。他出身尊貴,何曾受到過如此粗魯的對待?


    「太醫你輕點!」見阿寶痛醒了,孟桑榆立即開口,然後輕輕拍撫阿寶的頭頂,心疼的囑咐,「阿寶忍一忍,讓太醫檢查清楚,很快就好了。」


    滿身的不適和滿心的鬱憤頃刻間消去,周武帝嘴裏不自覺的發出一陣撒嬌般的嗚咽,身後的尾巴左右甩動。能夠再次見到這個女人,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心裏是多麽快樂。


    捋著阿寶背上的絨毛,孟桑榆如釋重負的笑了。


    不過被勒了半刻鍾,除了頸上的一圈瘀痕,並沒有傷到哪裏。太醫診斷完畢,留下一盒化瘀膏便退下了。


    孟桑榆拿出一把小剪刀,輕點著阿寶濕漉漉的鼻頭道,「小家夥,你脖子上的毛得剪掉才能上藥。你乖乖的,不要亂動。如果你乖的話,等會兒我就叫碧水給你煮宵夜吃。」


    周武帝對她這種哄小孩的語氣已經慢慢習慣,破天荒的答應了一聲。


    小奶狗的哼唧聲萌煞了孟桑榆。她傻笑了片刻,然後拎起剪刀小心翼翼的將阿寶脖頸間的一圈絨毛剪掉,然後細細的塗上藥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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