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美月,我的儀容沒問題吧?」


    「嗯~領帶有些歪耶?等等喔……嗯,好了──那我呢?」


    「──嗯,沒問題。」


    我們來到理事長室附近,簡單地確認了彼此的儀容。


    盡管對方是我們在私底下熟悉性情的對象,但要在學校之中見麵,至少一開始還是該重視禮儀形象的。


    好了,那就走吧──就在我這麽想時,美月不知為何用調皮的笑容看著我。


    「……怎麽了?」


    「嗯~就是在想說既然是確認女生的打扮儀容,那說句『你無論何時何地都很可愛呢』也好啊」


    「我說啊……」


    在美月笑得一臉不懷好意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在開玩笑。


    我平常的回應不是稍微抱怨,就是輕輕帶過,都是最安全無虞的應對。


    ……但想起剛剛『我沒主動過』的話題──我便覺得自己在這種場麵也該下定決心邁進一步。


    「──真要講的話,美月與其說是『可愛』,更適合『漂亮』這兩字吧。」


    「…………咦?唉!?」


    「好啦,差不多該走了──」


    「呃!?哇、悠也等──」


    我們的特性:不擅於麵對彼此不習慣的應對、偷襲跟預料之外的反應。


    方才我就是對出言調侃我的美月進行了反擊。


    ……但這種平常不會做的應對,也讓我自己受到了反作用力的傷害。


    因此──我趁著自己的臉還沒比美月紅之前,趕緊進入下一步。


    我站到理事長室前,敲了敲門。


    「──我是學生會長鳥羽悠也。」


    「啊,我、我是同屬學生會的副會長伏見美月。」


    在我報上名字後,美月壓下慌亂的心,接著報出姓名。


    『──嗯,抱歉叫你們過來。請進。』


    室內傳出邀請我們進去的優雅聲音。聽到對方的邀請,我握住門把,開門進去──途中美月用抗議的目光盯著我,卻被我無視了。


    「打擾──咦?」


    一進入裏麵,我就看到坐在待客用座位的『女性們』的身影,不禁停下說到一半的『打擾了』。


    「咦?怎麽了悠也──啊!?」


    跟在後頭想進來的美月,從停下腳步的我身後探出頭來──然後她也一樣驚訝地停止動作。


    理事長室內首先有我們見慣了的理事長,露木明日香小姐。


    而她對麵坐著兩位女性,兩人都是我跟美月很熟的人。


    「好久不見,美月、悠也。」


    「午安,美月、悠也」


    其中一位名叫『伏見月夜』──她擁有一頭長黑發,還有看上去不像四十幾歲的曼妙身材,外表與周身氛圍都隱隱有種像是『惡之女幹部』的感覺。稍微改變發型跟發色,似乎就會變成魯○三世的『峰不○子』。


    另外一人是『澤渡夏實』──擁有嬌小卻健康的苗條身形,搭配明亮的表情和短發,外表跟散發出的氛圍,就像個專攻田徑運動的女性運動員。


    感覺像是在苦笑的理事長對麵,是麵露微笑的月夜伯母,跟愉快笑著的夏實伯母。


    看到我行我素的兩人,美月似乎也重新啟動了停止運作的腦袋。


    「媽、媽媽你怎麽會在這裏!?還有夏實伯母怎麽也來了!」


    「──啊、嗯。好久不見,月夜伯母、夏實伯母。」


    多虧了美月慌張的模樣,我稍稍冷靜了下來,好好地打了招呼。


    綜上所述,看名字或許就知道了,伏見月夜伯母就是美月的母親。


    而澤渡夏實伯母則是雪菜的母親。


    兩人應該都是四十五歲左右──但不管怎麽看都不到三十五歲,靠著化妝甚至可以打扮得讓人以為是二十幾歲……不過這點我跟大河的母親也一樣就是了。


    說句題外話,我們的母親四人感情很好,作為『媽媽友聯盟』,她們好像偶爾會一起去吃飯……似乎也理所當然地遇過搭訕。


    她們自然是拒絕了,還對纏人的搭訕方表示『我真的接受不了跟孩子差不多年紀的對象』,給對方的精神造成巨大的打擊。


    父親們感情沒有妻子們那麽好,卻也是酒友。從這四對夫妻共同點而來的名字,就是『夫人的坐墊聯盟』了。


    至於這有什麽意思……我隻能說『任君想像』。


    總之,我從眼前的狀況就預測到某種程度的原委,便先確認門已經確實關好。


    看到我的動作,理事長──明日香小姐以眼神向我道了謝後說:


    「悠也同學、美月同學,請坐。我會說明情況的。」


    說完,明日香小姐站了起來,坐到媽媽組那邊的位置上。


    ……看這樣子,我預測賓果的可能性上升了啊。


    「──啊,我去泡茶。不介意的話,您們先談吧──」


    「哎呀,謝謝你啊,美月。」


    注意到桌上沒有熱茶,美月走向理事長室裏設置的熱水器,月夜伯母也開口向自己的女兒道謝。


    「啊哈哈,這小事啦──」


    美月隨意回應後,便用熟練的動作開始泡茶。我把那些交給她,在理事長空出的位置一坐下,夏實伯母就跟我說:


    「好久不見,悠也。我們家的雪菜有好好做事嗎?」


    「──嗯,包含大河在內,我們四人都處得很好。雪菜也幫了我很多。」


    「……是嗎?太好了啊,順道一提,我剛剛就有些在意──」


    夏實伯母邊說邊露出像是有些關心我的表情。


    就在我想說「怎麽了嗎?」時──


    「你們兩個在進來這裏時臉都有點紅──沒事吧?」


    「!?」「嗚哇!?」


    這意料之外的發言讓我十分動搖。正在泡茶的美月似乎也有聽見,她慌張的聲音自後方傳來。


    「美、美月你沒事吧!?」


    「嗯、嗯,我沒事!啊、啊哈哈……」


    看來她隻是手滑,沒有燙傷,也沒打破杯盤。


    忍不住站起身的我放心地吐了口氣,重新坐好──接著就注意到正對麵的月夜伯母正笑咪咪地看著我。


    「……呃,怎麽了嗎?」


    我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這麽問道,月夜伯母揚起有些壞心眼的笑容。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們看起感情很好,真是太好了。」


    「唔!?呃、嗚哇啊啊啊啊!?」


    ……看樣子月夜伯母已經察覺到一定程度的事實,調侃得精準又直接。


    有心理準備的我倒還承受得住,但美月驚慌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這次她好像弄掉了什麽東西。


    見自己的女兒露出這副模樣,月夜伯母臉上漾起猶如惡作劇成功時會有的笑容。


    長相先姑且不論,美月和月夜伯母給人的感覺其實不太相似,但這種時候就會讓我重新體會到,她們真不愧是母女。


    夏實伯母愉快地笑了笑,看來是同樣也從這番互動中察覺到了什麽。旁邊的理事長則露出有些克製的苦笑──


    後來,我們在美月泡好茶端到桌上前,稍微閑聊了一會兒。


    等美月也坐下,大家喝了茶歇口氣後,理事長開始說明:


    「──好,差不多可以進入正題了。這次請你們兩位過來的理由……悠也看起來已經多少察覺到了吧?」


    「具體的理由是真的不清楚──但我想應該是夏實伯母那邊的事吧?也就是說,八成是需要我們暗地裏調查某些跟雪菜有關的事情?」


    既然指名我跟美月,還能理解月夜伯母為什麽在這……沒叫雪菜過來,夏實伯母卻也在場,這就顯得很不自然了。


    而明明叫了我,『媽媽友聯盟』中跟她們感情很好的我母親卻沒有來,這代表──她們很有可能是想極力減少知道這件事的人。


    那原因就是跟『沒被叫到現場的關係人』有關的秘密之事──這就是我的預測。


    「嗯,真不愧是悠也,幾乎都說中了大半──不過想要你們秘密調查的目標,不是我家的小孩……」


    「──咦,不是嗎?可是既然如此,我想請雪菜調查才會快又確實……」


    聽到夏實伯母的話,我這麽回答──但三位成年女性不知為何看向彼此,一同露出頭痛的表情。


    看到這一幕,我和美月麵麵相覷,兩人都一頭霧水。


    夏實伯母伸手去拿放在旁邊的包包,從裏頭取出一個信封。


    「──其實,我們家的信箱裏被放了這個信封……」


    她邊說邊遞出一個信封,上頭沒有寫半點住址之類的資訊。這個會放在信箱裏,表示是寄件者直接放進去的。


    而那個信封裏放的是……照片嗎?


    我取出照片,和美月一起看──


    「「……啊?」」


    麵對眼前完全不在預料當中的東西,我們不禁雙雙發出傻愣愣的聲音。


    照片上的人物……雖然撐著傘,但無疑是大河。


    而他似乎正跟一名陌生的女性親密地交談。


    而且──他們身後還是『成人的住宿設施』。


    因此照片上的構圖看起來就是『兩人從那裏走出來』的樣子。


    「「………………」」


    認知到目前的事態,我感覺到自己流下冷汗。身旁的美月也目瞪口呆,恐怕也是跟我在想同一件事。


    「──你們兩人看到這張照片,是怎麽想的……?」


    理事長對滿臉嚴肅地沉思的我們問道。


    對此,我跟美月看了看彼此,懷著確信回答:


    「「總之,這不可能。」」


    見我們果斷地回應,三位監護人放心地輕吐一口氣。


    「也就是說──你們覺得,這果然是合成之類的囉?」


    夏實伯母疑惑地歪著頭,這麽問道。會說『果然』這兩字,表示夏實伯母也不覺得『大河劈腿』。但──


    「不,就我所見,這不像是合成。所以……這張照片很有可能是實際在現場拍攝的……可是我能斷言,『大河跟女性一起從這棟建築走出』是絕不可能的。」


    我斬釘截鐵地回答,三位女性隨即看向我,眼神像是在看什麽令人會心一笑的事物。


    「你很信任大河呢。」


    夏實伯母有些開心地說,月夜伯母和理事長也『嗯嗯』地點頭。


    「──啊,不是。我當然相信他,但這隻占了一半的理由。至於剩下一半的根據──美月?」


    我邊說邊取出智慧型手機打開,然後一麵操作,一麵呼喚美月,結果發現她已經開始在查了。


    「好唷~再等一下就好~麻煩悠你也一起查~」


    「好──」


    我回應著美月,也同時展開調查。在這期間,我稍稍瞥了眼三位監護人,她們以一副『……怎麽回事?』的表情傻在原處。


    「──嗯,結束了~在這一個月內,大河同學白天有四小時以上的獨自行動,並且降雨的日子總有五天──悠也,你那邊呢?」


    「嗯,剛剛才查完。這間旅館──好像是從總站附近的市區某條路直走到底,就會到。綜合他在這種白天時間過去等各種條件──幾乎可以確定是隻有半天課的日子或休假了。」


    「嗯,果然啊~也就是說……符合條件的隻有上上個禮拜的禮拜天了~」


    美月對照了我們這一個月的行程表和天氣。


    我則搜尋了照片上這間旅館的位置,並推斷出從那邊出發的移動時間等再做出結論。


    而導出的答案是,這張照片是約兩個禮拜前拍的。


    間隔了這樣的時間──那就『不可能』。


    「「因為這樣,可以放心了。」」


    「「「什麽這樣!?」」」


    監護人們一起吐槽道。


    ……被她們這麽一說,我才發現我們或許是省略掉太多說明了。


    說是這麽說,但也不是多複雜的說明──


    「首先,大河沒有機靈到,可以瞞著這種事情兩個禮拜。」


    「另外──就算真有萬一,大河同學認真隱瞞的話……」


    美月緊接在後說到這邊……然後看著夏實伯母,略帶猶豫地說:


    「……雪菜也不太可能兩個禮拜都沒發現。」


    「「……嗯。」」


    月夜伯母和理事長都發出理解的讚同聲。


    夏實伯母……她用手抵著額頭,像是覺得頭很痛。


    可是接下來或許是對夏實伯母更加殘酷的事情,我又繼續說道:


    「假設已經穿幫,大河的身心不可能還安然無恙。但這一個月大河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並沒異常──雪菜也、就是……看起來不像是深深地墮入黑暗的樣子。」


    「「……『墮入黑暗』。」」


    理事長跟月夜伯母看向夏實伯母。


    夏實伯母抱著頭伏在桌上,說話的聲音彷佛是硬擠出來的。


    「……抱歉,我家女兒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不會啦!況且……雪菜隻會對有錯的人進行『反擊』!沒做虧心事的話,就不需要擔心!!」


    ……事實上,我說完也覺得『咦?這句話是不是沒幫到雪菜?』。


    ……順帶一提,說到過去的實例──


    大河在情人節收到其他女孩子的本命巧克力&告白,告白當然是被他拒絕了,但他卻收下巧克力,瞞著雪菜很珍惜地吃下了肚。


    而察覺到這件事的雪菜是怎麽做的呢?她查出那份巧克力的原價──送給大河相同價格的辣椒(進貨價),麵帶黑暗的笑容跟他說:『請用』。


    可雪菜並未對那個女孩出手,若要更進一步地幫她說話,她還說『收到告白跟吃掉巧克力的事其實都無所謂,重點是他隱瞞』。


    瞞著雪菜=有愧於雪菜,大河有這個認知,卻還是偷吃巧克力=把巧克力看得比對雪菜誠實還重要──這似乎就是她的製裁理由。


    還有在另外一次──有位女性嚐試對大河使出美人計,想以他為跳板進入我家公司工作。


    她的計畫是攻陷大河,再來是我,然後再透過我做各種事情。


    察覺到這點的雪菜,針對那位女性跟她身後的企業進行了報複,沒有責備大河。


    至於那位報複對象──總之我隻能說,她再也靠近不了首都圈了……


    「啊、啊哈哈……就是這樣,雪菜的『黑暗』不會波及到任何人,沒問題的~」


    美月雖然像這樣為雪菜說話──


    「……我覺得從說出『黑暗』的那時起,在各方麵就都很不妙了。」


    「「「「…………」」」」


    夏實伯母的結論十分正確……其他人統統都撇開了臉。


    「──咳,然、然後……是我們被叫過來的理由,您希望如何處理?……真假姑且不論,我覺得這個狀況有些棘手。」


    因為氣氛變得陰沉,我特意清了下喉嚨,繼續話題。


    理解我意圖的美月也接在我之後說道:


    「也對……說到底,我們也不知道對方把這種照片放入信箱的理由。」


    「嗯,這確實包含著某種惡意。既然是這種事,還是請雪菜或『克之伯父』調查──哦哦,原來是這樣……」


    我口中的『克之伯父』──指的是澤渡克之伯父,他是雪菜的父親,也是夏實伯母的丈夫。


    美月的父親經營外貿業,伯父就是他的心腹,在世界各地的企業都有著極高的評價。


    他在運動方麵好像有些不太擅長,卻是個除此之外都能做好的完美超人……但是──


    ……這位伯父平常對自己人也溫和有禮──唯一的缺點是『超級溺愛小孩』。


    「……在還不知道真偽的情況下就跟那個人說──他很有可能直接衝去找大河。跟雪菜說的話,又好像會引起腥風血雨……」


    ……她居然說自己的女兒會引起『腥風血雨』。


    可是這個評價──當然這隻是個比喻,卻也十分準確。


    「也就是說,您想請我們確認大河是否是清白的嗎?」


    光憑我們剛剛所說的分析和評價應該也勉強能夠處理,但這終究隻是間接證據。


    是為了不讓騷動擴大,才想在可能的情況下取得證據吧。


    夏實伯母用嚴肅的表情,對預測到這點的我點點頭。


    「──嗯。隻要知道這一點,總有辦法可以處理的……我會想辦法處理的。」


    「「「「…………」」」」


    夏實伯母在說出最後一句『我會想辦法處理的』時所露出的黑暗笑容,讓我忍不住想說『……真不愧是母女』。


    其他人也僵著臉陷入沉默……於是我勉強繼續話題。


    「總、總之……能證明大河的清白正是我們想要的,我們也很想接下這項任務──但問題在於,到底什麽才能成為『清白的證據』。」


    這就是大家常說的『惡魔的證明』,要證明『沒有做』這件事是很困難的。


    「……關於這點,我們有稍微討論過──對吧,月夜。」


    「嗯,目前的問題就隻有這張照片。所以──大河在那一天經過這個地方是要做什麽?或者這個一起被拍進去的女性是誰?隻要弄清這些,應該就能獲得可壓過嫌疑的『無罪推定』。」


    原來如此,這個嫌疑本身就隻有一張沒有證言、『看起來很可疑的照片』,那隻要累積一些不算是鐵證、但準確度高的間接證據就好。


    這樣的話或許有辦法處理──我才剛想到這裏,理事長就開口道:


    「可是這次,我們希望能在雪菜同學知道前就結束調查。那麽……她的優秀與脾性便可說是這次最大的障礙。」


    也就是說,我們需要在不被雪菜發現的情況下,探查她應該常常都有在確認的大河周遭之事,而且還得盡可能地快速。


    我是覺得『那幹嘛不幹脆交給雪菜就好?』──但她們想必是想極力穩妥地結束此事吧。


    總不會是『想親手解決諸惡根源』這樣的理由吧。


    ……不是吧?


    「那麽,可用的手段就被限縮了不少呢……如果大河能在明天或後天隨意出趟門,那我們隻要尾隨他就好。」


    「是啊,但又不可能那麽湊巧……」


    美月也接著說,然後我們稍微想了想──


    「「…………啊。」」


    ◆???◆


    ──時間來到隔日,星期六。


    現在再過一下就要十二點了,至於我們身在何處──


    「悠也!接下來去那邊~」


    「好啦好啦。」


    我們從離居住公寓最近的車站搭乘電車直達總站,並走進緊鄰車站的購物中心裏的流行時尚區。


    美月神采奕奕地拉著我的手,突擊下一間店鋪。


    「這個時期果然很棒~到處都在辦春裝跟夏裝的特賣」


    多數流行服飾店都會在八月引進秋裝,所以可以瞄準七到八月上旬。隻要不拘泥於「流行最尖端」,就可以便宜買到立刻就能穿的衣服。


    「美月真的很喜歡特賣呢……」


    「嗯~因為可以便宜買到,不是最好的嗎?不過我也覺得太小氣不好,也不想硬要節儉啦。但有沒有錢跟允許自己亂花錢,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美月很擅長在無意間節省呢,像是平常的餐費之類的。」


    在負責做飯、外出采購之際,我都是先決定好想做的菜再買東西,美月則是會確認過廣告後再決定菜色。


    我買東西時也是會注意一下價格,但以結果來說,餐費在輪到美月做菜的日子時就是比較低。


    「啊哈哈……果然會給人黃臉婆的感覺嗎?」


    「我不會說自己完全不覺得,但這又不是什麽壞事吧?……而且我覺得,稍微有點黃臉婆的感覺反而可靠──畢竟我是將來要真正跟你成家的人。」


    「──!啊哈哈!謝謝你,悠也」


    美月顯得有些驚訝,隨即揚起明亮的笑容。


    「……不客氣──好了,接下來是要去那間店吧?不趕快買一買就沒時間囉。」


    「嗯,也對~」


    ……我意識到自己講了令人難為情的話,便轉開視線催促道。


    麵對這樣的我──美月開心地回答,並抱住我的手臂。


    話雖如此……維持這種緊黏在一起的姿勢,根本不可能物色店內的商品。


    於是美月進入店內後就早早地放開我的手,雀躍地衝到商品前。


    ……明明被攬著手時還感到有些害臊,她一離開就覺得依依不舍──我想這種自私的感覺就是無可救藥的男人的秉性吧。


    「悠也──你覺得哪件比較好~?」


    過了一段時間,美月提出這種慣例的問題。


    她手上拿著夏季上衣──一邊的顏色是棕色,一邊是白色。


    ……而美月身後的店員,則用像是在看什麽可愛事物的眼神,望著我們。


    「嗯~如果是論單品的話……維持現在的發型就選白色,頭發放下來就要配棕色、吧?」


    我是覺得平常的美月適合明亮的顏色啦……但她裝乖的能力可不容小覷。


    倘若換成放下頭發、進入千金小姐模式的美月,穿上色彩穩重的服裝也很合適。


    但就算是現在的發型,按照不同的下半身搭配,穿棕色也沒問題──話說回來,美月本身的條件很好,很少有不適合她的衣服。頂多就是……不太合適太華麗的打扮吧?


    當我思考起這些事時,美月稍微想了想,開口道:


    「──那放下頭發的我跟平常的我,你喜歡哪邊?」


    「我兩個都喜歡啊。」


    由於意識都集中在衣服上,我沒深想就立刻回答──咦?我說了什麽?


    「……咦耶?」


    被殺個措手不及的美月,臉轉眼間就紅了。


    「我、我是說外表喔!?」


    「也、也是!是在說外表嘛,啊哈哈哈!」


    「沒錯沒錯!我隻是沒有深想,直接說出了真心話!」


    「唔!?啊、啊哈哈哈哈!」


    ……總覺得自己好像又說錯話了!


    在這之後──待美月冷靜下來後,我們便早早地離開了店鋪。


    ……因為後麵的店員明明還是麵帶笑容,卻已經散發出憤怒的氣息了。


    他該不會是『單身』吧……?


    「話說回來,結果你沒買啊?」


    「咦?嗯,今天隻是來看看,我打算下次跟雪菜一起來買──所以我也有看可能會適合雪菜的衣服~」


    原來是這樣……我本想說要是她想買點什麽,自己可以幫她付某些東西的錢,因此不免覺得有些遺憾。


    「──比起這個,再不去吃飯,應該不太妙喔?再過一下大河同學有可能就要開始行動了。」


    「哦,也對。去車站前的那間店可以嗎?」


    「嗯!要是能幸運坐到可以看到外麵的座位,在各方麵就都會很輕鬆了說~」


    我們一邊聊著這些,一邊為今天的『正題』展開準備──


    ◆???◆


    好了,雖然現在講這個有些晚了,還是說明一下我們來到這裏的理由吧。


    原因自然是因為大河的那件事。


    我想起昨天在前往理事長室前,大河跟雪菜在教室時都說今天『有事』。


    那張照片大概是兩個禮拜前拍的。


    在這之後,我們就為考試做起最後衝刺,然後就進入了考試周。


    考試昨天才結束,大河在今天之前應該都沒時間去那個地方。


    而今天就是時隔兩周的自由日。


    如果他去那個地方並非一次的偶然,而是會定期前往,那他今天有事就很可疑了。


    倘若大河今天沒有過去,那就表示這是『優先度低的行動』,能夠成為證明他清白的要素。


    因此我們埋伏在車站周遭,就是因為要去那裏,肯定會經過這裏──


    「──但不從一開始就尾隨他,真的沒關係嗎……你說之後會告訴我追蹤方法,差不多可以告訴我了吧?」


    等用餐的目的告個段落,我直接進入重點。


    我當初是提議埋伏在最近的車站,並追蹤大河。


    但美月說沒這必要,表示今天也會坦白理由。


    我相信自信滿滿的美月,且考慮到照片的地點跟拍下的時間點,想說應該可以悠哉到午後。


    結果就變成『機會難得,在時間到之前就盡情地玩吧』。


    「嗯,那我講啦──我們的手機裏麵不是有裝追蹤程式嗎?」


    「啊啊。果然是要利用它嗎?」


    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四人的智慧型手機裏都裝有特殊的追蹤程式。


    雖然沒在市麵上販售,卻能在緊急時刻簡單地啟動,有必要的話還可以借由遠端操作立刻報警,十分優秀。


    它當然也附有gps機能,輕易地就能確認所在地。


    我也有預料到是要用它,不過──


    「其實隻有大河同學的程式跟我們不一樣……」


    「……我第一次聽說耶,為什麽──……是雪菜嗎?」


    這麽說來,把那個應用程式裝到我們手機裏的就是雪菜。而且我記得,雪菜好像有說她也有參與開發之類的……?


    把程式裝入我們手機時,雪菜邊把自己先裝了程式的手機給我們看,邊說明使用方法,也明說替我跟美月『裝了同樣的程式』。


    可是她對大河──是問『以防萬一,可以替大河同學也裝嗎?』取得他的應允……我沒有她說那是『同樣程式』的記憶。


    「……嗯,那個版本──可以透過外部操作,用其他手機監聽大河同學手機收到的聲音。」


    「難道說──是之前稍稍引起話題的外遇調查程式……?」


    聽到美月真的有些尷尬地小聲說明,讓我想起有段時期蔚為話題(問題?)、名為『地獄看門狗三頭犬』的應用程式。


    「不,不是那個……總之,好像是雪菜製作的程式──而她最近似乎又更進一步地更新程式了……」


    「……嗚哇。」


    麵對目光看向了遠方的美月,我也略覺得退避三舍。


    美月之前都沒有提及,或許不是在裝模作樣──單純隻是因為她不想說吧……?


    「……附帶一提,美羽好像也有參與更新喔。」


    「那個小妹妹到底做了什麽!?」


    美月口中的『美羽』是我們在上個月某件事裏認識的女孩,念小學五年級。


    她基本上是個坦率的好孩子……但在許多意義層麵上都不容小覷,我本來對於她跟雪菜會麵的場合感到害怕──不過好像已經產生了比想像中還要可怕的結果了?


    「啊、啊哈哈……嗯,美羽好像就隻有提議而已──而那個追蹤程式就是這個。」


    美月邊說邊讓我看她的智慧型手機畫麵。


    畫麵上顯示的那個應用程式。


    名稱是英文,叫做──「廷達羅斯獵犬(tindalos hounds)」。


    「這種狗比地獄看門狗還可怕啊!?」


    ……廷達羅斯獵犬會超越時空追蹤目標,是種非常危險的狗。


    它所登場的篇幅是個有名的某邪神神話,由此便可推知它有多危險。


    「啊、啊哈哈……也是。美羽也有中二病方麵的素質呢。」


    「命名的也是美羽嗎!?……但這樣沒問題嗎?這種東西要是一不小心亂用,不是會觸法?」


    我記得沒有許可就用,在電波法跟隱私保護方麵好像會有問題。


    我是不覺得大河會發起訴訟……但要是這種事被本人知道,在信任方麵可能也會產生問題。


    「啊……這應該也沒問題,已經取得了本人的許可,而且雪菜也允許了。」


    「──啊?」


    「首先,在安裝程式時,雪菜有好好地取得許可了嘛?」


    「……如果我記得沒錯,感覺有點近似於用騙的。」


    不過,至少雪菜是真的有取得許可,才安裝了『附gps機能的應用程式』。


    「嗯。另外……之前情人節不是有發生過騷動?」


    「──嗯,是大河偷偷吃了收到的巧克力那件事吧。製裁方法則是辣椒。」


    「……嗯、嗯,她說在那件事發生後就得到同意了,就是問他『下次要是你又有劈腿的嫌疑,我可不可以用那個程式收集情報?』這樣。」


    「……到了這種地步,我已經隻剩純粹的驚訝了。」


    當時大河才剛幹了蠢事,應該是沒有拒絕的選項。


    ──不過畢竟是那個大河,答應的理由可能單純是因為『沒有被查會感到為難的事』。


    「之後雪菜也教了我使用方法,說『要是有古怪的嫌疑,可能要麻煩你幫忙。到時候你可以用』。」


    「……原來如此,雖然有很多值得吐槽的地方──但算是確實有得到許可、吧。」


    何況這次還有當事人母親委托這個正當理由。


    當然事情結束後要說明詳情道歉會比較好,但感覺應該可以在不造成問題的情況下解決。


    「那我也能毫無顧忌地使用了──所以大河現在在哪?」


    「呃……啊,大河同學搭乘的電車看起來就快抵達車站了──這個距離的話,好像可以用近距離跟……咳,近距離追蹤模式~」


    「……你是不是要說『近距離跟蹤模式』?──那性能是?」


    「嗯,至少跟目標有段距離時,我的手機是隻能使用gps功能啦,但要是跟對象的距離小於一公裏,就能收到聲音等等。」


    原來如此,一公裏的話──從這邊開始算,那個地點也會進入有效範圍吧。


    「那你要怎麽辦?在這邊取得大河的移動軌跡和聲音,理應就能取得足夠的成果啦。」


    「嗯~那樣是也可以……但還是姑且稍微跟一下吧?雖然我也沒有要靠近到能看見人的距離,但萬一出了什麽事,這麽做或許還能應對。」


    「啊啊,原來如此。畢竟還不清楚那張照片有什麽目的……」


    目的地也是個會有不少人經過的地點,我是不覺得會演變成暴力事件,更何況我們也沒有『親手抓住犯人』的想法。


    但萬一發生什麽事,我們至少能報警,或是確保證據等等。


    「──啊,大河同學來了。」


    「真的耶……看來今天就可以解決這件事了。」


    我看向窗外,清楚地看到大河走過店鋪外。


    幸好他並未注意到這邊,我們稍微等了一下才展開行動。


    「好,我們走吧。」


    「嗯接下來就是跟蹤約會了~」


    「……真是個讓人討厭的約會。」


    於是我們就這樣開始跟蹤……但大河要前往的目的地,並非那個問題地點。


    「──這裏嗎?」


    「好像是呢~是先去買東西嗎?」


    大河進入的店──似乎就是這間運動用品店。


    這種店應該都不會待太久,所以美月才會說『先去』吧。


    「……我是不覺得有人會約在這種店碰麵啦──但能不能姑且聽一下聲音?」


    「好唷~」


    美月回答後操作一番,手機便隨即傳出大河手機收到的店內聲響。


    ……這先姑且不論──美月小姐,您感覺非常開心耶?


    『嗯,果然蛋白質還是該選平常的那種──哎呀?』


    接著我們聽見了大河的自言自語。


    「……大河同學,意外是很會自言自語的類型?」


    「正確來說,是會把想法直接脫口而出的類型吧。為了不讓自己混亂而小心留意,結果卻變成習慣,等獨處時就冒出來了嗎──是說,大河是遇到什麽事啊?」


    回應美月後,我把意識轉回再次傳出的大河說話聲。


    『……【吃的蛋白質,雞胸口味】嗎……如果是有在健身的人,主食都會是雞胸啊……連蛋白質都弄成主食口味的意義在哪?不過廣告標語下得真好──【肌有、肌治、肌享之肌】……太棒了。買來用用看吧。』


    看樣子他找到什麽不得了的商品了。


    「……宣傳口號很重要呢。」


    「對吧?冷靜下來思考就會覺得意思怪怪的,但的確很有氣勢呢……」


    「要是一個不注意,我搞不好也會因為愈是害怕愈是想瞭解的心理而想買……?」


    總之,策劃是不是該跟林肯先生道個歉啊?(譯注:前頭所提的廣告詞改編自林肯在蓋茲堡演說中提及的「民有、民治、民享之政」,故主角才有此言。)


    『──哦,是大久保同學啊,最近都沒看到你耶──大概兩個禮拜不見了吧?』


    『啊啊,你好,老板──嗯,因為有期末考。』


    『哦哦,原來如此。哈哈哈,學生還真辛苦。』


    這次我們聽到了這樣的對話。


    「……看來大河是這邊的常客。」


    「對啊。還有──兩個禮拜沒來,表示他在被拍那張照片的那一天也有來嗎?」


    要是美月說的沒錯──他等等前往那個場所的可能性很高。


    也就是說,他等一下會跟一起被拍進去的那位女性會合嗎?


    『──是說老板,最近我鍛煉時想以胸大肌為主……有沒有什麽不錯的機器?』


    『哦?這樣的話──我推薦這邊的這些。這個負荷的區間很廣,不管是新手還是老手都可以使用。』


    『嗯,這真是不錯──是說老板,你知道要是女性用了這個,對胸部會有怎麽樣的影響嗎……?』


    『嗯?這個嘛,我隻能說【要看人】──怎麽啦?是在擔心女朋友的胸部會變小嗎?是個帥哥真好啊──你這小子!』


    『……不是。是因為我看到她很煩惱是不是要給泳裝塞胸墊,還會看著豐胸特集歎氣……現在快放暑假了,我在想自己能不能幫上她一點忙。』


    『──哦、哦……抱歉,這我好像幫不太上忙……』


    「「…………」」


    保持沉默的我跟美月,判斷在這間店裏不會取得更多有益的情報,便不再偷聽這些對話……還一起輕按自己的眼角。


    「……嗯,怎麽說呢,大河很有男友的樣子。」


    「是啊,但這不是接下來要劈腿的人會有的對話,他果然是無辜的吧──不過我還是暫且將剛剛的對話錄音了。」


    「ok,幹得好……就盡量在避免雪菜聽到的前提下處理完吧──話說回來,我們差不多該換個地方了。繼續待在這裏,按他離開店鋪後的行動,有可能會發現我們。」


    「也是~那就去那邊──」


    美月邁開步伐,但就在她的麵前──正好有位看向一旁的男性。


    「啊!美月!?」


    「呀!?──謝、謝謝你,悠也……啊,對不起。」


    我急忙摟住她,在千鈞一發之際避免兩人相撞的悲劇。美月跟我道謝後,又向差點被自己撞到的對象道歉。


    「──不,我才是,很對不起。我太專心在想事情──哎呀?」


    那個男性也開口道歉……但反應感覺有點怪──呃、咦!?


    「──呃,克之伯父!?」


    「咦?──!?」


    發現的我說出對方的名字,讓美月也頓時察覺、說不出話來。


    美月差點撞到的人──就是出現在我們話題中的雪菜父親,『澤渡克之』。


    明明已經是四十五歲左右的人了,但也不知是不是周身氛圍的關係──那張適合以『聰明』形容的容貌,仍能夠感受到可稱之為『青年』的朝氣感。


    ……隻要不曉得那個『超級溺愛小孩』的特質,他不管怎麽看都是個完美超人。


    跟同樣是『讓人遺憾的知性型男』的大河,是同一種類型的……


    『大河同學是少女漫畫型,父親的話是耽美類bl小說的登場人物?』


    ……當事人的愛女,雪菜是這麽比喻的。


    「果然是悠也和美月啊……沒撞到你們真是太好了,真的很抱歉──還有好久不見。」


    「啊、不會!我才要說抱歉。好久不見,克之伯父。」


    見克之伯父彬彬有禮地道歉跟問好,美月也再次道歉並反過來打招呼。


    我也來問候一聲──順便問點問題。


    「好久不見,克之伯父──不過您竟然獨自一人,真是少見。」


    「嗯,就是去附近的客戶那邊露個麵,正要回去──然後就想繞去書店一下。我很少來這邊,所以心不在焉地四處張望……結果就是剛剛那樣,幸好悠也有注意到──你們兩個是在約會嗎?」


    「是的」「嗯,我們剛剛才用完餐,目前就是到處閑晃一下。」


    麵對克之伯父的『是在約會嗎?』的問題,我跟美月都給予肯定的答覆。


    ……說是約會,也是跟蹤約會就是了。


    而且對象就是你女兒的男朋友。


    我們正在調查跟你並非無關的案件,而委托人就是你的老婆。


    ……我勉強掩飾住態度,不讓內心的想法表現在臉上。


    克之伯父對我們露出了像是覺得會心一笑的笑容。


    「你們的感情看起來依舊很好,真是再好不過了──好了,我也差不多該走了。再見了,悠也、美月。」


    「「是,再見!」」


    交換完離別的問候,我們兩人目送克之伯父離去的背影。


    而等他走得夠遠後──


    「──那麽美月,你覺得這是偶然嗎?」


    「嗯──不清楚耶。他在說明理由上沒有不自然的地方,也沒特別顯露出動搖的情緒……不過那個人的話,應該很簡單就能掩飾住這些吧。」


    偶然遇見調查中的案件的關係人。


    我跟美月都沒這麽單純,會認為這種事情可以用『偶然』兩個字帶過。


    「可是這附近是真的有企業,跟美月你們家的公司有所來往吧……偶然的可能性也不是零嗎?」


    「嗯~不管怎樣,就算不是偶然,我們也不清楚他的意圖,就用『一邊稍稍提防,一邊繼續調查』的感覺去做就行了吧──是說悠也?」


    「說得也是──怎麽啦美月?」


    無論這是不是偶然,我們現在也沒有辦法確認,能夠采取的手段和接下來的行動也不會有任何改變,那太過在意他也沒有意義。


    ──這點先暫且不論……不知為何,美月露出有些愉悅的表情問我:


    「嗯~我在想要維持這個姿勢到何時。是說,你對現在的狀況有自覺嗎?」


    我懷裏的美月這樣跟我說。


    「──啊。」


    我為了避免美月撞到人而攬住她,然後就一直沒放開她。


    是說,克之伯父在告別之際之所以那樣笑,原因就在於此嗎!


    「嗯~我自己是覺得再這樣一下也無所謂啦。雖然是為了緊急回避,但悠也主動抱住我的機會少得可憐」


    美月這麽說的笑臉雖有些調皮──但看起來也確實有些開心。


    而且被美月指出這一點就急忙放開她,總覺得有種輸了的感覺──


    「……『再這樣一下』,是到什麽時候?」


    「咦耶!?啊、呃……」


    被我稍稍反擊,美月雙頰泛紅,樣子也略顯驚慌。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做出想要掙脫我的動作。


    ……同時美月也輕易看透我的玩笑,可她還這麽慌張,就表示──


    我本是懷著隨便的心情這麽說的,但老實說我也不想放開她……?


    當我發現自己也毫無自覺的真正想法,正感到困惑時……美月也猶豫地伸手環上我的後背──


    『──接近警報,接近警報。與目標的距離已接近至一定範圍以內。』


    「「嗚哇啊啊!?」」


    美月手機突然響起的『警報』讓我們急忙分開。


    「發、發生什麽事了!?」


    「等、等一下──呃、啊,大河同學正往這邊靠近!」


    說完,美月把那個追蹤程式的畫麵拿給我看。


    「原來如此,是這個的接近警報啊?……不是我們的接近警報吧?」


    「啊、啊哈哈……我也有點嚇到了──呃,不趕快離開,會被發現的!」


    美月邊說,邊催促起正要放心的我。


    我也趕緊準備移動──卻在稍微思考過後,對美月伸出手。


    「──快走吧,美月。」


    「啊──嗯」


    美月牽起我的手,欣喜地點頭,和我一起快步離開此處──


    「唉──悠也~?」


    「怎麽了?」


    「你又變『誘受』了」


    「……囉嗦。」


    ◆???◆


    之後,我們追蹤大河的行動。


    在光顧運動用品店後,大河又去了雜貨店,目的是購買緩減肌肉疲勞的按摩用品。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麽好東西,但他買了順便一起看的營養食品。


    後來他在書店──物色和鍛煉相關的書,並買了下來。再來他翻了翻同為鍛煉類的雜誌,這才走出店麵。


    「……那家夥今天的目標,都隻跟鍛煉肌肉相關耶?」


    「好像是……啊,但大河同學所走的方向,就是那個地方的方向!」


    經她這麽一說,大河的確是正往照片上的旅館方向前進,時間也是我們預想拍下那張照片的時刻範圍內。


    「可是──沒碰到那個女性呢?」


    「對啊?感覺會是偶然碰見的熟人?」


    隻是,還不能掉以輕心。


    畢竟在住宿設施內會合的可能性,也不是絕對沒有。


    總之我們一邊看著追蹤程式的地圖,關注大河的動向──一邊繞到某個位置,以便要是大河走進旅館前的道路,我們能從後方監視他。


    我們背對著目的地站在不起眼的位置,一起表現出滑手機的樣子,實際上是處於用手機的自拍鏡頭監視後方、小心再小心的隱密姿態。


    「這個追蹤程式能夠記錄移動路徑嗎?」


    「嗯,當然可以──所以隻要大河同學經過旅館前方,就能得到他沒進去的證據──啊,要來囉。」


    美月才剛說完,大河就出現了。


    他沒注意到透過自拍鏡頭進行監視的我們,直接走過──


    順利地經過那間旅館前。


    「嗯,果然沒發生什麽就通過了之後隻要確認他要去哪,就可以結束囉……呃,悠也,怎麽啦?」


    「嗯?呃,就是話說回來──」


    精神因為放心而有了餘裕,我的意識就稍稍轉往其他事上。


    就是──那張照片是從哪裏拍的疑問。


    我重新看向為求慎重,而用手機拍下的那張照片。


    從旅館的位置來看,就是那附近……我看向那個應該就是攝影處的大樓陰影處──


    「悠也!?」


    看到我渾身無力地跪倒在地,美月慌張地叫道。


    「……美月,往那邊看一下,就是那棟大樓階梯的旁邊。」


    「咦?呃,那棟大樓的──嗚哇。」


    跟我看到相同景象的美月也無力地蹲下,抱頭苦惱。


    那個地方──有個男子用一副像在昭示『我就是在偷拍!』的打扮,舉著一台裝有望遠鏡頭的相機。


    那名男子確認大河經過旅館前,似乎沒有回頭的意思後,便收拾好相機──換拿出像是電視外景用的精細集音器。


    而他舉著那東西,用有如忍者般的流暢動作,但一身超級醒目的打扮追在大河身後。


    「「…………」」


    我跟美月看向彼此──盡管我們都麵無表情,卻還是互相點點頭,以追在那名男子身後的方式,確認大河的目的地。


    而展開跟蹤僅僅幾分鍾後,大河就進了某棟建築物。


    那棟建築的招牌上寫著──『羅德裏奎健身房』。


    「……這種地方居然有健身房。」


    「要是一開始有進行調查,就能確實預料到『他是不是來這裏?』了……」


    為防萬一,我們一麵交談,一麵用追蹤程式接收聲音。


    『──羅德裏奎先生,午安。』


    『喲,大河同學,兩個禮拜沒見了吧。考試順利結束了嗎?』


    『是的,一切都很順利。因此我決定再次全神貫注在鍛煉肌肉上。』


    『哈哈哈,你的氣魄很好!也歡迎你做我們的特別菜單唷。』


    『……不了,給我普通菜單吧。』


    『啊,是大久保同學啊。好久不見~』


    『是黑木小姐啊,好久不見──哎呀,今日怎麽不見尊夫?』


    『他今天有工作。自從調到總部後,他好像一直很忙~』


    除了這樣的對話,還能聽到室內播放的背景音樂,及各種機器動作的聲響等背景音。


    對話本身和樂融融,但那邊聽起來確實是間健全且正式的健身房。


    看樣子大河今天真的是去鍛煉肌肉的。


    「……這隻是我隱約的感覺,但剛剛對話中的女性,會不會是照片裏的人?」


    「如果是就好。畢竟人家已婚,大河跟她老公好像也見過。」


    雖然埋伏在出口就可以確認,但應該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靠著這一連串情報,委托人夏實伯母也會接受吧──更重要的是,眼前就有個感覺很清楚這次事件詳情的人物。


    「那麽,悠也……要怎麽處理那個人?」


    美月的雙眼,直到剛才還因為事件解決而充滿欣喜和放心的光芒……現在卻再次化為虛無。


    而我一邊想著自己的雙眼恐怕也是這種感覺──一邊看向在前方舉著收音器的男子。


    「首先當然要報告給夏實伯母和雪菜知道……但我們也稍微詢問一下吧。」


    「……也是。」


    決定好該如何行動的我們,從後方靠近前方的可疑人士。


    那個男性似乎也錄到令他滿意的聲音,在我們眼前放下收音器。


    「──看來他的確是清白的,太好了……」


    我們偷偷靠近獨自嘟噥著這些的他身後。


    「──不過你倒是確定有罪了,克之伯父。」


    「……一點都不好。您在幹嘛呢,克之伯父……」


    「嗚哦哦哦哦哦哦──!?」


    克之伯父嚇了一大跳,整個人真的蹦了起來,直接全速後退到牆壁邊。


    那個模樣沒有半點方才那種『菁英生意人的氣質』。


    我是知道一旦事情牽扯到雪菜,這個人就會屢屢失控,並做出武斷的行動……但我沒想到會這麽嚴重。


    而我和美月用冰冷的眼神,看著這個溺愛孩子的父親──不對,是『笨蛋父親』。


    注意到我們目光的克之伯父急忙整理好服裝,並端正姿勢。


    「──嗨,悠也和美月,你們在這種地方做什麽呢?……該不會是從那邊的住宿設施出來──」


    「「並沒有。」」


    我們立刻齊聲回答,沒讓他講到最後。


    平常被人這麽一說,我們或許會感到動搖,但在這個狀況下我們堅若磐石。


    作為回答,我把手機內的那張照片的圖片拿給他看。


    「──我們是受夏實伯母的委托,過來調查有關這張照片的事。然後就在跟蹤大河的時候,遇見了您。」


    我這麽一說──看到我手機畫麵的克之伯父維持著那個姿勢和表情,頭上卻汗如雨下。


    「然後──剛剛克之伯父有拿著相機吧?……您剛剛為何會在應該是拍攝這張照片的地點?之後的跟蹤也是,是基於什麽理由做的?」


    美月緊接在我之後發動追擊。克之伯父不斷盜汗,腳步緩緩往後退──


    就在這時,美月的手機響起來電鈴聲。


    「……會是誰呢?──雪菜打來的!?」


    「「唔!?」」


    ……在這個時間點,雪菜打了電話來。


    克之被告人自不必說……我跟美月也感受到背後竄過一股寒意。


    美月用手裏像是有什麽可怕物品般的感覺,拿著手機並看向我,我對她點點頭。


    而美月也在回以點頭後──接起了電話。


    「喂、喂,雪菜?怎麽了嗎?」


    『啊,美月你現在可以講電話嗎~?』


    為了讓我們也能聽到,美月把電話開成擴音模式。


    相較於拚命保持冷靜的美月,雪菜的聲音聽起來比平常稍微高亢了一點。


    兩人就在提心吊膽觀望的我和克之伯父麵前繼續講電話──


    「啊、那個──我現在有點忙耶~」


    『──嗯,我知道呀~』


    「「「!?」」」


    ……明明聲音很開朗,聽起來卻有股詭異的黑暗感,讓在場所有人都倏地抖了抖。


    鬼故事裏的『瑪莉小姐』的聲音,一定就是這樣吧……?


    然後──雪菜沒有理會啞口無言的美月,繼續說道:


    『悠也同學也在那邊吧還有──父親。』


    「咿!?」


    克之伯父現在的反應,簡直就像是被瑪莉小姐說了『我現在在你背後喔』一樣。


    『是吧,父親』


    「你、你在說什麽呢,雪菜……?」


    麵對受到自己點名、用顫抖聲音回答的父親,女兒則表示──


    『──我全都知情喔。』


    「真的很對不起……!!」


    克之伯父立刻跪下來磕頭。


    似乎是領悟到不可能推拖,克之伯父馬上全麵投降。


    ……是說,雪菜小姐,你是不是真的很火大啊?


    「咦、呃……雪菜?我們並不是全盤瞭解整個情況……」


    『啊,對不起。那我快速講一下。』


    接著她說明了此次事件的全貌。


    首先,這位澤渡克之伯父,平常就會定期進行大河的身邊調查。


    因為認同大河的人格與能力,伯父對於他跟雪菜間的關係也是站在『姑且讚成』的立場……但這跟是否『歡迎』愛女的對象似乎是兩件事。


    而他會定期變更委托的對象,來進行這些調查。


    原因是他想從各種情報來源收集多方麵的情報,但最近委托的征信社卻為利益幹了蠢事。


    他們拍下照片,說『我們得到了其他征信社沒能取得的情報,所以今後都找我們吧』和『我們會深入調查,請支付追加費用』。


    對此感到可疑和古怪的克之伯父,便自己來進行調查──展開行動的結果,就是被我們發現了。


    「……那夏實伯母發現的照片是?」


    『大概是以威脅為目的的追擊吧?覺得早上父親上班時會發現,結果卻被媽媽看到了……』


    「……真的是碰上了一個惡質的業者呢──咦?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克之伯父的錯就沒這麽嚴──」


    克之伯父的確是事情的起因,他調查了沒做任何壞事的大河。


    但他並沒有設下陷阱,這次也是因為對大河劈腿嫌疑的調查有所懷疑,才自己展開調查。


    克之伯父用宛如在看救世主的目光,看著出言為他幫腔的我。


    「謝、謝謝你,悠也!沒錯,雪菜,爸爸不會說自己完全沒錯,但錯最大的是那個業者。不趕快采取應對的話──」


    『──已經處理好了唷。』


    「「「…………哦。」」」


    克之伯父準備用來突圍的逃脫口,已經被雪菜擊潰了。


    「──呃、咦?昨天對方還有聯絡我啊……?」


    克之先生再次流下詭異的汗水,取出手機聯絡那個業者。


    『──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後再撥──』


    「「「…………」」」


    業者完全消失了。


    克之伯父臉色鐵青,當我跟美月也傻眼之際,雪菜又出聲繼續說:


    『另外……有關爸爸不對的點──你是用家裏存款的預備金來支付調查費的吧?還沒跟媽媽講一聲。』


    「「……嗚哇。」」


    聽到追加情報,我用『虧我還幫你辯護』的眼神看向他──被告則拚命地撇開臉。


    『畢竟存款主要都是爸爸賺的,也沒花到赤字,我想說沒有實際損失的話就幫你保密……爸爸,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這就是女兒給父親下的最後通牒。


    相較於她,眼前的罪人……在低頭思考一陣後,仰起頭來──露出像是看開了似的爽朗笑顏,對手機這麽說道:


    「──雪菜,可以像以前那樣叫我『爸爸』唷。」


    『…………「澤渡先生」,您逃避現實做什麽──我會報告給母親知道。』


    「一下子就轉成商務應對了!?然後不要跟媽媽說!!媽媽揮出的一拳可是最強的!?」


    『──那麽,我先掛了,澤渡先生。』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噩耗:搞錯應對的父親完蛋了。


    我和美月的目光在切斷通話的手機,以及發出喊叫、感覺像是燃燒殆盡的『澤渡先生』間來回遊移。


    「……回去吧。」


    「也對。」


    我們交換簡短的對話後,離開了現場。


    等我們稍稍走了段時間後,這次換我的手機接到雪菜的電話。


    「──喂,你好。」


    『啊、呃……悠也同學、美月,抱歉這次給你們添麻煩了……』


    雪菜用溫順的態度跟我們道歉,剛剛擺出的『斷罪者』模樣彷佛就是個幻覺。


    我跟美月看向彼此,雙雙露出一個笑容後才說:


    「雪菜又沒錯,別在意。」


    「沒錯沒錯,反正我們今天也順便約會了~不過你最好還是跟大河同學談談吧?我們畢竟也跟蹤了他,之後會跟他道歉的。」


    我們說完,就聽到輕輕的笑聲透過電話傳來。


    『嗯,我準備今晚跟大河同學說。還有,我覺得這應該得回老家一趟開家族會議──明天的約可以改到後天嗎……?』


    這麽說來,我們有約好要商量我和美月今後的方針……主要是『由我主動撒嬌』的事嘛。


    「反正我們也在想,根據今天的進展,你們或許就顧不上商量了,所以也不急,沒有問題──對吧,美月?」


    「嗯。那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告知大河同學嗎?」


    『嗯,我知道了──抱歉,還有謝謝你們。那就禮拜一再見。』


    最後來往幾句愉快的對話後,電話就掛了。


    「呼……能平安告個段落真是太好了──除了某人以外。」


    「對啊。我也不希望雪菜他們分手,沒什麽真是太好了──除了某人以外。」


    就是那個目前恐怕還處於燃燒殆盡的狀態、令人深感遺憾的菁英生意人。


    隻有那個人的原因是在於他自己,這也沒辦法。


    ……另外他私用存款的行為,讓人無法為其辯解。


    在共同生活中於金錢上有不正當的行徑,是有可能一次出局的。


    不過嘛……畢竟對方是雪菜,應該是不會拋棄克之伯父的。


    「──話說回來,雪菜果然很火大吧?」


    「啊──想想也是。與其說是為克之伯父給大河同學添麻煩的結果感到生氣……更像是因為,她對那間被擊垮的征信社還有氣吧?」


    剛剛我們目睹的『瑪莉小姐斷罪者ver.』,不過是她『怒氣餘波』的現實。


    ……我不想去想,直接麵臨雪菜怒火的惡質業者下場如何。


    「啊!」


    「嗯,怎麽啦?」


    美月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似地,取出了手機。


    「嗯,大河同學的追蹤模式還是開著的狀態──」


    就在美月準備操作手機時──一段聲音正好透過大河手機傳了過來。


    『大、大河同學!!你怎麽啦,怎麽突然倒下了!?』


    『大久保同──維持著察看手機的姿勢,僵得像是死後僵硬的屍體!?』


    『……剛、剛才突然有郵件傳來……說【今晚我有事要跟你談談。還有,明天請讓我回老家】……』


    『意、意思是──大久保同學,你做了什麽!?你有沒有頭緒?』


    『……沒有。如果是麵對麵,我可以在某種程度上看出她生氣的原因。但透過郵件……難道她也已經看穿了這一點!?我到底做了什麽……!?』


    「「…………」」


    大河同學明明沒有任何錯,卻在想不到的地方遭到誤爆的流彈直接擊中。


    「……我會打電話給雪菜,要她趕快解釋的。」


    「……麻煩asap(盡快)。」


    ◆???◆


    在那之後,因為時間還早,我們就沒有回去,而是再次於購物中心閑晃、消磨時間後,並提早在用餐區享用完晚餐才回家。


    由於還不到睡覺的時間,我們開始複習起在昨天考試中沒有自信的部分。


    ──隻是地點不在我的房間,而是美月的房間。


    而美月再次跟我背貼著背──這次是在收集經濟方麵的情報吧?


    ……呃,我一開始是準備按平常那樣解散的。


    但就在我打開家門,準備進入自己房間時,美月就問我『悠也等等就要睡了嗎~?』。


    我回答『我會先稍微複習一下』,她就問『那要不要在我房間複習~?』……


    美月會采取這種姿勢,大多是在懷有某種不安,或是感到精神疲勞時,她有沒有自覺先姑且不論──會這麽做恐怕是渴望精神的安定。


    我覺得美月今天過得很愉快,那為什麽她又要采取這種姿勢……?


    ──是發生了什麽事嗎?在用餐或歸途……啊。


    「──劈腿的話題。」


    「唔、嗯~怎麽啦~?」


    ──果然是這個嗎?


    美月雖有加以掩飾,但她一開始有稍微抖了一下,我沒有錯過這反應。


    ……在吃晚餐時,我們聊起要是這次大河真的劈腿了的假設。


    不過那隻是稍微聊聊大河會怎麽謝罪,以及雪菜的製裁手段等輕鬆的玩笑話。


    最後,對於表示『不過我完全沒辦法想像大河會劈腿~』的美月,我回答『這種事情沒有【絕對】,誰知道他會不會呢』。


    這真的太過微不足道……但會令美月感到不安的事情,我隻想到這個。


    ──好了,該怎麽提起這個話題呢?


    在這種時候老實過頭地問『你很在意劈腿的事情嗎?』也很微妙──嗯。


    「──沒事。就是在想要是我像這次的大河一樣,被拍了有劈腿嫌疑的照片,那會怎麽樣。」


    「啊、啊哈哈……原來如此~」


    美月邊說邊笑,但可能是因為動搖,手肘撞到了我……其實挺痛的。


    「嗯~我果然會像這次這樣確認真偽吧~但那時候應該跟這次不同,可以拜托雪菜調查,查起來大概會很輕鬆吧,啊哈哈。」


    ──她的手肘撞到我兩次。真的挺痛的(x2)。


    美月說話的語氣比平常快,語氣也更加開朗……不對,是『過度開朗』了。


    「……如果我被拍到跟女性同框的照片,最有可能的對象就是雪菜喔。」


    「啊……也對──嗯,雪菜的話,我應該勉強能原諒……?」


    ──撞、撞、撞。


    像是在自言自語般,美月咕噥道,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麽。


    「……呃,我不會劈腿的啦。更何況對方是雪菜的話,可能性就更低了。這麽做真的會被我們兩家的四個父母痛打一頓,更重要的是大河會很恐怖。」


    假設這件事真的發生了,我是不覺得大河會訴諸暴力啦──但應該會用飽含恨意和悲傷的眼神,從陰影處二十四小時地盯著我之類的吧。


    ……倏地轉過頭就會跟他四目相對……這種狀況高機率會讓我精神崩潰。


    「齁~要是沒有這種危險,你就會做了嗎~?」


    「呃,不是啦,就是說明我劈腿雪菜的可能性更低的根據。」


    ──撞、撞、撞、撞、撞。


    「啊哈哈哈,我知道啦~我不是真的在擔心你會劈腿。隻是覺得想想就有點不舒服,就是這樣而已~」


    ──撞、撞、撞、撞、撞、撞、撞。


    美月這次換成聽起來很悠哉的語氣,語速也比平常慢。


    「……啊啊、嗯,抱歉──是說,美月小姐?」


    「嗯~?怎麽了~?」


    ──撞撞撞撞撞撞撞撞撞。


    「──這樣真的會痛。」


    「──咦?……啊!?對不起!」


    「你沒自覺嗎!?」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偶然打到……但在那之後她就一臉如常地用手肘撞我,我以為這是她帶有少許抗議跟惱怒的玩鬧舉動。


    當然我也以為她是有意,且帶有半分玩笑意味做出這個動作的……


    「……美月小姐。」


    「什、什麽事呢,悠也先生……?」


    毫無自覺下的動作,表示這完全是她的真正想法。


    而我在稍早前的那件事裏,才剛知道美月有『那種感情』的事。


    所以我不曉得她的感情到了『什麽程度』,不過還真是出乎意料──


    「之前美羽的事時我就在想──你意外是個醋壇子……?」


    「唔、啊、啊嗚嗚……!」


    美月發出害羞的叫聲,抱住頭跟雙膝縮成一團……即便如此,她還是維持著跟我背貼背的姿勢,沒有挪動位置。


    「──因、因為!該說是被之前美羽的事,觸動奇怪的開關嗎?……別說是擔心,就連『劈腿』這個詞本身,我過去也完全沒有意識到!」


    「啊~原來如此……畢竟靠近我們的異性,基本上都算是提防對象嘛……」


    我們從懂事開始就是『未婚夫妻』。


    家族和我們都是這麽聲明的,也一直都很要好。


    而想要接近我們的異性──老實說,大多都是懷有某種惡意的人。


    想搓合自己的孩子跟我們,討好我們的父母──這種企圖倒還算好。


    使出類美人計──還有單純抱有『不爽有錢人』『要攻陷你榨取金錢』等念頭的卑劣之人也不少。


    美月有個年長她八歲的哥哥,就是因為看過他的例子,我們很早就明白世上有很多這樣的人,覺得『……好辛苦,我也要小心』。


    所以除了我們以外,靠過來的異性都是提防對象。裏麵或許也有不曉得我們的關係等等,隻是純粹喜歡我們的人……但也因為我們對彼此的關係沒有不滿,便成不了解除警戒的理由。


    ……反過來說,也許就是因為身處這種狀況,才更加深了我跟美月的感情。


    總之,由於身邊是這樣的狀況,因此我們完全沒有主動去發展有風險的關係的念頭。


    所以──盡管隻有一下,美月卻在剛剛那件事上對我思考了『劈腿』這件事……於是無法處理這陌生的感情?


    「嗚……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可、可是啊!我應該比雪菜正常吧!?」


    「……你好像還在錯亂,但說了相當失禮的話耶。況且──雪菜的確是很危險,可我認為她那樣跟嫉妒應該有些不同。」


    「啊……」


    在我身後的美月發出像是輕微受到打擊的叫聲──也不知是因為對雪菜說了很失禮的話,還是因為想到雪菜的天性……是兩邊都想到了吧?


    雪菜的確做過在許多方麵都很不妙的行動,像是如同電子跟蹤狂的監視,或是激烈的製裁等等。可即便如此,她完全沒有危害過單純隻是接近大河的女性,或是製裁身處不可抗力之狀況的大河。


    不光如此,她也曾經很平常地去跟向大河告白被甩的女生講話,然後隔天不知為何就跟對方關係變好了。因此倒不如說──隻要對方行動是在正常的範疇,她其實意外地寬容。


    「像雪菜這類的病嬌──應該是深刻愛情的『深刻』部分變質成『黑暗』或『狂熱』……最終深化為『地獄』的等級吧?」


    也不知該說這是愛情太深的反作用力,還是失控的結果。


    我覺得如果能認真發展下去,這反而是能成為美德的要素。


    「嗯~那我這又怎麽說……?習慣的話,應該就會冷靜下來了──啊,對了,悠也又怎麽樣?」


    「嗯?你是說如果我看到美月有劈腿嫌疑的照片,會怎樣嗎?」


    對於自己無法應對的感情,美月似乎思考了很多,可能是為了轉換心情,又或者是想參考,便把話頭轉到我這邊來。


    「嗯~一開始果然還是先確認真偽吧。沒有惡意的話,我就會當作輕鬆的話題,稍微告誡對方後就算了。而如果男方有什麽詭異的目的──」


    ……想到這邊,我就有點焦燥了。


    但我又沒有驚慌失措,還算在誤差範圍內,沒問題。


    「──咦?悠也?哈囉……?」


    嗯,我很冷靜。很冷靜,冷靜……冷……墮……


    靜心──鎮定──下沉──鎮定心神──下沉──沉入地獄……(譯注:這兩句都使用了日文中同音異字的哏,「冷靜(落ち著く)」和「墮落(墜ちる)」的前兩字同音,「鎮定(鎮める)」和「下沉(沈める)」也是同音。)


    「……總之,我會讓對方受到相應的懲罰──該怎麽除掉他呢?」


    「悠也!?」


    美月不知為何慌張地叫著,但沒事喔,我很沉著冷靜。


    我的心冷靜得彷佛已經凍結──非常地『冷靜』。


    「……果然還是拜托雪菜吧──不,玷汙雪菜跟大河的手也不太好,這種時候更該行使權力。也請父親他們和美月的雙親協助──」


    「悠也!?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美月顯得更加驚慌,為什麽呢?對了,也問問美月的意見吧。


    「──比起一口氣做掉對方,果然還是慢慢折磨會更好吧?」


    「快、快回複理智啊……!」


    美月轉過身──在呼喚我的同時也『咚』地撞了下我的身體。


    「咳咳!?咳、啊、咦?我怎麽了……?」


    ……總覺得有種自己的思考變得異常黑暗的模糊感覺──


    「啊、啊哈哈,太好了,回複了……哎呀,我沒想到悠也心裏,也飼養著不亞於雪菜的可怕事物……」


    聽到這樣的話──我就完全想起自己方才的思考和言行。


    同時──驚人的自我厭惡與羞恥感也接連湧上……!


    「……非常抱歉。」


    「啊、啊哈哈──嗯,沒關係……我也感到有點開心。」


    ……聽到她小聲地加上這句話,我覺得更加羞恥。


    就在我開始想逃避現實,忍不住仰起頭的那一瞬間──


    「──嘿!」


    「嗚哦!?」


    美月應該是看穿了我的行動,在我仰起上半身的瞬間,就讓我往後方躺倒。


    我完全失去平衡,就在我以為後腦勺就要撞上榻榻米時,頭部後方傳來一股柔軟度適中的觸感。


    而我眼前就是美月正低頭望著我的微笑。


    「……大腿?」


    「嗯我一直想說總有一天要做做看。」


    說完……美月用溫柔的動作撫摸我的頭。


    老實說,我心中湧起一陣強烈的害臊感……可不知道為什麽,我也沒有起身的意思。


    ──是因為剛剛思考了那種事的關係嗎?


    思及自己的行動理由……不知為何我抱著類似放棄的情感。


    「悠也會坦率地接受我的寵溺,真是少見……悠也果然也是光想像就覺得討厭嗎?」


    「……囉嗦。」


    這番完全看透我的發言以及──一副帶有慈愛,同時看起來也很愉悅的微笑。


    難為情的我為了掩蓋表情,便翻過身──但我轉的方向不是外側,而是能把臉埋入美月腹部的內側。


    同時美月像是被嚇了一跳,發出『咿』的叫聲,這個反應也傳至我的臉頰。


    「……我有點嚇到了。」


    「──我也有自己之後絕對會羞恥到滾來滾去的自覺……就決定趁現在還在羞恥時盡情去做……你不願意我就退開。」


    「沒有不願意──不過要是你趴在我腿上一直聞的話,我就會把你摔到地上。」


    「我又不是變態!」


    我們說起這種俏皮話──期間我完全維持放鬆的狀態,美月也依舊持續撫摸我的頭。


    「──要我直接幫你挖耳朵嗎?」


    「……沒有掏耳杓啊。」


    房裏應該有──但要去拿,就不能維持這個姿勢了。


    ……一旦離開,我沒自信能求她『再來一次』──


    「其實東西已經在這邊了。」


    「……為什麽?」


    「我想說哪天想試試看,就一直在找機會──」


    「……你準備這麽周全,在某種意味上比雪菜還要可怕耶。」


    這讓我有點害臊……也有感受到些許一直落入她陷阱的不甘。


    因此我試著向她坦白──卻聽到美月的輕笑聲。


    「那當然,因為──病嬌就是愛情過深的反作用力造成的啊?」


    她在講什麽──我稍微想想,立刻就懂了。


    美月說的──接下去說的,指的都是這份感情所向的對象。


    「──既然如此,雪菜的對象就是大河同學。而悠也──是我的老公嘛」


    美月眉飛色舞地說,但我沒漏看她中途稍微思考了一下的神情。


    因此我帶著掩飾難為情的意圖──小小地指出了這一點。


    「……你有煩惱該怎麽表達跟我之間的關係吧?『戀人』和『未婚夫』也是候補嗎?」


    「啊哈哈、嗯,總覺得講『老公』是最適合的。」


    「……算了,我是無所謂啦。」


    雖然也不是沒在想,不講目前的目標『戀人』嗎?


    我略有遺憾,但更多的是感到理解和……喜悅。


    「如此這般──要開始挖耳朵囉~」


    「……什麽這般?──麻煩你了。」


    麵對美月大概是想掩飾害羞、有些開玩笑意味地宣言,我也沒有拒絕。


    接著──我就稍微沉浸於這舒適的感覺中。


    「──總覺得坦率的悠也很可愛呢~」


    「……囉嗦。」


    「隻是這點程度的話,你隨時都可以跟我撒嬌唷。」


    「………………囉嗦。」


    「啊哈哈,感覺你沉默得很久耶~」


    ……雖然被她這樣講,我仍選擇老實地待著。


    因為在掏耳朵時亂動很危險啊。


    ……請當作我沒有其他意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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