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家決定了權等人的際遇後,過了兩天。


    這天,交易隊終於要從湯波的村莊前往王都。


    盡管天才剛亮,村莊的廣場卻聚集了大批人潮,數台馬車停在此處。不隻是村莊的交易隊,颯一行人也聚集在此。


    颯等人會陪同前往王都的交易隊至緊鄰王都的下一個村落,颯的幾位隨從和部下會與交易隊進城,護送即將成為奴隸的權等人至王都。


    「動作快!仔細確認所有年貢是否都搬上馬車了。搭載犯人的馬車走最後。護送者要隨時盯著他們。」


    颯騎在馬上,俐落地指揮隨從們。人數高達數十人的部隊慌忙東奔西走。此時——


    「颯大人。」


    琉璃對著馬車上的颯搭話。


    「嗯?哎、哎呀,是琉璃閣下啊。怎麽了嗎?」


    「颯大人,這次你相當照顧我們,所以我想跟你道謝。你其實不需要特地爬下馬喔?」


    看到颯慌忙從馬背上爬下來後,琉璃開心地笑了。


    「不、不會……在下做的事情不足掛齒。身為國家的官吏,在下隻是盡了該盡的義務罷了。你可以去向利歐閣下道謝。那一晚,是他察覺到有人入侵屋裏。」


    「嗯。我當然會再次跟利歐道謝,但我會有好一陣子見不到你。我沒有準備太貴重的禮物,請你收下這個吧……」


    琉璃有些嬌羞地伸出手,手中放著一個小袋子。


    「……這是?」


    颯不可思議地歪著頭,接過小袋子。


    「這是除厄和祈禱平安的護身符。我匆匆忙忙製作的,所以有些脫線。」


    「這、這樣啊!真是感激不盡!在下會好好珍惜。」


    琉璃羞澀地微微一笑後,颯感動地道謝。


    「哈哈,你喜歡就好。」


    「嗯,這真是最棒的禮物了……在下也想送些東西給你,可惜沒有攜帶任何能給你的物品。日後造訪時,在下再贈送禮物給你。」


    「颯大人,因為你很照顧我,我才會送這個給你。我不能再收你的禮物了。啊,如果你有時間,歡迎拜訪我們家。這個護身符不足聊表我的感謝,雖然我們村裏什麽都沒有,但還是很歡迎你來玩喔。」


    「好、好的。等在下之後休假時……」


    琉璃揚起苦笑,開口邀請颯後,颯小心翼翼地答應了。


    「好,我會等候你的大駕光臨。啊,婆婆也有東西要給你——」


    琉璃似乎想到了什麽,左顧右盼,尋找婆婆的身影後——


    「我在這裏。颯閣下,我有事情要拜讬你,可以嗎?」


    湯波走了過來,她一直在等待與颯攀談的時機。


    「假如是在下能力所及,一定幫忙。」


    颯二話不說點頭答應。湯波對琉璃說了句「你去幫利歐和小夜送行吧」後,刻意與颯單獨相處——


    「我希望你能把這封信交給令尊——豪喜閣下。」


    湯波叮嚀完,將一封用繩子綁起來的信遞給颯。


    「交給家父嗎?」


    「是的。這是一封重要的信。我希望你能親手遞給令尊。」


    「原來如此。在下知道了。在下發誓一定會親自交給他。」


    颯接過信,用力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收進懷中。


    「謝謝。」


    「不需道謝。在下回到老家就能見到父親,一點也不費工夫。既然你用了珍貴的紙張來寫信,代表這件事相當重要。交給在下處理吧。」


    「那麽,我下次再回報這份恩情。對了,等你來見琉璃時,我再好好感謝你吧。」


    湯波促狹地淺淺一笑。


    「你、你聽到在下剛剛跟琉璃閣下的交談嗎?在、在下想來並不隻是為了見琉璃閣下喔。但在下很期待能夠造訪這裏。」


    颯說話的速度變得飛快,喋喋不休,彷佛在為自己找藉口。


    「這樣啊。那孩子也該出嫁了,倘若一直不嫁人,待在老家,我也會很困擾。颯閣下,希望你能盡快來見見她。」


    「在、在下剛剛說了吧,跟琉璃閣下不是這種……」


    「是的,所以請你在琉璃找到夫婿前拜訪寒舍。畢竟你可不能特地來見一位已婚婦女啊。」


    看到颯畏畏縮縮的模樣,湯波突然揚起笑容。


    「……說得也是。」


    颯瞪大雙眼後,麵露苦笑,點了點頭,莫名覺得自己中了對方的計。


    另一方麵,距離兩人不遠處,琉璃正與利歐和小夜說話。


    「話說回來,我很久沒看到利歐這副模樣了。你剛來村裏……還有鍛煉時才會打扮成這樣呢。」


    琉璃上下打量著武裝的利歐,感慨地說。


    利歐現在穿著精靈之民村落的矮人為他量身打造的服裝,外麵披著一件黑色外套。琉璃說得沒錯,當他待在村裏的時候,幾乎不曾全副武裝。


    「這麽說來,距離利歐大人抵達這個村落,已經過了半年了……」


    小夜折著手指,計算自己和利歐度過的日子。


    「時光飛逝呢。利歐已經成為我們的村人囉。」


    琉璃感慨地點點頭——


    「利歐,旅途之中,你要守護村裏的人們和小夜喔。拜讬你了。」


    她一本正經地說道,對利歐一鞠躬。


    「是的,包在我身上。」


    利歐微微一笑,用力點了點頭。


    「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琉璃有些歉疚地向利歐道謝與道歉。


    「怎麽了嗎?」


    利歐不懂對方道歉的原因,疑惑地歪著頭。


    「我回想到幾天前……那時的情景。我愈是冷靜下來,就愈覺得自己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我雖然曾向你道謝,卻不曾道歉。因此我打算在你前往王都前,和你說聲對不起。等你回來之後再說就太遲了……」


    「那、那個!利歐大人,既然如此,我也必須向你道歉!」


    琉璃一臉羞愧地解釋了道歉的理由後,小夜也慌忙說道。


    「不,小夜當時的舉動比起自己更先顧慮到利歐。我在某些方麵卻沒有這麽做。」


    琉璃搖了搖頭。


    「並、並不是這樣——」


    「你們都先等一下。」


    利歐靈敏地察覺到兩人快要起爭執,趕緊插嘴。琉璃和小夜同時望向他。


    「若要追溯,一切都是因為我不夠細心。我當時大發雷霆,沒有顧慮到周遭,導致兩位擔心受怕。你們不用跟我道歉。」


    利歐尷尬地開口後——


    「利歐(大人),才沒有這回事!」


    琉璃和小夜異口同聲地大力否定,簡直像是事先串通好的。


    「……哈哈。」


    利歐瞪大雙眼,歡欣地笑了出聲。


    「哪、哪裏好笑啊?」


    琉璃和小夜麵麵相覷,害臊地逼問利歐。


    「你們要不要跟我握手?」


    利歐說道,緩緩地對琉璃和小夜伸出右手。


    「啊,握手?」


    「這是和好的握手。盡管我們都有無法退讓的事物,不過我還是想更進一步地了解兩位。我們來握手吧。握完手,一切就恢複原狀了。」


    利歐說完,琉璃和小夜都一臉錯愕。然而——


    「好、好啊。謝謝你。抱歉。抱歉喔,利歐……」


    琉璃表情一變,握住利歐的右手。


    「小夜小姐,你願意跟我握手嗎?」


    利歐和琉璃握手後,開口詢問茫然佇立在原地的小夜。


    「咦……啊,好、好的!如、如果你不介意!」


    小夜用衣服擦了擦手後,慌忙伸出右手。利歐有些靦腆地握住後,小夜頓時紅著臉僵在原地。


    琉璃笑著凝望兩人的模樣——


    「你們兩個,把這個帶在身上,這是除厄保平安的護身符。」


    當兩人鬆開手時,琉璃也遞給兩人和颯相同的護身符。


    「謝謝。我會好好珍惜的。」


    「謝、謝謝你,琉璃小姐。」


    利歐和小夜開口道謝,接過護身符。


    「嗯,等你們回來之後,我們再一起聊天吧。」


    「好的,就這麽說定了。」


    聽到琉璃的提議,利歐馬上笑著回答。


    「那麽,路上小心。小夜千萬不可以離開利歐身邊喔。利歐會好好保護你的。」


    「欸?好、好的……」


    小夜靦腆地點了點頭,低下頭。然後——


    「好,颯大人一行人似乎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差不多該走囉!」


    擔任交易隊隊長的竇拉的聲音傳了過來。


    「那我們走了。小夜小姐,走吧。」


    「好、好的!」


    利歐邁開步伐,小夜緊跟在後。當他們與其他村人打完招呼,便坐上前往王都的馬車。


    在湯波和琉璃等村人目送下,利歐一行人搭乘的馬車終於出發。馬車發出喀噠喀噠的聲音,行駛在通往王都的道路上。


    盡管路途中可能會遭受山賊或猛獸襲擊,但由於光村人就有十多人,大家也全副武裝,一路上沒有遭遇任何意外,他們在午後抵達下一個村莊。


    他們在此與颯率領的部隊分道,但颯有一部分的部下與村人同行,護送囚犯前往王都。


    「颯閣下,這次在各方麵都受到你的照顧了。」


    利歐走下馬車,前去與颯話別。他道謝後,對颯行了一禮。


    「利歐閣下,無需介意,在下也受你照顧了。下次有機會再慢慢聊吧。在下也想與你比劃一下。假如你下次還有機會造訪王都,一定要到在下的老家作客。若遇到任何麻煩,在下都願意幫忙。」


    颯熟練地下馬,用宏亮的聲音回答。


    「謝謝你。我未來將會離開那座村莊。當我要步出這個國家時,會再去跟你打聲招呼。」


    「原來如此……這樣啊,一想到你要離去,在下便開始感到寂寞了呢。等塵埃落定後,我們還會再見麵吧。路途中若有什麽問題,可以拜讬在下的隨從,他們各個武藝高強。」


    「好的。颯閣下多保重。」


    利歐和颯爽朗地話別。兩人用力握手,點了點頭,轉身離去。後來,利歐一行人前往王都的旅程一帆風順。在秋風的吹拂下,他們在大道上前進。


    數日後,利歐等人抵達王都。


    ◇ ◇ ◇


    現在,利歐一行人抵達卡拉斯基王國的王都。


    一座讓人聯想到日式建築的巨大城堡聳立在王都中心,高聳城牆包圍這座城。真不愧是王都,廣闊的城下町沿著城周圍擴展開來,數十萬人居住於其中。


    平時沒有機會拜訪王都的村人,一定會馬上迷失在這座大城市中。在竇拉和颯的使者帶領下,利歐一行人直接前往他們在王都中的住處。颯的隨從不用說,竇拉也曾數度造訪王都。


    他們下榻的地點是國家經營的共同宿舍,一棟可以讓數十人居住的建築。像利歐這種從鄉村前來販賣商品的團體,以及在各地奔走的商隊,皆會絡繹不絕地前來投宿,客人源源不絕。


    順帶一提,大家隻是暫時租下這個設施,煮飯洗衣都必須自行處理。


    過沒多久,他們辦好入住手續,停好馬車——


    「好,大家從今天開始就要住在這裏了。要記好位置,迷路就回不來囉。外出時,要找曾經來過王都的人陪同。」


    竇拉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大馬路就算了,王都的小巷真的就像迷宮一樣,因此他未必是在開玩笑。


    年輕人聽了都笑著點頭,年長者則開口教訓他們:「竇拉不是在開玩笑喔。」看到這樣的景象,竇拉麵露苦笑。


    「好,我出去一下,拜讬你們待在這裏保管貨品。利歐,你可以跟我一起過來嗎?還有……信也是。」


    「是,我知道了。」


    聽到竇拉的呼喚,利歐與信一起跟在竇拉身後。


    他們向前邁步時——


    「我們接下來要跟颯大人的部下一起送權等人去收容所,說不定還要進行簡單的報告,可以的話,我不想帶小夜一起去。利歐,不好意思,要請你跟我過去一趟。信,你是小夜的哥哥,姑且也一起去吧?」


    竇拉解釋了自己叫出兩人的理由。


    「如果是這麽回事,我很樂意。請讓我們親眼目睹這起事件的結局。」


    利歐一臉嚴肅,用力點了點頭。


    「讓我們看看那個襲擊小夜的渾球下場。」


    信也氣憤地點了點頭。


    颯的隨從正在宿舍附近等著與三人會合。權等人搭乘的馬車就停在旁邊。


    「讓各位久等了。」


    竇拉對颯的隨從說。


    「不要緊。這是工作嘛。話說回來,收容所離這裏有一段距離,我們盡早出發吧。希望能在天暗下來前抵達。」


    在颯的隨從帶領下,大家一起前往收容所。有鑒於他們之後要去販賣那些罪犯,三人之間的氣氛低迷,移動時也不常交談。


    步行了約三十分鍾後,終於抵達目的地。


    這裏接近王都的中心區域,許多行政機關聚集於此。他們在一棟看起來最牢固的建築物前停下腳步,站哨的士兵走了過來。對方詢問他們的來意後,颯的隨從解釋了事情經過。多虧了他,進展十分順利,對方幫忙找了官吏和士兵出來,將關著權等人的馬車門打開。


    「出來!」


    門打開後,士兵對車內的權和同夥下令。


    權等人應該知道現在嚐試逃走馬上會沒命,於是乖乖地走出馬車。繩子綁住了他們的雙手,大大剝奪了自由。


    「……咿!?」


    權在包圍自己的人群中看到利歐的身影,一臉驚恐,下意識地想要拉開距離。但站在他附近的士兵使用長槍的刃部毆打權的頭。


    「不要亂動!」


    「啊!」


    士兵的力道似乎相當猛,權的身體大幅失去平衡,趴在地上,遭士兵們固定住,並在他的脖子戴上掛著鎖鏈的項圈。


    「可、可惡。可惡……」


    權發出淒慘的聲音,全身顫抖。


    幫助權的同夥站在他身旁嚷嚷「我們沒有犯罪」、「不是我做的」、「我被騙了」,但士兵們依然冷漠地為他們戴上項圈。


    利歐麵無表情地望著權一行人。


    「接著要把他們帶去進行必要的手續。請各位也跟我們過來。」


    官吏對利歐等人這麽說,走進建築物中。士兵們拉著權等人項圈上的鎖鏈,熟練地走入建築物。


    「我們也過去吧。」


    竇拉無奈地歎了口氣,走進建築物。利歐發出歎息,向前邁步。信也緊張地跟在兩人身後。


    他們走進裏頭,意外地看到一處乾淨的寬敞空間。入口正對麵有著一個宛如接待處的區域,幾位商人打扮的人在該處排隊。


    「不隻是犯罪奴隸,這裏也會收容一般奴隸,所以買賣奴隸的商人會在此處進出。」


    由於信一臉稀奇地環顧室內,竇拉對他解釋。


    接下來,利歐等人被帶到等候室,在辦理手續時,他們必須在此等待。


    過了數十分鍾,有人打開等候室的門——


    「久等了。多虧了颯大人撰寫的借據,很快就做出了判決。權將成為犯罪奴隸,其他人也因為借款而成了契約奴隸。」


    颯的部下走了進來,似乎對於順利的手續過程感到意外,麵露苦笑,向三人報告結果。


    「真是感激不盡。一般來說會更費工夫吧?」


    竇拉吃驚地詢問。


    「是啊。通常就算是現行犯,也必須簡略開庭審理。這次隻靠審查文件就做出判決了。」


    「原來如此。既然這樣,麻煩你幫我跟颯大人道謝。」


    「嗯。我會轉告他。還有,這是權被賣做犯罪奴隸後支付給受害者的慰問金。裏麵裝有一枚小金判。」


    颯的部下將裝有慰問金的小袋子遞給竇拉。一枚小金判是王都中一般人家好幾個月的生活費。


    「這麽多啊。」


    「畢竟那個男人健壯到令人可憎的地步。他以最高的售價賣出喔。」


    聽到金額後,竇拉驚詫不已。颯的部下露出苦笑,聳了聳肩。


    「原來如此。」


    「關於其他契約奴隸,可以選擇由政府鑒定後立即交易,或是競價交易。立即交易將依奴隸的品質來製定售價。競價交易花時間又費工夫,但售價會比立即交易更高。你覺得呢?」


    「既然如此,我希望能使用立即交易。」


    竇拉馬上做出選擇。


    「這樣啊。那我幫你轉告。我去詢問估價,你稍等一下。」


    颯的部下點了點頭,轉身離去後——


    「師傅,這樣好嗎?競價交易的賣價會比較高吧?」


    信詢問。


    「不要緊。這麽做才不會留後患。我也已經不想再見到那些家夥了。」


    竇拉搖了搖頭。清楚地說出這麽做的理由。


    「……這樣啊。總覺得好沒意思喔。」


    由於事情太乾脆就落幕,信似乎難以釋懷。


    「與他人斷絕來往就是這麽回事,你應該還不習慣吧。我等一下請你吃大餐,你趕快轉換心情,忘了這件事吧。」


    為了消除煩悶的氣氛,竇拉這麽開口,並用力摸著信的頭。


    「別、別在他麵前這麽做啦!師傅!」


    信大概認為竇拉把自己當小孩子看待,他十分在意利歐的存在,難為情地抵抗。利歐微微一笑,欣然望著兩人的互動。


    ◇ ◇ ◇


    利歐一行人收下立即交易的款項後,離開收容所。不知不覺間已近黃昏,太陽即將西下。


    「我們已經收下了賠償金,先回宿舍吧。我等一下帶你們去吃有名的喀穆湯。」


    他們走回宿舍的途中,竇拉說道。


    信歡欣鼓舞地發出歡呼:


    「哇!太好啦!」


    「你是說……喀穆湯嗎?」


    利歐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是啊。你該不會沒吃過吧?」


    信望著利歐,欣喜地反問。


    「對。那是什麽樣的食物呢?」


    「這個嘛,該怎麽說呢,將使用米粉和麵粉揉成細長狀的麵條燙過後,放入盛滿熱湯的碗中。接著就可以吸著麵條享用啦。」


    利歐坦率地詢問後,信得意洋洋地解釋,甚至細心地揮動雙手,比出在吸取麵條的動作。


    「……聽起來確實很美味呢。」


    聽了信的說明,利歐能夠想像出喀穆湯是什麽樣的料理。


    (是麵料理啊。拉麵、蕎麥麵、烏龍麵……不,除了麵粉之外,還使用了米粉,應該像是地球上的越南河粉吧?)


    不管怎麽說,都讓利歐興致勃勃。利歐最喜歡下廚和美食,他現在很想要趕快品嚐這道料理。


    「不是『聽起來很好吃』,是真的很美味喔。等你吃了,一定會上癮。」


    「你第一次吃的時候也大受感動嘛。回村裏之後,還想要讓沒品嚐過的小夜重現這道料理,兩人大吵一架。」


    竇拉挖苦一臉自豪的信。信難為情地反駁後,轉而攻擊笑著看向兩人的利歐。


    三人之間的氣氛並不緊繃。信之前還不願意和利歐對話,現在卻會用粗魯的語氣與他交談。


    利歐救了琉璃和小夜,使她們得以逃離權的魔爪,這件事或許讓信的心境產生了變化。


    當三人熱烈交談之際,回到了暫住的共同宿舍。他們將政府機構支付的錢財交給待在宿舍的人保管後,外出用餐。由於大家一路風塵仆仆,待在王都的第一天,他們分成好幾個組,輪流外食。


    利歐等人按照計畫去吃喀穆湯,從共同宿舍走了十分鍾左右,抵達竇拉推薦的店家,據說這裏的喀穆湯相當美味。


    「老板,我要三份大碗的喀穆湯。肉幫我多加一點。」


    竇拉用習慣的口吻點餐。廚房傳來「收到」的高聲回應。沒過幾分鍾,他們的目標「喀穆湯」就上桌了。


    「來,三份大碗的喀穆湯加肉,久等了!」


    精神奕奕的店員將裝著熱騰騰喀穆湯的碗,放在利歐一行人的桌子上。


    上餐前,竇拉等人再次對利歐說起喀穆湯的話題,看到實物之後,利歐發現這道料理真的跟拉麵極為相像。


    這是卡拉斯基王國自古以來流傳下來的料理,與莉賽蘿黛在修托萊地區發明的義大利麵不同,並非某位轉生者新推出的菜肴。


    「吃喀穆湯的時候啊,必須要豪邁地吸著吃喔。」


    信得意地吃起喀穆湯。


    利歐也趁熱開動。他先喝了一口湯,味道就像口味較淡的醬油拉麵,接著熟練地夾起麵,送入口中。


    由於麵條混了米粉,口感獨特,q彈有勁。配料的肉並不是叉燒,但經過恰當調味,與麵和湯頭十分協調。


    (好吃。)


    好久沒吃到拉麵了。假如使用純麵粉製作麵條,湯頭加點變化,再放入叉燒,根本就是一碗拉麵。


    (改天來試著煮拉麵吧。)


    利歐揚起欣喜的微笑,默默思索。


    ◇ ◇ ◇


    隔天上午,王都晴空萬裏,炫目的陽光灑落而下。由於交易隊的隊員拜讬利歐去購買嗜好品,他和小夜兩人單獨走在城下町的商圈中。


    隊員們分別去販賣商品、采購大量日用品、或留守在宿舍之中。


    「王都的人果然很多呢。」


    小夜稀奇地望著王都的街道。


    「小夜小姐,這是你第一次來王都嗎?」


    走在她身旁的利歐詢問。


    「是的,哥哥之前曾經來過,我一直負責看家。哥哥告訴過我許多王都的事情,我一直很想過來看看!」


    「我有聽說信先生一直拜讬你煮喀穆湯,還為此大吵一架。」


    「啊,哥哥從王都回來後,一直跟我炫耀,我覺得他好狡猾。我就生氣地對他說,我沒有吃過那道料理,做不出來。」


    小夜靦腆一笑。


    「最後,你會煮喀穆湯了嗎?」


    「沒有成功。成果變得有些黏糊糊、或著該說是軟趴趴……」


    「先不論湯頭,如果想製作麵條,除了麵粉和米粉外還需要其他材料。若沒有這方麵的知識,可能做不出來呢。」


    「欸?利歐大人知道做法嗎?」


    「是的。我沒有做過喀穆湯,但曾煮過其他麵類料理。」


    「那、那個,可以請你下次教我烹調的方法嗎?」


    「沒有問題。等我們回到村裏,再來做做看吧。」


    小夜試探性地詢問後,利歐乾脆地點頭答應。


    「謝謝你!其實我還沒有吃過……」


    「難得過來一趟王都,我們等一下去吃看看吧。」


    小夜喜出望外地道謝後,利歐提議。


    「嗯!我想吃看看!」


    小夜起勁地大力點頭。


    「我們尋找大家委讬我們的商品時,順便找一間不錯的店家吧。」


    於是,兩人決定吃喀穆湯當午餐。盡管如此——


    (我跟竇拉先生去吃的店家很遠,要找哪間店呢……)


    利歐在心中默默盤算。難得過來一趟,他希望小夜能品嚐到美食,可惜利歐也不曾造訪過卡拉斯基王國的王都。


    (找餐廳就算了,村民們是不是派錯人出來采買了?小夜小姐是第一次來王都,我也對這塊區域沒有地理概念……)


    利歐認為他們兩個人生地不熟,不該負責外出采買。他事先詢問過交易隊隊員,對方卻用利歐無法理解的原因,堅持要由兩人擔負這項工作,才演變成現在這個狀況。該說是理所當然嗎?兩人光是造訪各個店家,尋找采買的商品,並四處比較行情和品質,就耗掉了整個上午。


    與其說是外出采買,兩人的行為還比較接近觀光購物。


    幸好跟利歐一起行動的小夜心情愉快,並無不滿,她單純地享受采買的樂趣。


    權的襲擊是否在小夜心中留下巨大創傷呢?利歐悄悄地感到擔憂,但小夜並沒有顯露出這樣的徵兆,反而還幹勁十足地報名了前往王都的交易隊,讓利歐暫且鬆了口氣。


    「利歐大人,我們去問問當地人有沒有推薦的餐廳吧?」


    小夜臉上掛著無憂無慮的微笑。


    「……說得也是。我們去問下一家商店的店員吧。」


    利歐停止庸人自擾,笑著點頭。隻要小夜開心就好。幸好隊員們拜讬兩人購買的嗜好品並不多。


    當兩人走在商圈的馬路上時——


    「兩位年輕的先生小姐,你們在密會嗎?」


    一位在地上鋪了席子經營攤販的年輕女老板向兩人搭話。她似乎在販賣女孩子的雜貨。


    「咦?我、我們嗎?欸、啊、不、那個……」


    小夜發現女老板在對自己說話後,麵紅耳赤,語無倫次地回答。


    「我們和村人前來王都進行交易。現在正外出采購。」


    利歐代替純真的小夜解釋。女老板會向兩人攀談,明顯是為了推銷商品。這種時候應該盡速離開才對,小夜卻老實地停下腳步。他們現在也不好馬上離去。


    「原來是這樣啊。喔……」


    女老板曖昧地點了點頭,凝望著羞答答的小夜,視線彷佛看穿了一切,讓小夜的雙頰染上紅霞。


    「大哥,怎麽樣?這次難得跟可愛的女孩來王都散步,要不要買點東西送她做紀念呢?」


    女老板微微一笑,將矛頭轉向利歐。


    「怎、怎麽可以!太不好意思了!啊,我們並不是在幽會喔!」


    小夜慌忙搖頭。


    利歐瞄了一下陳列在席子上的商品。雖然隻是個小攤販,販賣的商品看起來卻乾乾淨淨,品質優良。


    「大姊,你真會做生意。小夜小姐,你有看到喜歡的東西嗎?」


    利歐揚起微笑詢問。由於在權的事件發生時曾為小夜帶來困擾,他想為此跟她道歉,再加上小夜平時就照顧利歐,所以想送個禮物給她。


    「咦?不、不要緊!這樣太不好意思了!」


    小夜將雙手舉至胸前,用力搖頭。她激動的反應看起來就像一隻活潑的小動物,讓利歐開心地笑了出來。


    「不需要客氣。小夜小姐,我平時總是受你照顧,所以我想藉機謝謝你。」


    「他說得沒錯。男人都說要送禮物,女生就要接受對方的心意,這樣才合乎禮節喔。來吧來吧,至少看看也好嘛。」


    利歐提議後,女老板欣喜地笑了,朝小夜招手。


    「欸、啊……我看看就好……」


    盡管有些困惑,小夜仍看起陳列的商品。一開始,她表現得有些戰戰兢兢,但所有商品都勾起她的興趣,使她眼神逐漸閃閃發光。


    「有看到喜歡的嗎?」


    「呃、我覺得這個很可愛呢……」


    女老板詢問後,小夜指向一個設計簡單,卻不失可愛的花朵發簪。


    「哎呀,你眼光真好!這是最棒的逸品呢。」


    「請問會很貴嗎?」


    「嗯~這個嘛,賣你兩枚小銀判好嗎?」


    女老板試探地回答。


    在陳列的商品中,小夜選擇了價位較高的品項。


    具體來說,這是平民能夠負擔的價位,但倘若手頭不夠充裕,應該會買不下手。


    「小、小銀判嗎!?利、利歐大人,不要緊!我不需要!」


    聽到價格後,小夜驚慌失措,拒絕收下這個禮物。她隻是個鄉下女孩,對她來說這件商品簡直價值連城。可是——


    「不要緊。小夜小姐,如果你喜歡,我們就買下它吧。」


    利歐絲毫不在意金額,提議要購買。


    「……欸?」


    小夜眨了眨眼,杏眼圓睜。


    「哎呀,大哥,你真有一套,我是可以再打點折啦……」


    女老板有些意外地提議。


    然而,利歐麵露沉穩的微笑,搖了搖頭。


    「這是要送女生的禮物,不能讓你打折。這樣的價錢就可以了。」


    「哈哈,真了不起。看來我剛剛應該多抬高一點價錢的。」


    女老板笑逐顏開。


    「小夜小姐,買這個可以嗎?」


    利歐從錢包中取出兩枚小銀判,最後再跟小夜確認一次。


    「欸?啊、可、可是……」


    小夜一臉困惑地交互望著利歐和發簪。發簪確實魅力十足,利歐願意送她禮物這件事更讓她欣喜若狂。可是,商品的金額又讓她怯步。


    「我、我果然還是不能收。」小夜正要開口這麽回絕時——


    「大姊,我要買下它。」


    利歐幫小夜買下了發營。


    由於小夜看起來明顯很喜歡這個發簪,依照小夜的個性,利歐猜她一定會婉拒,因此一旦確定之後,他便先發製人。


    小夜一臉茫然地望著利歐付款。


    「謝謝惠顧!商品有附贈保管用的木盒,但要不要直接幫她別在頭發上呢?」


    女老板拿起發簪和木盒,站起身走向小夜。


    「欸、啊、那個……拜、拜讬你了」


    「那麽,我幫你別上囉。你先站著不要動。」


    小夜怯怯地點頭後,女老板為小夜別上發簪。小夜陷入茫然狀態,任由對方為自己整理頭發。


    「非常適合你呢!我說得沒錯吧?大哥?」


    女老板將發簪別在小夜並未綁得很緊的頭發上。


    「是的,非常好看。」


    利歐靦腆一笑,點頭同意。


    「真、真的很謝謝你,利歐大人!」


    小夜終於回過神來,不停對利歐鞠躬致謝。


    「不會。我們走吧。還必須去買其他東西……對了,大姊,你知道這附近有沒有販賣好吃喀穆湯的餐廳嗎?」


    利歐搖了搖頭,催促小夜離去。但他似乎突然想起什麽,開口詢問女老板附近有沒有販賣喀穆湯的店家。


    「如果你們想吃喀穆湯,餐廳主要都集中在那一側。有一家叫『熊』的餐廳很美味,廣受好評。午餐時間總是大排長龍,建議你們等一會兒再過去。」


    女老板回答後,伸手指向餐廳集中的區域。


    「原來如此。謝謝你。」


    「不會不會,因為你們挑了好貨……啊,你叫做小夜吧?」


    女老板笑著搖了搖頭,跑到小夜身邊——


    「你要努力讓他成為自己的囊中物喔。這位少年的競爭率看起來很高呢。」


    她輕輕眨了眨眼,對小夜耳語。


    「唔!」


    小夜麵紅耳赤地低下頭。


    「那麽,有緣再來光顧喔!?」


    女老板與小夜拉開距離後,笑著與兩人話別。


    「好的。我們走吧,小夜小姐。」


    利歐默默望著交談的兩人,當女老板道別時,他也笑著回應。他開口催促小夜,緩緩邁開步伐。


    小夜緊跟在他身後離去,當她邁開腳步時,回過頭對女老板行了一禮。女老板也笑著揮手,目送兩人離去。


    小夜追趕著利歐的步伐看起來相當幸福。


    ◇ ◇ ◇


    接下來,利歐和小夜前往女老板推薦的店家享用喀穆湯後,走回商圈的大馬路,再次開始采買嗜好品。


    大馬路的左右商店林立,道路中央也排列著灘販,將馬路劃分為兩側。人們不分身分背景,全都擠在這條道路上。


    兩人順著人潮行走,一邊望著店家,一邊走在馬路上。


    「人、人更多了呢。」


    「畢竟已經下午了。吃過午飯後,出來走走的人可能增加了。假如看到不錯的店家,我們就進去逛逛吧。」


    當兩人交談之際——


    「你這家夥!」


    傳來一陣怒吼。


    「呀!」


    膽小的小夜瞬間開始顫抖。


    過了一會兒,四周紛紛傳來困惑的聲音。


    「怎麽啦?怎麽啦?」「有人吵架嗎?現在狀況如何?」「不行,我看不到前麵。」「喂,流浪武士們在跟女孩子吵架。」「什麽?」


    周遭的騷動愈來愈大。利歐使用精靈術強化聽力後,聽到斷斷續續的對話。此時,馬路前方再次傳來怒吼聲。


    「這個沒禮貌的小鬼,你走路時有沒有看路啊!?」


    「看你的打扮,應該是流浪武士吧?你知道這位小姐是誰嗎?究竟誰才無禮!?」


    看來有一對男女在吵架。利歐耳聞粗野的男性怒吼聲,以及凜然的女性怒斥聲。接下來,從騷動的地方——


    「呀!?」


    「你這家夥在做什麽!?」「小桃大人!」「喂,等一下!」


    傳來一陣少女可愛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才響起女性焦躁的聲色。


    似乎發生了緊急事件,從利歐所在的地方看不到任何狀況。然而——


    「退下!」


    不遠處傳來男人的聲音,站在利歐和小夜前方的民眾突然往左右散開,一位宛若流浪武士的男人跑過人牆中間的道路——


    男人的右手握著匕首,左手臂抱著一位年幼的少女,沿途不斷恐嚇四周的民眾,往前直衝。少女似乎失去意識,低垂著頭。


    「退開!退開!」


    男人表情一變,放聲大喊。


    「啊唔……」


    看到男人從前方逼近,小夜嚇得呆站在原地。這是理所當然的反應,畢竟她前幾天才遭到權粗魯對待。


    「嘖。」


    男人看到站在自己麵前,毫不閃躲的利歐和小夜,輕輕咋舌。他試著不顧那兩人,直接往前衝。


    下個瞬間,利歐沒有拔出腰際的劍,而是赤手空拳地往前一躍,直接迎擊對方。


    他閃開男人刺出的匕首後,動作優美地起腳朝男人一掃。男人的身體在空中轉了一圈,頓時露出茫然的表情。


    利歐從男人的手臂中抓住少女的身體,拉向自己,抱在懷中。他順便一拳打向男人的心窩。下一秒,男人的身體倒向地麵。


    「唔……」


    男人鬆開匕首,昏倒在地。


    這是一眨眼之間發生的事情。


    「唔……喔喔喔喔喔!」


    周圍的人們目瞪口呆了半晌,馬上發出歡呼聲。


    大家好奇的視線聚集到利歐身上,他麵露苦笑,毫不在意,確認懷中的少女是否平安。


    少女年紀還小,大約十歲左右。她的臉龐相當精致,惹人憐愛。


    004


    (看來隻是陷入昏迷。對方攻擊了她的要害嗎?還是用迷藥迷昏了她?也可能使用了睡眠精靈術……)


    利歐隨意探測了一下少女體內的魔力流動,看起來沒有被人動過手腳,所以應該是前兩個原因。考慮到對方可能下了藥,他先對少女使用了解毒的精靈術。


    (這麽一來她就不會有生命危險。那麽……)


    利歐對少女進行了必要的處置後,瞄了小夜一眼。小夜呆然凝望著利歐——


    「小夜小姐,你沒事吧?」


    利歐掛上有些僵硬的笑容,對小夜開口。


    「是、是的!我不要緊。」


    小夜回過神來,大力點頭後——


    「小桃大人!?」


    一位女性出現。


    女性看到利歐抱著名為小桃的少女,綁匪正躺在兩人身旁,似乎立即意會到現在的狀況,慌忙衝向利歐。


    利歐用雙臂抱著昏迷的小桃,交給眼前的女性。


    「請。她似乎陷入昏迷了,但沒有生命危險。」


    「很、很抱歉。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太沒用了……」


    女性接過小桃後,表情因懊惱而扭曲,低頭道謝。


    「不用跟我道歉。等這孩子醒了後,你再跟她道歉吧。那個男人昏倒了,你有什麽打算?」


    利歐搖了搖頭,拾起男人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交給女性,詢問要如何處置試圖綁架小桃的男人。


    「當然要等負責站哨的士兵趕過來後,護送他去收容所,要他老實告知這起事件的背景和目的。」


    「原來如此……士兵似乎已經來了喔?」


    當兩人交談之際,聽聞這場騷動的士兵們趕了過來。


    利歐望著正在詢問周遭群眾事情原委的士兵,讓女性的注意力轉移到他們身上後,她便大喊:


    「我們在這裏!」


    利歐趁機走向小夜——


    「小夜小姐,我們離開吧。」


    他抓住小夜的手,拉著她向前邁步。


    「欸?啊,可是……不要緊嗎?」


    「是的。我不想卷進麻煩之中。」


    看到小夜困惑的模樣,利歐苦笑著說。


    「啊,等等!等一下!」


    不知名的女性似乎察覺到兩人正要離去,慌張的聲音從利歐背後傳了過來。但利歐已經帶著小夜混入洶湧的人群裏。


    後來,利歐設法在黃昏前買齊物品,回到宿舍。一走進室內,女性們眼尖地發現小夜的頭上別著一支陌生的發簪。果不其然,她們不斷逼問小夜,小夜的臉蛋又紅了起來。


    利歐假裝跟男人們討論販賣貨品的成果,在被卷入這場騷動前逃離現場。交易十分順利,大家在幾天內就可以出發回村裏了。


    如男人們預測,幾天後,利歐一行人便啟程踏上歸途。旅途中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前往王都的交易平安無事地落幕。


    ◇ ◇ ◇


    利歐一行人回到村裏時,颯擔任檢稅官的工作也告一段落,回到王都。他將徵收的年貢保管在王城中的倉庫後,直接回到嵯峨家宅邸。


    當颯走進家門,家臣們隨即出來迎接他。他們告知颯,嵯峨家的家主——也就是颯的父親豪喜吩咐,要颯一回家就去和他見麵。


    颯本來就打算立刻去和父親打招呼,但他察覺到家臣的態度相當戒慎恐懼——


    「怎麽了嗎?」


    他開口詢問家臣。此時,他才聽說自己的妹妹小桃差點慘遭綁架。他還來不及更衣,便匆忙趕至豪喜的房間。


    「父親大人,打擾了。在下是颯,剛剛返家。」


    「嗯,進來……你聽說了嗎?」


    豪喜允許颯進房,兩人在房裏會麵後,他開門見山地問。


    「是的,在下聽說小桃差點遭到綁架。」


    「吾等中了對方的計。他挑了小桃每個月一次悄悄前往市場參觀的日子。」


    「也就是說,這是計畫性的犯罪囉。」


    看到豪喜氣憤地闡述,颯開口詢問。


    「是啊。已經逮到一名實行犯,要他開口了。侍奉本家的其中一個傭人似乎泄漏了這個情報。吾也找到了幕後主使,但仍缺乏證據。因此吾拉攏那位傭人進行臥底,馬上就會有結果。」


    豪喜的臉上揚起陰沉的笑容,用冷淡的口吻報告狀況。


    「真不愧是父親大人,處理得真快。小桃呢……?」


    「她身心都很健康。這次的過失讓她懊悔不已,她現在每天都辛勤地進行鍛煉。」


    「原來如此,是葵小姐的功勞吧?」


    颯確認妹妹小桃的安危後,鬆了口氣。


    盡管對方先發製人,但嵯峨家的隨從極為優秀,值得信賴,能全權交由他們進行搜查。


    順帶一提,葵是小桃專屬的近侍。她負責照顧小桃的起居,並身兼護衛一職。不管小桃前往何處,葵一定會陪同。因此颯誤以為是葵救了小桃。然而——


    「其實是一位不知名少年救了小桃,並幫忙逮捕了實行犯。據說對方的身手非凡哪。」


    豪喜用有些困擾的表情,糾正了颯。


    「這樣啊,真是一位出色的大人。在下想要跟他道謝,他現在待在哪裏?」


    「吾剛剛說了吧,對方是一位不知名的少年。他不知不覺地離開了。吾等甚至不曉得他的身分。」


    颯相當欽佩,忍不住詢問對方身處何方後,豪喜憂鬱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這還……真是困擾。」


    「是啊。真讓人苦惱,吾也無法跟對方道謝……算了,吾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你最近有遇到什麽不對勁的事情嗎?」


    「這個嘛,並沒有任何針對在下個人的行動……」


    「這樣啊。」


    「……啊,跟這次小桃的事情無關。湯波閣下要在下轉交一封信給父親大人。」


    颯用手捂著嘴巴思索時,突然想到了什麽,從懷中取出信。


    「這樣啊,是湯波閣下捎來的信啊。吾來看看。」


    豪喜從颯手中接過信後,用與強壯身體不符合的靈巧指尖解開繩結,攤開卷軸。他移動沉甸甸的腰,重新坐好後,仔細凝望著書信。


    (父親大人是我們的家主,竟然還有人膽敢跟我們為敵。真是放肆。)


    當豪喜正在讀信時,颯思索著小桃差點遭到綁架一事。豪喜是卡拉斯基王國之中武藝最高強的人,名聲遠播,甚至被取了「鬼神豪喜」的昵稱,受人敬畏。過去曾流傳過一則趣聞,據說卡拉斯基王國與鄰近的羅科蓮王國發動戰爭時,豪喜讓上萬敵人嚇得發抖。


    豪喜平時在家人麵前十分嚴格,尤其是在鍛煉颯的時候,簡直宛如惡鬼。但他相當溺愛女兒小桃。


    當颯埋頭思索之際——


    「……颯。」


    豪喜低聲喚颯的名字,聲音微微顫抖。不,不隻是聲音。他握著信紙的雙手,以及宛如岩石般強壯的身體都是。


    他明顯在為了某件事而感到心慌意亂。


    「是、是的。怎麽了嗎?」


    颯意外地瞪大雙眼,用驚慌的聲音回答。


    「你見到利歐大……不,一位名為利歐的少年嗎?」


    豪喜莫名提及利歐。


    「是的,在下住在湯波閣下家時,曾與他有過交流……」


    「他是一位什麽樣的人?」


    「……他的人格優秀,溫文儒雅、彬彬有禮,個性嚴謹。武藝應該極其高明。可以說是一位出色的人。假如他沒有服侍任何人家,在下甚至想招攬他到我們家呢。父親大人,你大概也會喜歡他。」


    盡管颯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依然一五一十地描述了利歐這個人。


    「蠢才,那太不敢當了。」


    豪喜突然喃喃自語,但這句話並沒有傳入颯的耳中——


    「什麽?」


    颯疑惑地歪著頭。


    豪喜暗自竊笑,迅速站了起來。


    「我要帶著加代子出門。你跟小桃待在家裏吧。」


    豪喜拋下這句話,邁開大步走向室外。


    「……究竟怎麽了啊?」


    颯獨自留在房裏,室內空虛地回蕩著他茫然的低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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