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瑟莉亞她們啟程返回卡爾亞克王國時。
利歐和索拉抵達了神聖耶利嘉民主共和國。
艾西雅正分頭行動,留在卡爾亞克王國城保護美春她們,特意分散戰力的理由有兩個。
一是探索戰爭時代發生的事。
莉娜作為擁有預知未來的權能,同時是美春前世的第七賢神,到底預知到這個時代會發生何事,才會讓曾經的龍王轉生為利歐。
但是,並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於是,雖然能不能取得線索依舊未知,總之先前往流傳著戰爭的傳說的這片土地。
然後第二個目的。來到神聖耶利嘉民主共和國是為了達成第二個目的。
即,為了將在和利歐的戰鬥中解放了超越者的權能,去世的勇者耶利嘉秘密入土為安。
——人這種生物愚蠢且醜陋。所以,對我做過的事我不感到後悔。現在也認為那種愚蠢的人們滅亡就好了。但是,在那之中也有特別溫柔的人。溫柔到有些愚笨。你一定也是這樣的人吧。所以,我有事想要托付給溫柔的你。雖然你沒有必要聽。
利歐回想起耶利嘉留下的遺言。
——距離我建立的國家的首都,東邊大約五十公裏吧。邊境有一處村莊。是一群無可救藥的人居住的無可救藥的村子。深山裏,一處瀑布旁,有他的墳墓………。可以的話,把我也……。
說實話說明很不充分,看起來耶利嘉的願望是把自己葬在死去的未婚夫的墓旁。
她向卡爾亞克王國挑動戰爭,造成了巨大的麻煩。按理說沒有必要順從她的願望。
但是,就算是這樣也想要實現她的願望,是因為利歐隻是個單純的老好人。或者說,同為曾經被複仇吞噬的人,利歐對墮入複仇深淵憎惡世界的耶利嘉感到了一些同情和共鳴。
不管怎樣——,
(這裏就是首都)
利歐到達神聖耶利嘉民主共和國的首都。
名為耶利嘉堡。
(從這裏向東五十公裏,嗎。雖然就這麽直行過去也行…………)
利歐驅使精靈術飛行在上空俯視首都。因為有些好奇失去了耶利嘉這位領導者這個國家變成什麽樣了。所以——,
「難得來一次也逛逛首都吧,索拉」
利歐建議。
「好!」
索拉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利歐為了看看首都而降落。
◇ ◇ ◇
如果想要推測國家的現狀和未來,探查國家上層是最快的。於是,利歐和索拉使用精靈術展開了不可視的結界,潛入神聖耶利嘉民主共和國的最高決策機關,議會。
一進入議會,恰巧正在舉行會議……。從結果上來說,神聖耶利嘉民主共和國籠罩著一層陰雲。
「接下來議程是關於從卡爾亞克王國前來抗議的使者。關於如何應對返還俘虜和支付相應的賠償金,今天一定要決定下來」
國家宰相,名叫安德烈的男子,擔任主持推進議程。雖說比利歐年長,但仍很年輕,臉上卻充滿了疲憊。
「即使要說如何應對……」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那俘虜要怎麽辦?拋棄嗎?」
「我沒這麽說。通過對話談判讓他們返還……….」
「哈,有談判籌碼嗎?」
「那,無法用金錢那就找替代品,糧食之類的……」
「糧食!?明年之後的糧食還沒有保證,還要把糧食送給別國!?開什麽玩笑!我反對!」
對於用糧食代替金錢交出的提案,出現了反應過度的人。
說到底,神聖耶利嘉民主共和國的原定計劃是讓擁有土之神裝的耶利嘉進行農業和土地的開發工作。因為如今耶利嘉的死亡,這一計劃理所應當地破產。再加上——,
「…….說到底,我們為什麽會向卡爾亞克王國發動戰爭」
「那是,為了打倒惡貫滿盈的王侯貴族,為了我們的大義………」
「雖說如此,說到底有必要向他國挑起事端嗎?」
「……………………」
成為超越者的耶利嘉與利歐一樣被忘了個一幹二淨。決定侵略卡爾亞克王國的過程和激情都從記憶中脫落。因此,在爭論時陷入沉默。然後——,
「大家的意見我都知道了。但是,差不多該有個定論了吧?成為俘虜的同胞我們是救,還是不救」
安德烈掌握住話頭。
「……….我們正打算下定論」
議員們內疚似的躲開安德烈的視線。
「但是同樣的話已經重複過很多次了。明明討論時激烈非凡,但一旦提及救不救俘虜又躊躇不前。在我眼裏就是這樣」
是因為不想承擔做出結論的責任吧。明明是以結論為前提的發言,卻不親口說出結論。參加議會的人的詭辯技巧倒是越來越好。這樣就不可能進行有建設性的議論。
「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嗎!?我們的判斷可是會決定俘虜的應對方式!你當然也會承擔則擔任!?」
「當然。所以我想切實做出結論。不知道卡爾亞克王國的使者的耐心還有多少…………」
「………那麽,幹脆直接把卡爾亞克王國的使者作為人質,來交換怎麽樣?」
某人剛一說出這話——,
「說,說什麽瘋話!你想真的惹怒卡爾亞克王國嗎!?」
「膽小怕事!」
怒吼開始。
怎麽說呢,一盤散沙。以前因為有耶利嘉這一領導者在議會還能團結一氣,但現在不過是一群個人的臨時拚湊。因為建國時流放了大批貴族,所以議會裏沒有從政經驗的人,這點非常致命。
實話實說,實在不忍直視,利歐不過幾分鍾就離開了。
(走吧,索拉)
利歐輕摸索拉的肩膀,用念話說道。然後徑直離開首都,再次施展精靈術飛行。然後利歐朝耶利嘉曾經生活的村莊飛去。
◇ ◇ ◇
飛出首都耶利嘉堡數十分鍾後。
正好在向東飛行五十公裏的地方,利歐發現了疑似目的地的村子。於是停下來,確認周圍的地形。
(有山,也能看見瀑布。山腳下有一處村子)
因為耶利嘉說出的信息過於零碎,所以還不能確定,從與首都的距離來看是目的地的可能性很高。
「或許就是那裏。在瀑布附近降落吧」
利歐帶著索拉降落在瀑布旁。然後——,
「龍王大人,那個………」
「嗯,那裏有什麽東西」
二人發現了疑似墳墓的人工造物,降落在其前麵。原料用了巨石。被加工成矩形板狀,設計簡樸。
(墓碑……應該沒有錯。這個……)
「…….上麵寫的是什麽意思呢?」
「teshigahara akira,吧」
利歐讀出石板上雕刻的名字。
「您居然會讀嗎?不愧是龍王大人!」
「隻是偶然知道這種文字」
名字是使用羅馬字雕刻上去的。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記述。
所以,不知道漢字的寫法。
利歐用手觸碰地麵,注入魔力。像是觸診一樣,確認地裏埋葬的物體的形狀。
(…….埋葬著屍骨。沒有被挖過的痕跡。看來是耶利嘉的未婚夫應該沒有錯)
利歐推測道,手離開地麵站直了身子。雖然就這樣讓耶利嘉入土為安就好——,
「去一次山腳下的村子吧」
有些在意的事想要調查。利歐決定前往耶利嘉和她的未婚夫生活的村子。
◇ ◇ ◇
山腳下的村子非常安靜。
利歐和索拉一進入村子,村民就向他們看去。
成為超越者後難以留在人們的記憶中,難以讓人們意識到,所以利歐的存在感也變得薄弱,但看起來村民們警惕著她們。看起來極力不想與外人交往,能感受到封閉的氛圍。
即使這樣利歐依然向警惕的村民們搭話,前往村長的宅邸。敲門後,不一會兒木製的大門緩慢打開。
是一名正值壯年的男性。
「………請問是誰?」
男性像是打量一樣從上到下掃視利歐,想要確認來者身份。
「一介旅人。想向村長您詢問一些關於這處村子的事,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告訴我們嗎?如果有我們想要的信息,自然也會準備相應的回禮」
利歐說完,給男性展示裝有銅幣和銀幣的小袋子。回禮奏效了嗎,男性的眼色大變。
「……是貴族大人,嗎?」
男性從利歐穿戴的上好的裝備推斷。
「嘛,以前是。但是,請不要在意我的身份」
曾是名譽騎士一事是事實。並沒有說謊,是認為如果這樣能讓男性的口風鬆一些嗎,利歐如此答複。於是——,
「……….請進」
男性邀請利歐和索拉進入家中。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村長嗎?」
「嗯,沒錯。請坐」
「感謝」
被村長催促,利歐和索拉在餐廳就坐。
「那,想問的問題是什麽?」
村長開門見上,不打算閑聊。
「最近一年,有從村外來在村裏定居的男性嗎?名叫teshigaharaakira」
利歐也不做顧慮地問出問題。
「唔…………」
他的眼神裏首先露出的是,極度的震驚。
然後是,尷尬和內疚。
「有過嗎?」
利歐根據村長的反應推測。
「………….嗯,是有過」
村長在極度糾結後,歉疚地肯定。
「圍繞著那個男人,有發生過什麽印象深刻的事嗎?比如,有人死亡」
「那,那個,請問您和他是什麽關係?」
看來發生了很糟糕的事,村長極度混亂,詢問利歐和耶利嘉的未婚夫是怎樣的關係。
「我和他沒有直接見過麵,要說不相識的陌生人也的確如此。隻是,我和他的原未婚妻有過一些了解。雖然那名女性已經離世,但我想調查一下她,於是想知道曾是她未婚夫的男性」
利歐直率地說出探查男性的理由。
「這樣,嗎……….」
是因為沒有直接關係就不會被怨恨嗎?村長聽了利歐的話後稍微放鬆下來,取回了冷靜。
「可以告訴我這座村子曾經發生了什麽嗎?我想要知道事實,即使知道了事實我也不會做什麽。如果能毫無隱瞞地告訴我我就把這個原原本本地送給你作為謝禮。」
利歐作為謝禮從大衣裏取出放有銅幣和銀幣的小袋子,放在桌上交給村長。
「…………………唔!」
村長再三糾結後,最終抓過袋子。然後像下定決心一般,說出過去發生的事。
◇ ◇ ◇
那一天,穿著上好的黑發男性隻身一人搬進了村子。男性為了取得村民們的信任,積極做沒人願意做的工作。男性非常聰明,漸漸地也會做村民們不會做的事。
就這樣,男性慢慢地融入村子。
但是,也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比如炫耀村民不知道的知識,村中生活困苦卻顯擺貴重物品。
某天,男性為了交易被選為前往城市的一員。然後,村裏發生了一件震撼的大事件。
因為男性在城市炫耀貴重品,而被貴族盯上了。然後事態發展成貴族也來到了村子。
然後——,
真相大白,男性擁有的東西是贓物。為了回收贓物,貴族才來到這座村子。
村民們勃然大怒,責備男性。貴族想要平穩解決,但男性沒有半點反省,要求歸還贓物。
男性異常執著的東西,是一個鑲嵌有貴重寶石的鑽戒。男性主張這是訂婚戒指,不理會村民的勸說,堅決不歸還給貴族。但是,最終戒指被奪走………。
男性突然爆發出非比尋常的怪力。然後,想安穩解決的貴族別無他法,對隨來的騎士下令殺掉男性。
貴族不僅沒有責怪不吝幫助的村民們,還作為協助的回禮免除了這座村子的稅金,盜竊事件就此圓滿解決。
本應如此。然而…………。
馬上又發生了大問題。
造訪村子的貴族一行人在回程途中,被殘殺殆盡。還有年輕夫妻和嬰兒的三人家庭也被殘忍殺害。
到底是誰殺害了貴族一行人,和村裏的一個家庭?
村裏引起了大恐慌。
當然。即使不是在村裏滯留時被殺,但因為貴族在距離村子很近的地方被殘忍殺害,首先懷疑的便是村裏的人。一個不小心村裏去全員都會被處刑。事實上,國家也懷疑這座村子。
但是,幸好貴族被殘忍殺害的地方有使用魔法的痕跡,並且還有數名可以使用身體強化的騎士,不可能被區區村民殺害,就此定論。於是村民的嫌疑被洗清了。
但是,殺害貴族和村裏一處家庭的人是誰,這一疑問仍然成謎,至今沒有解開。雖然也有可能是強大的魔物,或野獸,但村子周圍在那之前和之後都沒有收到目擊情報。
因此………。
——說不定,難道是被殺害的男性怨念不散,咒殺了貴族們和村民?
村民們不禁如此思考。
要說原因,因為被殘忍殺害的都是男性強烈怨恨的人。下令殺害男性的貴族自不用說,被殺害的那一家即使男性對他們有恩,仍作出了對男性不利的證言。
被詛咒的理由十分充足。
並且………。
——男性難道詛咒了村民?
這一恐怖心理,在村裏蔓延開來。因為,在男性死後,村中發生了不吉利的怪異現象。
發生了修托萊地區不曾發生過的地震,田地極度荒蕪,還發現家畜死亡等等………。村民們擔心,這會不會是死去男性的詛咒。也有人疑神疑鬼,會不會是村裏的某人幹的好事。
雖然最近那些怪異現象不再發生,但村民都擔驚受怕那些怪異的事會不會再次發生。
然後,村裏對外人的不信任感迅速蔓延開來,最近甚至村民之間的關係也變得緊張異常。
◇ ◇ ◇
這些就是村長說出的大致內容………。
這或許是因為耶利嘉在死前成為超越者從而導致神之規則發動,補全了知道她的人的記憶。能感覺到幾處地方未婚夫和耶利嘉互換了的故事主體。
並且,也不知道村長所述事實有多接近真相。有許多處表現混雜了說話人的主觀印象,有很大可能對故事加以潤色使之對自己有利。
根據村長的話,仿佛身為耶利嘉未婚夫的男性是討人厭的惡人形象,這也值得懷疑。
但是,即使是這樣……。
也有能從村長的敘述中窺探到的事實。
那就是——,
(……….男性偷盜貴重品一事毫無疑問是清白的。從日本轉移過來就在這座村子生活,不可能盜取貴族的東西)
應該是從日本轉移過來時帶來的東西吧。利歐猜得大差不差,猜中了耶利嘉得未婚夫因為強加的罪名而被殺害。
村民們或許因為恐懼貴族,或許是因為事先被暗示免稅的事而利欲熏心,沒有一個人打算救耶利嘉的未婚夫。結果,耶利嘉的未婚夫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而被村民斷定是騙子,被貴族殺害。
然後——,
(貴族們被殺是在返程出村後。這樣的話未婚夫被殺時她不在場嗎?)
產生了這樣的疑問。
如果未婚夫在眼前被殺,不可能會沉默不管吧。所以,未婚夫被殺時耶利嘉應該沒有在場——,
(不對,村長說因為男性爆發出非比尋常的力量反抗所以被殺掉了。這麽說來,反抗的是她嗎?然後被殺了一次嗎?)
利歐推測。
確實,即使當時的耶利嘉不如與利歐對峙時強大,但也不認為會在與用魔法強化身體的騎士對戰中處於下風。
但是,耶利嘉原本是在日本土生土長的普通女性。不認為她有殺人的經驗。就算那樣的人突然獲得了勇者的力量,也很難突然就殺人吧。
就算無奈被卷入鬥爭中,應該會顯露出顧慮和膽怯。貴族帶來的騎士有多名,應該身處在敵眾我寡的情況,很有可能因此落入下風被殺害。利歐知道耶利嘉即使受到致命傷也會複活。所以,不管怎樣——,
(未婚夫被殺害後,殺掉騎士和村裏的那家人的毫無疑問是她)
利歐認為,耶利嘉毫無疑問向貴族和那家人複仇成功。雖然不知道沒有對其他村民出手是因為他們沒有深度參與這件事,還是想留下他們讓他們生活在恐怖之中。
(她采取的是不斷複活自暴自棄的戰鬥方式。說不定也是這時候才注意到勇者是死不掉的)
勇者強大的秘密是與封印的高位精靈『同化』。同化是通過締結名叫精靈靈約的特殊契約,契約者和精靈如同字麵意思一樣一體化的方法。
通過與高位精靈同化,勇者會成為近似非人的存在,掌握超越人類的能力。也能使神裝具象化。
但是,勇者無法完全同高位精靈同化。如果無限製地同化,被封印的高位精靈就會轉為表麵,有搶走肉體的控製權的危險。
因此,神裝或名為勇者的這一係統裏被編入了限製同化程度的像是保險一樣的魔法。
但是,顯而易見耶利嘉卸掉了保險,激發了勇者的力量。雖然在羅達尼亞戰鬥的蓮司使出了一定程度的力量,但仍不及耶利嘉。雖然依然不清楚耶利嘉是如何卸除保險——,
(激發勇者力量的條件莫非是………)
死亡嗎?
想到這裏利歐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事實上,耶利嘉那接近複活的恢複能力應該是同化賜予的能力。如果是這樣,那是一次嗎,或是數次,也有可能通過不斷受到對普通人來說當場死亡的致命傷,來卸除保險。
知道了發生在這座村子的是,在回看耶利嘉那自暴自棄般的戰鬥風格,感覺這解釋說得通。
(但是……)
就算想驗證真偽也沒有辦法。如果想驗證其真偽,就要讓勇者自殺,或不斷殺死勇者。隻有完全脫離常識的人才會想要檢驗真偽。
正是隻有耶利嘉那樣化身複仇之鬼才能做到。耶利嘉自己也因為注意到這個秘密而選擇了自暴自棄的戰鬥方式,還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讓力量暴走,不得而知。但是,無論原因是哪個——,
「…………」
這是何等,沒有救贖的事?
(雖然我一直都不知道她憎惡世界的理由……….)
在知道耶利嘉的過去和遭遇的現在,利歐終於理解了耶利嘉這一人物的心境。
平常的話利歐不會隨意踏足別人的事。一直與人保持一定的距離生活。但是,在特意造訪村子打探過去發生的事這一時間點,利歐對身為複仇者的耶利嘉就在一定程度上帶入了感情。
因為必須的碎片已經集齊,帶入感情一口氣變得更加強烈。利歐心裏湧起了不愉快,不禁扭曲了臉。
然後,這期間,從中途開始村長就在不斷說出貶低那名男性人格的話語,現在終於結束——,
「感謝您。我也苦惱了很久,能向誰吐露這番話我感覺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村長像是吐出了罪惡感一樣,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像是懺悔結束得到原諒一樣,表情清爽暢快。
「…………」
利歐一臉痛苦。
要說村長為什麽會是這樣的表情,或許是因為對死去的耶利嘉的未婚夫有過內疚吧。所以,坦白罪惡得到了放鬆。
但是,那是……。
那是………。
可以被原諒的事嗎?
「其他村民對他有感到愧疚嗎?」
利歐再三考慮是否要問出這一問題。
「唉……….?………………為什麽會愧疚?」
村長首先滿臉震驚。不一會,表情又開始有了些罪惡感,詢問利歐為什麽要問這件事。
「我覺得正是因為對死去的那名男性有愧疚的事,所以才會放鬆下來,心裏的大石才會落地」
利歐打算猜中村長的內心活動。
「不,不對。那種事,那種事,我沒有……….」
村長狼狽地否定,尷尬地躲開利歐的視線。那反應證明了愧疚的存在。但是,利歐並不打算拖長話題。
「………是嗎。那麽,太好了」
就這樣結束話題,準備起身離開。但是——,
「什,什麽……」
「唉?」
「請,請問太好了是指什麽?」
村長叫住站起身的利歐,提出疑問。
「………對已經死去,無法謝罪的某人,如果一直抱有謝罪的想法活下去的話會很辛苦吧?這一生都要活在後悔中」
利歐稍作思考,選出話語回答村長的疑問。
「……………」
村長驚訝至極,眼睛縮成一個點呆住了。利歐對他繼續說。
「但是,如果對方希望謝罪的話暫且不論,很多情況即使謝罪了會得到寬心的也隻有自己。如果犯下了即使謝罪也無法被原諒的罪,那就必須在一生都無法謝罪,保持被怨恨的狀態,在後悔中活下去」
「………….」
村長果然依舊沉默不語,臉色慘淡。
「……正因如此。你對死者沒有任何愧疚之情,也就不會變成這樣,所以我會覺得『太好了』。我說了奇怪的事呢。感謝你告訴我這些事」
利歐語畢,這次終於起身。然後,給索拉使眼色快步走向玄關。
「啊!」
村長想要說什麽似的,朝利歐的背伸出手。但是,利歐像是沒有注意到一樣,或是裝作沒有注意到一樣,不做停留走出玄關。
然後——,
「………………」
村長滿臉痛苦,呆呆地看著桌子上當作謝禮的小袋子。
◇ ◇ ◇
走出村長家後。
利歐快速地離開村子,回到埋葬著耶利嘉未婚夫的墳墓。是因為聽了村長的話若有所思嗎,索拉和利歐都沉默不語………。
「……………………」
利歐俯視墓碑,沉默片刻。
(因為未婚夫被殺而產生的強烈的負麵情感。那感情把她變成了聖女耶利嘉。如果不來到這世界就不會失去未婚夫。因為這樣的想法而怨恨這個世界和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所以,意圖讓這個世界不幸)
那份複仇心扭曲不堪,不講道理。並且,耶利嘉打算引起災禍的世界裏居住著與利歐的親近的人,正因如此利歐果然沒有與耶利嘉戰鬥以外的選項,沒有殺掉她以外的選項。
但是,利歐並非不能與耶利嘉的怒火共鳴。究其原因,利歐也同樣過著被複仇心包裹的生活。不可能認定耶利嘉的做法是錯誤的,也不可能否定耶利嘉。
所以,沒有除廝殺以外的選項,這件事讓利歐感到無法消解的苦悶。明明如果不去特地打算了解耶利嘉的過去,說不定就能更加輕鬆………。
但是,正因為知道了耶利嘉的過去——,
「………《解放魔術》」
利歐打算鄭重地憑吊耶利嘉。從時空倉庫裏拿出雕刻刀,開始在未婚夫的墓碑上刻上耶利嘉的名字。
(sakuraba,erika)
利歐雖然聽過記得耶利嘉的名字,但不知道漢字的寫法。幸運的是未婚夫的名字是使用羅馬字雕刻上去的。倒不如說,為了即使不知道漢字也可以讓人刻上名字,特意用羅馬字刻上了未婚夫的名字也說不定。
「不,這……,想多了吧…….」
再怎麽思考,用羅馬字雕刻未婚夫名字的耶利嘉已經死去。利歐一邊回憶耶利嘉的全名,一邊鄭重地雕刻名字。然後名字雕刻完成。
「《解放魔術》」
利歐翻開墳墓下的土,從時空倉庫裏取出冰凍著的耶利嘉的屍骸。然後,將耶利嘉的屍骸葬入翻開的土中,重新填上,結束土葬。但是,或許是在屍骸完全被掩埋之前,最後窺見的她的表情過於祥和——,
「………………」
利歐一時間停下了手中的活,看向死去的耶利嘉的麵容。但是,死去的耶利嘉不可能說話。利歐搖了搖頭,結束埋葬。然後那之後也一直俯視埋葬著耶利嘉和其未婚夫的墓碑——,
「龍王大人……………」
索拉在一旁,擔憂地看向利歐的側臉。雖說因為有著大人與小孩的身高差,所以索拉隻能仰視……………。
「不好意思。想了一些事」
利歐溫柔地綻開笑容,溫柔地撫摸索拉的頭。於是索拉像怕癢一樣,被撓癢一樣緩和了臉頰。但是,或許是認為現在不是做這個的時候,或是認為有話必須要傳達——,
「那,那個,龍王大人!」
索拉放大聲量。
「什麽?」
利歐微微側頭,溫柔的語調催促著後續。
「……….莉娜大人曾經說過。六賢神也對人類的愚蠢和醜陋感到束手無策。索拉雖然非常討厭他們,但是我感覺我也稍微理解了那理由…………」
索拉盡情述說。述說的是在村子裏聽了那番話之後,實際感受到的東西。
「…………是,啊」
利歐曾經也親身經曆過人類的各種令人厭惡的一麵。所以,能對索拉所說的話感到共鳴,表情因此變得更加複雜,點頭回應。但是,索拉想看的似乎不是利歐的這副表情——,
「不,不是這樣的!索拉想說的,不是這個…………索拉我想讓龍王大人打起精神來。不用去在意那些討人厭的家夥……….」
似乎是想用更好,更具說服力的話讓利歐打起精神來,索拉焦躁地把想法轉換成言語。
「謝謝你,索拉醬。我明白。如果隻看人類的一個側麵,就一定會對人類這一生物整體感到絕望。人類不僅隻有壞的一麵。所以………」
利歐話語至此,小小地吐了一口氣——,
「所以,轉換心情繼續旅行吧」
言語中充滿力量,展望著未來。
「………好!」
索拉也堅定地同意。
(以後,我會再來的)
如今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已忘記耶利嘉,能憑吊她的隻有很小的一部分人。利歐看向墓碑輕輕點頭後,背過身正要出發。但是,正要施展精靈術起飛的當口——,
「謝謝你」
「唔…………?」
感覺像是聽到了耶利嘉的聲音,利歐驚訝地回過頭。但是,那裏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怎麽樣,龍王大人?」
「…………不,沒什麽。出發吧,去戰爭開始的那片土地」
為了達成本次旅途真正的目的,利歐和索拉向修托萊地區的西方飛去。
利歐和索拉抵達了神聖耶利嘉民主共和國。
艾西雅正分頭行動,留在卡爾亞克王國城保護美春她們,特意分散戰力的理由有兩個。
一是探索戰爭時代發生的事。
莉娜作為擁有預知未來的權能,同時是美春前世的第七賢神,到底預知到這個時代會發生何事,才會讓曾經的龍王轉生為利歐。
但是,並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於是,雖然能不能取得線索依舊未知,總之先前往流傳著戰爭的傳說的這片土地。
然後第二個目的。來到神聖耶利嘉民主共和國是為了達成第二個目的。
即,為了將在和利歐的戰鬥中解放了超越者的權能,去世的勇者耶利嘉秘密入土為安。
——人這種生物愚蠢且醜陋。所以,對我做過的事我不感到後悔。現在也認為那種愚蠢的人們滅亡就好了。但是,在那之中也有特別溫柔的人。溫柔到有些愚笨。你一定也是這樣的人吧。所以,我有事想要托付給溫柔的你。雖然你沒有必要聽。
利歐回想起耶利嘉留下的遺言。
——距離我建立的國家的首都,東邊大約五十公裏吧。邊境有一處村莊。是一群無可救藥的人居住的無可救藥的村子。深山裏,一處瀑布旁,有他的墳墓………。可以的話,把我也……。
說實話說明很不充分,看起來耶利嘉的願望是把自己葬在死去的未婚夫的墓旁。
她向卡爾亞克王國挑動戰爭,造成了巨大的麻煩。按理說沒有必要順從她的願望。
但是,就算是這樣也想要實現她的願望,是因為利歐隻是個單純的老好人。或者說,同為曾經被複仇吞噬的人,利歐對墮入複仇深淵憎惡世界的耶利嘉感到了一些同情和共鳴。
不管怎樣——,
(這裏就是首都)
利歐到達神聖耶利嘉民主共和國的首都。
名為耶利嘉堡。
(從這裏向東五十公裏,嗎。雖然就這麽直行過去也行…………)
利歐驅使精靈術飛行在上空俯視首都。因為有些好奇失去了耶利嘉這位領導者這個國家變成什麽樣了。所以——,
「難得來一次也逛逛首都吧,索拉」
利歐建議。
「好!」
索拉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利歐為了看看首都而降落。
◇ ◇ ◇
如果想要推測國家的現狀和未來,探查國家上層是最快的。於是,利歐和索拉使用精靈術展開了不可視的結界,潛入神聖耶利嘉民主共和國的最高決策機關,議會。
一進入議會,恰巧正在舉行會議……。從結果上來說,神聖耶利嘉民主共和國籠罩著一層陰雲。
「接下來議程是關於從卡爾亞克王國前來抗議的使者。關於如何應對返還俘虜和支付相應的賠償金,今天一定要決定下來」
國家宰相,名叫安德烈的男子,擔任主持推進議程。雖說比利歐年長,但仍很年輕,臉上卻充滿了疲憊。
「即使要說如何應對……」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那俘虜要怎麽辦?拋棄嗎?」
「我沒這麽說。通過對話談判讓他們返還……….」
「哈,有談判籌碼嗎?」
「那,無法用金錢那就找替代品,糧食之類的……」
「糧食!?明年之後的糧食還沒有保證,還要把糧食送給別國!?開什麽玩笑!我反對!」
對於用糧食代替金錢交出的提案,出現了反應過度的人。
說到底,神聖耶利嘉民主共和國的原定計劃是讓擁有土之神裝的耶利嘉進行農業和土地的開發工作。因為如今耶利嘉的死亡,這一計劃理所應當地破產。再加上——,
「…….說到底,我們為什麽會向卡爾亞克王國發動戰爭」
「那是,為了打倒惡貫滿盈的王侯貴族,為了我們的大義………」
「雖說如此,說到底有必要向他國挑起事端嗎?」
「……………………」
成為超越者的耶利嘉與利歐一樣被忘了個一幹二淨。決定侵略卡爾亞克王國的過程和激情都從記憶中脫落。因此,在爭論時陷入沉默。然後——,
「大家的意見我都知道了。但是,差不多該有個定論了吧?成為俘虜的同胞我們是救,還是不救」
安德烈掌握住話頭。
「……….我們正打算下定論」
議員們內疚似的躲開安德烈的視線。
「但是同樣的話已經重複過很多次了。明明討論時激烈非凡,但一旦提及救不救俘虜又躊躇不前。在我眼裏就是這樣」
是因為不想承擔做出結論的責任吧。明明是以結論為前提的發言,卻不親口說出結論。參加議會的人的詭辯技巧倒是越來越好。這樣就不可能進行有建設性的議論。
「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嗎!?我們的判斷可是會決定俘虜的應對方式!你當然也會承擔則擔任!?」
「當然。所以我想切實做出結論。不知道卡爾亞克王國的使者的耐心還有多少…………」
「………那麽,幹脆直接把卡爾亞克王國的使者作為人質,來交換怎麽樣?」
某人剛一說出這話——,
「說,說什麽瘋話!你想真的惹怒卡爾亞克王國嗎!?」
「膽小怕事!」
怒吼開始。
怎麽說呢,一盤散沙。以前因為有耶利嘉這一領導者在議會還能團結一氣,但現在不過是一群個人的臨時拚湊。因為建國時流放了大批貴族,所以議會裏沒有從政經驗的人,這點非常致命。
實話實說,實在不忍直視,利歐不過幾分鍾就離開了。
(走吧,索拉)
利歐輕摸索拉的肩膀,用念話說道。然後徑直離開首都,再次施展精靈術飛行。然後利歐朝耶利嘉曾經生活的村莊飛去。
◇ ◇ ◇
飛出首都耶利嘉堡數十分鍾後。
正好在向東飛行五十公裏的地方,利歐發現了疑似目的地的村子。於是停下來,確認周圍的地形。
(有山,也能看見瀑布。山腳下有一處村子)
因為耶利嘉說出的信息過於零碎,所以還不能確定,從與首都的距離來看是目的地的可能性很高。
「或許就是那裏。在瀑布附近降落吧」
利歐帶著索拉降落在瀑布旁。然後——,
「龍王大人,那個………」
「嗯,那裏有什麽東西」
二人發現了疑似墳墓的人工造物,降落在其前麵。原料用了巨石。被加工成矩形板狀,設計簡樸。
(墓碑……應該沒有錯。這個……)
「…….上麵寫的是什麽意思呢?」
「teshigahara akira,吧」
利歐讀出石板上雕刻的名字。
「您居然會讀嗎?不愧是龍王大人!」
「隻是偶然知道這種文字」
名字是使用羅馬字雕刻上去的。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記述。
所以,不知道漢字的寫法。
利歐用手觸碰地麵,注入魔力。像是觸診一樣,確認地裏埋葬的物體的形狀。
(…….埋葬著屍骨。沒有被挖過的痕跡。看來是耶利嘉的未婚夫應該沒有錯)
利歐推測道,手離開地麵站直了身子。雖然就這樣讓耶利嘉入土為安就好——,
「去一次山腳下的村子吧」
有些在意的事想要調查。利歐決定前往耶利嘉和她的未婚夫生活的村子。
◇ ◇ ◇
山腳下的村子非常安靜。
利歐和索拉一進入村子,村民就向他們看去。
成為超越者後難以留在人們的記憶中,難以讓人們意識到,所以利歐的存在感也變得薄弱,但看起來村民們警惕著她們。看起來極力不想與外人交往,能感受到封閉的氛圍。
即使這樣利歐依然向警惕的村民們搭話,前往村長的宅邸。敲門後,不一會兒木製的大門緩慢打開。
是一名正值壯年的男性。
「………請問是誰?」
男性像是打量一樣從上到下掃視利歐,想要確認來者身份。
「一介旅人。想向村長您詢問一些關於這處村子的事,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告訴我們嗎?如果有我們想要的信息,自然也會準備相應的回禮」
利歐說完,給男性展示裝有銅幣和銀幣的小袋子。回禮奏效了嗎,男性的眼色大變。
「……是貴族大人,嗎?」
男性從利歐穿戴的上好的裝備推斷。
「嘛,以前是。但是,請不要在意我的身份」
曾是名譽騎士一事是事實。並沒有說謊,是認為如果這樣能讓男性的口風鬆一些嗎,利歐如此答複。於是——,
「……….請進」
男性邀請利歐和索拉進入家中。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村長嗎?」
「嗯,沒錯。請坐」
「感謝」
被村長催促,利歐和索拉在餐廳就坐。
「那,想問的問題是什麽?」
村長開門見上,不打算閑聊。
「最近一年,有從村外來在村裏定居的男性嗎?名叫teshigaharaakira」
利歐也不做顧慮地問出問題。
「唔…………」
他的眼神裏首先露出的是,極度的震驚。
然後是,尷尬和內疚。
「有過嗎?」
利歐根據村長的反應推測。
「………….嗯,是有過」
村長在極度糾結後,歉疚地肯定。
「圍繞著那個男人,有發生過什麽印象深刻的事嗎?比如,有人死亡」
「那,那個,請問您和他是什麽關係?」
看來發生了很糟糕的事,村長極度混亂,詢問利歐和耶利嘉的未婚夫是怎樣的關係。
「我和他沒有直接見過麵,要說不相識的陌生人也的確如此。隻是,我和他的原未婚妻有過一些了解。雖然那名女性已經離世,但我想調查一下她,於是想知道曾是她未婚夫的男性」
利歐直率地說出探查男性的理由。
「這樣,嗎……….」
是因為沒有直接關係就不會被怨恨嗎?村長聽了利歐的話後稍微放鬆下來,取回了冷靜。
「可以告訴我這座村子曾經發生了什麽嗎?我想要知道事實,即使知道了事實我也不會做什麽。如果能毫無隱瞞地告訴我我就把這個原原本本地送給你作為謝禮。」
利歐作為謝禮從大衣裏取出放有銅幣和銀幣的小袋子,放在桌上交給村長。
「…………………唔!」
村長再三糾結後,最終抓過袋子。然後像下定決心一般,說出過去發生的事。
◇ ◇ ◇
那一天,穿著上好的黑發男性隻身一人搬進了村子。男性為了取得村民們的信任,積極做沒人願意做的工作。男性非常聰明,漸漸地也會做村民們不會做的事。
就這樣,男性慢慢地融入村子。
但是,也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比如炫耀村民不知道的知識,村中生活困苦卻顯擺貴重物品。
某天,男性為了交易被選為前往城市的一員。然後,村裏發生了一件震撼的大事件。
因為男性在城市炫耀貴重品,而被貴族盯上了。然後事態發展成貴族也來到了村子。
然後——,
真相大白,男性擁有的東西是贓物。為了回收贓物,貴族才來到這座村子。
村民們勃然大怒,責備男性。貴族想要平穩解決,但男性沒有半點反省,要求歸還贓物。
男性異常執著的東西,是一個鑲嵌有貴重寶石的鑽戒。男性主張這是訂婚戒指,不理會村民的勸說,堅決不歸還給貴族。但是,最終戒指被奪走………。
男性突然爆發出非比尋常的怪力。然後,想安穩解決的貴族別無他法,對隨來的騎士下令殺掉男性。
貴族不僅沒有責怪不吝幫助的村民們,還作為協助的回禮免除了這座村子的稅金,盜竊事件就此圓滿解決。
本應如此。然而…………。
馬上又發生了大問題。
造訪村子的貴族一行人在回程途中,被殘殺殆盡。還有年輕夫妻和嬰兒的三人家庭也被殘忍殺害。
到底是誰殺害了貴族一行人,和村裏的一個家庭?
村裏引起了大恐慌。
當然。即使不是在村裏滯留時被殺,但因為貴族在距離村子很近的地方被殘忍殺害,首先懷疑的便是村裏的人。一個不小心村裏去全員都會被處刑。事實上,國家也懷疑這座村子。
但是,幸好貴族被殘忍殺害的地方有使用魔法的痕跡,並且還有數名可以使用身體強化的騎士,不可能被區區村民殺害,就此定論。於是村民的嫌疑被洗清了。
但是,殺害貴族和村裏一處家庭的人是誰,這一疑問仍然成謎,至今沒有解開。雖然也有可能是強大的魔物,或野獸,但村子周圍在那之前和之後都沒有收到目擊情報。
因此………。
——說不定,難道是被殺害的男性怨念不散,咒殺了貴族們和村民?
村民們不禁如此思考。
要說原因,因為被殘忍殺害的都是男性強烈怨恨的人。下令殺害男性的貴族自不用說,被殺害的那一家即使男性對他們有恩,仍作出了對男性不利的證言。
被詛咒的理由十分充足。
並且………。
——男性難道詛咒了村民?
這一恐怖心理,在村裏蔓延開來。因為,在男性死後,村中發生了不吉利的怪異現象。
發生了修托萊地區不曾發生過的地震,田地極度荒蕪,還發現家畜死亡等等………。村民們擔心,這會不會是死去男性的詛咒。也有人疑神疑鬼,會不會是村裏的某人幹的好事。
雖然最近那些怪異現象不再發生,但村民都擔驚受怕那些怪異的事會不會再次發生。
然後,村裏對外人的不信任感迅速蔓延開來,最近甚至村民之間的關係也變得緊張異常。
◇ ◇ ◇
這些就是村長說出的大致內容………。
這或許是因為耶利嘉在死前成為超越者從而導致神之規則發動,補全了知道她的人的記憶。能感覺到幾處地方未婚夫和耶利嘉互換了的故事主體。
並且,也不知道村長所述事實有多接近真相。有許多處表現混雜了說話人的主觀印象,有很大可能對故事加以潤色使之對自己有利。
根據村長的話,仿佛身為耶利嘉未婚夫的男性是討人厭的惡人形象,這也值得懷疑。
但是,即使是這樣……。
也有能從村長的敘述中窺探到的事實。
那就是——,
(……….男性偷盜貴重品一事毫無疑問是清白的。從日本轉移過來就在這座村子生活,不可能盜取貴族的東西)
應該是從日本轉移過來時帶來的東西吧。利歐猜得大差不差,猜中了耶利嘉得未婚夫因為強加的罪名而被殺害。
村民們或許因為恐懼貴族,或許是因為事先被暗示免稅的事而利欲熏心,沒有一個人打算救耶利嘉的未婚夫。結果,耶利嘉的未婚夫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而被村民斷定是騙子,被貴族殺害。
然後——,
(貴族們被殺是在返程出村後。這樣的話未婚夫被殺時她不在場嗎?)
產生了這樣的疑問。
如果未婚夫在眼前被殺,不可能會沉默不管吧。所以,未婚夫被殺時耶利嘉應該沒有在場——,
(不對,村長說因為男性爆發出非比尋常的力量反抗所以被殺掉了。這麽說來,反抗的是她嗎?然後被殺了一次嗎?)
利歐推測。
確實,即使當時的耶利嘉不如與利歐對峙時強大,但也不認為會在與用魔法強化身體的騎士對戰中處於下風。
但是,耶利嘉原本是在日本土生土長的普通女性。不認為她有殺人的經驗。就算那樣的人突然獲得了勇者的力量,也很難突然就殺人吧。
就算無奈被卷入鬥爭中,應該會顯露出顧慮和膽怯。貴族帶來的騎士有多名,應該身處在敵眾我寡的情況,很有可能因此落入下風被殺害。利歐知道耶利嘉即使受到致命傷也會複活。所以,不管怎樣——,
(未婚夫被殺害後,殺掉騎士和村裏的那家人的毫無疑問是她)
利歐認為,耶利嘉毫無疑問向貴族和那家人複仇成功。雖然不知道沒有對其他村民出手是因為他們沒有深度參與這件事,還是想留下他們讓他們生活在恐怖之中。
(她采取的是不斷複活自暴自棄的戰鬥方式。說不定也是這時候才注意到勇者是死不掉的)
勇者強大的秘密是與封印的高位精靈『同化』。同化是通過締結名叫精靈靈約的特殊契約,契約者和精靈如同字麵意思一樣一體化的方法。
通過與高位精靈同化,勇者會成為近似非人的存在,掌握超越人類的能力。也能使神裝具象化。
但是,勇者無法完全同高位精靈同化。如果無限製地同化,被封印的高位精靈就會轉為表麵,有搶走肉體的控製權的危險。
因此,神裝或名為勇者的這一係統裏被編入了限製同化程度的像是保險一樣的魔法。
但是,顯而易見耶利嘉卸掉了保險,激發了勇者的力量。雖然在羅達尼亞戰鬥的蓮司使出了一定程度的力量,但仍不及耶利嘉。雖然依然不清楚耶利嘉是如何卸除保險——,
(激發勇者力量的條件莫非是………)
死亡嗎?
想到這裏利歐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事實上,耶利嘉那接近複活的恢複能力應該是同化賜予的能力。如果是這樣,那是一次嗎,或是數次,也有可能通過不斷受到對普通人來說當場死亡的致命傷,來卸除保險。
知道了發生在這座村子的是,在回看耶利嘉那自暴自棄般的戰鬥風格,感覺這解釋說得通。
(但是……)
就算想驗證真偽也沒有辦法。如果想驗證其真偽,就要讓勇者自殺,或不斷殺死勇者。隻有完全脫離常識的人才會想要檢驗真偽。
正是隻有耶利嘉那樣化身複仇之鬼才能做到。耶利嘉自己也因為注意到這個秘密而選擇了自暴自棄的戰鬥方式,還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讓力量暴走,不得而知。但是,無論原因是哪個——,
「…………」
這是何等,沒有救贖的事?
(雖然我一直都不知道她憎惡世界的理由……….)
在知道耶利嘉的過去和遭遇的現在,利歐終於理解了耶利嘉這一人物的心境。
平常的話利歐不會隨意踏足別人的事。一直與人保持一定的距離生活。但是,在特意造訪村子打探過去發生的事這一時間點,利歐對身為複仇者的耶利嘉就在一定程度上帶入了感情。
因為必須的碎片已經集齊,帶入感情一口氣變得更加強烈。利歐心裏湧起了不愉快,不禁扭曲了臉。
然後,這期間,從中途開始村長就在不斷說出貶低那名男性人格的話語,現在終於結束——,
「感謝您。我也苦惱了很久,能向誰吐露這番話我感覺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村長像是吐出了罪惡感一樣,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像是懺悔結束得到原諒一樣,表情清爽暢快。
「…………」
利歐一臉痛苦。
要說村長為什麽會是這樣的表情,或許是因為對死去的耶利嘉的未婚夫有過內疚吧。所以,坦白罪惡得到了放鬆。
但是,那是……。
那是………。
可以被原諒的事嗎?
「其他村民對他有感到愧疚嗎?」
利歐再三考慮是否要問出這一問題。
「唉……….?………………為什麽會愧疚?」
村長首先滿臉震驚。不一會,表情又開始有了些罪惡感,詢問利歐為什麽要問這件事。
「我覺得正是因為對死去的那名男性有愧疚的事,所以才會放鬆下來,心裏的大石才會落地」
利歐打算猜中村長的內心活動。
「不,不對。那種事,那種事,我沒有……….」
村長狼狽地否定,尷尬地躲開利歐的視線。那反應證明了愧疚的存在。但是,利歐並不打算拖長話題。
「………是嗎。那麽,太好了」
就這樣結束話題,準備起身離開。但是——,
「什,什麽……」
「唉?」
「請,請問太好了是指什麽?」
村長叫住站起身的利歐,提出疑問。
「………對已經死去,無法謝罪的某人,如果一直抱有謝罪的想法活下去的話會很辛苦吧?這一生都要活在後悔中」
利歐稍作思考,選出話語回答村長的疑問。
「……………」
村長驚訝至極,眼睛縮成一個點呆住了。利歐對他繼續說。
「但是,如果對方希望謝罪的話暫且不論,很多情況即使謝罪了會得到寬心的也隻有自己。如果犯下了即使謝罪也無法被原諒的罪,那就必須在一生都無法謝罪,保持被怨恨的狀態,在後悔中活下去」
「………….」
村長果然依舊沉默不語,臉色慘淡。
「……正因如此。你對死者沒有任何愧疚之情,也就不會變成這樣,所以我會覺得『太好了』。我說了奇怪的事呢。感謝你告訴我這些事」
利歐語畢,這次終於起身。然後,給索拉使眼色快步走向玄關。
「啊!」
村長想要說什麽似的,朝利歐的背伸出手。但是,利歐像是沒有注意到一樣,或是裝作沒有注意到一樣,不做停留走出玄關。
然後——,
「………………」
村長滿臉痛苦,呆呆地看著桌子上當作謝禮的小袋子。
◇ ◇ ◇
走出村長家後。
利歐快速地離開村子,回到埋葬著耶利嘉未婚夫的墳墓。是因為聽了村長的話若有所思嗎,索拉和利歐都沉默不語………。
「……………………」
利歐俯視墓碑,沉默片刻。
(因為未婚夫被殺而產生的強烈的負麵情感。那感情把她變成了聖女耶利嘉。如果不來到這世界就不會失去未婚夫。因為這樣的想法而怨恨這個世界和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所以,意圖讓這個世界不幸)
那份複仇心扭曲不堪,不講道理。並且,耶利嘉打算引起災禍的世界裏居住著與利歐的親近的人,正因如此利歐果然沒有與耶利嘉戰鬥以外的選項,沒有殺掉她以外的選項。
但是,利歐並非不能與耶利嘉的怒火共鳴。究其原因,利歐也同樣過著被複仇心包裹的生活。不可能認定耶利嘉的做法是錯誤的,也不可能否定耶利嘉。
所以,沒有除廝殺以外的選項,這件事讓利歐感到無法消解的苦悶。明明如果不去特地打算了解耶利嘉的過去,說不定就能更加輕鬆………。
但是,正因為知道了耶利嘉的過去——,
「………《解放魔術》」
利歐打算鄭重地憑吊耶利嘉。從時空倉庫裏拿出雕刻刀,開始在未婚夫的墓碑上刻上耶利嘉的名字。
(sakuraba,erika)
利歐雖然聽過記得耶利嘉的名字,但不知道漢字的寫法。幸運的是未婚夫的名字是使用羅馬字雕刻上去的。倒不如說,為了即使不知道漢字也可以讓人刻上名字,特意用羅馬字刻上了未婚夫的名字也說不定。
「不,這……,想多了吧…….」
再怎麽思考,用羅馬字雕刻未婚夫名字的耶利嘉已經死去。利歐一邊回憶耶利嘉的全名,一邊鄭重地雕刻名字。然後名字雕刻完成。
「《解放魔術》」
利歐翻開墳墓下的土,從時空倉庫裏取出冰凍著的耶利嘉的屍骸。然後,將耶利嘉的屍骸葬入翻開的土中,重新填上,結束土葬。但是,或許是在屍骸完全被掩埋之前,最後窺見的她的表情過於祥和——,
「………………」
利歐一時間停下了手中的活,看向死去的耶利嘉的麵容。但是,死去的耶利嘉不可能說話。利歐搖了搖頭,結束埋葬。然後那之後也一直俯視埋葬著耶利嘉和其未婚夫的墓碑——,
「龍王大人……………」
索拉在一旁,擔憂地看向利歐的側臉。雖說因為有著大人與小孩的身高差,所以索拉隻能仰視……………。
「不好意思。想了一些事」
利歐溫柔地綻開笑容,溫柔地撫摸索拉的頭。於是索拉像怕癢一樣,被撓癢一樣緩和了臉頰。但是,或許是認為現在不是做這個的時候,或是認為有話必須要傳達——,
「那,那個,龍王大人!」
索拉放大聲量。
「什麽?」
利歐微微側頭,溫柔的語調催促著後續。
「……….莉娜大人曾經說過。六賢神也對人類的愚蠢和醜陋感到束手無策。索拉雖然非常討厭他們,但是我感覺我也稍微理解了那理由…………」
索拉盡情述說。述說的是在村子裏聽了那番話之後,實際感受到的東西。
「…………是,啊」
利歐曾經也親身經曆過人類的各種令人厭惡的一麵。所以,能對索拉所說的話感到共鳴,表情因此變得更加複雜,點頭回應。但是,索拉想看的似乎不是利歐的這副表情——,
「不,不是這樣的!索拉想說的,不是這個…………索拉我想讓龍王大人打起精神來。不用去在意那些討人厭的家夥……….」
似乎是想用更好,更具說服力的話讓利歐打起精神來,索拉焦躁地把想法轉換成言語。
「謝謝你,索拉醬。我明白。如果隻看人類的一個側麵,就一定會對人類這一生物整體感到絕望。人類不僅隻有壞的一麵。所以………」
利歐話語至此,小小地吐了一口氣——,
「所以,轉換心情繼續旅行吧」
言語中充滿力量,展望著未來。
「………好!」
索拉也堅定地同意。
(以後,我會再來的)
如今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已忘記耶利嘉,能憑吊她的隻有很小的一部分人。利歐看向墓碑輕輕點頭後,背過身正要出發。但是,正要施展精靈術起飛的當口——,
「謝謝你」
「唔…………?」
感覺像是聽到了耶利嘉的聲音,利歐驚訝地回過頭。但是,那裏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怎麽樣,龍王大人?」
「…………不,沒什麽。出發吧,去戰爭開始的那片土地」
為了達成本次旅途真正的目的,利歐和索拉向修托萊地區的西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