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4 商業競爭與背後的策略交鋒
菜鳥煉金術師開店營業中(新人煉金術師的店鋪經營) 作者：いつきみずほ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隔天，我在做好各種準備後，跟艾莉絲小姐她們一同前往洞窟，並假扮成新來的神秘蒙麵采集家「辛吉尼」。
因為被商人知道是我來收集一大堆冰牙蝙蝠牙齒，就不好玩了。
聚集在洞窟前麵的采集家之中，混著一個不隻是新來的，還把眼睛以外的部分全用布緊緊包裹起來的可疑采集家。
我本來以為會很引人矚目……卻意外沒什麽人在意。
原因來自這座洞窟裏的惡臭。
用布蓋住臉的不隻我一個人，而我用來隱藏身分的長袍，在這裏也不會顯得格格不入。
周遭大多人都是用布包住身體，避免沾到掉下來的那個東西。沒有半個人撐傘。
真要說我這身打扮顯眼的部分，大概就是長袍比較幹淨，很突兀吧？
「那，店──」
「呃，嗯！咳！咳！」
我用咳嗽聲蓋過艾莉絲小姐差點讓我白費工夫偽裝的一句話。
「──啊，辛吉尼。我們要直接進去嗎？」
「嗯。走吧。」
我故意用很低沉的聲音說話，緊接著就看到凱特小姐用手捂住嘴巴，遮起表情。
隻是我可以清楚看到她肩膀在顫抖，明顯是在憋笑。
這我也沒辦法啊！
我是要隱瞞身分才這樣！
唉，真希望她可以學學安德烈先生他們！
──不過……
嗯？他們也在笑耶。
基爾先生他們拍著彼此的肩膀，像是在笑其他的事情，但絕對是在笑我吧？
「唔。走了。」
我在這裏不能隨便出聲。
我想找個人比較少的地方，便快步走進洞窟裏麵。艾莉絲小姐他們也馬上跟著我走進來。
我們這次的目的地，是上次沒有走到的冰牙蝙蝠棲息地最深處。
會需要去那邊的原因有三個。
一是大多數的采集家似乎隻獵剛超過五歲，也就是牙齒剛好能賣錢的蝙蝠，去最裏麵應該就不會互搶獵物。
二是要避免資源枯竭。
要是把年輕冰牙蝙蝠都獵完了，就會影響到明年以後的采集量。
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是我需要用有效率的方法挖走商人的資金。
我之前也說過，冰牙蝙蝠年齡愈大，牙齒的品質就會愈好，收購價格也會變高。
而最裏麵住著那些很值錢的冰牙蝙蝠，沒道理不去獵它們。
「是說，店長閣下，這個洞窟真的意外的很深耶。」
「我說過，我現在是辛吉尼。」
「有什麽關係，附近已經沒有別人在了啊。」
「是沒有錯啦。」
經過我們上次狩獵冰牙蝙蝠的那一帶以後，就沒再看見其他采集家了。
所以，其實已經沒必要刻意隱瞞身分……
「可是艾莉絲小姐搞不好會在外麵叫錯，就繼續這樣叫吧。」
「也對，感覺艾莉絲一定會不小心叫錯。」
「唔，我也沒那麽粗心好不好。」
艾莉絲小姐看起來很意外自己被這麽說。是誰剛剛差點叫錯的？
「還沒進來洞窟就差點叫錯的人說自己不粗心耶，凱特小姐。」
「是啊。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聽到我們都一致認為她沒有不粗心，艾莉絲小姐也無法反駁。
「唔！我……我是有差點叫錯啦──」
「有什麽關係呢？大家都叫她……呃～辛吉尼嗎？都這樣叫她就好啦。一直改稱呼也很麻煩不是嗎？」
「的確。而且我們搞不好也會叫錯。」
「是啊。再加上這裏也不一定完全沒有其他人在，小心一點總是比較好。」
「這……這樣啊……嗯，有道理。」
在安德烈先生他們的緩頰之下，艾莉絲小姐也願意繼續叫假名了。
順帶一提，安德烈先生他們從頭到尾都沒叫錯。
「對了，安德烈先生你們也不曾進去最裏麵吧？」
「是啊。我們平常都在比跟你來的那次更前麵的地方獵蝙蝠。因為要搬屍體太麻煩了。」
最麻煩的真的就是要處理屍體。
因為我們隻需要牙齒。
如果把屍體丟在原地也不會怎麽樣，應該可以一次帶更多牙齒回去。
「……說到這個才想到，這一路上都沒有掉在地上的屍體耶。我還以為應該會有比較沒規矩的人摘完牙齒，就把屍體隨地亂丟。」
「喔，因為我們這些資深的有好好『教』過他們啊。」
「教……？」
「我們隻是把這裏的規矩告訴那些無知的年輕人而已。」
格雷先生麵無表情地說道。我有點好奇他們用什麽方法教的。
艾莉絲小姐……隻有默默聳了聳肩。
隨後，凱特小姐就苦笑著代替他們告訴我詳情。
「你不用擔心，他們隻是在發現亂丟屍體的采集隊之後，用三倍的人數把對方團團包圍，再輕輕推擠一下而已。那些人都沒有受傷──不對，是沒有受重傷。」
「這……這樣啊……」
呃……算了，我這種臨時來當采集家的人，好像也沒資格對他們的做法說三道四。
我是覺得有點太粗暴，可是采集各種材料本來就有應該遵守的規矩。
拿香菇來舉例好了。
采集的人不可以因為找到很好賣的香菇，就把產地的所有香菇采光。
必須留一點下來，避免隔年以後沒有香菇可以采。
再拿藥草來舉例。
如果隻需要它的葉子，就要小心別傷害到藥草的根部。
樹葉也一樣。
為了摘樹葉就砍斷整棵樹是大忌。
砍樹枝的時候也要注意砍的位置，避免樹枯掉。
我是在學校學到這些規矩的，看來一般采集家是透過前輩來學。
溫柔的前輩會用言語教導，嚴厲的前輩會用拳頭。
這次……嗯，他們遇到的一定是講不聽的後輩吧。
照安德烈先生他們的個性，應該……不會馬上就動粗吧？
◇ ◇ ◇
我們從上次獵蝙蝠的地方往更裏麵走了約一小時以後。
周遭的惡臭稍稍減緩，卻也開始彌漫起另一種氣味。
安德烈先生他們似乎也感覺到了，先是仔細聞一聞，才皺起眉頭說：
「……這個感覺有一點點甜的味道是什麽啊？」
「這是冰牙蝙蝠帶回來儲存的水果散發出的氣味。」
「喔喔，就是那個嗎！說冰牙蝙蝠會把水果冰起來保存的那個習性！」
「而且被它們冰起來的水果在某些地方可以賣到很好的價錢。」
「對。它們通常會存放在棲息地的最深處，應該已經很近了。」
在我說是水果的氣味之後馬上回答的，是艾莉絲小姐跟凱特小姐。
安德烈先生他們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聽說，用有點複雜的表情低聲沉思。
「我是聽說過冰牙蝙蝠會儲存水果，可是這種東西會值錢嗎？」
「不會很髒嗎？」
「是啊。其實我也跟基爾先生抱持一樣的看法，但畢竟這世上有些人喜好比較特殊……」
這種洞窟的地麵這麽髒，一般不會有人想吃曾經掉在這裏的水果吧？
「貴族隻在乎東西稀不稀奇而已。」
「可是，我聽過有人說很好吃耶。」
有點傻眼的凱特小姐聳了聳肩，艾莉絲小姐則顯得好像有點興趣……不對，她的表情很明顯是想要自己實際吃吃看。
「現在剛好是水果盛產的時節，是有機會帶一些回去啦……」
夏天尾聲到秋天這段期間，可以在森林裏采到許多水果。
冰牙蝙蝠會在這時候開始儲存冬天到初夏要吃的食物。
聽說被冰牙蝙蝠帶回來儲存的水果會被視為稀有食品，是因為這種水果不是單純會結凍，還會在儲存期間慢慢發酵，變得像酒一樣。
所以現在這個時節的結凍水果會比較值錢。
反而冬天來收集結凍水果的話，就賣不到什麽錢。
「像酒一樣……那我們也會有點興趣。」
「是啊。可以的話，我也滿想吃吃看的。」
「拿去賣是不錯啦，但是先弄一點來自己吃也是個好主意吧？」
在場的男性們一聽到像酒，就瞬間表現出了興趣。
不過，實際上並沒有這麽好的事情。
我無情地告訴他們現實。
「隻是結凍的水果應該大多數都腐爛掉了。」
「……是嗎？」
「是啊。因為就算食物有點爛掉了，冰牙蝙蝠還是會吃。所以運氣好沒有在發酵過程中爛掉的水果才會被認為是很稀有的食品。」
「意思是它也不是無緣無故就這麽貴，是嗎？」
「對──啊，看得到最裏麵了。那些應該就是結凍的水果。」
我製造的光芒照亮了堆到跟人差不多高的大量結凍水果。
這座水果小山散發著帶有甜味的腐臭味。
不用靠得很近，都看得出最外層的水果已經明顯腐爛，完全不像可以拿來吃。
「唔，這真的滿倒胃口的……」
大家大概是沒有想到結凍水果是來自這種環境，可以看到所有人都在艾莉絲小姐這麽說的同時，露出覺得有點惡心的表情。
「是啊。不過，既然能看到這座水果山，就表示這裏是棲息地的最深處了。雖然好像還沒走到這座洞窟的盡頭。」
也就是說，這附近都是洞窟裏年紀最大的冰牙蝙蝠。
也是這座洞窟裏最值錢的獵物。
「對了，聽說有價值的結凍水果不是最外層的，而是在那座小山的正中心。說那個位置附近的就會發酵成可以吃的狀態，不會腐爛。隻是如果太輕舉妄動──」
「喔，是嗎？那就把可以賣錢的結凍水果挖出來吧！」
我才說明到一半，基爾先生就開始挖開小山──不過，這明顯不是明智之舉。
「我本來想說冰牙蝙蝠會跑來攻擊人……看來是來不及了。」
洞窟裏瞬間變得相當吵鬧，有好幾隻冰牙蝙蝠跑去攻擊搗亂它們食物的基爾先生。
「你這個呆子！不要還沒聽完專家解釋就動手啦！」
「抱……抱歉！」
安德烈先生立刻上前掩護，並對著基爾先生大罵。
被罵的基爾先生在道歉的同時，也把手上的水果丟到一邊，拔劍加入戰鬥。他跟葛雷先生一起砍掉周遭的冰牙蝙蝠。
不過，冰牙蝙蝠的目標並不隻有它們。
我用魔法打下四處飛舞的冰牙蝙蝠，近在身邊的則是用劍處理。
「為……為什麽？明明本來在睡覺，卻突然全部醒來了……我們也沒攻擊它們啊！」
揮劍應戰的艾莉絲小姐顯得很納悶，而我則是告訴她一件非常基本的事情。
「它們感覺到有人來自己放食物的地方搗亂，當然會馬上醒來啊。」
「是啊。畢竟這對它們來說攸關生死。」
理解冰牙蝙蝠為什麽會有這種反應的凱特小姐動作俐落地來到我跟艾莉絲小姐中間，讓我們處理飛在身邊的冰牙蝙蝠，自己則是用弓箭攻擊遠處的敵人。
「的確！可是──可惡，會不會太多了！」
大家在抱怨的時候也沒有停下對冰牙蝙蝠展開的攻勢，而就算四周很快就被掉下來的屍體弄得無處可站，它們的攻擊還是毫不間斷。
最先累到開始喘氣的，是艾莉絲小姐。
「呼、呼……還……還沒結束嗎？」
「艾莉絲，別說喪氣話！店長小姐同時用魔法跟劍都沒說什麽了，你怎可第一個喊累！」
「凱……凱特你還算有空檔可以休息吧！雖然我覺得體力不如店長閣下是很丟臉沒錯啦！」
「啊，我是不會太耗體力，如果你覺得很累，要不要我把『風壁』的效果加強？那樣冰牙蝙蝠就攻擊不到我們了。」
「可……可以讓它們都攻擊不到嗎？」
「嗯，當然可以。」
「這麽說來，店長小姐上次也是用這種魔法把冰牙蝙蝠彈開……」
這種魔法原本是用來彈開箭矢的。
並不是專門用來擋掉從天而降的屎尿。
也就是說，這種魔法原本就有足夠威力架開飛來的箭，隻要稍微強化一下，就能輕鬆彈開衝過來的冰牙蝙蝠。前提是魔力要像我這麽多。
而我沒有特地強化風壁，是因為我們的目的在於打死冰牙蝙蝠。
畢竟完全不讓冰牙蝙蝠靠近，就不能用劍砍到它們了。
「唔唔……我……我再撐一下！」
「是嗎？那你加油。不過，你要小心一點喔。雖然我可以保證柔軟手套不會被它們咬穿，可是手套以外的部分就難說了。而且這一帶的冰牙蝙蝠能夠咬穿柔軟的皮革防具，萬一被咬到，會整隻手都結凍喔。」
「呃！珊……珊樂莎，你可以讓飛過來的蝙蝠再少一點嗎？」
「了解～」
我一聽到身後的基爾先生提出的要求，就稍稍加強「風壁」的威力。
「謝謝！」
「嗯。這個數量要我完全不被它們碰到也很難。」
葛雷先生也在基爾先生道謝完之後低聲說道。
他的武器比我們所有人用的都要沉重，不適合應付這種情況。
但是他的動作並沒有比一開始遲鈍多少，可能是原本就有鍛煉出夠強的體力。
不過，冰牙蝙蝠的數量真的多得嚇人……一直到包含葛雷先生在內的所有人動作都明顯變遲鈍的時候，才終於沒再看見任何飛在天上的冰牙蝙蝠。
「沒……沒有了嗎……？」
「嗯，暫時是告一段落了。」
我用魔法探測這附近一帶，確定這附近已經沒有半隻活著的冰牙蝙蝠。
凱特小姐跟安德烈先生他們聽到我說沒事了之後，就全都鬆了口氣，把武器收起來，並揉揉自己的手臂，或是轉動肩膀。
「呼……這次連我都覺得手臂好酸。」
「啊～～！累死了！」
「真的太多了啦！」
「還不是因為基爾你做事沒經過大腦。記得給我乖乖反省。」
「這倒是真的！這次給你們添麻煩了，對不起！」
基爾先生雙手合十，低頭對所有人道歉。我笑著搖搖頭說：
「沒關係。反正就算真的情況不太妙，我也還有其他對策。」
「是說，店長閣下真的很厲害耶！你同時用魔法跟劍這麽久，竟然都不會覺得累。」
「畢竟我有用魔力強化體能。論沒有強化過的體力跟力氣，我還是贏不過艾莉絲小姐。還有，請你叫我辛吉尼。」
「……店長小姐，你還要繼續用假名喔？」
「因為要是被那個商人發現是我弄來一堆牙齒就不好玩──不對，會很麻煩啊。」
我這句話讓安德烈先生他們麵麵相覷。
「辛吉尼，你是不是其實很樂在其中啊？」
「咦？……我隻是有一點點覺得那種貪心的商人最好被搞到破產而已啊。」
「你居然還承認有一點點！」
基爾先生開口吐嘈我的真心話。
可是，本來就是這樣啊。
不可以隻有商人自己得利。
要讓大家都有好處才行。
「真的就一點點而已。而且我家的家訓就是『要懷著誠懇的心做生意』。」
「家訓……辛吉尼老家也是經商嗎？」
「對。隻是我父母被盜賊殺死了。」
「啊……抱歉。」
「沒關係，艾莉絲小姐不用道歉。反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艾莉絲小姐尷尬地撇開視線，我則是對她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
我當時的確很難過自己瞬間失去雙親，可是待在孤兒院就會發現這種經曆並沒有多稀奇，我也不認為變成孤兒是很不幸的一件事。
我後來在學校交到了好朋友，也意外幸運成為大師級煉金術師的徒弟。
而且雖然形式跟父母不太一樣，我還是借著煉金術師這條路做起了自己的「生意」。
所以我很想實現爸爸媽媽以前的目標，也會不惜用盡全力排除這一路上的所有障礙。
──但這不是我的首要目標。
因為我現在比較想追求煉金術方麵的進步，還是會盡量避免影響到煉金術的部分。
「倒是這次這件事也是個不錯的機會，剛好能讓我在實戰中運用正在練習的魔法。」
「畢竟店長閣下最近一直在破壞森林嘛。」
「說我是在『破壞森林』太誇張了。我隻是在房子後麵弄了一塊小空地出來啊。」
前陣子地獄焰灰熊來襲的時候──
我當時因為會用的攻擊魔法太少，應對起來有點吃力，所以在跟師父討論之後，決定這陣子先增加攻擊魔法的練習量。就在我的店後麵練。
但是我絕對沒有誇張到用魔法把森林夷為平地。
我隻是用魔法把森林裏的樹一棵棵打壞而已。
而我也沒有白白浪費那些倒下來的樹，全部送給蓋貝爾克先生了。
隻是我還把剩下的樹樁當成大範圍魔法的練習目標，才會弄得地麵有～一點點坑坑巴巴的。
「要是真的情況危急，我就會用大範圍魔法把它們一網打盡。也幸好這次沒必要用到。在這裏用大範圍魔法會把洞窟弄得很髒，還會不方便收集牙齒。」
萬一真的用下去，我們大概就得在血肉模糊的屍體堆裏撿牙齒了。
「那真是太好了。畢竟光是要整理這些屍體就夠我們受的了……」
就如歎著氣張望周遭的安德烈先生所說，我們身邊到處都是冰牙蝙蝠的屍體，甚至疊到超過腰的高度。
稍遠的地方也有散落的冰牙蝙蝠屍體，那些是被我的魔法，還有凱特小姐的弓箭打死的。
而且數量也絕不算少。
「冷靜下來看又覺得更壯觀了。這次為什麽會這麽多……？」
「因為它們這次要保護食物，不會選擇逃跑。」
趁著一部分同伴遭到攻擊的時候逃走──
這是冰牙蝙蝠正常情況下的習性。
但我們這次動到了攸關它們生死的糧食。
所以冰牙蝙蝠會拚死命抵抗，也不會找機會逃跑。
現在是它們還能從森林裏找到食物的時節，才會隻需要打倒這附近的冰牙蝙蝠。如果現在是冬天，我們搞不好就得麵對洞窟裏麵所有的冰牙蝙蝠了。
「──所以會這樣都是基爾的錯是嗎！」
「抱歉啦！我下次會乖乖把話聽完才動手！饒了我吧！」
「希望你下次真的不會這麽輕舉妄動。總之，我們現在先來處理這些屍體吧。」
「……也對。繼續責怪基爾也沒什麽意義。那我們該怎麽處理？」
「嗯……我本來想用跟上次一樣的方法……」
可是用上現在的所有人力，也沒辦法一次搬完這麽多屍體。
要是來回好幾趟，還在洞窟入口摘牙齒，搞不好會吸引其他采集家擅自來拿走放在這裏的屍體……
「我們先在這裏收集好牙齒，再分批把屍體搬出去怎麽樣？」
「這樣應該比較好。基爾，你給我賣力一點喔。」
「我會努力啦……但我一次能拿的量也有限啊。」
「畢竟這附近的冰牙蝙蝠滿大隻的。」
一隻應該超過一公斤。而且多到真的可以堆成小山。
它們的牙齒是比外麵一點的還要值錢，隻是這裏離出口非常遠……
「好，那基爾一次至少搬一百隻。」
「真的假的！也太多了吧……一次一百隻的話，我走兩趟就不行了。」
「可以啦，你用跑的可以跑個三趟！」
太強人所難了。
扛著超過一百公斤的皮袋在洞窟裏麵跑，鐵定不會有好下場。
而且就算隻有兩趟，也是很勉強才趕得及在太陽下山前搬完。
「……嗯。今天就先以摘牙齒為主吧。回程再多少搬一點出去，等明天再付錢委托其他人來幫忙搬完這些屍體。」
「你要另外找人嗎？我們不介意你叫基爾多搬一點喔。而且另外找人也要花不少錢吧？」
「請基爾先生多搬一些這主意是不錯啦……」
我看到視野一角的基爾先生麵露難色，發出「呃！」的聲音。我搖搖頭說：
「不過，這不是叫他多搬一點就搬得完的量。而且也要顧慮其他采集家對我們的觀感。」
我們不會隻來狩獵一次。
畢竟可以從屍體的量推算賺了多少錢，獵走太多冰牙蝙蝠一定會引來其他采集家的嫉妒。
「珊樂莎不介意的話，我們也沒理由拒絕啦。」
「反正隻有我們賺錢會衍生不少麻煩。我也支持店長閣下的想法。」
「是啊。那我們努力來摘牙齒吧。尤其這裏的蝙蝠數量多到光是想摘完全部牙齒，就不是一件簡單的差事了。」
我們決定先把屍體集中放在洞窟角落，在把那個角落清空之後開始摘起冰牙蝙蝠的牙齒。
大家一開始還會聊天，隻是沒過多久就連說話都沒有餘力了，所有人都不發一語地重複摘牙齒的工作。
屍體部分也是本來還會整齊排好，現在已經是被我們粗魯地亂丟，堆成一座雜亂的小山。
「……看不到終點就是這種感覺嗎？」
「哈哈哈……數量真的有點多呢。」
雖然摘牙齒隻要不斷重複一樣的動作就好，可是就某方麵來說，也是因為太過單調，才反而讓人厭倦。
我們偶爾會抱怨個一兩句，卻也沒有任何人停下手邊的動作──
一段時間之後，最後一隻冰牙蝙蝠終於被丟到了屍體堆上。
「結束了──！」
艾莉絲小姐在結束的同時大喊。
其他人雖然沒有放聲大喊，卻也輕輕吐出一口氣，露出了笑容。
「凱特小姐，辛苦了。」
「店長小姐──啊，辛吉尼也辛苦了。」
「哈哈！這個時間應該不會有人來，不用叫假名沒關係。」
「冰牙蝙蝠的數量比預料中的還要多耶。這裏到底有幾隻啊？」
「不知道……我數到一半就不想數了。」
「我也是。感覺會數到覺得很煩。」
我跟凱特小姐都不知道安德烈先生這道疑問的答案。
雙手抱胸站在堆積如山的屍體前麵的葛雷先生在這時候轉頭看向我，說：
「應該有幾千隻吧。辛吉尼，我們明天要找多少人來？」
「幾千隻……那應該要搬幾十趟吧。」
我本來就打算給大家還算不錯的報酬，胡亂限製人數搞不好會害大家鬧不合？
「就找你們可以信任，而且想來幫忙的每一個人。畢竟我雖然有變裝隱瞞身分，還是要避免被不能信任的人泄漏風聲。」
說完，安德烈先生他們就麵麵相覷，歎了口氣。
「說真的，在這個村子待很久的采集家不可能看不出來啦。」
「看到你的戰鬥風格一定馬上就知道了。畢竟這個村子裏沒有會用魔法的采集家。」
「咦……？這麽容易被看出來嗎？」
所有人都立刻點點頭。
「虧我還這麽大費周章準備衣服耶……」
「但我覺得店長閣下在洞窟入口那裏不露臉跟不被叫名字，也不是完全沒有意義。」
「是啊。最近才來的采集家一定看不出是店長小姐。」
喔，意思就是在這裏待很久的采集家全都看得出來是嗎？
所以在洞窟入口遇到的每一個老麵孔采集家聽到我故意用很低的聲音說「嗯，走吧」的時候，其實都在心裏偷笑是嗎？
「──算了，沒關係。反正都已經決定要隱瞞身分了，就做到底吧。還有，這次報酬也用平分的，可以嗎？」
安德烈先生他們搖頭拒絕了我的提議。
「不了，我們拿這麽多報酬會被其他采集家嫉妒。」
「是啊。隻要比我們平常賺的錢再多一點點就夠了。」
「沒錯。而且也是因為有你用魔法保護我們，我們才能安全打倒這些蝙蝠。」
「是嗎？不過，你們願意少拿一點，也比較方便明天請其他人來幫忙搬就是了。畢竟我也需要付報酬給過來幫忙搬蝙蝠屍體的人。」
除了請他們幫忙搬以外，我還想請大家帶牙齒去賣給那個商人，所以也要另外付跑腿費。
不然我用蒙麵采集家的打扮帶這麽大量的牙齒給商人收購，一定會可疑到不行。
「那艾莉絲小姐你們呢？」
「唔。我們總不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說想要平分吧。」
「是啊。跟安德烈先生他們差不多就好。」
「好。那，就給你們平常帶牙齒來給我賣的三倍價格當報酬，可以嗎？畢竟今天還麻煩大家耗這麽多時間來獵蝙蝠。」
「三倍很足夠了。不過，今天可以先把蝙蝠屍體都擺這裏就好嗎？這麽累還要搬重物走好幾個小時，實在是有點吃不消……」
「嗯，當然可以。」
而且明天就有很多人手可以來幫忙搬了。
「再來就是那一大堆水果了……有人想要拿嗎？」
我指著害我們剛才得麵臨「討伐＆摘牙齒死鬥」的一整堆水果。
所有人看向那堆水果之後，又接著看向基爾先生。
眾人不發一語地看著基爾先生的用意，讓他有點傷腦筋地笑著舉起一隻手說：
「啊……嗯，我會先問清楚才動手。珊樂莎，我現在可以碰這些水果嗎？」
「嗯，現在可以。隻是明天這附近又會有別的冰牙蝙蝠過來，到時候就不能碰了。」
現在它們的棲息地最深處已經騰出空位了，會讓之前在入口附近的年輕冰牙蝙蝠進來更裏麵的地方。
等它們過來才碰水果，就會再次上演今天才剛發生的慘劇（？）。
「……先不論要不要吃吃看，至少帶一些回去吧。這種結凍水果可以賣到好價錢吧？」
「前提是有人願意收購。但這種結凍水果很不好搬運，因為它的冰溶化掉，就不值錢了。」
我這句話讓安德烈先生他們對我投以錯愕的眼神。
「那一般采集家不就不可能帶出去嗎？」
「──我店裏有一種很方便，叫做冷凍櫃的煉器可以買。」
反過來說，不會魔法的人沒有冷凍櫃，就很難把結凍水果帶出去。
「那個冷凍櫃的價格可以讓我們不會入不敷出嗎？」
安德烈先生這道提問讓我稍微想了一下，才回答：
「……如果有人要收購結凍水果，應該可以？」
「果然！」
安德烈先生說著就輕輕拍打自己的額頭。
可是，這種結凍水果本來就是種很麻煩的商品。
因為要一直放在低溫環境裏保存，也隻有少部分人有能力收購。
需要有可以找上事業做很大的商人或貴族的管道，才賣得到錢。
「不過，辛吉尼應該有辦法帶結凍水果回去吧？」
「對，我帶得回去。至於保存方麵……現在可以放上一陣子。」
「再加上你特地做的冷凍櫃幾乎是空的。這樣不是很剛好嗎！」
「……嗯，是啊。」
艾莉絲小姐用非常燦爛的笑容說道。我則是稍稍麵露難色地回答她。
蘿蕾雅也說不知道還能用我大費周章做的冷凍櫃來做什麽，所以現在頂多拿來做冰塊，或是冰飲料。
畢竟她從小到大都不需要用到冷凍櫃，難免會不知道它還能拿來做什麽。
「因為一般人沒機會碰到冷凍櫃嘛。」
「也是啦。雖然拿來保存肉類之類的食物還滿方便的……」
「辛吉尼，一般村民根本沒那麽多錢買肉買到需要放很久。」
「也是啦。我知道。」
我不得不同意凱特小姐跟安德烈先生的看法。
村子裏隻有賈斯帕先生是獵人，所以除了前陣子來了一堆地獄焰灰熊的特殊情況以外，村民家裏根本不可能會有需要長期保鮮的肉品。
我這裏因為凱特小姐不時會獵一些獵物回來，應該過一陣子就能體會到冷凍櫃有多方便，但是對一般人來說，就完全是一種奢侈品了。
「可以在夏天做冰塊是滿棒的啦，可是隻因為這樣就買冷凍櫃，有點太奢侈了。」
「安德烈先生，你要不要買來放這些水果？」
「但是沒人收購的話，就會入不敷出吧？」
「對。」
安德烈先生對老實回答的我聳了聳肩，苦笑著說：
「那我怎麽買得下手呢。你覺得我們這種普通的采集家，會有認識貴族的管道嗎？艾莉絲姑娘你們有管道嗎？」
「……我也很難找到這種管道。」
艾莉絲小姐在一小段沉默之後，才麵露難色表示很困難。
「我想也是。那看來就隻能自己吃吃看了，可是……」
「安德烈先生，虧你看到這裏的慘況還有想試試看的勇氣耶。」
「不，我也還在猶豫要不要吃啊。」
「可是這東西不是聽說很好吃嗎？這樣我會想吃吃看。」
「而且還是很難得有機會吃到的東西。」
真不愧是資深的采集家，太有膽識了。
像我就不會想吃放在一堆腐爛食物裏麵的水果……
「總之，還是帶些水果回去吧。反正在這裏討論要不要吃也隻是浪費時間。」
「的確。喂，基爾、葛雷，我們來找吧。」
「「好。」」
三人一開始動手翻開腐爛的水果山，那些都已經變成爛泥的水果帶有的強烈甜味就飄散開來，刺激大家的嗅覺。
眼前的景象實在很讓人倒胃口，但藏在裏麵的水果意外還在結凍的狀態，乍看沒什麽問題。
「……這個應該不錯吧？」
「是啊，看起來還像可以吃。」
有點開心的安德烈先生挑起外表看起來正常的水果，一一塞進皮袋裏。
雖然帶走的數量好像會比我原先預料的多……算了，多帶點回去也不會怎麽樣。
「適不適合帶走就交給你們判斷，但請你們隻挑被蓋在裏麵的水果──啊，不對，其實我也完全不介意你們想借著吃壞肚子貢獻我店裏的煉藥銷量。」
既然真的有人買賣這種結凍水果，應該是可以吃沒錯……不過，第一個吃這種結凍水果的人還真有勇氣耶。明明怎麽看都不像是可以吃的東西。
「我們等回去再吃。要是在離外麵這麽遠的地方吃壞肚子，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過這裏臭成這樣，你在這裏拉屎也不會有人發現吧？哈哈哈哈………抱歉。」
提及不雅話題的基爾先生感受到在場女生們的銳利視線，立刻開口道歉。
這裏的確堆著很多蝙蝠大便，但也不代表可以做他說的那種事情吧？
「抱歉，他沒什麽教養，害大家不舒服了。」
葛雷先生很過意不去地對大家道歉，隨後艾莉絲小姐搖搖頭說：
「這不是基爾有沒有教養的問題，是個性的問題吧？你這樣會沒有女生喜歡你喔。」
「艾莉絲姑娘，你好狠啊！」
「你既然覺得她這麽說很狠，就不要講些奇奇怪怪的話，學學怎麽顧慮女生的觀感吧。」
「唔！」
「唉，為什麽這麽多講話粗俗的采集家啊？」
艾莉絲小姐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不滿地歎了口氣。安德烈先生苦笑著回答：
「因為幾乎沒有女的采集家啊。所以有很多人看到像艾莉絲姑娘你們這樣的美女，就會跑去搭訕。」
「真的嗎？」
「應該新來的采集家裏麵三個就有一個會搭訕她們吧？」
我從安德烈先生口中得到比想像中還要更頻繁的答案。
「真的嗎？」
我這次換詢問艾莉絲小姐。
「……說來遺憾，真的差不多就是他說的那麽頻繁。麻煩死了。」
「你們滿受歡迎的嘛。」
「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要是每個來店裏的人都會搭訕你，你應該也會覺得煩吧？」
「的確會很煩──雖然我沒有這種經驗。」
從來沒有半個人搭訕過我！
反正也沒有長得很帥的人，是沒差啦。
我可沒有覺得不甘心喔！
「呃，應該沒多少采集家敢搭訕煉金術師吧。」
「是啊。我們跟煉金術師那樣的菁英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可是艾莉絲姑娘你們跟我們一樣是采集家，大家才會比較敢搭話吧。」
「原來如此，身分差異也會有影響啊。」
不知道該說這種差異是好是壞。畢竟艾莉絲小姐她們飽受搭訕困擾，而我則是……嗯，這部分以後再慢慢想吧。
反正師父好像也沒有結婚。
「好了，我們把看起來不錯的水果都裝起來了，再來就是想想怎麽賣掉它。全部自己吃掉也滿可惜的……」
「要臨時找大商人收購也很難。」
「而且我們根本沒辦法一路上不讓它融化吧。」
「……那個，不介意的話，要不要我幫你們問問看？」
我不忍心看安德烈先生他們這麽傷腦筋，就提議幫忙。安德烈先生有點疑惑地回頭看向我。
「嗯？記得辛吉尼你曾說自己是孤兒吧？」
他的意思大概是「孤兒怎麽會有管道聯係上大商人跟貴族？」，而艾莉絲小姐也馬上說出了答案。
「啊！對，你還可以找師父！大師級的煉金術師的確有可能認識大商人或貴族……」
「對。雖然我不認識可能願意收購的人，但是師父搞不好會認識。」
其實我以前在學校的前輩們也是上流貴族，可是她們都待在其他城鎮，要特地運過去，就會遇上一些難題。
不過，找師父的話，就可以直接用傳送陣把信跟結凍水果傳送過去。
「所以辛吉尼的師父是大師級的煉金術師嗎？」
「對。所以她應該有管道找到願意收購的人……隻是她也有可能會拒絕幫忙。」
畢竟師父是那種個性，就算她隻用一句「好麻煩」回絕我的請求，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尤其師父連來自貴族的委托都可以因為覺得麻煩，就直接拒絕。
「如果她還是有一點點機會願意幫忙，我希望你可以幫我們問問看。」
「是啊。畢竟這東西再好吃，沒辦法保鮮也是白搭。」
「而且普通的酒對我們來說比較好處理。」
「好。那我就跟師父談談看可不可以換酒。」
在這個村子裏要喝酒隻能去餐廳，或是到達爾納先生那邊買。
拜托師父幫忙的話，她應該也能找一些這個村子沒賣的酒過來吧？
我們撿完水果之後就加緊腳步離開，一到洞窟外麵，就發現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我大口吸進夜晚清澈又有點涼爽的空氣，開始深呼吸。
「呼～～」
我大口吐完氣，一旁一樣在深呼吸的凱特小姐就轉頭看向我，露出疲累的笑容。
「雖然嗅覺都麻痹得差不多了，還是會很不舒服呢。」
「是啊。我們晚點仔細把身上的臭味全部去掉吧。」
就算自己感覺不出來，臭味應該也已經沾滿了全身。
我把消臭藥拿出來往大家身上噴。
「話說，我看到餐廳入口有放這種藥，這麽快就賣出去了嗎？」
「對。狄拉露女士說采集家不買的話，她就自己買。她好像也很困擾餐廳裏臭味太重……」
既然采集家不顧慮其他人的感受，那就隻能從其他方麵下手。
而狄拉露女士采取的對策就是拒絕不除臭的人進入餐廳。
隻是要所有人都買消臭藥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所以我提議把消臭藥放在餐廳入口，每用一次就收一次使用費。
我一把這種方法告訴狄拉露女士，她就立刻決定要把藥擺在門口，還說「不用這個除臭的家夥以後就不準他進來了」。
「我們也很高興餐廳有放消臭藥。可是擺那個有得賺嗎？」
「啊～絕對是入不敷出。」
使用費是一次三雷亞。
狄拉露女士說她會仔細檢查大家有沒有付錢，應該是不會有人故意不付，但是用的人要隻輕輕壓兩下，才會回本。
如果有人因為味道太重就狂噴好幾次，絕對會虧錢。
這次算是特別花錢提供讓采集家跟狄拉露女士求個方便的服務。也是回饋這個村子。
畢竟住在這種村子裏麵，跟附近鄰居打好交道可說是非常重要。
「好，再來就剩走回村子裏了……安德烈先生，你要帶一點這種水果回去嗎？」
「這……也對。來吃吃看好了。」
「嗯，反正在旅店裏麵吃壞肚子也不用怕沒廁所。」
「雖然我覺得應該不會怎麽樣，但萬一真的很嚴重，記得直接來我這裏喔。我會提供治療用的煉藥。當然也不會忘記跟你們收錢。」
我不會免費提供。畢竟我是做生意的。
「反正，應該不會怎麽樣啦。我們腸胃很耐操的。」
說著，安德烈先生他們就一人拿了兩個裝在我扛著的皮袋裏麵的水果，放到自己的皮袋裏麵。
「我會放在我家的冷凍櫃一陣子，等你們決定怎麽處理──決定要賣，還是自己吃掉之後，再跟我說一聲。」
「好，謝謝你──啊，對了。這些水果要平分嗎？你不隻幫忙帶回來，還要幫忙保鮮，平分感覺不太公平。」
「嗯，我是無所謂。畢竟你們也常常來我店裏光顧。」
反正讓水果一路上維持結凍狀態的魔力對我來說不算什麽，冷凍櫃也還剩下很多空間。
「可以嗎？明明我們沒幫上什麽忙……」
「那就當作是你們願意跟講話粗俗的基爾同行的謝禮吧。」
「又我了！雖然我是不否認我很粗俗啦。」
安德烈先生的話讓基爾先生指著自己，還用有些浮誇的語氣表達不滿。
「嗬嗬，那我們就接受你們的好意了。」
「謝謝你們。反正我也對這種水果有點興趣，就算沒有要吃，也可以多少拿來還點債。」
凱特小姐她們麵帶微笑地接受了安德烈先生他們的好意。
「那，今天真的很謝謝大家來幫忙。明天也要麻煩各位了。」
「「「好！」」」
◇ ◇ ◇
隔天，安德烈先生找來的采集家也加入幫忙處理冰牙蝙蝠屍體的行列。
我們負責打倒冰牙蝙蝠跟摘牙齒，其他采集家則是負責撿跟搬屍體出去埋起來。而一整天下來的最後一件工作就是把牙齒拿去賣掉。
這個季節我不放心隻仰賴森林的自淨作用來處理那些屍體，所以也特別請大家要把屍體埋好。
畢竟森林地上一堆腐爛的蝙蝠屍體，隻會帶來一堆問題而已。
雖然我們很高調，卻也沒人過來妨礙我們，商人也沒有拒絕收購這些牙齒。就這樣過了一星期以後。
因為已經收集好大量牙齒，再加上洞窟裏的冰牙蝙蝠數量明顯少了很多，新來的神秘蒙麵采集家辛吉尼也決定就此退隱江湖。
「那，凱特小姐，商人的情況怎麽樣？」
這個作戰計畫麻煩的地方，就在於我不能親自去找那個商人。
所以，商人的反應都是交給凱特小姐判斷。
畢竟她的觀察力比艾莉絲小姐還值得信任嘛。
「看得出他好像有點著急……但我不確定。」
「我有聽到他說『還滿會撐的嘛』喔。」
凱特小姐神情複雜，表示難以判斷商人的反應。艾莉絲小姐則是提供了其他新情報。
「他說的『滿會撐』是說我吧。他是不是覺得我收購不到牙齒，就會去哭著求他放過我？我才覺得他『還滿會撐的』。」
其實我因為賣牙齒計畫拿到的現金，已經多到我會不禁笑得合不攏嘴了。
我有讓蘿蕾雅看看那些現金，結果她就慌張得嘴巴開開合合，不斷揮舞雙手。
後來還變得麵色蒼白，差點昏倒。
我就不講明確的金額了，總之這些錢夠買好幾套原價的《煉金術大全》。
其實連事業做很大的商人都意外沒有多少現金，照理說，他應該很難在短時間內湊到這麽多現金……真的是滿會撐的。
「店長小姐，我猜他應該有把牙齒拿去其他城鎮賣掉。不然我不認為他會隨身帶那麽多現金過來。」
「我也這麽覺得。我曾看他騎馬出去又回來好幾次。」
「因為冰牙蝙蝠的牙齒體積很小，又可以賣很多錢嘛。嗬嗬嗬……」
「你怎麽了嗎？店長小姐。笑得怪裏怪氣的。」
「沒什麽，隻是覺得情況跟我想的一樣。」
知道他采取的行動完全一如我所料，就不禁笑了出來。
「什麽意思？」
「艾莉絲小姐，你覺得在這個村子弄到牙齒的話，會拿到哪裏去賣？」
「一般會是去南斯托拉格吧。畢竟那裏離這裏最近。雖然也可以去其他小村落或城鎮，隻是相對沒有效率。」
「是啊。那，他會賣給誰？」
「……一般人不會買。所以會賣給煉金術師。」
「對。然後，南斯托拉格有一個煉金術師是我認識的熟人。」
我這麽說完，凱特小姐就直直凝視著我，像是察覺到我話中的意思。
「你該不會有事先聯絡對方吧？」
「對。我在決定對抗那個商人之後就馬上聯絡她了。我請她故意用勉強不會讓人起疑心的價格坑那個商人的錢。」
我請達爾納先生幫我把寫著整件事情來龍去脈的信轉交給雷奧諾拉小姐。
這樣雷奧諾拉可以買到很便宜的牙齒，我也可以抑製商人的資金來源。
要是坑錢坑過頭收購不到商人那裏的冰牙蝙蝠牙齒，我也會負責提供牙齒給雷奧諾拉小姐，所以她不需要擔心缺貨。
其實那個商人也可能拿去黑心煉金術師那邊賣，但到時候還是有其他方法可以處理。
不論商人跟黑心煉金術師是不是一夥的，做那種黑心生意的煉金術師不可能會有多少資金。
我隻需要提供更多牙齒，讓他收購不了就好。
「你想得還真周到……明明長得這麽嬌小。」
「用不著說我嬌小！我以後還會再繼續長大！」
我大力強調，卻換來艾莉絲小姐她們關愛的視線。
「這……很難吧？」
「為什麽！」
「呃，因為店長閣下已經成年了吧？雖然看不太出來。」
「什麽看不太出來！」
「大多人在成年時就不會長大了。是有人在成年後也繼續長高……可是這種例子很少。」
「……就當作我未來會是少數例子之一吧？」
艾莉絲小姐露出苦笑，搖頭否定我的期望。
「雖然這麽說會潑你冷水，可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小孩大多很嬌小。因為他們小時候吃的東西一定不多。」
「唔……」
我……很懂。
當初是不至於挨餓，卻也不能吃得很飽。
而且我沒怎麽付出勞力，有點不好意思跟別人吃一樣多……
「沒關係。反正店長小姐這樣就夠可愛了。」
「是啊，你不需要在意這點小事吧。店長閣下除了長得比較嬌小以外，也還有很多厲害的長處啊。」
「這樣根本沒安慰到我！你們兩個是身材都很好，才說得出這種話啦！可惡！可惡！」
我開始攻擊她們很有彈性的某個部位。
可惡。分量跟我完全不一樣嘛。
「……如果你們還不了錢，我就拿你們的『這個』來抵債。」
我小聲說出的這句話，讓艾莉絲小姐她們連忙跟我保持距離，用雙手護住自己的胸部。
「別……別說這麽恐怖的話！」
「對啊。而且拿這個抵債也沒意義吧！……應該沒有吧？應該不是煉金術師有辦法找出什麽用途的意思吧？」
「嗯……也不是不能拿來做什麽，但我隻是想要泄憤。」
「住手！不要隻是想泄憤就做這麽恐怖的事情！」
我看到她們一臉緊張地發出哀號也舒爽多了，聳聳肩笑說：
「我開玩笑的。其實真的很需要的話，還是可以用煉藥改善。而且身高跟身材都可以。」
艾莉絲小姐她們聽到我這麽說，也稍稍鬆了口氣。
我再怎麽樣也不會做那麽過分的事情好不好。
「真不愧是煉金術師，太萬能了。」
「那，店長小姐是不是真的過一陣子就會再長高了？」
「不，我不打算用那種煉藥。」
因為父母唯一的遺物，就是我這副身體了。
我完全不打算用非天然的方式改變自己的身體。
所以我才期待可以用正常的方式長大……隻是可能希望渺茫。
還是會忍不住覺得有點可惜。
「……看來店長閣下很愛自己的父母。」
「嗯。他們過世的時候我還很小，而且他們常常不在家，其實沒多少特別的回憶，不過我還是認為他們是很值得我尊敬的父母。」
「店長閣下真的太厲害了。你不隻很愛父母，也沒有因為變成孤兒就自暴自棄，最後還努力當上了煉金術師。」
「是啊。雖然很多孤兒都夢想成為煉金術師，但也不是說想當就能成功當上。」
她們用敬佩語氣說出的這段話，讓我的臉頰不禁開始發燙。
「你……你們怎麽突然誇獎我啊？這樣我會害羞……」
我的確是很努力用功讀書，可是也是因為有師父、孤兒院的老師跟其他一樣在孤兒院的孩子幫忙，才能有現在的成就。
所以被人這樣直接誇獎，我會很難為情。
「……咳咳。總之，我們還有很多冰牙蝙蝠的牙齒。再繼續賣給他。」
「嗬嗬。好，交給我們吧。我們會去撈他的錢撈個夠。」
「是啊。畢竟他可是個會用高價收購牙齒的搖錢樹呢。」
「嗯，那就再麻煩你們了。我明天會出門一趟。」
「哦？你要去哪裏？」
「我要去南斯托拉格開作戰會議。」
我一說完，就發出「嗬嗬嗬」的奸笑聲。
◇ ◇ ◇
「你好～雷奧諾拉小姐。」
「啊，珊樂莎，好久不見。你的計畫讓我賺得很開心呢。」
隔天，我一到南斯托拉格，雷奧諾拉小姐就用非常燦爛的笑容迎接我的到來。
「啊，他果然是拿來這裏賣嗎？」
「是啊。我坑了他不少錢呢。他每次帶新一批過來，我就會把收購價調低一點。」
「那，你應該賺得錢包很滿吧？」
我笑著說完，雷奧諾拉小姐也露出奸笑。
「是啊，真的是賺得錢包飽飽的。現在收購價已經調低到比市價低很多了，但是他還是會拿來賣，應該是快撐不住了吧？」
「這還很難說。我比較擔心是他可能會帶去給另一個煉金術師收購……」
「喔，你說那家夥啊？他的店早就沒了。」
「──咦？沒了？」
「他做不下去了。大概是因為他收購不到你們村子的材料，再加上我也動了一些小手腳教訓他。」
「……」
雷奧諾拉小姐再次露出奸笑。
雖然不至於像師父那麽厲害，卻也可以從她的表情看出她的確經驗老道。
可是這樣不是「他做不下去」，是雷奧諾拉小姐「害他做不下去」吧？
反正少了一個黑心煉金術師對整個業界來說是好事，我不會同情他。
「所以，你這邊的冰牙蝙蝠牙齒存貨很充足是嗎？」
「是啊。你特地拿了一批要來給我嗎？抱歉還讓你這麽費心。」
「不會，反正我有其他材料要賣，也需要買點東西。」
畢竟是我請她幫忙，當然需要準備一些謝禮。
而且受托賣牙齒給商人的那些采集家也不是顧著遊手好閑。
沒有冰牙蝙蝠可以獵的他們會去采集其他材料，拿到我這邊來賣。
我把收購來的材料擺在櫃台上，跟雷奧諾拉小姐進行一道有一半是以物易物的交易。
我需要的東西這裏幾乎都有，真的很方便。
「……話說，你這裏幾乎都有我需要的東西耶。」
雷奧諾拉小姐一聽到我這麽說，就麵露微笑。
「那當然。你們村子幾乎不會有人訂煉器吧？那你現在應該會需要《煉金術大全》……第四集到第五集要用的材料。還有做給村子裏的人的煉藥材料而已，對不對？」
「沒錯。你真會猜。」
沒想到她連我現在在處理的集數都猜對了。
「畢竟我當煉金術師的時間是你的好幾倍嘛！我是沒有大師級的那麽厲害啦，但也對自己的技術滿有自信的。」
「我也很高興相對近一點的地方就有經驗豐富的前輩可以依靠。我當初剛到那個村子的時候，真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可是，你應該直接跟師父求助就好了吧？」
「我願意開口的話，師父應該是會幫我，可是我都拒絕在師父的店裏修練了，實在不好意思太依賴──」
「什麽！你居然拒絕在大師級煉金術師的店裏工作？真的？」
我還沒說完，雷奧諾拉小姐就大聲問道。
「嗯，真的。」
「如果是我在畢業的時候被她問要不要直接在她店裏工作，我一定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那樣不是可以保證以後的人生都一帆風順嗎？」
「我也這麽覺得，可是那樣就沒辦法累積更多經驗了……啊，沒有，我的意思是應該可以吸收到煉金術師這條路上的寶貴經驗，但是會缺乏人生經驗……」
「……看來會被大師級煉金術師選為徒弟的人，跟我們這些一般人不太一樣。」
雷奧諾拉小姐用有些傻眼，卻又帶著一點敬畏的眼神看著我。
為什麽？
「算了，這不重要。那，珊樂莎，你今天要住下來嗎？我有去調查那個商人的底細，想跟你仔細談談。」
「啊，真的嗎？我當然是沒有理由拒絕……」
「那就這麽決定了！你午餐吃了嗎？」
「還沒。我本來想先吃飽再過來，但是時間有點尷尬。」
我今天有考慮到一些因素，就不像上次是一大清早出門，而是再稍微晚一點點。
所以我抵達南斯托拉格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
這個時間要吃午餐還有點太早，餐廳也幾乎都還沒開門，我才會先來找雷奧諾拉小姐。
「也對。要出去吃也是可以，不過這個時間……」
雷奧諾拉小姐稍做思考之後，就轉頭看往後頭，往裏麵大喊。
「喂～午餐夠三個人吃嗎～？」
「……夠啊～」
聽到隔了一小段空檔才傳來的回答以後，雷奧諾拉小姐就回過頭來，笑著說：
「既然夠吃，你今天就在我這裏吃吧。我這裏的店員煮的飯也還算滿好吃的。」
我在雷奧諾拉小姐的帶領下來到更裏麵的地方，就看到一名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子正在把餐點放到餐桌上。
她給人的印象很溫和，身高比雷奧諾拉小姐矮一點。
淡褐色的長發則是在後腦勺的地方綁成一條馬尾。
「我叫做珊樂莎。請多多指教。」
「啊，你不用這麽拘謹。我叫菲利歐妮。就像你看到的，我是諾拉的……雷奧諾拉店裏的店員。我會負責顧店，或是幫她做些雜事之類的。」
我打完招呼之後，菲利歐妮小姐就揮了揮手，語氣輕鬆地笑著回答。
「來，坐吧。」
「謝謝。我突然來拜訪，會不會造成你們的困擾？」
「沒關係。諾拉做生意賺得不少，所以食物的存量不會太吃緊。雖然也沒辦法招待你吃大餐就是了。」
說是這麽說，桌上卻是擺著麵包、湯、煸炒雞肉，還有在蛋裏麵加上蔬菜一起烤的料理。
這對一般人來說已經是大餐了。
尤其小村莊很難弄到蛋類食品。
「看起來好好吃！」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希望會合你的胃口……我們趁熱吃吧。諾拉也過來坐。」
「好、好。那我們開動吧。」
「好，我開動了。」
我決定……先從湯開始喝。
用湯匙舀一口……嗯，味道很清爽。
但是也能吃到蔬菜的精華，還有用肉幹熬煮過的味道，很好吃。
我接著咬了一口麵包，換吃吃看蛋。
裏麵夾雜各種蔬菜的這道料理其實算很高級。
全部吃掉會感覺到慢慢擴散開來的蛋味跟蔬菜味混合在一起，一樣很好吃。
如果說師父那邊的瑪莉亞小姐是專業廚師，那菲利歐妮小姐應該就像是很會做菜的媽媽？
「怎麽樣？我們家的廚師廚藝也不錯吧？」
「真的很好吃。在外麵很難吃到這麽好吃的料理。」
「謝謝誇獎。雖然我不是她的廚師啦──這孩子就是諾拉你提過的煉金術師吧？長得滿可愛的，還這麽乖巧。」
「對吧？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麽覺得一定要保護好她了吧？」
「咦？原來我在不知不覺間變成被保護的立場了嗎？」
我這句話讓雷奧諾拉小姐抓了抓頭，麵露苦笑。
「啊～因為我不太放心讓你自己去找地方住。總覺得你會不小心住到奇怪的旅店。」
原來是因為這樣，那時候才會叫我在這裏住下來。
我的確是不熟怎麽判斷一間旅店正不正常。
「對了，我那時候留下來過夜，都沒看到菲利歐妮小姐……」
「我那時候剛好要出門處理一些事情。你那次住下來還可以嗎？她有沒有給你吃奇怪的東西？」
「不，沒有什麽問題……雖然餐點相對簡單了一點。」
「果然。不好意思啊，諾拉她不太會煮飯。」
雷奧諾拉小姐看到菲利歐妮小姐歎氣跟搖頭，就噘起嘴唇鬧別扭。
「沒差啦～反正菲會幫我煮，不會煮又不會怎麽樣～」
「唉，我知道你很想把心力集中在煉金術上，可是我希望你也可以多少做做其他事情。」
「我才不要。我就是想要有人幫我做其他事情，才會找你來當店員啊。」
雷奧諾拉小姐直截了當地拒絕，讓菲利歐妮小姐的眉毛抽動了一下。
「……我其實要辭掉這裏的工作也沒差喔。」
「謝謝你平常幫我處理這麽多事情！拜托你不要拋棄我！」
菲利歐妮小姐撥開馬上抓著她求饒的雷奧諾拉小姐，歎了一口氣。
「抱歉，你的煉金術師前輩年紀不小了還這個樣子。」
「沒……沒關係……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說來遺憾，我們不知不覺就認識很久了。」
「嗯，我跟菲是在我剛開店沒多久的時候認識的……應該超過十年了？」
「是啊。」
菲歐莉妮小姐表示用手指計算年數的雷奧諾拉小姐沒說錯。
師父跟瑪莉亞小姐好像也認識很久，說不定在煉金術師店工作的店員基本上都會做很久。
畢竟做這一行一定要有專業知識，擁有這些知識的人離開會是相當嚴重的損失。
而且有一定能力的煉金術師應該都有餘裕支付高額薪水，受聘的店員也很難找到比待在煉金術店更好的工作。
「我也有另外雇店員，看來煉金術師一開店就很難避免找店員來幫忙呢。」
「雖然剛開店的時候沒什麽錢，也很難找到真的適合的店員，不過一般應該還是會想盡可能找個店員。畢竟沒有人幫忙顧店的話，就沒時間碰煉金術了。」
「果然。自己顧店的話，白天都不能專心處理煉金術工作，打烊以後才弄也會被打掃跟煮飯之類的雜事占用時間。而且也很難像我現在這樣騰出時間到其他城鎮補貨。」
「是啊。所以菲會幫我做很多事情真的超方便的～」
「我一開始隻是被雇來當店員而已。現在還要幫諾拉煮飯跟打掃家裏，甚至幫她洗衣服。因為她完全不做家事……」
菲利歐妮小姐說完，就傷腦筋地歎了口氣。
「哈哈哈，謝謝你幫我分擔這麽多事情。不過，遇到跟自己太合得來的店員也是滿困擾的。」
「是嗎？」
店員跟自己合得來會比較方便經營，應該很好啊……
「嗯，會覺得是不是一直維持現狀就好了。」
「結果就讓諾拉都這個年紀了還沒結婚。」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所以我才要特地提醒啊。珊樂莎你也要小心點喔，等你開始覺得跟店員相處起來很輕鬆，就快要來不及了。因為那就是『結不了婚』的命運正在逼近你的腳步聲。」
「哈哈哈……」
我對深深歎氣的兩人回以一道幹笑。
結不了婚啊……我已經能聽到她說的腳步聲了。
「可是合不來就不能長期合作，也會很麻煩就是了～」
「這麽說也沒錯。畢竟要學的東西很多，沒辦法馬上全部學會。」
合不來的話，對方就不會在店裏待到學好工作的訣竅。
合得來又能長久在店裏幫忙，也會很舍不得失去難得可以處理煉金術店業務的店員。
「……呃，這個問題是不是根本無解？」
「嗯。雖然也是可以隻讓店員負責店裏的工作，煉金術師自己處理家務──」
「可是，應該愈是優秀的煉金術師，就愈難自己做家事吧？諾拉也是一開始碰煉金術，就會弄到廢寢忘食。」
「因為會愈弄愈起勁，不小心就弄到忘我了嘛～煉金術師都會這樣啦！」
「結果我因為實在看不慣家裏愈來愈髒亂，就開始幫她打掃家裏。搞得現在……」
「家事全都交給她做了。嗯。」
「唉……珊樂莎你如果想要結婚，也要小心一點喔。」
菲利歐妮小姐深深歎氣，提醒我要多加注意。我不禁流下冷汗。
「我……我會銘記在心。」
我應該還不用擔心吧？
反正我還很年輕。嗯。
「好了。我們來談談工作──談談那個商人吧。」
吃完好吃的午餐，菲利歐妮小姐也去顧店了之後，雷奧諾拉小姐就提議開始談正事。
「好。麻煩你了。」
「嗯。不過，我們應該會談很久，我拿點喝的……珊樂莎，你介意喝先泡好放著的茶嗎？因為泡茶我也是全交給菲處理。」
她接著說「而且也不好意思現在又叫她來幫忙泡茶」。我表示喝先泡好的也沒關係以後，雷奧諾拉小姐就端出了冰冰涼涼的茶。
這種茶跟我最近常喝的蘇耶茶不同，它是淡褐色的，還飄散著好聞的香氣。
我不曾喝過這種茶，但喝喝跟平常不一樣的茶也不錯。
「呼，好好喝──你這裏果然也有冷藏櫃。」
「雖然是菲幫我泡的。不過，應該大部分煉金術師都有冷藏櫃吧？畢竟想求進步，就一定需要做過一次。」
我聽出她言外之意是：「你應該也是吧？」便點了點頭。
「果然。時機對的話是可以做來賣，賣不出去就隻能自己用了。你在那個村子裏應該……」
「嗯，賣不出去──不對，我打一開始就不認為會有人買，就幹脆直接配合我家廚房來設計了。也順便做了冷凍櫃。」
「喔，這兩種果然一般都會一起做。雖然不是夏天的時候就很少用。」
「是啊。我家冷凍櫃也──啊，現在裏麵裝著冰牙蝙蝠的水果。」
「你居然把它們的水果帶回去了？啊～不過這個時節剛好很適合撿它們的水果。而且你親自去的話，要帶回家也不是什麽難事。」
「村子附近洞窟裏的冰牙蝙蝠很久沒有人去狩獵，群體數量大得很嚇人。我們也撿了不少水果回來──要不要分一些給你？」
「我也可以拿嗎？那種水果很珍貴耶。」
「反正我對結凍的水果沒什麽興趣，也不知道該賣給誰，正準備問師父有沒有管道可以賣掉它。」
現在那些水果都放在冷凍櫃裏，沒有人想去動它。
我本來也打算吃吃看，可是安德烈先生他們帶回去吃的感想是「我覺得算……好吃吧」、「喝一般的酒就好了」，還有「有種很高級的味道」。
這些感想不會讓我想趕快吃吃看，而且他們也沒有想再多吃幾顆，直接要我把那些水果拿去賣掉。
「既然這樣，那你可以分幾顆給我嗎？我想試試看它的味道，順便當聊天的話題。」
「好。那我下次來的時候再帶過來。結凍水果不方便請別人順便帶來，應該會需要讓你等上一陣子。」
「嗯，沒關係。你下次要補貨再帶來就好。」
因為沒有任何保冷措施會融化，隻能我自己帶過來。
我們談好她需要的結凍水果數量跟收購價格之後，再重新回到正題。
「那個商人叫做都仕窩（都是我的）德。他在南斯托拉格有開店。算是個事業做得稍微大一點的商人。」
也就是稱不上大商人，卻也算是事業做得有點規模的商人。
似乎也是因為這樣，雷奧諾拉小姐才能相對輕鬆地查出對方身分。
「他買賣的商品好像有煉金材料、煉器，還有煉藥……」
「他不隻有買賣材料，連煉藥都有嗎？」
「對。而且問題就在他會買賣煉藥。」
有些煉金術要用的材料不需要經過特殊處理，品質也不太會劣化，而且也可以買煉金術師處理好的材料。
至於煉器部分，如果他買賣的是像冷卻帽子那種容易感覺到效果的產品，倒也不奇怪。
不過，煉藥就不太一樣了。
煉藥隻用看的也看不出效果，有效期限也會依據存放的方式改變。
而且一般會用到煉藥的時機都是在買下來的一段時間過後。
這樣會導致就算沒有藥效，或是產生奇怪的效果，也很難找他客訴。因為他可以用一句「是你存放的方式不對」打發掉。
所以，跟煉金術師以外的人買煉藥的風險非常高，一般商人也很難販賣煉藥。
「我有點在意他都是賣給誰，可是他又是從哪裏進貨的？是他底下有專屬的煉金術師嗎？」
「很接近你說的情況。都仕好像會利用跟他借錢──不對，是被他害到得背一屁股債的煉金術師。而且手法好像很惡劣。」
「被害到背一屁股債？」
我一提及聽起來不太對勁的說法，雷奧諾拉小姐不悅的神色就開始摻雜起一絲憤怒。
「對。我調查之後，發現每一個背債的煉金術師都是被他陷害的。」
「他這樣不會被繩之以法嗎？」
「我調查到的情況是他的手法惡劣歸惡劣，卻也不是很明顯違法，很難逮捕他。」
唔唔……這倒是沒錯。
他在我們村子裏做的事情也差不多是在灰色地帶，可能跟領主告發也沒有用。
「還有，受害的全是年輕人這點也很可惡。」
「他是看年輕煉金術師缺乏經驗，才設局陷害嗎？」
「我也這麽認為。剛開店的時候，不是都沒什麽錢嗎？而且煉金術的材料都很貴，一不小心失手，就會一口氣損失很大一筆錢……」
「嗯，的確。」
比如說，有人委托製作價格偏高的煉器。
做法簡單的煉器可能還好，但如果因為太過自信，就挑戰比較難的煉器……
萬一不小心失敗了，就會出大事。
假如手邊資金充足，隻需要重新買材料再做過就好。
煉器的價格會訂在可以允許煉金術師失手一次的範圍，做第二次有成功就不至於虧損。
可是，要是當事人沒有錢呢？
屆時就隻能選擇拒絕委托，吞下虧損；又或是借錢重新挑戰。
這時候再失敗一次，就隻是純粹多了一筆債務。
「如果完全是自己不小心失手，就隻能認賠了，可是換作是被人陷害……」
其實應該有很多設下圈套的手法，例如在煉金術師沒錢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願意用比較便宜的價格賣材料給當事人的商人……一般一定會毫不猶豫買下去。
不過，萬一商人賣的材料被動了手腳，讓人容易做壞掉呢？
雖然光是看不出材料被動過手腳，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煉金術師了。
「很惡劣吧？」
「的確很惡劣。」
我不認識那些受害的人，可是他們跟我一樣是煉金術師，還跟我差不多年紀。
「……啊，我該不會變成那個商人的下手目標了吧？」
我腦海裏突然浮現這個想法，而我一說出口，雷奧諾拉小姐就傻眼地歎了口氣。
「你現在才發現嗎？你鐵定是他下一個下手的目標。畢竟稍微調查過你的來曆，就會覺得你是很好騙的大肥羊。」
剛從學校畢業的菜鳥煉金術師。
買了鄉下地方的便宜店麵來經營。
百分之百涉世未深。
哇！看起來真是超好騙的！
──雖然這個人就是我。
「不過，這次他完全找錯下手的目標了。他惹到你不會有好下場。」
「咦……？你講得好像我是壞人一樣……」
「你雖然不壞，卻也不能太低估你的能耐啊。」
「是嗎？我是個沒什麽經驗的煉金術師耶。還隻是一隻菜鳥而已。」
我沒道理被說得那麽誇張。
但是，雷奧諾拉小姐卻是半眯著眼，用很傻眼的語氣說：
「菜鳥才不會跑來我這裏套招惡整那個商人好不好。一般頂多跟自己住的村子裏的居民講好，可是你不是。而且你該不會不隻來找我幫忙，連附近幾個城鎮都是你的人吧？」
「我沒有想那麽多啦……我隻有猜你收購到大量冰牙蝙蝠牙齒的話，應該就會再賣到其他地方。」
其他就是順手拿一些冰牙蝙蝠牙齒給格雷茲先生而已，真的。
順便叮嚀他要在停下來做生意的地方換成現金。
「你在這方麵真的想得很周到……對，我也有故意賣去其他地方。所以這附近的冰牙蝙蝠牙齒價格正在大暴跌。」
「哎呀呀。那大量收購的人會很吃虧呢。」
太可憐了。
我笑著說完，雷奧諾拉小姐就搖了搖頭，麵露苦笑。
「你還真敢說。我都覺得你這張笑容有點恐怖了。但反正好像就是都仕害得冰牙蝙蝠牙齒的價格一直到前陣子都在漲價，我一點都不想同情他。」
「喔，原來連漲價都有他的份啊。」
而我們又剛好外銷了很多牙齒──應該說是用牙齒當材料的煉器，他才會跑來我們村子。
「老實說，一個不遵守規矩的商人擅自操弄煉金材料的價格，也隻會造成我們的困擾。」
「是啊。被一個隻想著利潤的人隨便亂搞，會衍生出大麻煩。」
因為煉金術師除了被規定不可以擅自調低價格賤賣以外，還有其他各種限製。
而且這是國家的政策，無視規則大搞破壞的話，就會有可怕的人上門關切。
「對吧？所以我想盡可能趁這個機會搞垮那個都仕窩德。你願意幫這個忙嗎？」
「嗯，當然沒問題。有我幫得上忙的事情，我盡量幫。」
黑心商人就應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不需要手下留情。
之後，我跟雷奧諾拉小姐一起想了幾種可能會發生的情況，並擬定可以確實造成都仕損失的方案。
再接著依據每種可能的情況分配彼此的工作，仔細講好每個環節。
「我真的很佩服雷奧諾拉小姐。你居然連我沒注意到的地方都想好了。」
「不不不，你也很厲害啊。厲害到我很不敢置信你年紀還這麽小。」
「是嗎？不過，照計畫進行應該可以順利搞垮他。」
就現階段看來，也幾乎百分之百是我們會贏。
而都仕貪心的程度，也會影響到他最後會落魄成什麽樣子。
真是太痛快了。
「真期待他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嗯，是啊。」
雷奧諾拉小姐臉上浮現非常燦爛的奸笑，而我也露出可愛的微笑。
──至於剛好走進來的菲利歐妮小姐小聲說的那句「你們真是物以類聚耶……」，就先當作沒聽到吧。
◇ ◇ ◇
我跟雷奧諾拉小姐動歪腦筋──不對，是談好生意之後的隔天。
我吃完菲利歐妮小姐做的已經不算早的早餐，就動身離開了南斯托拉格。
許多事情進展得很順利，讓我的腳步輕快地持續跑在回村子的路上。
不過，途中卻發生一件潑了我冷水的事情。
就在我快抵達村子的時候。
道路旁邊的樹叢裏忽然竄出大約十名男子，擋住我的去路。
「呃……喂！給我站住！」
聽到這群拿著武器的男子大喊，我也立刻停下腳步。
還在地麵上留下緊急煞車的痕跡。
男子們看我停下來，也稍稍鬆了口氣。
「很……很好，你滿聽話的嘛。」
他們看起來有點畏畏縮縮的，大概是因為我跑步的速度比一般馬匹還要快吧。
……其實我也可以不理他們，直接跑過去，但是他們都特地鼓起勇氣出來了。
我不停下來就太不給麵子了，對吧？
反正人數也不多……嗬嗬嗬。
「那，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嗎？」
「還問『什麽事』啊。你看了還不知道嗎？啊？」
「哈哈哈，沒想到目標竟然是這麽小的小鬼！」
「原來這工作挺輕鬆的嘛！」
這群男子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比較嬌小就放下了戒心，態度突然囂張起來。
算了，還是直接說他們是盜賊吧。
「你們膽子滿大的嘛，竟然想對煉金術師出手。」
「哈！隻有腦子特別發達的煉金術師又有多厲害了？」
「呀哈哈哈，像貴族也是沒了護衛，就會直接變成好賺的肥羊啊。」
我試著警告他們不要輕舉妄動，卻換來幾句愚蠢的回答。
他們太不經過大腦的言論，讓我不禁歎了口氣。
「唉……一般人果然很容易認為煉金術師隻是比較聰明一點。」
「啊？你這臭小鬼在說什麽啊？」
「喂喂喂，你這樣虛張聲勢也嚇不倒我們啦。」
「是啊。喂，把你身上的錢全部交出來！這樣我們還可以饒你一命。但也就隻是饒你一命而已喔。」
「嘿嘿嘿嘿，原來你喜歡這種幹癟癟的小鬼啊？嘿嘿。」
「幹癟癟？『力彈』。」
露出下流奸笑的其中一個盜賊瞬間被往後彈飛，摔落地麵。
然後又翻滾了十幾公尺，停下來的時候已經一動也不動。
「「「…………」」」
目睹這幅震撼光景的盜賊們立刻變得啞口無言。
「煉金術師是會用魔法的。你們不知道嗎？」
我說完就對他們展現微笑，而盜賊們也在回過神來之後，一同舉起自己手上的武器。
「呃……喂！所有人一起上！逼她分心應該就用不了魔法了！」
「你這個想法還不錯，隻是很可惜，我也會劍術。就像這樣。『力彈』。而且，我可以一邊移動，一邊用魔法。再一次，『力彈』。」
我又接著打飛兩個人，並拔出劍。
一般盜賊的動作，根本不能跟可以用魔力強化體能的我相提並論。
有點智慧的人應該看到我跑那麽快，就不會想攻擊我才對。
雖然夠聰明的話，就不會跑來做盜賊這一行了。
我繞到一起朝我展開攻勢的盜賊身後，砍死其中幾個盜賊，讓這群盜賊的人數在短時間內隻剩下不到原本的一半。
一直到這時候，才終於有盜賊開始著急起來，大喊：
「等……等一下！你先別衝動！我們……我們做一筆交易吧！」
我一聽到這句話，便決定暫時停止攻擊。
「交易？」
「對！我們隻是收錢幫人辦事而已！拜托放過我們吧！」
盜賊一步步拉開跟我之間的距離，提出自私的要求。我搖搖頭說：
「這樣不算交易。我得不到任何好處。」
「我……我會告訴你是誰叫我們來的！是商人，對方是個商人！」
「我不在乎對方是誰。而且我也不覺得你們的證詞可以對逮捕那個商人有多少幫助。」
一般要雇用違法人士的話，應該都會做些防範措施。
普通的商人跟盜賊。
不用想也知道哪一邊的證詞比較容易取得信任。
再加上現在會想對我不利的，也就隻有某個人吧？
我又不認為我有招惹到一堆人。
「那……那我們把身上所有錢都給你！求求你，放過我們吧！好不好？」
「咦？為什麽？我殺死你們一樣可以拿到你們的錢啊？」
「「「這女的有病嗎！」」」
我這番話明明很理所當然，這群盜賊卻驚訝得瞪大眼睛，對我這麽大喊。
他們一直以來都在搶奪其他人的性命跟財物，竟然沒想過自己也可能麵臨同樣的命運，實在是太天真了。
而且我心裏打一開始就沒有放過盜賊這個選項。
「抱歉。我們家的家訓說『不可以放過任何一個在路上遇到的盜賊』。因為放過你們這種人，隻會換其他人受害。」
我父母每次去補貨回來都會跟我炫耀他們這次打倒了幾隻盜賊。
我小時候還會覺得「用『幾隻』來說盜賊不太好吧？」，不過他們在往來各個城鎮的商人眼裏，可能真的就跟害蟲沒兩樣。
（插圖021）
爸爸也曾經說「那些好吃懶做的盜賊竟然想搶走我們商人辛苦賺錢買來的貨，我絕對饒不了他們！」，尤其爸爸認識的一些商人不像他有能力製伏盜賊，最後死在盜賊手下。
也就是說，殺光盜賊等於是在幫助世人。
這麽做合情合理。
「所以──永別了。」
我露出笑容，對他們揮手道別。
這群盜賊明明說要用身上所有錢換自己的命，卻也沒有多少錢。
──不，我並不是想要他們的錢，才會殺掉他們的喔。
是因為有盜賊把這附近當據點的話，達爾納先生他們很可能會受害，我才會把他們清個一幹二淨。
「不過，我有點意外他們所有人身上的錢湊起來……隻有幾千雷亞。」
我還特地花力氣幫他們埋葬，這點錢根本連埋葬費都付不起。
雖然我也不是同情他們才幫忙埋起來，隻是覺得路過的人看到屍體應該會很不舒服而已。
除了錢以外，我也撿了他們的武器，應該會送給吉茲德先生處理吧？畢竟品質也不太好。
「再來……沒別的東西了。好。」
我確定沒有忘記處理到什麽之後，便再次朝著村子的方向飛奔。
不久後，我已經可以看到村子的入口了。
同時，我看到一個胖胖的商人就站在村子入口。
他的長相跟我曾經聽艾莉絲小姐她們提過的一樣，所以就算我沒有親眼見過他，也知道那個人應該就是這次要對付的都仕窩德。
商人一看到我進到村子裏，就連忙跑過來找我。
「你還好……嗎？」
他跟我說話的語氣很慌張，還在途中顯露出他的困惑。
「你怎麽這麽問？」
「啊，沒有，因為我們商會的人說看到這條路上有盜賊……」
「哦，所以你才特地來關心我的情況嗎？明明我們根本沒見過麵。你還真善良呢，謝謝你的關心。」
我不隻完全沒受傷，還笑著低頭致謝。看到我這副模樣的商人隻短暫顯露出不悅，又馬上掛起笑容。
他表情變得這麽快，的確很像一個商人。
「不會、不會，看來是我操心過頭了。記得你是這個村子的煉金術師吧？」
「對，我叫做珊樂莎。請問貴姓大名？我隻聽說最近有一位商人待在村子裏。」
「抱歉一直沒來跟你打聲招呼。我叫做都仕窩德。請直接叫我都仕吧。」
「好，都仕先生。還請你多多指教了。」
「彼此彼此。那，珊樂莎小姐在路上有遇到盜賊嗎……？」
「嗯，的確有盜賊。隻是我請他們離開了。」
「什麽……？盜賊會乖乖聽你的話離開？」
都仕聽到我直截了當的回應，便困惑問道。
「是啊，他們的確離開了──離開了人世。」
我說完就對都仕投以一道微笑，他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
「啊……哈哈……哈哈哈……這……這樣啊。啊～謝謝你啊，畢竟有盜賊在我們商人往來的路上作亂，真的會帶來不少麻煩。」
「就是說啊。」
「「……哈哈哈哈。」」
兩道幹到不行的幹笑響徹了周遭。
明明是他自己指使那些盜賊來攻擊我的，虧他臉皮可以厚成這樣。
雖然他藏不住心裏的慌張這一點，倒是看得出他還算不上多有能耐。
「對了，珊樂莎小姐最近有需要冰牙蝙蝠的牙齒嗎？我最近收購了不少牙齒自用，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算你便宜一點喔。」
「這個嘛……我還有一點點存貨，等全部用光了，我再跟你買。」
都仕一聽到我這麽說，臉上就明顯出現喜悅神色。
看他在這種情況下還沒死心，真不知道該說他很堅持不懈，還是不懂得掌握收手時機。
不過，他不收手也正合我意。
因為他要是現在就收手，我跟雷奧諾拉小姐煞費苦心想出來的作戰計畫就派不上用場了。
看樣子應該也不需要再灑新餌引他上鉤？
「喔喔，這樣啊。你需要的時候，就來跟我說一聲吧。」
「嗯，到時候就麻煩你了。」
──好。不曉得他還能再撐幾天呢？
「我回來了～」
「你回來啦，珊樂莎小姐。」
「歡迎回來，店長小姐。」
我一走進店裏，坐在櫃台的蘿蕾雅就笑著迎接我回來。
坐在一旁的艾莉絲小姐跟凱特小姐則是顯得不知道該怎麽打發時間。
因為我請她們兩個先不要去工作，待在家裏以防萬一。
我本來猜那個商人應該是不會派人來店裏搞破壞，但想想回程遇到的那些盜賊，就覺得有請她們留下來戒備或許是對的。
「店長閣下，情況怎麽樣？」
我點頭回答看起來有點開心的艾莉絲小姐。
「應該可以說很順利。對方現在好像很著急。因為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他派來的盜賊。」
「咦！店長小姐你沒怎麽……不對，你本來就不會怎麽樣。」
「我希望你可以再多擔心我一點，凱特小姐。」
看看旁邊的蘿蕾雅表情多不安啊。
雖然她會這麽不安，大概也不隻是因為我遇到危險。
「可是，那些盜賊也沒有傷害到你吧？」
「是啊。而且我順便把他們全部清理掉了。蘿蕾雅你也不需要擔心達爾納先生會受害。」
「謝謝你！我爸爸他不懂怎麽打鬥，所以……」
畢竟這個村子到南斯托拉格的路程基本上都很安全。
也不曾聽說過有盜賊出沒。
不知道該認為是這附近治安保持得很好，還是盜賊覺得在這附近不好賺。
……大概是後者吧。
除了達爾納先生之外，就隻有采集家會走那條路。
要搶劫鍛煉過戰鬥技巧的采集家風險太高，攻擊來自小村子的雜貨店老板，也不可能搶到多少錢──可是這是以前的情況。
現在有在外銷冷卻帽子，是不是多少到附近巡邏一下比較好……？
「不過，那個商人也還真會撐。」
「大概是錯過還能收手的時機了。花了這麽多錢還沒有賺到利潤，搞不好會讓他的商會經營不下去。」
「我就是想害他做不下去。也已經灑了不少餌等他上鉤。而且我剛才跟他說我的冰牙蝙蝠牙齒快沒存貨了，他看起來開心得很呢。」
我笑著說完這番話，蘿蕾雅就露出有點複雜的神情。
「快沒存貨了……嗎？記得我們這裏存貨還很多吧？」
「嗯。如果隻有我自己要用，應該十年都用不完。」
當然也包括拿來做外銷的冷卻帽子要用的牙齒。
也就是說，不管商人這件事最後會是什麽結果，我們村子的冷卻帽子產業都會一帆風順。完全不會受到影響。
「所以那個商人已經被店長閣下玩弄在指掌之間了啊。有點可憐呢。」
「你說得好像我才是壞人一樣。別忘記這個計畫雷奧諾拉小姐也有份喔。」
不如說，包含收集情報之類的事情在內的話，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是雷奧諾拉小姐的功勞。
我自己感覺起來是這樣。
但我不知道雷奧諾拉小姐是怎麽想的。
「而且，我聽了那個商人的事跡之後，覺得最好還是搞垮那個商人，才不會放任他禍害社會。」
我順便把從雷奧諾拉小姐那裏聽來的情報告訴艾莉絲小姐她們。
「──總之，從他以前的事跡跟派盜賊來攻擊我的行徑來看，應該連害人負債都有動用到嚴重違法的手段。」
「好，這家夥不能留。」
「是啊，不需要手下留情。」
「太過分了！我們不可以放過這種黑心商人！」
大家很快就得到了共識。
「嗯，我就是打算讓他不能東山再起。」
我表示自己的意見跟大家一致。
不過，我該做的事情也還是跟原本計劃好的一樣就是了。
跟艾莉絲小姐她們提及詳情的大約十天後。
有個肥胖的人影造訪我的店。
「歡迎光臨。咦？記得你是都仕先生吧？今天來我店裏有什麽事嗎？」
對，就是我們要對付的那個商人。
──雖然我口頭上這麽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他會來我店裏了。
因為我有很可靠的采集家情報網。
所以我才會代替蘿蕾雅來站櫃台。
「你好，珊樂莎小姐。啊～我很在意你的冰牙蝙蝠牙齒存貨還夠不夠。如果不夠──」
「啊，你說牙齒啊。謝謝你的關心。但是你不需要擔心，我跟熟人談過之後，對方說會賣我便宜一點。」
都仕用乍看很和善的笑容建議我買牙齒，我也麵帶笑容回應他。
同時，他的笑容也開始抽搐起來。
「……你該不會是跟南斯托拉格那邊買吧？」
「是啊。畢竟那是離這裏最近的城鎮。要買材料一定是選那邊吧？」
「唔……可……可是，在南斯托拉格買的話，會需要花錢運回來吧？我這邊還可以談一下價格喔。」
「不了，畢竟我需要到南斯托拉格買的材料不隻冰牙蝙蝠牙齒。幸好牙齒不怎麽占空間，我店裏的消耗量也不多，順便買一點回來就很夠用了。」
「這……這樣啊……」
「對。」
我的堅定回答，讓都仕的態度畏縮了起來。
嗯、嗯，你應該差不多要撐不下去了吧～
我從雷奧諾拉小姐那裏聽說你這兩天湊不到錢，就會麵臨很大的危機喔。
……她到底是從哪裏收集到這麽多情報的？
連一些內幕消息都弄得到。
「其實我差不多要離開這個村子了。」
「這樣啊。我們村子因為都仕先生熱鬧了不少，你離開會讓這裏變得有點冷清呢。」
「哈哈哈……畢竟我也要做生意嘛。」
大概也是因為還要做生意，他才會想盡可能減少損失……但我覺得已經來不及補救了喔。
「所以我想問一下，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收購我這邊的冰牙蝙蝠牙齒庫存呢？」
果然會想來賣給我。
畢竟就是我跟雷奧諾拉小姐逼他隻能做出這個選擇的。
「可是，我現在不需要冰牙蝙蝠的牙齒……」
「別這麽說嘛，你就考慮看看吧！」
看到都仕半是懇求地要我買下牙齒，我就將雙手交叉在胸前，故意表現得有點遲疑。
「唔～這個嘛……那你先讓我看看你帶來的牙齒吧。」
「好！」
我清楚表現出「勉強考慮看看」的態度，答應先檢查都仕的冰牙蝙蝠牙齒之後，他就急急忙忙地把帶來的皮袋放到櫃台上。
我從皮袋裏一手抓出些許牙齒擺好，再一根根仔細檢查品質。
仔細到我花了很多時間檢查每一根牙齒，逼得本來就不耐煩地用指頭敲打桌麵的都仕更加心急。
等耗了夠久的時間後，我就很刻意地歎了口氣。
「嗯……你這些牙齒存放的情況都不是很好。」
「是……是嗎？可是冰牙蝙蝠的牙齒是一種沒有經過特殊處理，也不會壞掉的材料耶！」
都仕臉上浮現摻雜著驚訝、困惑跟憤怒的表情，額頭還冒著冷汗。我身體往後仰，跟逼近我的他保持距離。
「不不不，你這麽說就錯了。冰牙蝙蝠牙齒的確是不容易壞掉的材料。」
「那又為什麽！」
「可是，也隻是在采集家獵完冰牙蝙蝠到拿去煉金術師那裏賣的這段時間不容易壞而已。放得太久，還是會慢慢壞掉。也就是說，它的價值會跟著慢慢降低。」
我說的當然不是謊話。隻是放太久也不怎麽影響它一般的用途，要檢查到那麽仔細也很麻煩，我才會大概抓一個價格收購。
畢竟像蘿蕾雅這種不是煉金術師的人顧店的時候，也沒辦法檢查牙齒已經放了多久。
「那……那我的這些牙齒……？」
「狀態都不是很好。而且量這麽多，會需要花很多時間才能用光它。老實說，應該很多牙齒都會在拿來用之前，變得毫無價值可言。」
──前提是完全不做延長保存期限的措施。
「怎……怎麽會……」
都仕的臉色變得略顯蒼白，額頭上的冷汗還順著臉的輪廓流到下巴，再滴落下來。
嗬嗬嗬，你還好嗎？
是你先做了會惹來大麻煩的事情，才會遭到報應喔。
「反正我也會用到一點，是可以跟你買十根左右……」
「我……我這裏還有超過一萬根牙齒耶！」
「是啊，你真的收購了好多牙齒。」
嗯，我們真的獵了好多冰牙蝙蝠……
多到我忍不住遙望遠方。
「開……開什麽玩笑！」
「你這樣對著我吼，我也沒辦法幫你……你要拿去其他城鎮賣也是可以，可是應該沒多少人想買這麽多，而且這些牙齒會在你運過去的路上變得愈來愈賤價……不曉得等你遇到願意收購的人的時候，會是多少錢呢？」
我刻意強調牙齒會在運送途中變得愈來愈不值錢。
其實價差小到幾乎是誤差，但應該是真的不會有人願意買。
「唔唔唔……」
「你真的很想脫手的話，我也不是不能全部買下來……」
「真……真的嗎？」
我故意賣關子的這句話，讓都仕的表情像是找到救星。
不過，你覺得我會救你嗎？我還被你派來的盜賊攻擊呢。
「當然。隻是我沒辦法用一般的方法耗掉這麽多牙齒，會需要用到效率比較差的方法。所以我不能用太高的價錢買。」
「唔唔唔……沒……沒關係。拜托你買下來！」
「好。那我需要一一鑒定……我想想，請你四天後再來。」
「……什麽？四天後？這樣怎麽來得及！」
都仕的麵色一下變得蒼白，一下又漲紅，一刻都不得閑。
「你說來不及，我也是沒辦法啊。你覺得正常這麽多牙齒鑒定起來能有多快？」
「唔唔唔……！」
假設用一根十秒的速度鑒定一萬根牙齒，會花上幾天時間？
如果隻在營業時間內鑒定，應該差不多要三天吧？
大概是我婉轉告訴都仕這一點的關係，讓他也無法反駁。
他變得隻是不斷嘀咕著：「唔唔唔！唔唔唔！」
「你如果很急，我也是可以馬上付錢買下來──」
「拜……拜托你了！」
「好。隻是我給的價錢會變得很低喔。因為我必須買一批沒有鑒定過狀態的牙齒。」
「唔唔唔唔！沒……沒關係！你就用這個價格買吧！」
「好。那請你稍候。」
咬牙切齒到感覺都要把牙齒咬碎的都仕答應低價售出後，我也答應他的要求，開始數起它要賣的冰牙蝙蝠牙齒數量，放進木箱裏。
經過簡單計算之後。我把跟大致算出的價錢等值的硬幣放到桌上。
都仕因為硬幣數量比預料中的還要少，錯愕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我對他露出微笑，揮了揮握拳的手，再點點頭說：
「那，我們的交易成立了。」
「混帳東西！」
口出惡言的都仕抓起櫃台上的硬幣，塞進皮袋裏麵。
他已經沒有剛進來店裏那時候的從容了。
也是啦～畢竟南斯托拉格有群人在等他。
「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再來～」
「鬼才會再來第二次啦！」
我明明笑著對他揮手道別，他竟然對我這麽凶。
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 ◇ ◇
都仕一離開，麵露苦笑的艾莉絲小姐、凱特小姐跟蘿蕾雅就從我身後的門走了出來。
他也知道我有能耐請那些盜賊「離開」，所以我本來就不覺得他會動用暴力，隻是艾莉絲小姐她們強調還是要多少防備一下，我才會請她們在後麵隨時應對突發狀況。
「店長小姐，你好像把價錢壓得滿誇張的嘛。」
「咦～沒有啊，我還付了市價一成的錢給他耶。」
「一成？虧那個商人願意用這個價錢賣耶。明明覺得收購價太便宜的話，還是可以拿去南斯托拉格或其他城鎮賣，不是嗎？」
是啊。他本來還有機會拿去其他地方賣。
隻是現在不可能了。
「嗬嗬嗬……」
「啊，珊樂莎小姐笑得好邪惡。」
「蘿蕾雅，你說我笑得很邪惡也太失禮了。我隻是有跟人套好招而已。」
「什麽意思？」
「那個商人已經在南斯托拉格賣過大量牙齒了。而且還是用比市價便宜的價格賣出去。你們覺得收購到那些牙齒的雷奧諾拉小姐做了什麽？」
「她是煉金術師，一般應該是買來自己用的……」
「──她該不會把牙齒轉賣到附近每個城鎮了吧？」
「凱特小姐你答對了！」
我用手指彈出聲響，指向凱特小姐。
凱特小姐果然很聰明。
「畢竟她用低於市價的價格收購到一大批，又剛好是這個時節常用的材料。就算賣價訂得比加上運費之後再高一點點都還是算便宜，聽說賣得很好喔。」
而買下那些牙齒的人又會再拿去其他城鎮賣。
也就是說，這附近的冰牙蝙蝠牙齒已經供過於求了。
雖然應該還是會有人願意買少量牙齒，隻是都仕手上的牙齒數量跟「少量」兩個字完全沾不上邊。
「既然他會拿來我這裏，就表示他應該有先去雷奧諾拉小姐那邊，但是被說她不願意收購。而且就算那個商人不喜歡我給的價錢，又把牙齒拿去給雷奧諾拉小姐收購，其實也沒差。」
「是嗎？」
「對。隻是坑他錢的不是我，變成雷奧諾拉小姐而已。」
「……你們根本就是一夥的嘛。」
「這樣說很難聽耶，我們隻不過是同業合作罷了。而且我們住這麽近，當然要跟彼此打好關係啊。」
互相幫助。
這個詞真是太棒了。
我們絕對不是懷著惡意串通好的。
「可是，他應該也可以選擇去很遠的城鎮賣吧？畢竟量那麽多。」
「嗯，正常狀況下是可行。不過，都仕這次沒有辦法這麽做。」
看我回答得這麽有自信，蘿蕾雅不明所以地微微歪頭問道：
「為什麽？」
「就算他是事業做得有點大的商人，你們覺得他身上會有能讓蘿蕾雅真的嚇到差點暈過去的大筆現金嗎？」
「討……討厭！你不要一直記著這件事啦！我那時候隻是嚇到了一下而已！」
紅著臉不斷拍打我肩膀的蘿蕾雅真的很可愛。而艾莉絲小姐在聽到我這麽問以後先是稍做思考，才搖搖頭。
「我不太懂商人會帶多少錢在身上……但感覺不太可能。」
「是啊，一般商人都是看自己做生意的規模多大，就帶多少現金。隻是先不考慮到他買賣的商品、債權之類的整體資產。」
尤其資產沒辦法輕輕鬆鬆換成現金。
也就是說，他必須從其他地方帶現金過來。
「他這次好像跟不少人借了錢。甚至還跟地下管道借。」
「『地下管道』是指什麽？」
「簡單來說，就是犯罪集團吧。雖然都仕自己也是半斤八兩啦。畢竟他有辦法指使盜賊幫他做事。」
一般人當然不可能雇用得了盜賊。所以能雇用盜賊的都仕很明顯跟罪犯有掛勾。
他用一樣的管道借錢，而跟那種管道的人借，卻沒在期限之前還清，又會有什麽下場呢……
「現在那些人就在南斯托拉格等他回去。所以他說什麽都要擠出這筆錢。」
順帶一提，這些全是雷奧諾拉小姐告訴我的。
她雖然沒有師父那麽厲害，卻也是個不能小看的人物。
「那，剛才那個人回到南斯托拉格之後，就會被殺掉嗎……？」
蘿蕾雅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悲傷。
我倒不覺得他有這麽值得同情，蘿蕾雅真善良。
「別擔心。雷奧諾拉小姐有想好妥協方案。」
「是嗎？太好了。」
隻是他能不能活命，還是要看他到底借了多少錢。
萬一借得太多，就是直接死路一條。
而且雷奧諾拉小姐反倒比較希望斬草除根。
要是下手不夠重讓他又卷土重來，會增加不少麻煩。
不過，我也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鬆了口氣的蘿蕾雅。
再偷偷瞥向艾莉絲小姐跟凱特小姐……她們感覺已經發現了。
隻是好像也沒有要說出口的意思。
「好，再來隻要收拾好殘局，就算圓滿落幕了。」
「殘局？」
「嗯。因為這次請很多人幫忙，要好好跟他們聊一聊才行。所以，蘿蕾雅，我明天又會再出去一段時間，就麻煩你看店了。」
「喔……？我知道了。」
蘿蕾雅雖然對我婉轉的說法感到疑惑，也依然點頭答應了我的吩咐。
因為被商人知道是我來收集一大堆冰牙蝙蝠牙齒，就不好玩了。
聚集在洞窟前麵的采集家之中，混著一個不隻是新來的，還把眼睛以外的部分全用布緊緊包裹起來的可疑采集家。
我本來以為會很引人矚目……卻意外沒什麽人在意。
原因來自這座洞窟裏的惡臭。
用布蓋住臉的不隻我一個人，而我用來隱藏身分的長袍，在這裏也不會顯得格格不入。
周遭大多人都是用布包住身體，避免沾到掉下來的那個東西。沒有半個人撐傘。
真要說我這身打扮顯眼的部分，大概就是長袍比較幹淨，很突兀吧？
「那，店──」
「呃，嗯！咳！咳！」
我用咳嗽聲蓋過艾莉絲小姐差點讓我白費工夫偽裝的一句話。
「──啊，辛吉尼。我們要直接進去嗎？」
「嗯。走吧。」
我故意用很低沉的聲音說話，緊接著就看到凱特小姐用手捂住嘴巴，遮起表情。
隻是我可以清楚看到她肩膀在顫抖，明顯是在憋笑。
這我也沒辦法啊！
我是要隱瞞身分才這樣！
唉，真希望她可以學學安德烈先生他們！
──不過……
嗯？他們也在笑耶。
基爾先生他們拍著彼此的肩膀，像是在笑其他的事情，但絕對是在笑我吧？
「唔。走了。」
我在這裏不能隨便出聲。
我想找個人比較少的地方，便快步走進洞窟裏麵。艾莉絲小姐他們也馬上跟著我走進來。
我們這次的目的地，是上次沒有走到的冰牙蝙蝠棲息地最深處。
會需要去那邊的原因有三個。
一是大多數的采集家似乎隻獵剛超過五歲，也就是牙齒剛好能賣錢的蝙蝠，去最裏麵應該就不會互搶獵物。
二是要避免資源枯竭。
要是把年輕冰牙蝙蝠都獵完了，就會影響到明年以後的采集量。
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是我需要用有效率的方法挖走商人的資金。
我之前也說過，冰牙蝙蝠年齡愈大，牙齒的品質就會愈好，收購價格也會變高。
而最裏麵住著那些很值錢的冰牙蝙蝠，沒道理不去獵它們。
「是說，店長閣下，這個洞窟真的意外的很深耶。」
「我說過，我現在是辛吉尼。」
「有什麽關係，附近已經沒有別人在了啊。」
「是沒有錯啦。」
經過我們上次狩獵冰牙蝙蝠的那一帶以後，就沒再看見其他采集家了。
所以，其實已經沒必要刻意隱瞞身分……
「可是艾莉絲小姐搞不好會在外麵叫錯，就繼續這樣叫吧。」
「也對，感覺艾莉絲一定會不小心叫錯。」
「唔，我也沒那麽粗心好不好。」
艾莉絲小姐看起來很意外自己被這麽說。是誰剛剛差點叫錯的？
「還沒進來洞窟就差點叫錯的人說自己不粗心耶，凱特小姐。」
「是啊。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聽到我們都一致認為她沒有不粗心，艾莉絲小姐也無法反駁。
「唔！我……我是有差點叫錯啦──」
「有什麽關係呢？大家都叫她……呃～辛吉尼嗎？都這樣叫她就好啦。一直改稱呼也很麻煩不是嗎？」
「的確。而且我們搞不好也會叫錯。」
「是啊。再加上這裏也不一定完全沒有其他人在，小心一點總是比較好。」
「這……這樣啊……嗯，有道理。」
在安德烈先生他們的緩頰之下，艾莉絲小姐也願意繼續叫假名了。
順帶一提，安德烈先生他們從頭到尾都沒叫錯。
「對了，安德烈先生你們也不曾進去最裏麵吧？」
「是啊。我們平常都在比跟你來的那次更前麵的地方獵蝙蝠。因為要搬屍體太麻煩了。」
最麻煩的真的就是要處理屍體。
因為我們隻需要牙齒。
如果把屍體丟在原地也不會怎麽樣，應該可以一次帶更多牙齒回去。
「……說到這個才想到，這一路上都沒有掉在地上的屍體耶。我還以為應該會有比較沒規矩的人摘完牙齒，就把屍體隨地亂丟。」
「喔，因為我們這些資深的有好好『教』過他們啊。」
「教……？」
「我們隻是把這裏的規矩告訴那些無知的年輕人而已。」
格雷先生麵無表情地說道。我有點好奇他們用什麽方法教的。
艾莉絲小姐……隻有默默聳了聳肩。
隨後，凱特小姐就苦笑著代替他們告訴我詳情。
「你不用擔心，他們隻是在發現亂丟屍體的采集隊之後，用三倍的人數把對方團團包圍，再輕輕推擠一下而已。那些人都沒有受傷──不對，是沒有受重傷。」
「這……這樣啊……」
呃……算了，我這種臨時來當采集家的人，好像也沒資格對他們的做法說三道四。
我是覺得有點太粗暴，可是采集各種材料本來就有應該遵守的規矩。
拿香菇來舉例好了。
采集的人不可以因為找到很好賣的香菇，就把產地的所有香菇采光。
必須留一點下來，避免隔年以後沒有香菇可以采。
再拿藥草來舉例。
如果隻需要它的葉子，就要小心別傷害到藥草的根部。
樹葉也一樣。
為了摘樹葉就砍斷整棵樹是大忌。
砍樹枝的時候也要注意砍的位置，避免樹枯掉。
我是在學校學到這些規矩的，看來一般采集家是透過前輩來學。
溫柔的前輩會用言語教導，嚴厲的前輩會用拳頭。
這次……嗯，他們遇到的一定是講不聽的後輩吧。
照安德烈先生他們的個性，應該……不會馬上就動粗吧？
◇ ◇ ◇
我們從上次獵蝙蝠的地方往更裏麵走了約一小時以後。
周遭的惡臭稍稍減緩，卻也開始彌漫起另一種氣味。
安德烈先生他們似乎也感覺到了，先是仔細聞一聞，才皺起眉頭說：
「……這個感覺有一點點甜的味道是什麽啊？」
「這是冰牙蝙蝠帶回來儲存的水果散發出的氣味。」
「喔喔，就是那個嗎！說冰牙蝙蝠會把水果冰起來保存的那個習性！」
「而且被它們冰起來的水果在某些地方可以賣到很好的價錢。」
「對。它們通常會存放在棲息地的最深處，應該已經很近了。」
在我說是水果的氣味之後馬上回答的，是艾莉絲小姐跟凱特小姐。
安德烈先生他們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聽說，用有點複雜的表情低聲沉思。
「我是聽說過冰牙蝙蝠會儲存水果，可是這種東西會值錢嗎？」
「不會很髒嗎？」
「是啊。其實我也跟基爾先生抱持一樣的看法，但畢竟這世上有些人喜好比較特殊……」
這種洞窟的地麵這麽髒，一般不會有人想吃曾經掉在這裏的水果吧？
「貴族隻在乎東西稀不稀奇而已。」
「可是，我聽過有人說很好吃耶。」
有點傻眼的凱特小姐聳了聳肩，艾莉絲小姐則顯得好像有點興趣……不對，她的表情很明顯是想要自己實際吃吃看。
「現在剛好是水果盛產的時節，是有機會帶一些回去啦……」
夏天尾聲到秋天這段期間，可以在森林裏采到許多水果。
冰牙蝙蝠會在這時候開始儲存冬天到初夏要吃的食物。
聽說被冰牙蝙蝠帶回來儲存的水果會被視為稀有食品，是因為這種水果不是單純會結凍，還會在儲存期間慢慢發酵，變得像酒一樣。
所以現在這個時節的結凍水果會比較值錢。
反而冬天來收集結凍水果的話，就賣不到什麽錢。
「像酒一樣……那我們也會有點興趣。」
「是啊。可以的話，我也滿想吃吃看的。」
「拿去賣是不錯啦，但是先弄一點來自己吃也是個好主意吧？」
在場的男性們一聽到像酒，就瞬間表現出了興趣。
不過，實際上並沒有這麽好的事情。
我無情地告訴他們現實。
「隻是結凍的水果應該大多數都腐爛掉了。」
「……是嗎？」
「是啊。因為就算食物有點爛掉了，冰牙蝙蝠還是會吃。所以運氣好沒有在發酵過程中爛掉的水果才會被認為是很稀有的食品。」
「意思是它也不是無緣無故就這麽貴，是嗎？」
「對──啊，看得到最裏麵了。那些應該就是結凍的水果。」
我製造的光芒照亮了堆到跟人差不多高的大量結凍水果。
這座水果小山散發著帶有甜味的腐臭味。
不用靠得很近，都看得出最外層的水果已經明顯腐爛，完全不像可以拿來吃。
「唔，這真的滿倒胃口的……」
大家大概是沒有想到結凍水果是來自這種環境，可以看到所有人都在艾莉絲小姐這麽說的同時，露出覺得有點惡心的表情。
「是啊。不過，既然能看到這座水果山，就表示這裏是棲息地的最深處了。雖然好像還沒走到這座洞窟的盡頭。」
也就是說，這附近都是洞窟裏年紀最大的冰牙蝙蝠。
也是這座洞窟裏最值錢的獵物。
「對了，聽說有價值的結凍水果不是最外層的，而是在那座小山的正中心。說那個位置附近的就會發酵成可以吃的狀態，不會腐爛。隻是如果太輕舉妄動──」
「喔，是嗎？那就把可以賣錢的結凍水果挖出來吧！」
我才說明到一半，基爾先生就開始挖開小山──不過，這明顯不是明智之舉。
「我本來想說冰牙蝙蝠會跑來攻擊人……看來是來不及了。」
洞窟裏瞬間變得相當吵鬧，有好幾隻冰牙蝙蝠跑去攻擊搗亂它們食物的基爾先生。
「你這個呆子！不要還沒聽完專家解釋就動手啦！」
「抱……抱歉！」
安德烈先生立刻上前掩護，並對著基爾先生大罵。
被罵的基爾先生在道歉的同時，也把手上的水果丟到一邊，拔劍加入戰鬥。他跟葛雷先生一起砍掉周遭的冰牙蝙蝠。
不過，冰牙蝙蝠的目標並不隻有它們。
我用魔法打下四處飛舞的冰牙蝙蝠，近在身邊的則是用劍處理。
「為……為什麽？明明本來在睡覺，卻突然全部醒來了……我們也沒攻擊它們啊！」
揮劍應戰的艾莉絲小姐顯得很納悶，而我則是告訴她一件非常基本的事情。
「它們感覺到有人來自己放食物的地方搗亂，當然會馬上醒來啊。」
「是啊。畢竟這對它們來說攸關生死。」
理解冰牙蝙蝠為什麽會有這種反應的凱特小姐動作俐落地來到我跟艾莉絲小姐中間，讓我們處理飛在身邊的冰牙蝙蝠，自己則是用弓箭攻擊遠處的敵人。
「的確！可是──可惡，會不會太多了！」
大家在抱怨的時候也沒有停下對冰牙蝙蝠展開的攻勢，而就算四周很快就被掉下來的屍體弄得無處可站，它們的攻擊還是毫不間斷。
最先累到開始喘氣的，是艾莉絲小姐。
「呼、呼……還……還沒結束嗎？」
「艾莉絲，別說喪氣話！店長小姐同時用魔法跟劍都沒說什麽了，你怎可第一個喊累！」
「凱……凱特你還算有空檔可以休息吧！雖然我覺得體力不如店長閣下是很丟臉沒錯啦！」
「啊，我是不會太耗體力，如果你覺得很累，要不要我把『風壁』的效果加強？那樣冰牙蝙蝠就攻擊不到我們了。」
「可……可以讓它們都攻擊不到嗎？」
「嗯，當然可以。」
「這麽說來，店長小姐上次也是用這種魔法把冰牙蝙蝠彈開……」
這種魔法原本是用來彈開箭矢的。
並不是專門用來擋掉從天而降的屎尿。
也就是說，這種魔法原本就有足夠威力架開飛來的箭，隻要稍微強化一下，就能輕鬆彈開衝過來的冰牙蝙蝠。前提是魔力要像我這麽多。
而我沒有特地強化風壁，是因為我們的目的在於打死冰牙蝙蝠。
畢竟完全不讓冰牙蝙蝠靠近，就不能用劍砍到它們了。
「唔唔……我……我再撐一下！」
「是嗎？那你加油。不過，你要小心一點喔。雖然我可以保證柔軟手套不會被它們咬穿，可是手套以外的部分就難說了。而且這一帶的冰牙蝙蝠能夠咬穿柔軟的皮革防具，萬一被咬到，會整隻手都結凍喔。」
「呃！珊……珊樂莎，你可以讓飛過來的蝙蝠再少一點嗎？」
「了解～」
我一聽到身後的基爾先生提出的要求，就稍稍加強「風壁」的威力。
「謝謝！」
「嗯。這個數量要我完全不被它們碰到也很難。」
葛雷先生也在基爾先生道謝完之後低聲說道。
他的武器比我們所有人用的都要沉重，不適合應付這種情況。
但是他的動作並沒有比一開始遲鈍多少，可能是原本就有鍛煉出夠強的體力。
不過，冰牙蝙蝠的數量真的多得嚇人……一直到包含葛雷先生在內的所有人動作都明顯變遲鈍的時候，才終於沒再看見任何飛在天上的冰牙蝙蝠。
「沒……沒有了嗎……？」
「嗯，暫時是告一段落了。」
我用魔法探測這附近一帶，確定這附近已經沒有半隻活著的冰牙蝙蝠。
凱特小姐跟安德烈先生他們聽到我說沒事了之後，就全都鬆了口氣，把武器收起來，並揉揉自己的手臂，或是轉動肩膀。
「呼……這次連我都覺得手臂好酸。」
「啊～～！累死了！」
「真的太多了啦！」
「還不是因為基爾你做事沒經過大腦。記得給我乖乖反省。」
「這倒是真的！這次給你們添麻煩了，對不起！」
基爾先生雙手合十，低頭對所有人道歉。我笑著搖搖頭說：
「沒關係。反正就算真的情況不太妙，我也還有其他對策。」
「是說，店長閣下真的很厲害耶！你同時用魔法跟劍這麽久，竟然都不會覺得累。」
「畢竟我有用魔力強化體能。論沒有強化過的體力跟力氣，我還是贏不過艾莉絲小姐。還有，請你叫我辛吉尼。」
「……店長小姐，你還要繼續用假名喔？」
「因為要是被那個商人發現是我弄來一堆牙齒就不好玩──不對，會很麻煩啊。」
我這句話讓安德烈先生他們麵麵相覷。
「辛吉尼，你是不是其實很樂在其中啊？」
「咦？……我隻是有一點點覺得那種貪心的商人最好被搞到破產而已啊。」
「你居然還承認有一點點！」
基爾先生開口吐嘈我的真心話。
可是，本來就是這樣啊。
不可以隻有商人自己得利。
要讓大家都有好處才行。
「真的就一點點而已。而且我家的家訓就是『要懷著誠懇的心做生意』。」
「家訓……辛吉尼老家也是經商嗎？」
「對。隻是我父母被盜賊殺死了。」
「啊……抱歉。」
「沒關係，艾莉絲小姐不用道歉。反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艾莉絲小姐尷尬地撇開視線，我則是對她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
我當時的確很難過自己瞬間失去雙親，可是待在孤兒院就會發現這種經曆並沒有多稀奇，我也不認為變成孤兒是很不幸的一件事。
我後來在學校交到了好朋友，也意外幸運成為大師級煉金術師的徒弟。
而且雖然形式跟父母不太一樣，我還是借著煉金術師這條路做起了自己的「生意」。
所以我很想實現爸爸媽媽以前的目標，也會不惜用盡全力排除這一路上的所有障礙。
──但這不是我的首要目標。
因為我現在比較想追求煉金術方麵的進步，還是會盡量避免影響到煉金術的部分。
「倒是這次這件事也是個不錯的機會，剛好能讓我在實戰中運用正在練習的魔法。」
「畢竟店長閣下最近一直在破壞森林嘛。」
「說我是在『破壞森林』太誇張了。我隻是在房子後麵弄了一塊小空地出來啊。」
前陣子地獄焰灰熊來襲的時候──
我當時因為會用的攻擊魔法太少，應對起來有點吃力，所以在跟師父討論之後，決定這陣子先增加攻擊魔法的練習量。就在我的店後麵練。
但是我絕對沒有誇張到用魔法把森林夷為平地。
我隻是用魔法把森林裏的樹一棵棵打壞而已。
而我也沒有白白浪費那些倒下來的樹，全部送給蓋貝爾克先生了。
隻是我還把剩下的樹樁當成大範圍魔法的練習目標，才會弄得地麵有～一點點坑坑巴巴的。
「要是真的情況危急，我就會用大範圍魔法把它們一網打盡。也幸好這次沒必要用到。在這裏用大範圍魔法會把洞窟弄得很髒，還會不方便收集牙齒。」
萬一真的用下去，我們大概就得在血肉模糊的屍體堆裏撿牙齒了。
「那真是太好了。畢竟光是要整理這些屍體就夠我們受的了……」
就如歎著氣張望周遭的安德烈先生所說，我們身邊到處都是冰牙蝙蝠的屍體，甚至疊到超過腰的高度。
稍遠的地方也有散落的冰牙蝙蝠屍體，那些是被我的魔法，還有凱特小姐的弓箭打死的。
而且數量也絕不算少。
「冷靜下來看又覺得更壯觀了。這次為什麽會這麽多……？」
「因為它們這次要保護食物，不會選擇逃跑。」
趁著一部分同伴遭到攻擊的時候逃走──
這是冰牙蝙蝠正常情況下的習性。
但我們這次動到了攸關它們生死的糧食。
所以冰牙蝙蝠會拚死命抵抗，也不會找機會逃跑。
現在是它們還能從森林裏找到食物的時節，才會隻需要打倒這附近的冰牙蝙蝠。如果現在是冬天，我們搞不好就得麵對洞窟裏麵所有的冰牙蝙蝠了。
「──所以會這樣都是基爾的錯是嗎！」
「抱歉啦！我下次會乖乖把話聽完才動手！饒了我吧！」
「希望你下次真的不會這麽輕舉妄動。總之，我們現在先來處理這些屍體吧。」
「……也對。繼續責怪基爾也沒什麽意義。那我們該怎麽處理？」
「嗯……我本來想用跟上次一樣的方法……」
可是用上現在的所有人力，也沒辦法一次搬完這麽多屍體。
要是來回好幾趟，還在洞窟入口摘牙齒，搞不好會吸引其他采集家擅自來拿走放在這裏的屍體……
「我們先在這裏收集好牙齒，再分批把屍體搬出去怎麽樣？」
「這樣應該比較好。基爾，你給我賣力一點喔。」
「我會努力啦……但我一次能拿的量也有限啊。」
「畢竟這附近的冰牙蝙蝠滿大隻的。」
一隻應該超過一公斤。而且多到真的可以堆成小山。
它們的牙齒是比外麵一點的還要值錢，隻是這裏離出口非常遠……
「好，那基爾一次至少搬一百隻。」
「真的假的！也太多了吧……一次一百隻的話，我走兩趟就不行了。」
「可以啦，你用跑的可以跑個三趟！」
太強人所難了。
扛著超過一百公斤的皮袋在洞窟裏麵跑，鐵定不會有好下場。
而且就算隻有兩趟，也是很勉強才趕得及在太陽下山前搬完。
「……嗯。今天就先以摘牙齒為主吧。回程再多少搬一點出去，等明天再付錢委托其他人來幫忙搬完這些屍體。」
「你要另外找人嗎？我們不介意你叫基爾多搬一點喔。而且另外找人也要花不少錢吧？」
「請基爾先生多搬一些這主意是不錯啦……」
我看到視野一角的基爾先生麵露難色，發出「呃！」的聲音。我搖搖頭說：
「不過，這不是叫他多搬一點就搬得完的量。而且也要顧慮其他采集家對我們的觀感。」
我們不會隻來狩獵一次。
畢竟可以從屍體的量推算賺了多少錢，獵走太多冰牙蝙蝠一定會引來其他采集家的嫉妒。
「珊樂莎不介意的話，我們也沒理由拒絕啦。」
「反正隻有我們賺錢會衍生不少麻煩。我也支持店長閣下的想法。」
「是啊。那我們努力來摘牙齒吧。尤其這裏的蝙蝠數量多到光是想摘完全部牙齒，就不是一件簡單的差事了。」
我們決定先把屍體集中放在洞窟角落，在把那個角落清空之後開始摘起冰牙蝙蝠的牙齒。
大家一開始還會聊天，隻是沒過多久就連說話都沒有餘力了，所有人都不發一語地重複摘牙齒的工作。
屍體部分也是本來還會整齊排好，現在已經是被我們粗魯地亂丟，堆成一座雜亂的小山。
「……看不到終點就是這種感覺嗎？」
「哈哈哈……數量真的有點多呢。」
雖然摘牙齒隻要不斷重複一樣的動作就好，可是就某方麵來說，也是因為太過單調，才反而讓人厭倦。
我們偶爾會抱怨個一兩句，卻也沒有任何人停下手邊的動作──
一段時間之後，最後一隻冰牙蝙蝠終於被丟到了屍體堆上。
「結束了──！」
艾莉絲小姐在結束的同時大喊。
其他人雖然沒有放聲大喊，卻也輕輕吐出一口氣，露出了笑容。
「凱特小姐，辛苦了。」
「店長小姐──啊，辛吉尼也辛苦了。」
「哈哈！這個時間應該不會有人來，不用叫假名沒關係。」
「冰牙蝙蝠的數量比預料中的還要多耶。這裏到底有幾隻啊？」
「不知道……我數到一半就不想數了。」
「我也是。感覺會數到覺得很煩。」
我跟凱特小姐都不知道安德烈先生這道疑問的答案。
雙手抱胸站在堆積如山的屍體前麵的葛雷先生在這時候轉頭看向我，說：
「應該有幾千隻吧。辛吉尼，我們明天要找多少人來？」
「幾千隻……那應該要搬幾十趟吧。」
我本來就打算給大家還算不錯的報酬，胡亂限製人數搞不好會害大家鬧不合？
「就找你們可以信任，而且想來幫忙的每一個人。畢竟我雖然有變裝隱瞞身分，還是要避免被不能信任的人泄漏風聲。」
說完，安德烈先生他們就麵麵相覷，歎了口氣。
「說真的，在這個村子待很久的采集家不可能看不出來啦。」
「看到你的戰鬥風格一定馬上就知道了。畢竟這個村子裏沒有會用魔法的采集家。」
「咦……？這麽容易被看出來嗎？」
所有人都立刻點點頭。
「虧我還這麽大費周章準備衣服耶……」
「但我覺得店長閣下在洞窟入口那裏不露臉跟不被叫名字，也不是完全沒有意義。」
「是啊。最近才來的采集家一定看不出是店長小姐。」
喔，意思就是在這裏待很久的采集家全都看得出來是嗎？
所以在洞窟入口遇到的每一個老麵孔采集家聽到我故意用很低的聲音說「嗯，走吧」的時候，其實都在心裏偷笑是嗎？
「──算了，沒關係。反正都已經決定要隱瞞身分了，就做到底吧。還有，這次報酬也用平分的，可以嗎？」
安德烈先生他們搖頭拒絕了我的提議。
「不了，我們拿這麽多報酬會被其他采集家嫉妒。」
「是啊。隻要比我們平常賺的錢再多一點點就夠了。」
「沒錯。而且也是因為有你用魔法保護我們，我們才能安全打倒這些蝙蝠。」
「是嗎？不過，你們願意少拿一點，也比較方便明天請其他人來幫忙搬就是了。畢竟我也需要付報酬給過來幫忙搬蝙蝠屍體的人。」
除了請他們幫忙搬以外，我還想請大家帶牙齒去賣給那個商人，所以也要另外付跑腿費。
不然我用蒙麵采集家的打扮帶這麽大量的牙齒給商人收購，一定會可疑到不行。
「那艾莉絲小姐你們呢？」
「唔。我們總不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說想要平分吧。」
「是啊。跟安德烈先生他們差不多就好。」
「好。那，就給你們平常帶牙齒來給我賣的三倍價格當報酬，可以嗎？畢竟今天還麻煩大家耗這麽多時間來獵蝙蝠。」
「三倍很足夠了。不過，今天可以先把蝙蝠屍體都擺這裏就好嗎？這麽累還要搬重物走好幾個小時，實在是有點吃不消……」
「嗯，當然可以。」
而且明天就有很多人手可以來幫忙搬了。
「再來就是那一大堆水果了……有人想要拿嗎？」
我指著害我們剛才得麵臨「討伐＆摘牙齒死鬥」的一整堆水果。
所有人看向那堆水果之後，又接著看向基爾先生。
眾人不發一語地看著基爾先生的用意，讓他有點傷腦筋地笑著舉起一隻手說：
「啊……嗯，我會先問清楚才動手。珊樂莎，我現在可以碰這些水果嗎？」
「嗯，現在可以。隻是明天這附近又會有別的冰牙蝙蝠過來，到時候就不能碰了。」
現在它們的棲息地最深處已經騰出空位了，會讓之前在入口附近的年輕冰牙蝙蝠進來更裏麵的地方。
等它們過來才碰水果，就會再次上演今天才剛發生的慘劇（？）。
「……先不論要不要吃吃看，至少帶一些回去吧。這種結凍水果可以賣到好價錢吧？」
「前提是有人願意收購。但這種結凍水果很不好搬運，因為它的冰溶化掉，就不值錢了。」
我這句話讓安德烈先生他們對我投以錯愕的眼神。
「那一般采集家不就不可能帶出去嗎？」
「──我店裏有一種很方便，叫做冷凍櫃的煉器可以買。」
反過來說，不會魔法的人沒有冷凍櫃，就很難把結凍水果帶出去。
「那個冷凍櫃的價格可以讓我們不會入不敷出嗎？」
安德烈先生這道提問讓我稍微想了一下，才回答：
「……如果有人要收購結凍水果，應該可以？」
「果然！」
安德烈先生說著就輕輕拍打自己的額頭。
可是，這種結凍水果本來就是種很麻煩的商品。
因為要一直放在低溫環境裏保存，也隻有少部分人有能力收購。
需要有可以找上事業做很大的商人或貴族的管道，才賣得到錢。
「不過，辛吉尼應該有辦法帶結凍水果回去吧？」
「對，我帶得回去。至於保存方麵……現在可以放上一陣子。」
「再加上你特地做的冷凍櫃幾乎是空的。這樣不是很剛好嗎！」
「……嗯，是啊。」
艾莉絲小姐用非常燦爛的笑容說道。我則是稍稍麵露難色地回答她。
蘿蕾雅也說不知道還能用我大費周章做的冷凍櫃來做什麽，所以現在頂多拿來做冰塊，或是冰飲料。
畢竟她從小到大都不需要用到冷凍櫃，難免會不知道它還能拿來做什麽。
「因為一般人沒機會碰到冷凍櫃嘛。」
「也是啦。雖然拿來保存肉類之類的食物還滿方便的……」
「辛吉尼，一般村民根本沒那麽多錢買肉買到需要放很久。」
「也是啦。我知道。」
我不得不同意凱特小姐跟安德烈先生的看法。
村子裏隻有賈斯帕先生是獵人，所以除了前陣子來了一堆地獄焰灰熊的特殊情況以外，村民家裏根本不可能會有需要長期保鮮的肉品。
我這裏因為凱特小姐不時會獵一些獵物回來，應該過一陣子就能體會到冷凍櫃有多方便，但是對一般人來說，就完全是一種奢侈品了。
「可以在夏天做冰塊是滿棒的啦，可是隻因為這樣就買冷凍櫃，有點太奢侈了。」
「安德烈先生，你要不要買來放這些水果？」
「但是沒人收購的話，就會入不敷出吧？」
「對。」
安德烈先生對老實回答的我聳了聳肩，苦笑著說：
「那我怎麽買得下手呢。你覺得我們這種普通的采集家，會有認識貴族的管道嗎？艾莉絲姑娘你們有管道嗎？」
「……我也很難找到這種管道。」
艾莉絲小姐在一小段沉默之後，才麵露難色表示很困難。
「我想也是。那看來就隻能自己吃吃看了，可是……」
「安德烈先生，虧你看到這裏的慘況還有想試試看的勇氣耶。」
「不，我也還在猶豫要不要吃啊。」
「可是這東西不是聽說很好吃嗎？這樣我會想吃吃看。」
「而且還是很難得有機會吃到的東西。」
真不愧是資深的采集家，太有膽識了。
像我就不會想吃放在一堆腐爛食物裏麵的水果……
「總之，還是帶些水果回去吧。反正在這裏討論要不要吃也隻是浪費時間。」
「的確。喂，基爾、葛雷，我們來找吧。」
「「好。」」
三人一開始動手翻開腐爛的水果山，那些都已經變成爛泥的水果帶有的強烈甜味就飄散開來，刺激大家的嗅覺。
眼前的景象實在很讓人倒胃口，但藏在裏麵的水果意外還在結凍的狀態，乍看沒什麽問題。
「……這個應該不錯吧？」
「是啊，看起來還像可以吃。」
有點開心的安德烈先生挑起外表看起來正常的水果，一一塞進皮袋裏。
雖然帶走的數量好像會比我原先預料的多……算了，多帶點回去也不會怎麽樣。
「適不適合帶走就交給你們判斷，但請你們隻挑被蓋在裏麵的水果──啊，不對，其實我也完全不介意你們想借著吃壞肚子貢獻我店裏的煉藥銷量。」
既然真的有人買賣這種結凍水果，應該是可以吃沒錯……不過，第一個吃這種結凍水果的人還真有勇氣耶。明明怎麽看都不像是可以吃的東西。
「我們等回去再吃。要是在離外麵這麽遠的地方吃壞肚子，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過這裏臭成這樣，你在這裏拉屎也不會有人發現吧？哈哈哈哈………抱歉。」
提及不雅話題的基爾先生感受到在場女生們的銳利視線，立刻開口道歉。
這裏的確堆著很多蝙蝠大便，但也不代表可以做他說的那種事情吧？
「抱歉，他沒什麽教養，害大家不舒服了。」
葛雷先生很過意不去地對大家道歉，隨後艾莉絲小姐搖搖頭說：
「這不是基爾有沒有教養的問題，是個性的問題吧？你這樣會沒有女生喜歡你喔。」
「艾莉絲姑娘，你好狠啊！」
「你既然覺得她這麽說很狠，就不要講些奇奇怪怪的話，學學怎麽顧慮女生的觀感吧。」
「唔！」
「唉，為什麽這麽多講話粗俗的采集家啊？」
艾莉絲小姐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不滿地歎了口氣。安德烈先生苦笑著回答：
「因為幾乎沒有女的采集家啊。所以有很多人看到像艾莉絲姑娘你們這樣的美女，就會跑去搭訕。」
「真的嗎？」
「應該新來的采集家裏麵三個就有一個會搭訕她們吧？」
我從安德烈先生口中得到比想像中還要更頻繁的答案。
「真的嗎？」
我這次換詢問艾莉絲小姐。
「……說來遺憾，真的差不多就是他說的那麽頻繁。麻煩死了。」
「你們滿受歡迎的嘛。」
「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要是每個來店裏的人都會搭訕你，你應該也會覺得煩吧？」
「的確會很煩──雖然我沒有這種經驗。」
從來沒有半個人搭訕過我！
反正也沒有長得很帥的人，是沒差啦。
我可沒有覺得不甘心喔！
「呃，應該沒多少采集家敢搭訕煉金術師吧。」
「是啊。我們跟煉金術師那樣的菁英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可是艾莉絲姑娘你們跟我們一樣是采集家，大家才會比較敢搭話吧。」
「原來如此，身分差異也會有影響啊。」
不知道該說這種差異是好是壞。畢竟艾莉絲小姐她們飽受搭訕困擾，而我則是……嗯，這部分以後再慢慢想吧。
反正師父好像也沒有結婚。
「好了，我們把看起來不錯的水果都裝起來了，再來就是想想怎麽賣掉它。全部自己吃掉也滿可惜的……」
「要臨時找大商人收購也很難。」
「而且我們根本沒辦法一路上不讓它融化吧。」
「……那個，不介意的話，要不要我幫你們問問看？」
我不忍心看安德烈先生他們這麽傷腦筋，就提議幫忙。安德烈先生有點疑惑地回頭看向我。
「嗯？記得辛吉尼你曾說自己是孤兒吧？」
他的意思大概是「孤兒怎麽會有管道聯係上大商人跟貴族？」，而艾莉絲小姐也馬上說出了答案。
「啊！對，你還可以找師父！大師級的煉金術師的確有可能認識大商人或貴族……」
「對。雖然我不認識可能願意收購的人，但是師父搞不好會認識。」
其實我以前在學校的前輩們也是上流貴族，可是她們都待在其他城鎮，要特地運過去，就會遇上一些難題。
不過，找師父的話，就可以直接用傳送陣把信跟結凍水果傳送過去。
「所以辛吉尼的師父是大師級的煉金術師嗎？」
「對。所以她應該有管道找到願意收購的人……隻是她也有可能會拒絕幫忙。」
畢竟師父是那種個性，就算她隻用一句「好麻煩」回絕我的請求，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尤其師父連來自貴族的委托都可以因為覺得麻煩，就直接拒絕。
「如果她還是有一點點機會願意幫忙，我希望你可以幫我們問問看。」
「是啊。畢竟這東西再好吃，沒辦法保鮮也是白搭。」
「而且普通的酒對我們來說比較好處理。」
「好。那我就跟師父談談看可不可以換酒。」
在這個村子裏要喝酒隻能去餐廳，或是到達爾納先生那邊買。
拜托師父幫忙的話，她應該也能找一些這個村子沒賣的酒過來吧？
我們撿完水果之後就加緊腳步離開，一到洞窟外麵，就發現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我大口吸進夜晚清澈又有點涼爽的空氣，開始深呼吸。
「呼～～」
我大口吐完氣，一旁一樣在深呼吸的凱特小姐就轉頭看向我，露出疲累的笑容。
「雖然嗅覺都麻痹得差不多了，還是會很不舒服呢。」
「是啊。我們晚點仔細把身上的臭味全部去掉吧。」
就算自己感覺不出來，臭味應該也已經沾滿了全身。
我把消臭藥拿出來往大家身上噴。
「話說，我看到餐廳入口有放這種藥，這麽快就賣出去了嗎？」
「對。狄拉露女士說采集家不買的話，她就自己買。她好像也很困擾餐廳裏臭味太重……」
既然采集家不顧慮其他人的感受，那就隻能從其他方麵下手。
而狄拉露女士采取的對策就是拒絕不除臭的人進入餐廳。
隻是要所有人都買消臭藥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所以我提議把消臭藥放在餐廳入口，每用一次就收一次使用費。
我一把這種方法告訴狄拉露女士，她就立刻決定要把藥擺在門口，還說「不用這個除臭的家夥以後就不準他進來了」。
「我們也很高興餐廳有放消臭藥。可是擺那個有得賺嗎？」
「啊～絕對是入不敷出。」
使用費是一次三雷亞。
狄拉露女士說她會仔細檢查大家有沒有付錢，應該是不會有人故意不付，但是用的人要隻輕輕壓兩下，才會回本。
如果有人因為味道太重就狂噴好幾次，絕對會虧錢。
這次算是特別花錢提供讓采集家跟狄拉露女士求個方便的服務。也是回饋這個村子。
畢竟住在這種村子裏麵，跟附近鄰居打好交道可說是非常重要。
「好，再來就剩走回村子裏了……安德烈先生，你要帶一點這種水果回去嗎？」
「這……也對。來吃吃看好了。」
「嗯，反正在旅店裏麵吃壞肚子也不用怕沒廁所。」
「雖然我覺得應該不會怎麽樣，但萬一真的很嚴重，記得直接來我這裏喔。我會提供治療用的煉藥。當然也不會忘記跟你們收錢。」
我不會免費提供。畢竟我是做生意的。
「反正，應該不會怎麽樣啦。我們腸胃很耐操的。」
說著，安德烈先生他們就一人拿了兩個裝在我扛著的皮袋裏麵的水果，放到自己的皮袋裏麵。
「我會放在我家的冷凍櫃一陣子，等你們決定怎麽處理──決定要賣，還是自己吃掉之後，再跟我說一聲。」
「好，謝謝你──啊，對了。這些水果要平分嗎？你不隻幫忙帶回來，還要幫忙保鮮，平分感覺不太公平。」
「嗯，我是無所謂。畢竟你們也常常來我店裏光顧。」
反正讓水果一路上維持結凍狀態的魔力對我來說不算什麽，冷凍櫃也還剩下很多空間。
「可以嗎？明明我們沒幫上什麽忙……」
「那就當作是你們願意跟講話粗俗的基爾同行的謝禮吧。」
「又我了！雖然我是不否認我很粗俗啦。」
安德烈先生的話讓基爾先生指著自己，還用有些浮誇的語氣表達不滿。
「嗬嗬，那我們就接受你們的好意了。」
「謝謝你們。反正我也對這種水果有點興趣，就算沒有要吃，也可以多少拿來還點債。」
凱特小姐她們麵帶微笑地接受了安德烈先生他們的好意。
「那，今天真的很謝謝大家來幫忙。明天也要麻煩各位了。」
「「「好！」」」
◇ ◇ ◇
隔天，安德烈先生找來的采集家也加入幫忙處理冰牙蝙蝠屍體的行列。
我們負責打倒冰牙蝙蝠跟摘牙齒，其他采集家則是負責撿跟搬屍體出去埋起來。而一整天下來的最後一件工作就是把牙齒拿去賣掉。
這個季節我不放心隻仰賴森林的自淨作用來處理那些屍體，所以也特別請大家要把屍體埋好。
畢竟森林地上一堆腐爛的蝙蝠屍體，隻會帶來一堆問題而已。
雖然我們很高調，卻也沒人過來妨礙我們，商人也沒有拒絕收購這些牙齒。就這樣過了一星期以後。
因為已經收集好大量牙齒，再加上洞窟裏的冰牙蝙蝠數量明顯少了很多，新來的神秘蒙麵采集家辛吉尼也決定就此退隱江湖。
「那，凱特小姐，商人的情況怎麽樣？」
這個作戰計畫麻煩的地方，就在於我不能親自去找那個商人。
所以，商人的反應都是交給凱特小姐判斷。
畢竟她的觀察力比艾莉絲小姐還值得信任嘛。
「看得出他好像有點著急……但我不確定。」
「我有聽到他說『還滿會撐的嘛』喔。」
凱特小姐神情複雜，表示難以判斷商人的反應。艾莉絲小姐則是提供了其他新情報。
「他說的『滿會撐』是說我吧。他是不是覺得我收購不到牙齒，就會去哭著求他放過我？我才覺得他『還滿會撐的』。」
其實我因為賣牙齒計畫拿到的現金，已經多到我會不禁笑得合不攏嘴了。
我有讓蘿蕾雅看看那些現金，結果她就慌張得嘴巴開開合合，不斷揮舞雙手。
後來還變得麵色蒼白，差點昏倒。
我就不講明確的金額了，總之這些錢夠買好幾套原價的《煉金術大全》。
其實連事業做很大的商人都意外沒有多少現金，照理說，他應該很難在短時間內湊到這麽多現金……真的是滿會撐的。
「店長小姐，我猜他應該有把牙齒拿去其他城鎮賣掉。不然我不認為他會隨身帶那麽多現金過來。」
「我也這麽覺得。我曾看他騎馬出去又回來好幾次。」
「因為冰牙蝙蝠的牙齒體積很小，又可以賣很多錢嘛。嗬嗬嗬……」
「你怎麽了嗎？店長小姐。笑得怪裏怪氣的。」
「沒什麽，隻是覺得情況跟我想的一樣。」
知道他采取的行動完全一如我所料，就不禁笑了出來。
「什麽意思？」
「艾莉絲小姐，你覺得在這個村子弄到牙齒的話，會拿到哪裏去賣？」
「一般會是去南斯托拉格吧。畢竟那裏離這裏最近。雖然也可以去其他小村落或城鎮，隻是相對沒有效率。」
「是啊。那，他會賣給誰？」
「……一般人不會買。所以會賣給煉金術師。」
「對。然後，南斯托拉格有一個煉金術師是我認識的熟人。」
我這麽說完，凱特小姐就直直凝視著我，像是察覺到我話中的意思。
「你該不會有事先聯絡對方吧？」
「對。我在決定對抗那個商人之後就馬上聯絡她了。我請她故意用勉強不會讓人起疑心的價格坑那個商人的錢。」
我請達爾納先生幫我把寫著整件事情來龍去脈的信轉交給雷奧諾拉小姐。
這樣雷奧諾拉可以買到很便宜的牙齒，我也可以抑製商人的資金來源。
要是坑錢坑過頭收購不到商人那裏的冰牙蝙蝠牙齒，我也會負責提供牙齒給雷奧諾拉小姐，所以她不需要擔心缺貨。
其實那個商人也可能拿去黑心煉金術師那邊賣，但到時候還是有其他方法可以處理。
不論商人跟黑心煉金術師是不是一夥的，做那種黑心生意的煉金術師不可能會有多少資金。
我隻需要提供更多牙齒，讓他收購不了就好。
「你想得還真周到……明明長得這麽嬌小。」
「用不著說我嬌小！我以後還會再繼續長大！」
我大力強調，卻換來艾莉絲小姐她們關愛的視線。
「這……很難吧？」
「為什麽！」
「呃，因為店長閣下已經成年了吧？雖然看不太出來。」
「什麽看不太出來！」
「大多人在成年時就不會長大了。是有人在成年後也繼續長高……可是這種例子很少。」
「……就當作我未來會是少數例子之一吧？」
艾莉絲小姐露出苦笑，搖頭否定我的期望。
「雖然這麽說會潑你冷水，可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小孩大多很嬌小。因為他們小時候吃的東西一定不多。」
「唔……」
我……很懂。
當初是不至於挨餓，卻也不能吃得很飽。
而且我沒怎麽付出勞力，有點不好意思跟別人吃一樣多……
「沒關係。反正店長小姐這樣就夠可愛了。」
「是啊，你不需要在意這點小事吧。店長閣下除了長得比較嬌小以外，也還有很多厲害的長處啊。」
「這樣根本沒安慰到我！你們兩個是身材都很好，才說得出這種話啦！可惡！可惡！」
我開始攻擊她們很有彈性的某個部位。
可惡。分量跟我完全不一樣嘛。
「……如果你們還不了錢，我就拿你們的『這個』來抵債。」
我小聲說出的這句話，讓艾莉絲小姐她們連忙跟我保持距離，用雙手護住自己的胸部。
「別……別說這麽恐怖的話！」
「對啊。而且拿這個抵債也沒意義吧！……應該沒有吧？應該不是煉金術師有辦法找出什麽用途的意思吧？」
「嗯……也不是不能拿來做什麽，但我隻是想要泄憤。」
「住手！不要隻是想泄憤就做這麽恐怖的事情！」
我看到她們一臉緊張地發出哀號也舒爽多了，聳聳肩笑說：
「我開玩笑的。其實真的很需要的話，還是可以用煉藥改善。而且身高跟身材都可以。」
艾莉絲小姐她們聽到我這麽說，也稍稍鬆了口氣。
我再怎麽樣也不會做那麽過分的事情好不好。
「真不愧是煉金術師，太萬能了。」
「那，店長小姐是不是真的過一陣子就會再長高了？」
「不，我不打算用那種煉藥。」
因為父母唯一的遺物，就是我這副身體了。
我完全不打算用非天然的方式改變自己的身體。
所以我才期待可以用正常的方式長大……隻是可能希望渺茫。
還是會忍不住覺得有點可惜。
「……看來店長閣下很愛自己的父母。」
「嗯。他們過世的時候我還很小，而且他們常常不在家，其實沒多少特別的回憶，不過我還是認為他們是很值得我尊敬的父母。」
「店長閣下真的太厲害了。你不隻很愛父母，也沒有因為變成孤兒就自暴自棄，最後還努力當上了煉金術師。」
「是啊。雖然很多孤兒都夢想成為煉金術師，但也不是說想當就能成功當上。」
她們用敬佩語氣說出的這段話，讓我的臉頰不禁開始發燙。
「你……你們怎麽突然誇獎我啊？這樣我會害羞……」
我的確是很努力用功讀書，可是也是因為有師父、孤兒院的老師跟其他一樣在孤兒院的孩子幫忙，才能有現在的成就。
所以被人這樣直接誇獎，我會很難為情。
「……咳咳。總之，我們還有很多冰牙蝙蝠的牙齒。再繼續賣給他。」
「嗬嗬。好，交給我們吧。我們會去撈他的錢撈個夠。」
「是啊。畢竟他可是個會用高價收購牙齒的搖錢樹呢。」
「嗯，那就再麻煩你們了。我明天會出門一趟。」
「哦？你要去哪裏？」
「我要去南斯托拉格開作戰會議。」
我一說完，就發出「嗬嗬嗬」的奸笑聲。
◇ ◇ ◇
「你好～雷奧諾拉小姐。」
「啊，珊樂莎，好久不見。你的計畫讓我賺得很開心呢。」
隔天，我一到南斯托拉格，雷奧諾拉小姐就用非常燦爛的笑容迎接我的到來。
「啊，他果然是拿來這裏賣嗎？」
「是啊。我坑了他不少錢呢。他每次帶新一批過來，我就會把收購價調低一點。」
「那，你應該賺得錢包很滿吧？」
我笑著說完，雷奧諾拉小姐也露出奸笑。
「是啊，真的是賺得錢包飽飽的。現在收購價已經調低到比市價低很多了，但是他還是會拿來賣，應該是快撐不住了吧？」
「這還很難說。我比較擔心是他可能會帶去給另一個煉金術師收購……」
「喔，你說那家夥啊？他的店早就沒了。」
「──咦？沒了？」
「他做不下去了。大概是因為他收購不到你們村子的材料，再加上我也動了一些小手腳教訓他。」
「……」
雷奧諾拉小姐再次露出奸笑。
雖然不至於像師父那麽厲害，卻也可以從她的表情看出她的確經驗老道。
可是這樣不是「他做不下去」，是雷奧諾拉小姐「害他做不下去」吧？
反正少了一個黑心煉金術師對整個業界來說是好事，我不會同情他。
「所以，你這邊的冰牙蝙蝠牙齒存貨很充足是嗎？」
「是啊。你特地拿了一批要來給我嗎？抱歉還讓你這麽費心。」
「不會，反正我有其他材料要賣，也需要買點東西。」
畢竟是我請她幫忙，當然需要準備一些謝禮。
而且受托賣牙齒給商人的那些采集家也不是顧著遊手好閑。
沒有冰牙蝙蝠可以獵的他們會去采集其他材料，拿到我這邊來賣。
我把收購來的材料擺在櫃台上，跟雷奧諾拉小姐進行一道有一半是以物易物的交易。
我需要的東西這裏幾乎都有，真的很方便。
「……話說，你這裏幾乎都有我需要的東西耶。」
雷奧諾拉小姐一聽到我這麽說，就麵露微笑。
「那當然。你們村子幾乎不會有人訂煉器吧？那你現在應該會需要《煉金術大全》……第四集到第五集要用的材料。還有做給村子裏的人的煉藥材料而已，對不對？」
「沒錯。你真會猜。」
沒想到她連我現在在處理的集數都猜對了。
「畢竟我當煉金術師的時間是你的好幾倍嘛！我是沒有大師級的那麽厲害啦，但也對自己的技術滿有自信的。」
「我也很高興相對近一點的地方就有經驗豐富的前輩可以依靠。我當初剛到那個村子的時候，真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可是，你應該直接跟師父求助就好了吧？」
「我願意開口的話，師父應該是會幫我，可是我都拒絕在師父的店裏修練了，實在不好意思太依賴──」
「什麽！你居然拒絕在大師級煉金術師的店裏工作？真的？」
我還沒說完，雷奧諾拉小姐就大聲問道。
「嗯，真的。」
「如果是我在畢業的時候被她問要不要直接在她店裏工作，我一定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那樣不是可以保證以後的人生都一帆風順嗎？」
「我也這麽覺得，可是那樣就沒辦法累積更多經驗了……啊，沒有，我的意思是應該可以吸收到煉金術師這條路上的寶貴經驗，但是會缺乏人生經驗……」
「……看來會被大師級煉金術師選為徒弟的人，跟我們這些一般人不太一樣。」
雷奧諾拉小姐用有些傻眼，卻又帶著一點敬畏的眼神看著我。
為什麽？
「算了，這不重要。那，珊樂莎，你今天要住下來嗎？我有去調查那個商人的底細，想跟你仔細談談。」
「啊，真的嗎？我當然是沒有理由拒絕……」
「那就這麽決定了！你午餐吃了嗎？」
「還沒。我本來想先吃飽再過來，但是時間有點尷尬。」
我今天有考慮到一些因素，就不像上次是一大清早出門，而是再稍微晚一點點。
所以我抵達南斯托拉格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
這個時間要吃午餐還有點太早，餐廳也幾乎都還沒開門，我才會先來找雷奧諾拉小姐。
「也對。要出去吃也是可以，不過這個時間……」
雷奧諾拉小姐稍做思考之後，就轉頭看往後頭，往裏麵大喊。
「喂～午餐夠三個人吃嗎～？」
「……夠啊～」
聽到隔了一小段空檔才傳來的回答以後，雷奧諾拉小姐就回過頭來，笑著說：
「既然夠吃，你今天就在我這裏吃吧。我這裏的店員煮的飯也還算滿好吃的。」
我在雷奧諾拉小姐的帶領下來到更裏麵的地方，就看到一名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子正在把餐點放到餐桌上。
她給人的印象很溫和，身高比雷奧諾拉小姐矮一點。
淡褐色的長發則是在後腦勺的地方綁成一條馬尾。
「我叫做珊樂莎。請多多指教。」
「啊，你不用這麽拘謹。我叫菲利歐妮。就像你看到的，我是諾拉的……雷奧諾拉店裏的店員。我會負責顧店，或是幫她做些雜事之類的。」
我打完招呼之後，菲利歐妮小姐就揮了揮手，語氣輕鬆地笑著回答。
「來，坐吧。」
「謝謝。我突然來拜訪，會不會造成你們的困擾？」
「沒關係。諾拉做生意賺得不少，所以食物的存量不會太吃緊。雖然也沒辦法招待你吃大餐就是了。」
說是這麽說，桌上卻是擺著麵包、湯、煸炒雞肉，還有在蛋裏麵加上蔬菜一起烤的料理。
這對一般人來說已經是大餐了。
尤其小村莊很難弄到蛋類食品。
「看起來好好吃！」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希望會合你的胃口……我們趁熱吃吧。諾拉也過來坐。」
「好、好。那我們開動吧。」
「好，我開動了。」
我決定……先從湯開始喝。
用湯匙舀一口……嗯，味道很清爽。
但是也能吃到蔬菜的精華，還有用肉幹熬煮過的味道，很好吃。
我接著咬了一口麵包，換吃吃看蛋。
裏麵夾雜各種蔬菜的這道料理其實算很高級。
全部吃掉會感覺到慢慢擴散開來的蛋味跟蔬菜味混合在一起，一樣很好吃。
如果說師父那邊的瑪莉亞小姐是專業廚師，那菲利歐妮小姐應該就像是很會做菜的媽媽？
「怎麽樣？我們家的廚師廚藝也不錯吧？」
「真的很好吃。在外麵很難吃到這麽好吃的料理。」
「謝謝誇獎。雖然我不是她的廚師啦──這孩子就是諾拉你提過的煉金術師吧？長得滿可愛的，還這麽乖巧。」
「對吧？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麽覺得一定要保護好她了吧？」
「咦？原來我在不知不覺間變成被保護的立場了嗎？」
我這句話讓雷奧諾拉小姐抓了抓頭，麵露苦笑。
「啊～因為我不太放心讓你自己去找地方住。總覺得你會不小心住到奇怪的旅店。」
原來是因為這樣，那時候才會叫我在這裏住下來。
我的確是不熟怎麽判斷一間旅店正不正常。
「對了，我那時候留下來過夜，都沒看到菲利歐妮小姐……」
「我那時候剛好要出門處理一些事情。你那次住下來還可以嗎？她有沒有給你吃奇怪的東西？」
「不，沒有什麽問題……雖然餐點相對簡單了一點。」
「果然。不好意思啊，諾拉她不太會煮飯。」
雷奧諾拉小姐看到菲利歐妮小姐歎氣跟搖頭，就噘起嘴唇鬧別扭。
「沒差啦～反正菲會幫我煮，不會煮又不會怎麽樣～」
「唉，我知道你很想把心力集中在煉金術上，可是我希望你也可以多少做做其他事情。」
「我才不要。我就是想要有人幫我做其他事情，才會找你來當店員啊。」
雷奧諾拉小姐直截了當地拒絕，讓菲利歐妮小姐的眉毛抽動了一下。
「……我其實要辭掉這裏的工作也沒差喔。」
「謝謝你平常幫我處理這麽多事情！拜托你不要拋棄我！」
菲利歐妮小姐撥開馬上抓著她求饒的雷奧諾拉小姐，歎了一口氣。
「抱歉，你的煉金術師前輩年紀不小了還這個樣子。」
「沒……沒關係……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說來遺憾，我們不知不覺就認識很久了。」
「嗯，我跟菲是在我剛開店沒多久的時候認識的……應該超過十年了？」
「是啊。」
菲歐莉妮小姐表示用手指計算年數的雷奧諾拉小姐沒說錯。
師父跟瑪莉亞小姐好像也認識很久，說不定在煉金術師店工作的店員基本上都會做很久。
畢竟做這一行一定要有專業知識，擁有這些知識的人離開會是相當嚴重的損失。
而且有一定能力的煉金術師應該都有餘裕支付高額薪水，受聘的店員也很難找到比待在煉金術店更好的工作。
「我也有另外雇店員，看來煉金術師一開店就很難避免找店員來幫忙呢。」
「雖然剛開店的時候沒什麽錢，也很難找到真的適合的店員，不過一般應該還是會想盡可能找個店員。畢竟沒有人幫忙顧店的話，就沒時間碰煉金術了。」
「果然。自己顧店的話，白天都不能專心處理煉金術工作，打烊以後才弄也會被打掃跟煮飯之類的雜事占用時間。而且也很難像我現在這樣騰出時間到其他城鎮補貨。」
「是啊。所以菲會幫我做很多事情真的超方便的～」
「我一開始隻是被雇來當店員而已。現在還要幫諾拉煮飯跟打掃家裏，甚至幫她洗衣服。因為她完全不做家事……」
菲利歐妮小姐說完，就傷腦筋地歎了口氣。
「哈哈哈，謝謝你幫我分擔這麽多事情。不過，遇到跟自己太合得來的店員也是滿困擾的。」
「是嗎？」
店員跟自己合得來會比較方便經營，應該很好啊……
「嗯，會覺得是不是一直維持現狀就好了。」
「結果就讓諾拉都這個年紀了還沒結婚。」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所以我才要特地提醒啊。珊樂莎你也要小心點喔，等你開始覺得跟店員相處起來很輕鬆，就快要來不及了。因為那就是『結不了婚』的命運正在逼近你的腳步聲。」
「哈哈哈……」
我對深深歎氣的兩人回以一道幹笑。
結不了婚啊……我已經能聽到她說的腳步聲了。
「可是合不來就不能長期合作，也會很麻煩就是了～」
「這麽說也沒錯。畢竟要學的東西很多，沒辦法馬上全部學會。」
合不來的話，對方就不會在店裏待到學好工作的訣竅。
合得來又能長久在店裏幫忙，也會很舍不得失去難得可以處理煉金術店業務的店員。
「……呃，這個問題是不是根本無解？」
「嗯。雖然也是可以隻讓店員負責店裏的工作，煉金術師自己處理家務──」
「可是，應該愈是優秀的煉金術師，就愈難自己做家事吧？諾拉也是一開始碰煉金術，就會弄到廢寢忘食。」
「因為會愈弄愈起勁，不小心就弄到忘我了嘛～煉金術師都會這樣啦！」
「結果我因為實在看不慣家裏愈來愈髒亂，就開始幫她打掃家裏。搞得現在……」
「家事全都交給她做了。嗯。」
「唉……珊樂莎你如果想要結婚，也要小心一點喔。」
菲利歐妮小姐深深歎氣，提醒我要多加注意。我不禁流下冷汗。
「我……我會銘記在心。」
我應該還不用擔心吧？
反正我還很年輕。嗯。
「好了。我們來談談工作──談談那個商人吧。」
吃完好吃的午餐，菲利歐妮小姐也去顧店了之後，雷奧諾拉小姐就提議開始談正事。
「好。麻煩你了。」
「嗯。不過，我們應該會談很久，我拿點喝的……珊樂莎，你介意喝先泡好放著的茶嗎？因為泡茶我也是全交給菲處理。」
她接著說「而且也不好意思現在又叫她來幫忙泡茶」。我表示喝先泡好的也沒關係以後，雷奧諾拉小姐就端出了冰冰涼涼的茶。
這種茶跟我最近常喝的蘇耶茶不同，它是淡褐色的，還飄散著好聞的香氣。
我不曾喝過這種茶，但喝喝跟平常不一樣的茶也不錯。
「呼，好好喝──你這裏果然也有冷藏櫃。」
「雖然是菲幫我泡的。不過，應該大部分煉金術師都有冷藏櫃吧？畢竟想求進步，就一定需要做過一次。」
我聽出她言外之意是：「你應該也是吧？」便點了點頭。
「果然。時機對的話是可以做來賣，賣不出去就隻能自己用了。你在那個村子裏應該……」
「嗯，賣不出去──不對，我打一開始就不認為會有人買，就幹脆直接配合我家廚房來設計了。也順便做了冷凍櫃。」
「喔，這兩種果然一般都會一起做。雖然不是夏天的時候就很少用。」
「是啊。我家冷凍櫃也──啊，現在裏麵裝著冰牙蝙蝠的水果。」
「你居然把它們的水果帶回去了？啊～不過這個時節剛好很適合撿它們的水果。而且你親自去的話，要帶回家也不是什麽難事。」
「村子附近洞窟裏的冰牙蝙蝠很久沒有人去狩獵，群體數量大得很嚇人。我們也撿了不少水果回來──要不要分一些給你？」
「我也可以拿嗎？那種水果很珍貴耶。」
「反正我對結凍的水果沒什麽興趣，也不知道該賣給誰，正準備問師父有沒有管道可以賣掉它。」
現在那些水果都放在冷凍櫃裏，沒有人想去動它。
我本來也打算吃吃看，可是安德烈先生他們帶回去吃的感想是「我覺得算……好吃吧」、「喝一般的酒就好了」，還有「有種很高級的味道」。
這些感想不會讓我想趕快吃吃看，而且他們也沒有想再多吃幾顆，直接要我把那些水果拿去賣掉。
「既然這樣，那你可以分幾顆給我嗎？我想試試看它的味道，順便當聊天的話題。」
「好。那我下次來的時候再帶過來。結凍水果不方便請別人順便帶來，應該會需要讓你等上一陣子。」
「嗯，沒關係。你下次要補貨再帶來就好。」
因為沒有任何保冷措施會融化，隻能我自己帶過來。
我們談好她需要的結凍水果數量跟收購價格之後，再重新回到正題。
「那個商人叫做都仕窩（都是我的）德。他在南斯托拉格有開店。算是個事業做得稍微大一點的商人。」
也就是稱不上大商人，卻也算是事業做得有點規模的商人。
似乎也是因為這樣，雷奧諾拉小姐才能相對輕鬆地查出對方身分。
「他買賣的商品好像有煉金材料、煉器，還有煉藥……」
「他不隻有買賣材料，連煉藥都有嗎？」
「對。而且問題就在他會買賣煉藥。」
有些煉金術要用的材料不需要經過特殊處理，品質也不太會劣化，而且也可以買煉金術師處理好的材料。
至於煉器部分，如果他買賣的是像冷卻帽子那種容易感覺到效果的產品，倒也不奇怪。
不過，煉藥就不太一樣了。
煉藥隻用看的也看不出效果，有效期限也會依據存放的方式改變。
而且一般會用到煉藥的時機都是在買下來的一段時間過後。
這樣會導致就算沒有藥效，或是產生奇怪的效果，也很難找他客訴。因為他可以用一句「是你存放的方式不對」打發掉。
所以，跟煉金術師以外的人買煉藥的風險非常高，一般商人也很難販賣煉藥。
「我有點在意他都是賣給誰，可是他又是從哪裏進貨的？是他底下有專屬的煉金術師嗎？」
「很接近你說的情況。都仕好像會利用跟他借錢──不對，是被他害到得背一屁股債的煉金術師。而且手法好像很惡劣。」
「被害到背一屁股債？」
我一提及聽起來不太對勁的說法，雷奧諾拉小姐不悅的神色就開始摻雜起一絲憤怒。
「對。我調查之後，發現每一個背債的煉金術師都是被他陷害的。」
「他這樣不會被繩之以法嗎？」
「我調查到的情況是他的手法惡劣歸惡劣，卻也不是很明顯違法，很難逮捕他。」
唔唔……這倒是沒錯。
他在我們村子裏做的事情也差不多是在灰色地帶，可能跟領主告發也沒有用。
「還有，受害的全是年輕人這點也很可惡。」
「他是看年輕煉金術師缺乏經驗，才設局陷害嗎？」
「我也這麽認為。剛開店的時候，不是都沒什麽錢嗎？而且煉金術的材料都很貴，一不小心失手，就會一口氣損失很大一筆錢……」
「嗯，的確。」
比如說，有人委托製作價格偏高的煉器。
做法簡單的煉器可能還好，但如果因為太過自信，就挑戰比較難的煉器……
萬一不小心失敗了，就會出大事。
假如手邊資金充足，隻需要重新買材料再做過就好。
煉器的價格會訂在可以允許煉金術師失手一次的範圍，做第二次有成功就不至於虧損。
可是，要是當事人沒有錢呢？
屆時就隻能選擇拒絕委托，吞下虧損；又或是借錢重新挑戰。
這時候再失敗一次，就隻是純粹多了一筆債務。
「如果完全是自己不小心失手，就隻能認賠了，可是換作是被人陷害……」
其實應該有很多設下圈套的手法，例如在煉金術師沒錢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願意用比較便宜的價格賣材料給當事人的商人……一般一定會毫不猶豫買下去。
不過，萬一商人賣的材料被動了手腳，讓人容易做壞掉呢？
雖然光是看不出材料被動過手腳，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煉金術師了。
「很惡劣吧？」
「的確很惡劣。」
我不認識那些受害的人，可是他們跟我一樣是煉金術師，還跟我差不多年紀。
「……啊，我該不會變成那個商人的下手目標了吧？」
我腦海裏突然浮現這個想法，而我一說出口，雷奧諾拉小姐就傻眼地歎了口氣。
「你現在才發現嗎？你鐵定是他下一個下手的目標。畢竟稍微調查過你的來曆，就會覺得你是很好騙的大肥羊。」
剛從學校畢業的菜鳥煉金術師。
買了鄉下地方的便宜店麵來經營。
百分之百涉世未深。
哇！看起來真是超好騙的！
──雖然這個人就是我。
「不過，這次他完全找錯下手的目標了。他惹到你不會有好下場。」
「咦……？你講得好像我是壞人一樣……」
「你雖然不壞，卻也不能太低估你的能耐啊。」
「是嗎？我是個沒什麽經驗的煉金術師耶。還隻是一隻菜鳥而已。」
我沒道理被說得那麽誇張。
但是，雷奧諾拉小姐卻是半眯著眼，用很傻眼的語氣說：
「菜鳥才不會跑來我這裏套招惡整那個商人好不好。一般頂多跟自己住的村子裏的居民講好，可是你不是。而且你該不會不隻來找我幫忙，連附近幾個城鎮都是你的人吧？」
「我沒有想那麽多啦……我隻有猜你收購到大量冰牙蝙蝠牙齒的話，應該就會再賣到其他地方。」
其他就是順手拿一些冰牙蝙蝠牙齒給格雷茲先生而已，真的。
順便叮嚀他要在停下來做生意的地方換成現金。
「你在這方麵真的想得很周到……對，我也有故意賣去其他地方。所以這附近的冰牙蝙蝠牙齒價格正在大暴跌。」
「哎呀呀。那大量收購的人會很吃虧呢。」
太可憐了。
我笑著說完，雷奧諾拉小姐就搖了搖頭，麵露苦笑。
「你還真敢說。我都覺得你這張笑容有點恐怖了。但反正好像就是都仕害得冰牙蝙蝠牙齒的價格一直到前陣子都在漲價，我一點都不想同情他。」
「喔，原來連漲價都有他的份啊。」
而我們又剛好外銷了很多牙齒──應該說是用牙齒當材料的煉器，他才會跑來我們村子。
「老實說，一個不遵守規矩的商人擅自操弄煉金材料的價格，也隻會造成我們的困擾。」
「是啊。被一個隻想著利潤的人隨便亂搞，會衍生出大麻煩。」
因為煉金術師除了被規定不可以擅自調低價格賤賣以外，還有其他各種限製。
而且這是國家的政策，無視規則大搞破壞的話，就會有可怕的人上門關切。
「對吧？所以我想盡可能趁這個機會搞垮那個都仕窩德。你願意幫這個忙嗎？」
「嗯，當然沒問題。有我幫得上忙的事情，我盡量幫。」
黑心商人就應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不需要手下留情。
之後，我跟雷奧諾拉小姐一起想了幾種可能會發生的情況，並擬定可以確實造成都仕損失的方案。
再接著依據每種可能的情況分配彼此的工作，仔細講好每個環節。
「我真的很佩服雷奧諾拉小姐。你居然連我沒注意到的地方都想好了。」
「不不不，你也很厲害啊。厲害到我很不敢置信你年紀還這麽小。」
「是嗎？不過，照計畫進行應該可以順利搞垮他。」
就現階段看來，也幾乎百分之百是我們會贏。
而都仕貪心的程度，也會影響到他最後會落魄成什麽樣子。
真是太痛快了。
「真期待他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嗯，是啊。」
雷奧諾拉小姐臉上浮現非常燦爛的奸笑，而我也露出可愛的微笑。
──至於剛好走進來的菲利歐妮小姐小聲說的那句「你們真是物以類聚耶……」，就先當作沒聽到吧。
◇ ◇ ◇
我跟雷奧諾拉小姐動歪腦筋──不對，是談好生意之後的隔天。
我吃完菲利歐妮小姐做的已經不算早的早餐，就動身離開了南斯托拉格。
許多事情進展得很順利，讓我的腳步輕快地持續跑在回村子的路上。
不過，途中卻發生一件潑了我冷水的事情。
就在我快抵達村子的時候。
道路旁邊的樹叢裏忽然竄出大約十名男子，擋住我的去路。
「呃……喂！給我站住！」
聽到這群拿著武器的男子大喊，我也立刻停下腳步。
還在地麵上留下緊急煞車的痕跡。
男子們看我停下來，也稍稍鬆了口氣。
「很……很好，你滿聽話的嘛。」
他們看起來有點畏畏縮縮的，大概是因為我跑步的速度比一般馬匹還要快吧。
……其實我也可以不理他們，直接跑過去，但是他們都特地鼓起勇氣出來了。
我不停下來就太不給麵子了，對吧？
反正人數也不多……嗬嗬嗬。
「那，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嗎？」
「還問『什麽事』啊。你看了還不知道嗎？啊？」
「哈哈哈，沒想到目標竟然是這麽小的小鬼！」
「原來這工作挺輕鬆的嘛！」
這群男子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比較嬌小就放下了戒心，態度突然囂張起來。
算了，還是直接說他們是盜賊吧。
「你們膽子滿大的嘛，竟然想對煉金術師出手。」
「哈！隻有腦子特別發達的煉金術師又有多厲害了？」
「呀哈哈哈，像貴族也是沒了護衛，就會直接變成好賺的肥羊啊。」
我試著警告他們不要輕舉妄動，卻換來幾句愚蠢的回答。
他們太不經過大腦的言論，讓我不禁歎了口氣。
「唉……一般人果然很容易認為煉金術師隻是比較聰明一點。」
「啊？你這臭小鬼在說什麽啊？」
「喂喂喂，你這樣虛張聲勢也嚇不倒我們啦。」
「是啊。喂，把你身上的錢全部交出來！這樣我們還可以饒你一命。但也就隻是饒你一命而已喔。」
「嘿嘿嘿嘿，原來你喜歡這種幹癟癟的小鬼啊？嘿嘿。」
「幹癟癟？『力彈』。」
露出下流奸笑的其中一個盜賊瞬間被往後彈飛，摔落地麵。
然後又翻滾了十幾公尺，停下來的時候已經一動也不動。
「「「…………」」」
目睹這幅震撼光景的盜賊們立刻變得啞口無言。
「煉金術師是會用魔法的。你們不知道嗎？」
我說完就對他們展現微笑，而盜賊們也在回過神來之後，一同舉起自己手上的武器。
「呃……喂！所有人一起上！逼她分心應該就用不了魔法了！」
「你這個想法還不錯，隻是很可惜，我也會劍術。就像這樣。『力彈』。而且，我可以一邊移動，一邊用魔法。再一次，『力彈』。」
我又接著打飛兩個人，並拔出劍。
一般盜賊的動作，根本不能跟可以用魔力強化體能的我相提並論。
有點智慧的人應該看到我跑那麽快，就不會想攻擊我才對。
雖然夠聰明的話，就不會跑來做盜賊這一行了。
我繞到一起朝我展開攻勢的盜賊身後，砍死其中幾個盜賊，讓這群盜賊的人數在短時間內隻剩下不到原本的一半。
一直到這時候，才終於有盜賊開始著急起來，大喊：
「等……等一下！你先別衝動！我們……我們做一筆交易吧！」
我一聽到這句話，便決定暫時停止攻擊。
「交易？」
「對！我們隻是收錢幫人辦事而已！拜托放過我們吧！」
盜賊一步步拉開跟我之間的距離，提出自私的要求。我搖搖頭說：
「這樣不算交易。我得不到任何好處。」
「我……我會告訴你是誰叫我們來的！是商人，對方是個商人！」
「我不在乎對方是誰。而且我也不覺得你們的證詞可以對逮捕那個商人有多少幫助。」
一般要雇用違法人士的話，應該都會做些防範措施。
普通的商人跟盜賊。
不用想也知道哪一邊的證詞比較容易取得信任。
再加上現在會想對我不利的，也就隻有某個人吧？
我又不認為我有招惹到一堆人。
「那……那我們把身上所有錢都給你！求求你，放過我們吧！好不好？」
「咦？為什麽？我殺死你們一樣可以拿到你們的錢啊？」
「「「這女的有病嗎！」」」
我這番話明明很理所當然，這群盜賊卻驚訝得瞪大眼睛，對我這麽大喊。
他們一直以來都在搶奪其他人的性命跟財物，竟然沒想過自己也可能麵臨同樣的命運，實在是太天真了。
而且我心裏打一開始就沒有放過盜賊這個選項。
「抱歉。我們家的家訓說『不可以放過任何一個在路上遇到的盜賊』。因為放過你們這種人，隻會換其他人受害。」
我父母每次去補貨回來都會跟我炫耀他們這次打倒了幾隻盜賊。
我小時候還會覺得「用『幾隻』來說盜賊不太好吧？」，不過他們在往來各個城鎮的商人眼裏，可能真的就跟害蟲沒兩樣。
（插圖021）
爸爸也曾經說「那些好吃懶做的盜賊竟然想搶走我們商人辛苦賺錢買來的貨，我絕對饒不了他們！」，尤其爸爸認識的一些商人不像他有能力製伏盜賊，最後死在盜賊手下。
也就是說，殺光盜賊等於是在幫助世人。
這麽做合情合理。
「所以──永別了。」
我露出笑容，對他們揮手道別。
這群盜賊明明說要用身上所有錢換自己的命，卻也沒有多少錢。
──不，我並不是想要他們的錢，才會殺掉他們的喔。
是因為有盜賊把這附近當據點的話，達爾納先生他們很可能會受害，我才會把他們清個一幹二淨。
「不過，我有點意外他們所有人身上的錢湊起來……隻有幾千雷亞。」
我還特地花力氣幫他們埋葬，這點錢根本連埋葬費都付不起。
雖然我也不是同情他們才幫忙埋起來，隻是覺得路過的人看到屍體應該會很不舒服而已。
除了錢以外，我也撿了他們的武器，應該會送給吉茲德先生處理吧？畢竟品質也不太好。
「再來……沒別的東西了。好。」
我確定沒有忘記處理到什麽之後，便再次朝著村子的方向飛奔。
不久後，我已經可以看到村子的入口了。
同時，我看到一個胖胖的商人就站在村子入口。
他的長相跟我曾經聽艾莉絲小姐她們提過的一樣，所以就算我沒有親眼見過他，也知道那個人應該就是這次要對付的都仕窩德。
商人一看到我進到村子裏，就連忙跑過來找我。
「你還好……嗎？」
他跟我說話的語氣很慌張，還在途中顯露出他的困惑。
「你怎麽這麽問？」
「啊，沒有，因為我們商會的人說看到這條路上有盜賊……」
「哦，所以你才特地來關心我的情況嗎？明明我們根本沒見過麵。你還真善良呢，謝謝你的關心。」
我不隻完全沒受傷，還笑著低頭致謝。看到我這副模樣的商人隻短暫顯露出不悅，又馬上掛起笑容。
他表情變得這麽快，的確很像一個商人。
「不會、不會，看來是我操心過頭了。記得你是這個村子的煉金術師吧？」
「對，我叫做珊樂莎。請問貴姓大名？我隻聽說最近有一位商人待在村子裏。」
「抱歉一直沒來跟你打聲招呼。我叫做都仕窩德。請直接叫我都仕吧。」
「好，都仕先生。還請你多多指教了。」
「彼此彼此。那，珊樂莎小姐在路上有遇到盜賊嗎……？」
「嗯，的確有盜賊。隻是我請他們離開了。」
「什麽……？盜賊會乖乖聽你的話離開？」
都仕聽到我直截了當的回應，便困惑問道。
「是啊，他們的確離開了──離開了人世。」
我說完就對都仕投以一道微笑，他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
「啊……哈哈……哈哈哈……這……這樣啊。啊～謝謝你啊，畢竟有盜賊在我們商人往來的路上作亂，真的會帶來不少麻煩。」
「就是說啊。」
「「……哈哈哈哈。」」
兩道幹到不行的幹笑響徹了周遭。
明明是他自己指使那些盜賊來攻擊我的，虧他臉皮可以厚成這樣。
雖然他藏不住心裏的慌張這一點，倒是看得出他還算不上多有能耐。
「對了，珊樂莎小姐最近有需要冰牙蝙蝠的牙齒嗎？我最近收購了不少牙齒自用，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算你便宜一點喔。」
「這個嘛……我還有一點點存貨，等全部用光了，我再跟你買。」
都仕一聽到我這麽說，臉上就明顯出現喜悅神色。
看他在這種情況下還沒死心，真不知道該說他很堅持不懈，還是不懂得掌握收手時機。
不過，他不收手也正合我意。
因為他要是現在就收手，我跟雷奧諾拉小姐煞費苦心想出來的作戰計畫就派不上用場了。
看樣子應該也不需要再灑新餌引他上鉤？
「喔喔，這樣啊。你需要的時候，就來跟我說一聲吧。」
「嗯，到時候就麻煩你了。」
──好。不曉得他還能再撐幾天呢？
「我回來了～」
「你回來啦，珊樂莎小姐。」
「歡迎回來，店長小姐。」
我一走進店裏，坐在櫃台的蘿蕾雅就笑著迎接我回來。
坐在一旁的艾莉絲小姐跟凱特小姐則是顯得不知道該怎麽打發時間。
因為我請她們兩個先不要去工作，待在家裏以防萬一。
我本來猜那個商人應該是不會派人來店裏搞破壞，但想想回程遇到的那些盜賊，就覺得有請她們留下來戒備或許是對的。
「店長閣下，情況怎麽樣？」
我點頭回答看起來有點開心的艾莉絲小姐。
「應該可以說很順利。對方現在好像很著急。因為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他派來的盜賊。」
「咦！店長小姐你沒怎麽……不對，你本來就不會怎麽樣。」
「我希望你可以再多擔心我一點，凱特小姐。」
看看旁邊的蘿蕾雅表情多不安啊。
雖然她會這麽不安，大概也不隻是因為我遇到危險。
「可是，那些盜賊也沒有傷害到你吧？」
「是啊。而且我順便把他們全部清理掉了。蘿蕾雅你也不需要擔心達爾納先生會受害。」
「謝謝你！我爸爸他不懂怎麽打鬥，所以……」
畢竟這個村子到南斯托拉格的路程基本上都很安全。
也不曾聽說過有盜賊出沒。
不知道該認為是這附近治安保持得很好，還是盜賊覺得在這附近不好賺。
……大概是後者吧。
除了達爾納先生之外，就隻有采集家會走那條路。
要搶劫鍛煉過戰鬥技巧的采集家風險太高，攻擊來自小村子的雜貨店老板，也不可能搶到多少錢──可是這是以前的情況。
現在有在外銷冷卻帽子，是不是多少到附近巡邏一下比較好……？
「不過，那個商人也還真會撐。」
「大概是錯過還能收手的時機了。花了這麽多錢還沒有賺到利潤，搞不好會讓他的商會經營不下去。」
「我就是想害他做不下去。也已經灑了不少餌等他上鉤。而且我剛才跟他說我的冰牙蝙蝠牙齒快沒存貨了，他看起來開心得很呢。」
我笑著說完這番話，蘿蕾雅就露出有點複雜的神情。
「快沒存貨了……嗎？記得我們這裏存貨還很多吧？」
「嗯。如果隻有我自己要用，應該十年都用不完。」
當然也包括拿來做外銷的冷卻帽子要用的牙齒。
也就是說，不管商人這件事最後會是什麽結果，我們村子的冷卻帽子產業都會一帆風順。完全不會受到影響。
「所以那個商人已經被店長閣下玩弄在指掌之間了啊。有點可憐呢。」
「你說得好像我才是壞人一樣。別忘記這個計畫雷奧諾拉小姐也有份喔。」
不如說，包含收集情報之類的事情在內的話，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是雷奧諾拉小姐的功勞。
我自己感覺起來是這樣。
但我不知道雷奧諾拉小姐是怎麽想的。
「而且，我聽了那個商人的事跡之後，覺得最好還是搞垮那個商人，才不會放任他禍害社會。」
我順便把從雷奧諾拉小姐那裏聽來的情報告訴艾莉絲小姐她們。
「──總之，從他以前的事跡跟派盜賊來攻擊我的行徑來看，應該連害人負債都有動用到嚴重違法的手段。」
「好，這家夥不能留。」
「是啊，不需要手下留情。」
「太過分了！我們不可以放過這種黑心商人！」
大家很快就得到了共識。
「嗯，我就是打算讓他不能東山再起。」
我表示自己的意見跟大家一致。
不過，我該做的事情也還是跟原本計劃好的一樣就是了。
跟艾莉絲小姐她們提及詳情的大約十天後。
有個肥胖的人影造訪我的店。
「歡迎光臨。咦？記得你是都仕先生吧？今天來我店裏有什麽事嗎？」
對，就是我們要對付的那個商人。
──雖然我口頭上這麽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他會來我店裏了。
因為我有很可靠的采集家情報網。
所以我才會代替蘿蕾雅來站櫃台。
「你好，珊樂莎小姐。啊～我很在意你的冰牙蝙蝠牙齒存貨還夠不夠。如果不夠──」
「啊，你說牙齒啊。謝謝你的關心。但是你不需要擔心，我跟熟人談過之後，對方說會賣我便宜一點。」
都仕用乍看很和善的笑容建議我買牙齒，我也麵帶笑容回應他。
同時，他的笑容也開始抽搐起來。
「……你該不會是跟南斯托拉格那邊買吧？」
「是啊。畢竟那是離這裏最近的城鎮。要買材料一定是選那邊吧？」
「唔……可……可是，在南斯托拉格買的話，會需要花錢運回來吧？我這邊還可以談一下價格喔。」
「不了，畢竟我需要到南斯托拉格買的材料不隻冰牙蝙蝠牙齒。幸好牙齒不怎麽占空間，我店裏的消耗量也不多，順便買一點回來就很夠用了。」
「這……這樣啊……」
「對。」
我的堅定回答，讓都仕的態度畏縮了起來。
嗯、嗯，你應該差不多要撐不下去了吧～
我從雷奧諾拉小姐那裏聽說你這兩天湊不到錢，就會麵臨很大的危機喔。
……她到底是從哪裏收集到這麽多情報的？
連一些內幕消息都弄得到。
「其實我差不多要離開這個村子了。」
「這樣啊。我們村子因為都仕先生熱鬧了不少，你離開會讓這裏變得有點冷清呢。」
「哈哈哈……畢竟我也要做生意嘛。」
大概也是因為還要做生意，他才會想盡可能減少損失……但我覺得已經來不及補救了喔。
「所以我想問一下，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收購我這邊的冰牙蝙蝠牙齒庫存呢？」
果然會想來賣給我。
畢竟就是我跟雷奧諾拉小姐逼他隻能做出這個選擇的。
「可是，我現在不需要冰牙蝙蝠的牙齒……」
「別這麽說嘛，你就考慮看看吧！」
看到都仕半是懇求地要我買下牙齒，我就將雙手交叉在胸前，故意表現得有點遲疑。
「唔～這個嘛……那你先讓我看看你帶來的牙齒吧。」
「好！」
我清楚表現出「勉強考慮看看」的態度，答應先檢查都仕的冰牙蝙蝠牙齒之後，他就急急忙忙地把帶來的皮袋放到櫃台上。
我從皮袋裏一手抓出些許牙齒擺好，再一根根仔細檢查品質。
仔細到我花了很多時間檢查每一根牙齒，逼得本來就不耐煩地用指頭敲打桌麵的都仕更加心急。
等耗了夠久的時間後，我就很刻意地歎了口氣。
「嗯……你這些牙齒存放的情況都不是很好。」
「是……是嗎？可是冰牙蝙蝠的牙齒是一種沒有經過特殊處理，也不會壞掉的材料耶！」
都仕臉上浮現摻雜著驚訝、困惑跟憤怒的表情，額頭還冒著冷汗。我身體往後仰，跟逼近我的他保持距離。
「不不不，你這麽說就錯了。冰牙蝙蝠牙齒的確是不容易壞掉的材料。」
「那又為什麽！」
「可是，也隻是在采集家獵完冰牙蝙蝠到拿去煉金術師那裏賣的這段時間不容易壞而已。放得太久，還是會慢慢壞掉。也就是說，它的價值會跟著慢慢降低。」
我說的當然不是謊話。隻是放太久也不怎麽影響它一般的用途，要檢查到那麽仔細也很麻煩，我才會大概抓一個價格收購。
畢竟像蘿蕾雅這種不是煉金術師的人顧店的時候，也沒辦法檢查牙齒已經放了多久。
「那……那我的這些牙齒……？」
「狀態都不是很好。而且量這麽多，會需要花很多時間才能用光它。老實說，應該很多牙齒都會在拿來用之前，變得毫無價值可言。」
──前提是完全不做延長保存期限的措施。
「怎……怎麽會……」
都仕的臉色變得略顯蒼白，額頭上的冷汗還順著臉的輪廓流到下巴，再滴落下來。
嗬嗬嗬，你還好嗎？
是你先做了會惹來大麻煩的事情，才會遭到報應喔。
「反正我也會用到一點，是可以跟你買十根左右……」
「我……我這裏還有超過一萬根牙齒耶！」
「是啊，你真的收購了好多牙齒。」
嗯，我們真的獵了好多冰牙蝙蝠……
多到我忍不住遙望遠方。
「開……開什麽玩笑！」
「你這樣對著我吼，我也沒辦法幫你……你要拿去其他城鎮賣也是可以，可是應該沒多少人想買這麽多，而且這些牙齒會在你運過去的路上變得愈來愈賤價……不曉得等你遇到願意收購的人的時候，會是多少錢呢？」
我刻意強調牙齒會在運送途中變得愈來愈不值錢。
其實價差小到幾乎是誤差，但應該是真的不會有人願意買。
「唔唔唔……」
「你真的很想脫手的話，我也不是不能全部買下來……」
「真……真的嗎？」
我故意賣關子的這句話，讓都仕的表情像是找到救星。
不過，你覺得我會救你嗎？我還被你派來的盜賊攻擊呢。
「當然。隻是我沒辦法用一般的方法耗掉這麽多牙齒，會需要用到效率比較差的方法。所以我不能用太高的價錢買。」
「唔唔唔……沒……沒關係。拜托你買下來！」
「好。那我需要一一鑒定……我想想，請你四天後再來。」
「……什麽？四天後？這樣怎麽來得及！」
都仕的麵色一下變得蒼白，一下又漲紅，一刻都不得閑。
「你說來不及，我也是沒辦法啊。你覺得正常這麽多牙齒鑒定起來能有多快？」
「唔唔唔……！」
假設用一根十秒的速度鑒定一萬根牙齒，會花上幾天時間？
如果隻在營業時間內鑒定，應該差不多要三天吧？
大概是我婉轉告訴都仕這一點的關係，讓他也無法反駁。
他變得隻是不斷嘀咕著：「唔唔唔！唔唔唔！」
「你如果很急，我也是可以馬上付錢買下來──」
「拜……拜托你了！」
「好。隻是我給的價錢會變得很低喔。因為我必須買一批沒有鑒定過狀態的牙齒。」
「唔唔唔唔！沒……沒關係！你就用這個價格買吧！」
「好。那請你稍候。」
咬牙切齒到感覺都要把牙齒咬碎的都仕答應低價售出後，我也答應他的要求，開始數起它要賣的冰牙蝙蝠牙齒數量，放進木箱裏。
經過簡單計算之後。我把跟大致算出的價錢等值的硬幣放到桌上。
都仕因為硬幣數量比預料中的還要少，錯愕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我對他露出微笑，揮了揮握拳的手，再點點頭說：
「那，我們的交易成立了。」
「混帳東西！」
口出惡言的都仕抓起櫃台上的硬幣，塞進皮袋裏麵。
他已經沒有剛進來店裏那時候的從容了。
也是啦～畢竟南斯托拉格有群人在等他。
「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再來～」
「鬼才會再來第二次啦！」
我明明笑著對他揮手道別，他竟然對我這麽凶。
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 ◇ ◇
都仕一離開，麵露苦笑的艾莉絲小姐、凱特小姐跟蘿蕾雅就從我身後的門走了出來。
他也知道我有能耐請那些盜賊「離開」，所以我本來就不覺得他會動用暴力，隻是艾莉絲小姐她們強調還是要多少防備一下，我才會請她們在後麵隨時應對突發狀況。
「店長小姐，你好像把價錢壓得滿誇張的嘛。」
「咦～沒有啊，我還付了市價一成的錢給他耶。」
「一成？虧那個商人願意用這個價錢賣耶。明明覺得收購價太便宜的話，還是可以拿去南斯托拉格或其他城鎮賣，不是嗎？」
是啊。他本來還有機會拿去其他地方賣。
隻是現在不可能了。
「嗬嗬嗬……」
「啊，珊樂莎小姐笑得好邪惡。」
「蘿蕾雅，你說我笑得很邪惡也太失禮了。我隻是有跟人套好招而已。」
「什麽意思？」
「那個商人已經在南斯托拉格賣過大量牙齒了。而且還是用比市價便宜的價格賣出去。你們覺得收購到那些牙齒的雷奧諾拉小姐做了什麽？」
「她是煉金術師，一般應該是買來自己用的……」
「──她該不會把牙齒轉賣到附近每個城鎮了吧？」
「凱特小姐你答對了！」
我用手指彈出聲響，指向凱特小姐。
凱特小姐果然很聰明。
「畢竟她用低於市價的價格收購到一大批，又剛好是這個時節常用的材料。就算賣價訂得比加上運費之後再高一點點都還是算便宜，聽說賣得很好喔。」
而買下那些牙齒的人又會再拿去其他城鎮賣。
也就是說，這附近的冰牙蝙蝠牙齒已經供過於求了。
雖然應該還是會有人願意買少量牙齒，隻是都仕手上的牙齒數量跟「少量」兩個字完全沾不上邊。
「既然他會拿來我這裏，就表示他應該有先去雷奧諾拉小姐那邊，但是被說她不願意收購。而且就算那個商人不喜歡我給的價錢，又把牙齒拿去給雷奧諾拉小姐收購，其實也沒差。」
「是嗎？」
「對。隻是坑他錢的不是我，變成雷奧諾拉小姐而已。」
「……你們根本就是一夥的嘛。」
「這樣說很難聽耶，我們隻不過是同業合作罷了。而且我們住這麽近，當然要跟彼此打好關係啊。」
互相幫助。
這個詞真是太棒了。
我們絕對不是懷著惡意串通好的。
「可是，他應該也可以選擇去很遠的城鎮賣吧？畢竟量那麽多。」
「嗯，正常狀況下是可行。不過，都仕這次沒有辦法這麽做。」
看我回答得這麽有自信，蘿蕾雅不明所以地微微歪頭問道：
「為什麽？」
「就算他是事業做得有點大的商人，你們覺得他身上會有能讓蘿蕾雅真的嚇到差點暈過去的大筆現金嗎？」
「討……討厭！你不要一直記著這件事啦！我那時候隻是嚇到了一下而已！」
紅著臉不斷拍打我肩膀的蘿蕾雅真的很可愛。而艾莉絲小姐在聽到我這麽問以後先是稍做思考，才搖搖頭。
「我不太懂商人會帶多少錢在身上……但感覺不太可能。」
「是啊，一般商人都是看自己做生意的規模多大，就帶多少現金。隻是先不考慮到他買賣的商品、債權之類的整體資產。」
尤其資產沒辦法輕輕鬆鬆換成現金。
也就是說，他必須從其他地方帶現金過來。
「他這次好像跟不少人借了錢。甚至還跟地下管道借。」
「『地下管道』是指什麽？」
「簡單來說，就是犯罪集團吧。雖然都仕自己也是半斤八兩啦。畢竟他有辦法指使盜賊幫他做事。」
一般人當然不可能雇用得了盜賊。所以能雇用盜賊的都仕很明顯跟罪犯有掛勾。
他用一樣的管道借錢，而跟那種管道的人借，卻沒在期限之前還清，又會有什麽下場呢……
「現在那些人就在南斯托拉格等他回去。所以他說什麽都要擠出這筆錢。」
順帶一提，這些全是雷奧諾拉小姐告訴我的。
她雖然沒有師父那麽厲害，卻也是個不能小看的人物。
「那，剛才那個人回到南斯托拉格之後，就會被殺掉嗎……？」
蘿蕾雅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悲傷。
我倒不覺得他有這麽值得同情，蘿蕾雅真善良。
「別擔心。雷奧諾拉小姐有想好妥協方案。」
「是嗎？太好了。」
隻是他能不能活命，還是要看他到底借了多少錢。
萬一借得太多，就是直接死路一條。
而且雷奧諾拉小姐反倒比較希望斬草除根。
要是下手不夠重讓他又卷土重來，會增加不少麻煩。
不過，我也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鬆了口氣的蘿蕾雅。
再偷偷瞥向艾莉絲小姐跟凱特小姐……她們感覺已經發現了。
隻是好像也沒有要說出口的意思。
「好，再來隻要收拾好殘局，就算圓滿落幕了。」
「殘局？」
「嗯。因為這次請很多人幫忙，要好好跟他們聊一聊才行。所以，蘿蕾雅，我明天又會再出去一段時間，就麻煩你看店了。」
「喔……？我知道了。」
蘿蕾雅雖然對我婉轉的說法感到疑惑，也依然點頭答應了我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