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君澤聽見她的咕噥,回道:「誰讓你將它養成了這副懶胖的模樣。」


    她沒好氣的嘟起嘴,「福來是我接生的。」


    「所以?」他不以為然的反問。


    她哼了哼,看著福來跟在後頭有些吃力,頓覺失了說話的興致。


    想當年跟李春花借馬車想送王湘進城看大夫被刁難時,她就起了心思買頭牲畜馱物。


    當時有考慮買馬,但養匹馬實在太費精神和狼食,驢子就不同了,個頭兒較小,吃食也不用太細致。正巧隔壁的張家嫂子田忻牽線,在田忻嫁過來的村子裏有個急需銀兩給兒子討房媳婦的夫婦,家裏的母驢肚子有崽,她便將之訂下。


    誰知道母驢生時難產,那戶人家以為母驢和小驢都活不下來,給田忻來了消息,正巧讓她聽見了,便毛遂自薦的去了隔壁村替母驢接生。


    最後母驢順利的生下福來,那戶人家大喜之餘,打算不收她銀子便將福來送給她,可她不願,畢竟都是窮苦人家,誰家都不好過,兩相推托之後,那戶人家隻拿了一半的銀兩。


    轉眼間福來都這麽大了,之於她而言,福來存在的意義不單隻是頭蓄生,更是一個相依為命的伴。


    看著福來在後頭跟得氣喘籲籲,她忍不住心疼,埋怨的看向戰君澤。


    戰君澤意識到她的目光,心中無奈,隻能放慢疾雷的速度。


    出了城,張沁玥不太情願的開口,「等等前頭的小徑繞進去。」


    往前走了一段,果然有條不起眼的小徑,戰君澤沒有多問,將馬車給轉進去。


    沒多久,出現在眼前的是座破舊宅子,宅子不太,除了堂屋外還有東、西兩屋。


    莊子的主人是誰,早已不得而知,隻能單就外觀看出這裏富麗堂皇過。


    十年張沁玥帶著張洛要到張家屯投靠王湘時,張洛發了高,她因緣際會在這莊子住了一晩,也在那一晚,她許下了一生不嫁的誓言,更因此認識了幾個同他們一樣無父無母,早就住在這個莊子的乞兒。


    這些年莊子依然破敗,不過當年她相識的幾個乞兒長大,雖說能夠幹活養活自己,但在甘州城裏想要尋個更好的地方安居還是不易,最後幾個大的掙了錢,整理出西屋,住得比以前舒適許多。


    五年前寒災,莊子裏又收留了幾個可憐的孩子,如今約有十三、四人,平時就在附近墾出的荒地種點莊稼,雖說收成不多,但省吃儉用也能一日吃上兩餐飯。


    他們人才到,就有人跑了出來。


    張沁玥認出來人是十歲的張義,因為身旁還有戰君澤要趕著進京,所以她沒打算多作停留,隻是將車上的饅頭和藥材交拾他,「義兒,今天玥姊姊還有事,下次再來。」


    張義一大清早就跟著莊子的人下了田,但因帶去的茶水不小心打翻了,所以被叫回莊子裏再裝上一壺水。他好奇的看了戰君澤一眼,對這人高馬大的壯漢不自覺生出敬畏的心情。


    「去忙吧。」張沁玥見張義看傻了眼,不免覺得好笑,輕輕推了推他。


    張義回過神,抱著大大的包被,背著竹簍,轉身進了莊子。


    「走吧!」


    戰君澤聽到張沁玥的話,沒有遲疑的掉頭離去。


    她沒等他開口問,主動說道:「當年我帶著阿洛在這莊子住過一晚,結識了住在裏頭的乞兒,其中有兩人也隨著阿洛去了軍營,就是不知他們如今可安好……」


    「你指的是羅吉、羅祥兩兄弟?」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是。你認得他們?」


    老實說,張洛不單擅醫,拳腳功夫也不錯,所以才能得戰君澤青眼,而羅吉的體格好,也挺能吃苦的,將來該能成為個人物,至於羅祥,戰君澤並無太大的印象,會記得不過是張洛和羅吉曾經在他麵前提及罷了。


    「若你想見他們,我派人回去讓他們來見你一麵。」


    「不用,」張沁玥不想他為自己公私不分,急急的說道,「我隻想知道他們安然便好。」


    想起方才她對那個瘦弱孩子的親近,戰君澤心有感慨的說道:「人人皆論富林酒摟的溫老板心善,但在我看來,你才真是大善人。」


    她從未思索得失,隻是隨心而走,她帶著弟弟逃難到了西北,對於跟他們一樣失去父母、無家可歸的人,總是多了分同病相憐之感。


    被他稱讚,她有些發愣,待回過神來,才發覺不知不覺已靠近張家屯。


    戰君澤自在的駕著馬車進入了村子裏,此刻天已大亮,他們的歸來引來不少側目。


    張沁玥不用想也知道之後會有多少的議論,但事已至此,她也無能為力,隻能沉默的拉著福來進了自家院子,給它喂了水,看著戰君澤解開車架。


    戰君澤拍了拍疾雷的頸項,翻身上馬。


    她抬頭看去,在初陽淡淡的光芒照射下,威武的一人一馬彷佛鍍上一層金光。這樣的男人該是眾女求嫁,他願娶她,不在意兩人之間隔著天淵,她該不顧一切的點頭,偏幼時的顛沛流離把她的心養小了,她不想為了一時衝動而選了一個與自己出身不配的人,往後過日惶惶,平靜難求。


    她眼眸深處像是想起什麽,滑過一絲晶亮,「我知道你急著赴京,但可否陪我去阿洛的墳前看看?」


    戰君澤微眯起眼,她突然的熱絡讓他心中閃過幾分警訊,但他並未拒絕,彎下腰,長手一撈將嬌小的她抱起,讓她坐在自己身前。


    張沁玥身子一僵,愣愣的抬頭看他。


    「阿洛的墳在何處?」他沒有廢話,直接回道。


    她緩緩抬起手,指向山的另一邊。


    他一夾馬腹,往她所指的方向而去。


    張沁玥看戰君澤單膝跪在墳前,念及他的身分,她本想上前製止,卻又想著弟弟畢竟因他而亡,縱使他官拜從三品副將,弟弟也應當受得起他一拜。


    「若非傷重昏迷,我不會留他一人在大漠。」


    張沁玥聞言,隻是輕聲的歎道:「以阿洛的性子,若非真心敬佩,也不會舍身救你。隻是大人若是真的心懷感念,就請大人放下意欲娶我為妻的念頭。」


    他早就察覺她的態度不對勁,看來是打算換個柔順的態度,在張洛的墳前與他劃清界線。


    他站到她麵前,低著頭,表情不悅的看著她。


    被他俯視的感覺十分壓抑,他太高太強壯,一靠近,整個人就像會被吞噬一般,她不自在的移開目光,不去看他深沉的眼眸。


    「我的拒絕,許傷了大人高高在上的臉麵,但我不願意阿洛死後受人非議,說他用自己的一死,讓大人娶其胞姊為妻。所以今日大人與我就在阿洛墳前做個了斷,從今爾後,大人對張洛,不論是有愧疚或是不舍,都隨著他的離去而煙消雲散吧,從此不要再提。」


    「因恐軍心騷動,我傷重一事除了幾名親兵之外,並未外傳,眾人隻知張洛戰場殺敵,舍身取義,但實情如何無人知曉,你無須擔憂張洛死後名聲有損。」


    「隻要有心,打聽便知。」這哄人的口氣,不知是當她是三歲孩童,還是當旁人都是傻的,張沁玥無奈的輕搖了下頭,「人言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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