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修托萊地區,卡爾亞克王國王都卡爾托克近郊的岩石地帶。


    時間是清晨,美春比任何人都早起,換上便服,攀上立在外麵的梯子,爬上岩之屋屋頂。


    她獨自茫然地望著旭日未升的天空。


    這是地球難以輕易看見的大自然風景,美春卻一臉茫然,眼神失焦,思考昨晚發生的事。


    美春深夜做了一個夢。那場夢描述了青梅竹馬天川春人的人生,就事情發生的時間點來說,她不可能知道那些事情。


    醒來後,艾西雅站在該處,詢問想不想忘卻這場夢,並要求她選擇是否陪在春人身邊。


    最後,美春回答想要陪伴春人。她仍清楚記得夢的內容,但有件事卻讓她百思不解。


    (我在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醒來天就亮了……)


    是的。她不確定與艾西雅的對話究竟是不是一場夢。


    「…………那果然隻是一場夢吧。不對,可是……」


    美春沒有自信地喃喃自語後,搖了搖頭。


    (我確實有醒來與小艾交談過。)


    由於記憶還算鮮明,她不認為那是夢中發生的事。再說,還有其他事情也讓她掛心。


    (清醒前,是小艾讓我做了那場夢嗎?春人先生果然……就是小春吧?)


    兩人當初交談時,理所當然地以小春就是春人為前提,仔細想想,她當初並沒有好好確認過這件事。


    再說,美春明明才就讀高中一年級,春人去世時卻是大學生,還在這個世界長大成人,這些時間順序的差異也讓她掛心。


    (……嗯,等小艾起床後,我再找她談談。)


    美春深吸一口氣後,下定決心。然而,包括艾西雅在內,岩之屋的成員們仍沉沉熟睡著。


    她暫時隻能繼續等待。美春抱著雙膝,坐在地上,繼續茫然仰望著黎明的天空。


    她現在情緒高漲,毫無睡意,不打算睡回籠覺,但她也提不起勁做其他事情。就連難得展現在她眼前的壯麗大自然,也沒有讓她留下任何印象。當她坐著不動時,腦中浮現出各式各樣的想法,但腦袋卻遲鈍呆滯。


    美春神智混亂地坐在岩之屋的屋頂上,不知道流逝了多少時間。過了一會兒——


    「…………春小姐?」


    有聲音從屋頂下方傳了過來。但美春正全神貫注地思索,沒察覺到有人出現。


    「美春小姐?美春小姐?」


    聲音愈來愈大,不停呼喚著美春的名字。


    「……欸,啊,春人先生!?」


    美春發現對方在呼喚自己,慌忙站起身,望向下方。手上握著劍的利歐就站在眼前。


    「你一大早待在這種地方做什麽呢?」


    利歐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仰望著站在屋頂上的美春。接著,一陣風吹拂而來,美春的長發輕柔飛揚。


    「啊,呃,因為我太早起了,想來清醒一下。」


    美春馬上編出理由掩飾。


    「……不冷嗎?」


    利歐憂心忡忡地凝望她的臉龐。


    「是的,不要緊。」


    美春點頭,嗓音帶著幾分緊張。接著,再次刮來比剛才更強的一陣風,吹起美春的長裙。


    「……」


    利歐慌忙移開視線,臉龐微微泛紅。他看到了,美春裙子下的純白內褲……


    「欸……」


    美春反射性地壓住裙子,看到利歐的反應,她知道自己一定走光了,臉龐馬上泛起潮紅。


    「對、對不起。」


    利歐慌忙道歉。


    「沒、沒、沒關係。我、我也很抱歉,讓、讓你見笑了、嗚嗚……!」


    美春的臉蛋漲得更紅,難為情地搖了搖頭,驚慌失措地後退。岩之屋屋頂凹凸不平,美春被絆倒後,腳一滑,眼見就要摔倒。


    「危險!」


    看到美春失去平衡,利歐立刻強化體能,跳到屋頂上。接著,他抱住美春,輕輕攙扶她。


    「……」


    美春差點跌倒,緊閉雙眼。在利歐的攙扶下,她身體一震,張開眼睛。


    「沒事嗎?」


    利歐詢問後,隔著咫尺之遙端詳著美春的臉龐。


    「……沒、沒事。」


    美春回望著利歐,怯怯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


    利歐鬆了口氣。


    「真、真是謝謝你。」


    利歐懷中的美春微微縮起身體,開口道謝。


    「不客氣。」


    利歐麵露自然的笑容,搖了搖頭。


    「…………」


    美春緊盯著利歐的臉龐。


    「……怎麽了嗎?」


    利歐不可思議似地歪著頭。


    「欸?啊、不、呃、那個……!」


    美春倏然回過神來,再次羞紅臉,試著開口。


    「啊,對不起,一直緊貼著你。」


    利歐似乎以為美春在害羞,馬上拉開距離。但是——


    「啊……」


    回過神來時,美春的手已經抓住了利歐的衣服。


    「美春小姐?」


    利歐吃了一驚,確認美春的意圖。


    「啊、呃,春人先生,你要開始練劍嗎?」


    美春連忙鬆手,詢問毫無關聯的問題。


    「是的,這是我每天的例行公事。」


    利歐點了點頭,舉起手中的劍。


    「……我可以觀摩嗎?」


    美春下定決心開口詢問。


    「當然沒問題……」


    「那麽,我坐在這裏。」


    利歐觀察著美春的神色,點頭答應後,美春再次抱著膝蓋,坐在原地。


    「那麽,這給你。早上有點涼。」


    利歐將帶來的毛巾遞給她,當作毛毯。


    「……謝、謝謝你。」


    美春尖聲道謝,慌忙接過毛巾。


    「那麽,我先離開了。」


    利歐拋下這句話,跳到地麵上,獨自開始練劍。


    「好溫暖……」


    美春披著利歐借給她的毛巾,透過布料感受到溫度,將毛巾拉緊。她有自覺正心跳不已。


    對方明明這麽靠近,卻又如此遙遠。


    利歐真的是春人嗎?美春仍半信半疑。不過,當她凝望著練劍的利歐時,心中強烈地把他當作春人的轉世。


    此時,胸口的鼓動不但沒有恢複正常,反而愈來愈快。


    (怪、怪了?怎、怎麽辦……)


    美春感覺身體發燙,心跳加速,這種陌生的體驗讓她焦躁不已。當美春凝望著一臉精悍、揮舞著劍的利歐時,她愈發無法克製這種感覺。


    為了讓亢奮的心鎮定下來,她反覆深呼吸,蹲著不動,仍目不轉睛地直盯著利歐。


    過了一會兒,她似乎稍微習慣了,有餘力東想西想。最先浮現在腦中的人果然還是利歐。


    (……小春究竟打算在這個世界做什麽呢?)


    艾西雅說,利歐已經無法回頭,並認為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該波及重要的人們……


    利歐究竟在這個世界遭遇了什麽事情呢?她開始感到鬱悶,焦急地凝望著他——


    「美春小姐?」


    利歐練習完畢,回到岩之屋的屋頂上。


    「咦?不用繼續嗎?」


    美春杏眼圓睜。


    「是的。已經練過一遍了。」


    利歐點了點頭,有些訝異地凝望著美春。他在練劍時就發現美春似乎有些坐立難安。


    「這、這樣啊……」


    美春態度生硬地表示理解。雖然她沒發現,但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不少時間。


    「莎拉小姐他們似乎還沒起床,我先回房裏。美春小姐,你呢?」


    「我繼續待在這裏一下。」


    「這樣啊……待會兒見。」


    兩人之間彌漫著微妙的沉默,就在利歐打算走下屋頂時——


    「不、不好意思,我們可以談談嗎?」


    美春急忙喚住利歐。


    還來不及思考,她就下意識開了口。


    「……好的,那麽,失禮了。」


    利歐微微瞪大眼睛,在美春身旁坐下。


    「…………」


    美春用眼角餘光瞄著利歐的表情,緊張地縮起身體後,利歐貼心詢問她:


    「你想跟我談什麽呢?」


    「啊、是的、呃……」


    明明是美春主動喚住對方,但她似乎沒有決定好要說什麽,手足無措。


    利歐感到納悶,等待美春的發言。美春絞盡腦汁,企圖想出話題。


    過了一會兒,她想起一件事,小心翼翼地開口。


    「那、那個,大家昨天一起泡澡時,我和瑟莉亞小姐聊天,她提起你從前的遭遇……」


    「……是啊。你們泡澡後,老師有跟我提倒這件事。其實我無意隱瞞孤兒的身世。當時的氣氛很尷尬吧?」


    利歐意會過來後,莫名露出愧疚的笑容,詢問美春。


    「沒、沒這回事!大家都很想知道你的故事,聽得很認真。」


    「這樣啊……」


    美春倉皇地開口,利歐有些靦腆地微微一笑。


    「我、我也一直很想聽聽你過去的遭遇。我想知道我們相遇前,你是怎麽長大成人的。可以把更詳細的經過告訴我嗎?」


    美春鼓起勇氣詢問。她一直顧慮對方,不提及他的過去。但她現在想拉近兩人的距離。


    「雖然你這麽說,但一點也不有趣喔?」


    利歐困擾地聳了聳肩。他猜到對方總有一天會這麽詢問,所以並不吃驚。


    「沒這回事。如果你不願意談,當然不會強迫你,但是,希望你能告訴我。」


    平時的美春可能早就主動退讓,但她今天卻沒有讓步。


    「……我明白了。那麽,從我成為孤兒前發生的事說起吧。五歲前,我和母親住在一起。母親生下我不久,我的父親就過世了。」


    利歐似乎做好心理準備,他緩緩點了點頭,開始闡述往事。


    「是。」


    聽到利歐突然說起沉重的話題,美春靜靜地點了點頭。


    「五歲那一年,我成了孤兒。我的雙親是移民,母親過世後,由於移民身分,我沒有任何親人,孑然一身,隻能搬進貧民窟……直到七歲那年為止的兩年期間,都孤伶伶地過活。」


    「……」


    美春緊咬下唇,不曉得該怎麽回應。


    「我在七歲那年取回前世記憶。那算是人生的轉機。當時我高燒不退,差點沒命,不知不覺間退燒後,取回前世記憶。現在回想起來,大概是艾西雅救了我。雖然她聲稱不記得了。」


    利歐這麽說後,欣然一笑。另一方麵,美春麵露如坐針氈的神情。


    「取回記憶後,我馬上被卷入貝爾托姆王國的紛爭,這成了我進入貝爾托姆王立學院的契機。我在學院與瑟莉亞老師結為好友。十二歲時,我遭人栽贓,因而離開學院前往雙親的故鄉八雲地區。路途中,我遇見萊娣法,抵達精靈村落。你還想知道什麽嗎?」


    利歐大概敘述到此後,跟美春確認。


    「春人先生,你的母親是什麽樣的人呢?」


    「……她是一位堅強、溫柔又溫暖的人。父親過世後,她一手拉拔、用愛撫養我長大成人。直到臨死前,她仍一直擔心我……」


    利歐的表情有些寂寥。


    「令堂是因病過世嗎?」


    「不,她遭人殺害。這個世界的治安並不好。」


    利歐盡力揚起開朗的笑容,若無其事地說道。


    「怎、怎麽這樣……」


    美春的臉龐因哀傷而扭曲。


    「請不要露出這種表情。」


    利歐苦笑著對美春說。


    「但是……」


    美春忍不住泫然欲泣,眼角泛淚。


    「……我已經整理好情緒了。不要緊的。」


    利歐用可靠的語氣說道。然而——


    (絕對不可能。)


    美春在心中哀戚地傾訴。不過,利歐的表情太過果斷,她沒有辦法說什麽。


    當利歐還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五歲孩子時,母親慘遭殺害,直到七歲為止,他成了住在貧民窟的孤兒。他怎麽可能沒事。


    「你、一定很辛苦吧。令堂過世後,失去家園,孤伶伶一個人……」


    美春總算開了口。


    沒有親人和家園,五歲孩子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一直以來,美春都過著安定平穩的生活,她完全無法想像。


    「真的很辛苦。當我孤獨一人時,為了生存,什麽都肯做。若不這樣無法存活。即便如此,我依然過著艱困的生活。幸好貧民窟的混混收留了我,隻要我有利用價值,他們就會給我一些最低限度的殘羹剩飯。」


    利歐自嘲地說。


    「…………」


    兩人確實身處不一樣的世界。


    美春再次語塞——


    「嗯~真是清爽的早晨!」


    岩之屋的玄關門被打開,莎拉、愛爾瑪、萊娣法和艾西雅走了出來。


    「啊,大哥哥,你果然在外麵!早安!」


    萊娣法揚起親昵的笑容,她純真的眼神馬上發現利歐的身影。


    「萊娣法,早安。大家早安。」


    利歐微微一笑,回應萊娣法。


    「利歐先生,早安。」


    「美春姐姐跟你待在一起啊。早安。」


    莎拉和愛爾瑪與利歐打招呼後,稀奇地望著美春。


    「嗯,大家早安。」


    美春掛上笑容回答後,若無其事地擦去眼角的淚水。


    「…………」


    艾西雅站在下方,沉默地仰望美春。


    「小艾,早安。」


    美春察覺到對方看著自己後,主動跟她打招呼。


    「美春,早安。」


    艾西雅靜靜回答後——


    「啊,美春姐姐,你披著大哥哥的毛巾耶!真好!」


    萊娣法敏銳地察覺美春身上披著利歐的毛巾。


    「早上很冷,所以我先借給她。等大家熱身後,我們照慣例來比武吧。」


    利歐苦笑著開口,從屋頂上一躍而下,走近萊娣法等人。


    「是,沒問題!」


    莎拉率先幹勁十足地點了點頭。每天早上,使用武器的利歐、萊娣法、莎拉、愛爾瑪和雅人固定會比劃一下。


    每個人起床的時間皆不同,雅人往往最晚。


    「…………」


    玄關附近一口氣熱鬧了起來,美春笑著俯視著大家,此時艾西雅輕盈地爬上屋頂。


    「美春,昨晚睡得好嗎?」


    「……小艾,昨晚發生的事情不是我在做夢吧?春人先生就是小春,對嗎?」


    美春坐立不安,語帶懇求地詢問。


    「嗯。」


    艾西雅點了點頭。


    「!……」


    果然不是一場夢。美春訝異地屏息後——


    「你還記得我昨天說的話嗎?」


    艾西雅問。


    「……嗯。不久後,小春會把真相告訴我,疏遠我們……」


    美春怯怯地回答。


    「對。所以,你那個時候不可以逃避喔。」


    「在那之前,我該怎麽做?」


    艾西雅用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宣告後,美春困惑地詢問。


    「你要盡量待在春人身邊,不要畏懼、溫柔待他。你要清楚表達想待在他身邊的意誌。春人很溫柔,卻十分膽小。」


    艾西雅的聲調依然沒有起伏,卻洋溢著溫柔。美春能感覺得出艾西雅相當了解春人,並真誠地為他著想。


    (啊,我、我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我不了解小春,也不了解春人……)


    感受到自己的沒出息,美春莫名鬱悶,沉下臉色。


    然而,現在還不遲。


    「……嗯!」


    美春俯視下方,望著正跟莎拉等人交談的利歐,毅然點頭答應。


    ◇ ◇ ◇


    後來,利歐和莎拉等人進行每天例行的比武交流後,早餐的時間到了。


    「利歐、美春,既然你們要參加晚會,應該準備一套正式服裝才行。」


    瑟莉亞在用早餐時提議。於是,他們今天將再次前往阿曼多的六花商會購物。


    這是莎拉、歐妃雅和愛爾瑪三人首次造訪人族居住的領域,萊娣法也睽違好幾年再次拜訪此地。考慮到美春、亞紀和雅人三人也還不習慣外出,他們必須好好挑選同行的成員。


    最後,出席晚會的利歐和美春勢必需要親自跑一趟,習慣參加晚會的貴族瑟莉亞和擔任護衛的艾西雅則與兩人同行。萊娣法、莎拉、歐妃雅、愛爾瑪、亞紀和雅人六人將待在岩之屋。


    盡管萊娣法非常想要一起去,但她之前答應過利歐,來到修托萊地區後不可以任性行事,所以沒有開口要求。


    於是,眾人在上午離開岩之屋。抵達阿曼多後,他們先走向六花商會。


    「嗬嗬。」


    雖說瑟莉亞這次是陪同美春造訪阿曼多,但久違的購物行程似乎讓她期待不已,她走在最前方,心花怒放。那背影太惹人憐愛,利歐和美春都揚起嘴角。


    過了幾分鍾,他們抵達六花商會的建築物前——


    「我們先幫美春小姐選禮服吧。」


    利歐提議後,大家決定先幫美春挑選。


    「……不好意思,為了我而多花錢。」


    美春歉疚地垂頭喪氣。參加晚會時,賓客當然必須換上正式服裝,但直到瑟莉亞今天早上催促美春添購禮服前,美春都徹底忘了這件事。


    參加貴族的活動勢必會造成一些花費。一想到會造成利歐的負擔,美春就愧疚不已。


    「這是必要支出,請別放在心上。我也得買一套正式禮服。」


    利歐笑著搖了搖頭。


    「對啊,美春,讓春人看看你換上禮服後的美麗模樣吧。」


    瑟莉亞微微一笑,推著美春的背,催促她進入店裏。


    「……是。」


    美春仍有些歉疚地點了點頭,緩緩踏出步伐。利歐和艾西雅也跟著兩人走進店內。


    「歡迎光臨。」


    踏入店中後,女性店員們靜靜前來歡迎利歐一行人。利歐造訪此處數次,不愧是六花商會的高級品牌服飾店,洋溢著靜謐的氛圍。幾位打扮高雅的客人正在物色服飾。


    「那麽,開始挑衣服吧。我記得三樓有賣禮服吧。必須先量尺寸才行呢。」


    瑟莉亞熟門熟路地走上三樓。


    接著,他們走向販賣禮服的區域。習慣在這種高級服飾店購物的瑟莉亞先和店員溝通,讓美春量尺寸。


    「那麽,我開始為您測量。請您先脫下外衣。」


    「好的。」


    美春走進量衣間後,依照店員指示脫下外衣褲。


    「……美春,你的身材真好。」


    瑟莉亞在一旁盯著身穿內衣褲的美春,沉醉地歎了口氣。


    「您真的相當美麗。」


    就連負責量尺寸的女性店員也笑容可掬地稱讚美春。


    「哈哈,謝謝你們。」


    美春揚起羞澀的笑容,雙手遮住胸口。店員盡管與兩人談天說笑,依然俐落地量出美春的三圍。


    大家步出量衣間後,終於開始挑選禮服了。兩人先繞著整層樓逛一圈,物色款式。


    她們選出適合的品項後,美春進入試衣間,在店員的幫忙下,一件件試穿。


    每當換上新的禮服,美春便會拉開試衣間的布簾,出現在大家麵前。


    「嗯,這件也很適合你。那麽,你改穿這件看看吧。」


    瑟莉亞起勁地享受著挑選衣服的樂趣,將各式各樣的禮服遞給美春。


    「…………」


    利歐站在不遠處,望著不斷更衣的美春。


    「美春漂亮嗎?」


    艾西雅出其不意地詢問站在一旁的利歐。


    「……嗯,是啊。」


    利歐瞄了艾西雅一眼,麵露靦腆的笑容。


    「如果你稱讚給美春本人聽,她一定會喜上眉梢。」


    艾西雅說道。


    「是嗎?」


    利歐微微歪著頭,有些意外地望著艾西雅。


    「嗯。」


    艾西雅點了點頭,當兩人交談時——


    「春人、艾西雅,你們覺得哪一件比較適合美春?」


    瑟莉亞轉過頭,詢問利歐和艾西雅。


    「……我認為美春小姐很適合色澤淡雅的禮服。」


    利歐回答。


    「我也這麽認為。」


    艾西雅也表示同意。


    「啊,果然是這樣啊?我也這麽覺得呢!那麽,你接下來試看看這一件吧?待換服裝還很多,我們要繼續努力喔!」


    瑟莉亞揚起純真的笑容,推薦美春換上新的禮服。


    ◇ ◇ ◇


    接著,一行人花了好一段時間挑選美春的禮服後,才著手利歐的男士禮服。美春和瑟莉亞一樣充滿幹勁,利歐彷佛成了兩人的紙娃娃,最後,他們終於順利找到適合的款式。


    夕陽西下時,三人離開阿曼多。利歐和艾西雅分別使用風之精靈術搬運瑟莉亞和美春,從阿曼多移動至岩之屋。


    「我們總算在太陽下山前到家了。」


    抵達設置岩之屋的岩石地帶附近後,利歐鬆了口氣。


    「哈哈,對不起,我太沉迷了。」


    瑟莉亞歉疚地道歉。


    「我也是,對不起。忍不住太入迷了……」


    美春也尷尬地賠不是。


    「不,多虧了兩位,購物行程相當順利。」


    利歐爽朗地搖了搖頭。


    當三人交談時,正抵達岩之屋的上空——


    「……雅人在外麵修行。」


    艾西雅仰望下方,冷不防說道。


    「真的耶。大家應該在準備晚餐吧。雅人,我們回來了!」


    美春確認沒有其他人待在戶外後,稍微抬高音量,跟雅人打招呼。


    「喔,美春姐姐,你們回來啦,我都等到不耐煩了。」


    雅人聽見呼喚後,看到降落中的利歐一行人,無奈地聳了聳肩。


    「嗯,你在等我們嗎?」


    利歐問。


    「啊~那個,沒錯啦。我們先進家門吧。」


    雅人搔著腦袋,含糊不清地回答後,走向玄關。


    發生什麽事了嗎?利歐一行人麵麵相覷,決定暫時跟在雅人身後。


    「喂~春人哥哥他們回來囉!」


    雅人打開玄關門,朝家裏大喊。


    「真的嗎?美春姐姐、艾西雅姐姐、瑟莉亞小姐,洗過手後,一起進來我的房間吧!大哥哥,你在起居室等!」


    萊娣法的聲音馬上傳了過來。似乎真的發生了什麽事。


    「嗬嗬,不知道他們準備了什麽?我們走吧。」


    瑟莉亞欣然一笑,先洗過手後,走向萊娣法的房間。美春和艾西雅也緊追在後。


    利歐和雅人兩人在起居室等候。


    「怎麽了嗎?」


    利歐也跟著去洗手後,詢問雅人。


    「啊~答案馬上就會揭曉了。我流了好多汗,先去洗澡。先走囉!」


    雅人拋下這句話,迅速步向浴室。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似乎是顧慮到利歐而這麽做。


    接下來,利歐獨自準備茶水,繼續在起居室等待萊娣法等人。不到十分鍾,家裏的女孩們便陸續出場。


    「大哥哥,久等了!你看~!」


    萊娣法率先出現在起居室後,轉了一圈,展現穿著製服的模樣。艾西雅、瑟莉亞、莎拉、歐妃雅、愛爾瑪、美春和亞紀和她站在一起,她們也穿著同樣款式的製服。除了萊娣法和歐妃雅笑容滿麵,艾西雅掛著一如往常的表情,其他人卻一臉嬌羞。


    「……嚇了我一跳。」


    利歐瞪大眼睛,望著萊娣法等人身穿製服的模樣。


    「嘿嘿,大哥哥,怎麽樣?」


    萊娣法羞澀地詢問利歐的感想。


    「很適合你。」


    利歐據實以告。


    「太好了!大家是參考美春姐姐的製服做的喔!」


    萊娣法揚起純真的笑容,心花怒放地為利歐解釋。


    「這確實與美春小姐在這個世界穿過的製服有些相似。話說回來,沒想到你們還製作了老師和艾西雅的份……」


    利歐先看了美春一眼後,望著瑟莉亞和艾西雅的製服。


    「是、是她們要我穿的……」


    換上陌生的製服後,瑟莉亞似乎嬌羞不已,她有些忸怩,麵紅耳赤。


    「適合嗎?」


    艾西雅微微歪著頭。


    「嗯,很適合你們。」


    利歐有些靦腆地稱讚兩人。


    「嗬嗬,來到修托萊地區前夕,才動手縫製她們的份,所以沒有精準量過尺寸。我們是用美春的尺寸製作艾西雅大人的製服,至於瑟莉亞小姐,則是參考你轉述的印象後,縫製了比萊娣法稍微大一點點的尺寸。」


    歐妃雅闡述著製作兩人製服的經緯,表情帶著一抹得意。


    (這麽說起來,歐妃雅小姐她們確實問過老師的身高和體型。)


    利歐意會過來,感到欽佩——


    「原來如此……歐妃雅小姐、莎拉小姐、愛爾瑪小姐,你們都很適合製服。美春小姐、亞紀,你們也是。」


    他稱讚了歐妃雅和美春等人。


    「謝謝你!」


    歐妃雅喜不自勝。


    其他人則又羞又喜。


    「為了讓大哥哥看看我們穿製服的模樣,才會縫製這些製服。太好了,努力沒有白費!」


    萊娣法笑容滿麵地對美春和歐妃雅說道。


    「就是說啊,美春。」「……嗯。」


    歐妃雅開朗地點點頭後,美春也靦腆表示同意。


    「你們會縫製製服,難道隻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聽到萊娣法說的話後,利歐有些驚慌失措。


    「是啊,我們想讓你大吃一驚!」


    萊娣法毫無顧忌地點了點頭。


    「……這樣啊。我真的嚇了一跳。謝謝你。謝謝各位。」


    利歐微微揚起嘴角後,環顧著美春等人,羞赧地道謝。


    「不客氣,嚐試讓大家穿上一樣的衣服聽起來就很有趣。」


    「我第一次穿上這種服裝,總覺得好難為情。」


    莎拉和愛爾瑪麵紅耳赤,再次注視著大家的模樣。


    「畢竟村中沒有製服這種文化。」


    利歐這麽說。


    「欸,這樣啊?我在王立學院讀書時有穿。利歐,你也是吧。」


    瑟莉亞興致盎然說道。


    「老師,我有點想看看你穿著學院製服的模樣。」


    利歐的臉上浮現出惡作劇的笑容,望向瑟莉亞。


    「不、不用了啦。太不好意思了。再說,我現在也穿著製服呢,這樣就夠了吧?」


    瑟莉亞嬌羞地將視線從利歐身上移開,傲氣地說道。


    「我也想看大哥哥穿製服的樣子!一定很帥氣。」


    萊娣法似乎做了想像,笑了出聲。


    「那麽,我們就幫他縫製一件吧?」瑟莉亞靈機一動。


    「啊,真是好主意。美春姐姐、歐妃雅姐姐,你們覺得呢?」


    萊娣法已起勁地望向兩人。


    「嗬嗬,好像很有趣呢。那麽,必須先量尺寸才行。還要幫雅人也做件一樣的。」


    「今天訂做男士禮服時,已經量過了。」


    歐妃雅和美春也興致盎然。


    「不,其實不需要縫製我的……」


    盡管利歐羞澀又內斂地拒絕,但聽女孩們的對話,她們似乎不久就會著手製作利歐的份。另一方麵——


    (太好了,利歐跟同年齡的孩子們相處得很融洽。)


    瑟莉亞欣喜地凝望著利歐。由於她清楚利歐在學院時代的遭遇,看到這麽多理解他的人圍繞在身邊,使瑟莉亞喜出望外,彷佛是自己遇到了好事。


    然而,除了雅人外,利歐的其他朋友全是可愛的女孩。對戀愛的少女來說,瑟莉亞感到心思有些複雜……此時——


    「我們最近就會著手縫製大哥哥和雅人的製服了。剛剛也穿製服給大哥哥看過了,現在想看看你們兩個穿正式禮服的樣子。讓我看看嘛!」


    萊娣法請求利歐和美春換上正式服裝。看到美春在阿曼多試穿了禮服,大概讓萊娣法萌生競爭意識,所以她才會選在這個時間點讓大家換上製服,穿給利歐看。


    「美春小姐,我們就試穿看看吧。」


    利歐噗哧一笑,將話題拋給美春。


    「……好的。」


    美春難為情地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大約過了二十分鍾後,利歐和美春換上正式禮服,站在起居室。


    001


    「喔喔!」


    剛洗完澡的雅人發出驚歎。


    「大哥哥,真不得了!好帥氣!美春姐姐也相當漂亮呢!」


    萊娣法也興奮不已,讚不絕口。


    「美春,你這副模樣真是美麗。利歐先生也很帥氣。」


    莎拉稱讚美春後,嬌羞地褒獎利歐。


    「這是村裏沒有的款式呢,原來也有這樣的禮服啊。」


    「利歐先生看起來更高挑挺拔,美春姐姐的身材也顯得更玲瓏有致了。」


    歐妃雅和愛爾瑪也興致盎然地凝望著兩人。


    「謝謝你們。」


    利歐靦腆地道謝。


    「哈哈,大家一直盯著我看,我有些害羞呢。亞紀,好看嗎?」


    美春紅著臉移開視線後,剛好與亞紀對上眼,她開口詢問對方的感想。亞紀麵露如癡如醉的表情,凝望著美春——


    「……嗯,很漂亮喔!」


    聽到美春拋出問題後,她慌忙回過神來,用力點了點頭。


    「嗬嗬,謝謝你。」


    美春欣然一笑。


    「話說回來,既然那是一場晚會,你們會穿著這件服裝跳舞嗎?」


    亞紀茫然地詢問利歐。


    「嗯~我也不清楚,是這樣嗎?」


    利歐曾在王立學院學習過貴族的禮儀規矩。但他並未參加過晚宴,因此開口詢問瑟莉亞。


    「雖然不會強製每位出席者,但你們應該會遇到需要跳舞的場麵。」


    瑟莉亞曾以貴族身分出席,她給出答案。


    「這、這樣嗎?」


    美春嚇得全身僵硬。


    「啊,對喔。美春,你難道不會跳舞嗎?」


    「……是的。」


    聽到瑟莉亞詢問後,美春躊躇地點頭。


    「嗯~算了。雖然不會跳舞也無妨,但不知道實際狀況如何,還是懂得最基礎的舞步比較放心吧?我是可以在舉辦晚會前教你啦……」


    「真的嗎?拜托你了!」


    美春鬆了口氣,拜托瑟莉亞。


    「嗯,交給我吧!畢竟利歐可以陪你練習。他姑且在學院裏學過舞蹈喔?」


    瑟莉亞自信滿滿地答應後,望向利歐。


    「是的。我算是有學過……」


    相較之下,利歐的反應有些自信缺缺。距離他離開王立學院已經過了四年,這段期間,他從來不曾跳過舞,當然會感到沒有自信。


    「那麽,我們必須示範給美春看,我也想確認你還記得多少。你跟我跳支舞,當做複習吧。難得都換上禮服了,先從握持動作開始吧?」


    瑟莉亞提議後,舉起右手,為了握持動作做準備。接著,不隻是美春,其他人也興致盎然地注目著兩人。


    「了解。失禮了。」


    利歐的左手抓住瑟莉亞的右手後,兩人身體緊貼。接著,他的右手扶著瑟莉亞的背。


    「……嗯、嗯。你的握持動作很完美嘛。」


    舞伴在舞蹈時距離極近,身體幾乎貼在一起,盡管瑟莉亞清楚這一點,但當她近距離仰望著利歐時,依然羞紅了臉。


    「謝謝。老師,沒想到我能和你一起練習舞蹈,感覺好不可思議。」


    利歐微微揚起羞澀的笑意。


    (唔,為了多少展現老師的風範,我才會這麽起勁。不過大家都在場,好難為情喔……)


    瑟莉亞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


    「那麽,你願意領舞嗎?美春,你要看仔細喔。」


    「我知道了。」


    利歐馬上踏著舞步,帶領瑟莉亞。他的腳步流暢,瑟莉亞也跟從利歐的帶領,自然地移動腳和身體。


    「哇啊啊……」


    萊娣法等人訝異地屏息,望著利歐與瑟莉亞共舞。


    「我隻記得簡單的舞步,還可以嗎?」


    利歐跳了十幾秒後,停下腳步,詢問瑟莉亞。


    「……你跳得相當出色。讓我很輕鬆呢。」


    這是一場貴族會出席的派對,舞蹈並不會是一場比賽。大家共舞的對象也不是配合已久的舞伴。若能跳得好固然最好,但這不過是社交的一個環節,也會隨需要更換舞伴,正確度並不重要,隻要記得基礎舞步,就不會讓自己丟臉。


    就這點來看,利歐已經及格了。他仔細逐一重現記得的每個動作,節奏穩定。


    隻要記得舞步,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不,我有些不確定。希望你可以指導我。」


    利歐拜托瑟莉亞幫助他解決問題。


    「我知道了。那麽,美春,你也跳看看吧。」


    瑟莉亞掌握利歐的程度後,邀請美春。


    「欸?我現在就要嚐試嗎!?不可能啦!」


    美春倉皇失措。


    「沒這回事。隻要學會基本的舞步,就能跳最基礎的舞蹈,由利歐負責領舞後,你多少就能自由移動腳步。你們先從握持動作開始吧。你難得都穿上禮服了,嗬嗬。」


    瑟莉亞抓著美春的手,拉著她來到利歐麵前。


    「啊唔……」


    美春站在利歐麵前後,羞澀地低著頭。瑟莉亞跳舞的身影豔麗動人,一想到自己將和剛剛的她一樣,與利歐緊貼在一起,美春就莫名心跳加快。


    「……可以把你的右手借給我嗎?」


    利歐有些顧慮地舉起左手。


    「好、好的……」


    美春小心翼翼地照做,利歐緊握住她的手。她直接感受到利歐的觸感,為了擺出握持動作,兩人的身體緊緊相倚,美春的心跳大力加速。


    「你把左手放在我的右肩上。對,就是那裏。倘若光靠手臂的力量維持姿勢,很容易重心不穩。你要把重心放在上半身的腹肌和背肌,抬頭挺胸。做得很好。這是跳舞的基本姿勢。」


    利歐解說的同時,移動四肢,調整美春手腳的位置。


    「原來如此……」


    美春按捺住心中的悸動,僵硬地回答。


    (竟、竟然要貼得這麽近。雖然看到剛剛他們跳舞的情況,我就知道會這樣了……)


    美春實際擺出握持動作後,才發現兩人的身體超乎想像地緊緊相貼。


    「唔~他們都穿著正式禮服,看起來好登對喔。我也想穿著禮服跟大哥哥一起跳舞。」


    萊娣法凝望著兩人,視線帶有幾分欣羨。


    「嗯~美春的禮服連細部設計都相當精致,做工複雜,但我們也來努力縫製看看吧。」


    歐妃雅積極地分析著親自縫製禮服的可能性。


    「真的嗎!?」


    萊娣法的眼眸閃閃發亮。


    「嗯,大家都想穿著禮服與利歐先生跳舞吧。好好加油吧,嗬嗬。」


    歐妃雅幹勁十足地開口後,望著莎拉和愛爾瑪的表情。


    「你、你在說什麽啊!?」


    莎拉本來緊盯著利歐和美春,萊娣法和歐妃雅的對話傳入她的耳際後,讓她驚慌不已。另一方麵——


    「隻要不妨礙到利歐先生和美春姐姐,就請他們也教導我們跳舞吧。」


    愛爾瑪泰然自若地說出也想學習舞蹈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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