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利歐不顧一切地拚命呼喚。


    即使右手臂骨頭裂開與肋骨骨折的疼痛再怎麽劇烈,他也無暇在乎。


    「艾西雅!」


    一心隻是拚命地呼喚著艾西雅的名字。


    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覺得不行。


    要是讓艾西雅這麽離開……


    那是絕對不應該的。絕對不能讓她走。所以──


    「!」


    為了追上離去的艾西雅,利歐驅使風之精靈術,拚命地加速。


    「你不是說過嗎!」


    叫喚。


    「你不是說過嗎!我們要一直在一起!」


    因為有大家在?


    怎麽能這樣說。


    「因為你……」


    因為艾西雅──


    「因為你也是大家的一份子啊!」


    利歐大聲呼喚道。


    「所以你不能自己一個人走,絕對不行!」


    艾西雅往遙遠前方的空中飛去,利歐朝著她伸出手臂。


    仿佛要伸向構不著的天空──


    「艾西雅!」


    利歐呼喚著艾西雅的名字。


    ◇ ◇ ◇


    在艾西雅的視野中,耶麗嘉正站在她的前方。


    艾西雅解放了力量。


    這一股力量本來並不屬於艾西雅。


    但是──


    (我再也不想讓春人孤單了。所以……我來代替他?)


    艾西雅的決心十分堅定,打算行使那一股力量。為了排除聳立於眼前的巨大障礙,為利歐與春人守護重要的羈絆……


    「……詭異的空殼,你憑什麽使用龍之王的力量?是從他手上騙來的嗎?就像你對我們做過的那樣。」


    耶麗嘉忿忿不平地瞪著艾西雅。她全身湧現的排山倒海般的魔力,仿佛在呼應她的情緒,一口氣鼓漲得更為龐大。


    雙方都不斷地提升著力量。


    這時候──


    (……春人?)


    艾西雅似乎感應到了什麽,忽然回頭。


    她感覺得到,她所解放的力量正在被吸引過去。


    這一股力量,正在往原本的持有者──利歐的身上被吸引過去。


    「不,不能過來!」


    艾西雅連忙叫道。


    她拚命地抵抗,不讓力量被利歐吸走。


    「……是這麽一回事嗎?龍之王啊。」


    耶麗嘉的眼睛看得到,力量的洪流正在艾西雅與利歐兩人之間擺蕩不定。她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是理解了什麽──


    「果然,你也……」


    她瞪著利歐,如此斷言道。


    「你也背叛了我們!」


    這時候,「他」的憤怒到達頂點,拋開了在有限的時間內把持著的最後理智。隨後,大地掀起一陣驚濤駭浪,仿佛天與地都被翻覆了。


    ……看起來像是要被翻覆了。


    ◇ ◇ ◇


    眼前的光景,簡直不像是這個世界會有的。


    這不是這個世界會有的景象。


    大地在搖晃,世界在撼動。


    同時──


    「………………那是、什麽?」


    停留在湖畔的卡爾亞克王國軍害怕地仰望那個存在。


    那個存在──外型近似大地之獸。


    但是,大地之獸卻完全不能與之相比。


    相較之下,大地之獸顯得矮小許多。


    是一個極為巨大的生命體。


    那個,正是引發這場地震的原因,這是毋庸置疑的。那無疑是天地變異的象征。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那個存在的眼神毫無理性可言,仰天怒號。這次,大地真的要被翻覆了。


    「……!」


    湖畔的所有人飽受驚嚇,心髒都快停止了。仿佛遭遇火山爆發,目睹噴發出來的岩石飛至眼前似地。


    不隻如此,這樣的表現還不足以形容眾人的心情。大地名符其實地被翻覆,泥土海嘯掀起,即將吞沒眼前的一切,逼近至湖畔。


    「這就是勇者的力量嗎……」


    卡爾亞克國王佛蘭索如此喃喃道,那失魂落魄的模樣,看起來似乎是完全放棄了。原來,跟勇者有關的傳說完全不是誇大其實。不,如今看來,反而是被簡化、甚至小覷了。至少目前流傳的文獻中,從未提過這種大怪物的存在。


    「勇者……究竟是什麽?不,這已經不重要了……」


    既然必死無疑,這些疑問也沒必要思考。麵對大自然的天地變異,沒有人類能夠幸免。


    就在短短的數十秒之後,佛蘭索等人就會連同湖一起被泥土海嘯淹沒,一命嗚呼。無論是什麽樣的英雄豪傑,終歸隻是渺小的人類,無法抵抗天地的變異。卡爾亞克王國的士兵們也個個都是一副決心接受死亡的表情。有些人則是無法接受死亡,正在窩囊地哭叫,例如古雷葛裏公爵。


    「不,還沒有!」


    瑟莉亞大喊道。


    「就是啊!」


    萊娣法也跟著大喊。


    「他們兩人還沒有放棄!」


    「那我們也不應該死心!」


    「大家一起張設屏障吧!」


    莎拉、愛爾瑪、歐妃雅也拚命地跟著叫喊,鼓舞自己。


    「把我的魔力拿去用吧!全部拿去!」


    「快讓所有人聚集到同一處!」


    「我也要幫忙!」


    美春、沙月、莉賽蘿黛接著叫道。


    「………………」


    看到她們在這種關鍵時刻,仍然選擇相信利歐與艾西雅,佛蘭索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無論用再強的魔力張設屏障,能保護的麵積依然很有限。到時候屏障不是被噴飛過來的岩石打碎,就是被壓倒性的重量壓垮,這是顯而易見的後果。就連大家所倚賴的利歐也完全不是敵人的對手,被玩弄於股掌之間,束手無策。即使如此,少女們依然沒有放棄希望。


    「如今隻能把我們的命運托付給春人大人與艾西雅大人了,父王。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行的話,那就從容就義吧。」


    看著奮鬥的少女們,夏洛特輕聲地笑了起來,對佛蘭索這麽說道。於是,佛蘭索也決心豁出去了。


    「……全軍聽令!有能力張設魔力屏障者,立刻展開屏障,準備抵擋衝擊!」


    終於,國王下令抵抗死亡。


    ◇ ◇ ◇


    天地遭翻覆,世界末日即將來臨。


    在這樣的狀況下──


    「春人……為什麽你還是來了?」


    艾西雅停下腳步,轉身麵對隨後追上的利歐。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人。那也包括你,艾西雅。我要跟大家在一起。」


    或許這樣的想法太過貪心,或許就像小孩子一樣地任性。即使如此,利歐還是不想失去任何寶貴的羈絆。


    因此──利歐決心吐露他的心意。


    「但是,春人,你已經不能跟大家在一起了。你將失去重要的大家。本來隻要失去我一個人就夠了,我想要代替你啊……」


    然而,一切都太遲了。艾西雅隻是力量的保管者,如今她再也無權行使這一股力量。艾西雅理解了這一點,臉上浮現焦慮而且悲傷無比的神情,隨之懊悔不已地垂下了頭。


    「……我之前一直都在害怕。害怕失去重要的人。不,現在也一樣害怕。因為這樣,我也曾經想過要遠離重視的人們。但是……」


    利歐開始說起了自己的為人與想法。


    「其實我沒有必要那麽做。讓我明白這一點的,正是你,艾西雅。是你拯救我脫離了孤獨。所以……」


    利歐繼續說道。


    他正在麵對的,是自己的為人。


    「所以,這樣的我,不可能會讓艾西雅孤獨。既然知道你會消失,那我就更不可能讓你獨自離去。」


    利歐雙手按著艾西雅的肩膀,從正麵真摯地望著她的雙眼說道。


    「春人……」


    淚珠,自艾西雅的眼眶滑落。


    利歐為她拭去──


    「沒關係的。雖然你說無法再跟大家在一起,我並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但是,這樣就好。這是我的決定。」


    他對艾西雅溫柔地笑著說道。然後──


    「無論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我都不後悔。」


    這時候,利歐的目光自艾西雅的身上移開,轉身背對他所珍惜的人們所在的湖畔,麵對逼近至眼前的絕望。


    壓倒性的質量,幾乎填滿整個天空。要是再這樣站著不動,不出數秒利歐與艾西雅都會被徹底吞沒。但是──


    「所以,我……!」


    利歐解放了力量。


    他還不知道這一股力量究竟是什麽。


    但是,不可思議地,他卻明白運用的方法。


    這股力量運用起來莫名地順手。


    或許是因為這樣。


    (……劍。)


    利歐使力量具現化,形成一把「劍」。


    對現在的利歐來說,這肯定是最容易發揮力量的形式。


    利歐透過直覺明白這一點,因此才有這樣的結果。


    這時候,艾西雅來到了利歐的身旁。


    「……原本,人類的軀體無法運用這一股力量。要是勉強使用,你的身體將無法承受。而我,就是為此而存在的。」


    艾西雅這麽說道,同時將手輕輕地靠著利歐握著劍的手,隨即靈體化,整個人消失不見。


    「…………」


    隨後,利歐驚覺到變化,猛然睜開雙眼。


    他感覺力量從體內源源不絕地湧出。


    不,他感覺得出來,身體正在被改造。


    為了更順暢地運用這一股力量,利歐升華為非人的存在。


    (這樣就沒問題了。用吧,春人。)


    他聽到艾西雅這麽說道。


    「喝啊啊啊!」


    利歐以渾身解數將劍橫揮,於是劍身釋出了足以驅散一切的耀眼光輝。下一個瞬間──


    「………………!」


    湖畔的人們全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因為,有如要掩蓋天地一般的大地海嘯,竟然都被耀眼的光輝給吞沒了。


    光輝收斂之後──


    大地海嘯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009


    ◇ ◇ ◇


    大地海嘯消失之後。


    巨大生命體原本站立的地方,出現了聖女耶麗嘉的身影。那個地點離利歐剛才所在的位置約一公裏遠。但是──


    「……!」


    利歐在一眨眼之間逼近至耶麗嘉的麵前,以劍刺穿了她的心髒。


    「嗬、嗬嗬……」


    耶麗嘉麵露一抹淺笑,口中發出的不再是男人的聲音,而是她本人原有的女性聲音。


    「……對不起,我別無選擇。」


    利歐對耶麗嘉這麽說道。這次,絕對要置耶麗嘉於死地。耶麗嘉的力量已經衰弱,現在的利歐一定能夠徹底殺掉她。所以利歐才這麽說。


    「真是善良。你根本沒必要道歉的。」


    耶麗嘉的眼神空洞,這麽說道。然後──


    「……其實不用你動手,我馬上就要死了。我明白的。因為我行使了身體無法負荷的力量。做為代價,隻有一死。不過……」


    耶麗嘉繼續說。


    「多虧你,我總算能死了。我很高興,真的非常高興。因為我一直、一直都想要死去……謝謝你,殺死了我。」


    耶麗嘉的臉上浮現溫和的微笑,看起來打從心底感到高興。


    「你……」


    利歐說不出話來。


    ──其實你根本不想做這些事的,不是嗎?


    他腦中閃過了這樣的想法。


    「人類真是無比愚昧而醜惡的生物。因此,我並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即使是現在,我仍認為愚蠢的人類應該要滅亡才好。但是,人類之中也存在著善良的人,善良到愚蠢的地步。你肯定就是那樣的人。因此,對於善良的你,我有一個請求。你沒義務答應我就是了。」


    耶麗嘉滔滔不絕地說著,但是眼光卻愈趨黯淡。利歐明白,她真的快斷氣了。


    「……什麽事?」


    「從我所建立的國家的首都往東……差不多五十公裏處吧。在邊境有一個村莊。那是一個爛透的村莊,住著爛透的人們。那裏的山上深處……在瀑布旁邊,有那個人的墳墓……可以的話,在那裏、將我……」


    010


    彌留之際,耶麗嘉的意識逐漸模糊。


    說明起來也不清不楚,但是──


    「……知道了,我會去找找看。」


    利歐隱約明白了這背後的隱情。


    「謝謝你。還有立夏,請替我向她道歉。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孩子……」


    「……好。」


    「謝謝你。還有,永別了,真正的勇者。雖然應該不需要我提醒……但是、你要、留意其他的、勇者……」


    說完最後的話之後,耶麗嘉的眼神完全失去光彩,臉上浮現心滿意足的安寧表情。


    ◇ ◇ ◇


    從前,世界上曾經存在過十四柱的超越者。另外,曾經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唯一神,定下了一些絕對無法違反的規定。


    即使是這十四柱超越者也無法規避這些規定。現在,跨越了千年的時光,其中一條規定生效了。


    ◇ ◇ ◇


    在湖畔,美春、瑟莉亞、萊娣法等人,還有卡爾亞克王國的人們,全都茫然站在原地。每個人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完全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目睹了有如天地變異一般的異象,但是異象又在轉眼間平息、消失,當然每個人都會覺得莫名其妙了。


    不過,這時候,有人開口了。


    「那個……」


    那人的表情非常焦躁地這麽問道。


    「剛才在那裏戰鬥的,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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