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把阿寶給我。你也別走了,留下來伺候吧。」果然,孟桑榆表情一軟,立即將阿寶摟進懷裏親了親。


    心願得償,阿寶的尾巴不可遏製的搖晃起來。討好主子的技能他如今運用得越來越熟練了。


    「奴婢遵命。」馮嬤嬤麵上露出些驚訝,心裏卻十分愉快。以往國公夫人進宮求見,主子從不讓她在旁伺候,她還當主子不信任她呢。


    「這小東西就是連累你被禁足的罪魁禍首?」見女兒笑意盈盈,天真爛漫一如未嫁之時,孟母嚴肅的麵容也柔和下來,指著阿寶問道。


    「不關阿寶的事。良妃心恨我久矣,阿寶隻是個筏子,沒有阿寶,她總會找到別的理由打我的臉。」孟桑榆揉揉阿寶的小爪子,語氣一派雲淡風輕。很明顯她半點沒把禁足的事放在心裏。


    周武帝趴在女人臂彎裏,豎起耳朵傾聽兩人談話,再也不會因聽見‘良妃’二字而心跳加快,反倒因德妃的維護感到心暖。


    「她有什麽資格恨你?」孟母語氣憤憤,「這三年裏,你替她擋了多少災厄,鏟除了多少敵人,她隻需舒舒服服的待在鍾粹宮,坐等皇上的憐愛就可,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阿寶耳朵動了動,搭在德妃手臂上的爪子有些僵硬。


    馮嬤嬤則露出迷茫的表情,不明白主子們的對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娘娘替良妃擋災?


    「是啊,就是不滿足她才恨我啊!我四妃之首的位置本該是她的,我協理宮務的權利本該是她的,我的碧霄宮我的淩雲殿我的私庫,我的一切一切原本都應該屬於她,你說她恨不恨我?」孟桑榆嗤笑,語氣裏滿滿的譏諷和無奈令周武帝心顫。


    「荒謬!她怎麽不看看你被人下了多少次毒,被人使了多少次絆子,被灌了多少避子湯?有本事叫她和你換換,看看她究竟能在這宮裏活多少天!沈家的人果然都是這般人品低下,偏還要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欺騙世人!皇帝是瞎了眼吧?」孟母臉頰漲紅,語氣越來越憤恨。


    孟母每說一句,周武帝的身體便僵硬一點。被下毒,被使絆子,被灌避子湯,這些事情他都知道,但如今聽來卻似一把鋼刀,在一點一點剮著他的心頭肉。胸口那種憋悶到疼痛的感覺叫做愧悔無地。


    「母親慎言!」孟桑榆連忙擺手,點醒口不擇言的孟母。


    孟母臉色一緊,憤恨的表情立刻平複下來。


    「我好端端一個女兒,本該被人寵被人疼,卻偏要送進宮裏讓人糟踐……」孟母語氣哽咽,搖搖頭再也說不出話來,憔悴的臉龐仿佛瞬間蒼老了十幾歲。


    周武帝用爪子捂住耳朵,簡直不敢再聽下去。糟踐,他對德妃的所作所為確實當得起這兩個字,他沒有資格為孟母的言辭發火。


    「父親掌管百萬大軍,娶了我就等於娶了一把懸頸鋼刀,在這大周,除了皇上誰敢要我?」孟桑榆自嘲一笑,語氣輕鬆起來,「母親不要為我難過,我過得很好。高高在上,仆役成群,榮華富貴,世間女人最向往的一切我都有了,還有什麽不滿足的?沒見連椒房專寵的沈慧茹都嫉妒我麽?」


    她的語氣那麽豁達,表情那麽開朗,帶著某種奇異的感染力,令孟母當即就緩和了臉色。


    周武帝趴伏在她懷裏,簡直不知該用什麽言語去形容這個女人。她似乎將身邊的苦難都看做是一種恩賜,一種成長必經的曆練,從不怨恨也從不自苦。待在她身邊,每一天都充實又快樂,再大的煩惱都能夠忘卻。沒有女人的陪伴,淪為畜生的六十多個日日夜夜,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來。


    如果他現在有一雙手,他隻想狠狠擁抱這個女人。在這一刻,周武帝恢複人身的願望前所未有的迫切。不知不覺間,沈慧茹在他心裏打上的印記越來越淡,取而代之的是孟桑榆明豔非凡的笑臉。


    孟母靜默了片刻調整心情,用帕子擦幹眼角的淚,緩緩說起了正事,「我這次進宮是為你哥哥的婚事而來。」


    「哦?哥哥這次又看上哪家女兒?」孟桑榆揪了揪阿寶的耳朵,感興趣的問道。


    「不是他看上的,是我看上的,禮部侍郎付廣達的嫡長女。雖然容貌普通了些,可勝在性子剛強,頭腦靈慧,小小年紀便掌管家務,嗬護幼弟,在她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繼母手底下活得風生水起。這樣的女子正好娶來管著你哥哥,也好叫他少闖些禍!」孟母笑了,顯是對這個付小姐滿意到了極點。


    「長相普通可有點難辦了,哥哥最愛美人,怎會看得上?若不是他這性子,半年前也不會闖出那般滔天大禍。」孟桑榆揉了揉額角,說起哥哥便是一陣頭疼。


    周武帝習慣性的含住她一根手指,輕輕碾磨允吸,想讓她開心一點,惹來孟桑榆溫柔一笑。


    「那哪兒能怪他?若不是沈熙言騙了柳琦思的清白又不給她贖身,害得柳琦思懸梁自盡,你哥哥也不會把沈熙言打破了相。你是沒看見,柳琦思的婢女拿出來那些情信,沈熙言山盟海誓,指天畫地允諾要將她救出去。結果呢?奪了人家的清白之身就沒影兒了!那柳琦思也是自作孽,你哥哥當初要為她贖身她硬是拒絕了,不知到了黃泉底下該如何後悔!」孟母甩甩帕子,不勝唏噓。


    「她以前也是官宦千金,讀過幾年書,怎會看上文不成武不就的哥哥?所以說,心氣兒太高了就是不好,人若要活得自在,最要緊的是識時務,能看清自己的處境。」


    孟桑榆有感而發,周武帝再次被懊悔和愧疚折磨的心如針紮。因為對沈太師和良妃的信任,這件事他也沒派人深入調查,竟不知裏麵還有這麽一段不堪的內情。如今回想起良妃素日對自家嫡親兄長的盛讚,他心裏就膈應的慌。可憐德妃的哥哥,被他賞了六十大板,足足臥床三月才好。


    見阿寶直往自己懷裏拱,好似有些畏寒,孟桑榆連忙拉開外衫,將他仔仔細細裹好。淡淡的馨香和體溫立刻治愈了周武帝崩亂的心情。


    孟母也湊過來揉了揉阿寶的頭,麵帶期盼的開口,「我就是怕你哥哥不願意,所以想要叫你賜婚。我強不過他,也隻有你和你爹能治他了。你爹遠在邊關,母親隻能靠你了。」


    孟桑榆當即點頭,「母親放心,哥哥的事包在我身上。目前我還未完全失寵,去皇上那裏求道賜婚的旨意還是能的。付大人家隻是書香門第,沒有實權,皇上應該會同意。」


    周武帝聞言胸口開始憋悶。隻要一想到這女人用平日那副熱情如火,溫柔小意的模樣去求那贗品,哪怕知道她隻是假裝,他也覺得不堪忍受!


    敲定了孟炎洲的婚事,孟桑榆開始詢問起父親的近況。周武帝立即壓下心頭的鬱躁,豎起耳朵偷聽。


    「你父親很好,整天的折騰韓昌平那小子,樂得很呢!聽說前一陣剛捋了韓小子右將軍的職務,將他下放到軍隊當了個小小哨官。」說起孟長雄,孟母臉上的表情十分溫柔。


    周武帝暗暗皺眉,對孟長雄的所作所為很不滿。韓昌平是他的心腹,是未來將要代替孟長雄建威大將軍職務的最佳人選。孟長雄私自捋了他的右將軍之職可見是排除異己,心有不軌!


    「韓昌平乃皇上的心腹,皇上將他派到父親身邊曆練,打得就是取父親而代之的主意。父親明明知道卻還如此折騰,不免叫皇上起了猜忌之心。母親,您修書一封,叫父親莫要胡鬧了。」孟桑榆按揉額角,固執的孟父是孟家第二個讓她頭疼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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