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天 中午 奧姆伊 領主宅邸


    從那之後過了一周,實在太久也太晚了。召集領地士兵、編製救援部隊真的太過費時費力。


    所有人都向我闡述著城鎮或村莊的防備削弱的危險。


    所有人都提出了意見,質疑是否該為一介冒險者動用邊境軍。


    所有人都說,掉到最凶惡迷宮的最底層,就等於已經死亡。


    所有人都來進行各式各樣的阻撓,說救援沒有意義。


    這也怪不得他們,每個人說的都是理所當然的建言。


    大家隻是不知道這座城鎮、領地正在發生什麽事罷了。


    而我知道,所以我才會試圖救援。


    若是犧牲我的性命就能拯救那名少年,那麽我會去做。


    他的恩情就是如此巨大。


    當然,其中包含了我和家人受到他救助的因素。


    但不隻如此,那名少年更是我們整個家族、曆代邊境領主的恩人。


    就在軍隊終於編製好,物資也到齊,正要前往大迷宮的時候,先出發前去救援的冒險者公會折返了。


    腦中閃過最糟糕的想像,使我不禁身體顫抖。難道要在什麽恩情都沒有回報的情形下,讓恩人死去嗎?這次依然什麽都做不到嗎?


    然而他回來了。


    不僅如此,他還殺死了大迷宮。


    家族的宿願又實現了一椿。


    就在無人知曉的地方。


    無人瞭解的少年。


    獨自一人。


    為一切畫上句點。


    在那之後的會議隻是單純的報告,毫無意義。


    無論進行幾次會議都沒有意義,結論早已得出,隻需理解並接受它,不需要開會。


    「總而言之,迷宮如果真的死亡就再好不過了。」


    我拋下這句話結束會議,所有部下都感到困惑。要是未來的災難就此消失,明明就是一件好事。


    我們隻能抱持這種想法。


    如今這座城鎮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繁榮景氣。


    從冒險者公會賣出的大量魔石,吸引商人聚集。


    鎮上規模不大的雜貨店和武器店,持續創造出媲美大商店的營收。


    在這荒涼貧瘠的邊境之地,蘑菇(藥)充足、武器(棍棒)齊全。


    即使發生了魔物大襲擊,城鎮與人也沒遭受任何損害。


    不隻如此,還帶來大量魔石與裝備,使城鎮變得富裕。


    每天都有國內的商人聚集到這座城鎮采購商品,並在鎮上消費,而商品卻依然豐富,日漸興盛。


    最危險的邊境領地僅僅數日就賺取了龐大利益,每天朝著繁榮發展的光景前進,對領主來說是連做夢都想不到的喜悅。


    突然來臨的好景氣與和平,想必大家沒辦法馬上理解吧。明明全都是好事,卻不曉得該不該感到高興,為此困惑不已。


    我也一樣,隻是我瞭解其中緣由。


    死亡大森林,又被稱作魔境之森,裏麵的魔物總是群體行動,不時引起大發生(stampede)現象,毀滅城鎮或村莊。從那座森林跑出來的魔物正在減少,也有人猜測族群的王已經死去。如此一來,這陣子應該不會有大發生的危險了。


    還有大迷宮,在傳說中有著諸多名稱,又被稱作最凶惡的迷宮。要是大迷宮發生泛濫(stampede),不隻城鎮和領地,連王國甚至整個大陸都會滅亡。裏麵的魔物強悍至此,而迷宮本身恐怕也已經成長到被稱為極限樓層的第100層,隻能盡量減少魔物,降低泛濫機率。然而這座最凶惡的大迷宮死了。


    從某天開始,城鎮突然變得富饒,四周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和平。明明什麽也沒做,一切卻洋溢著幸福。但又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心中徒具困惑。


    我也一樣,隻是我瞭解其中緣由。


    無論是這股前所未有的繁榮景氣背後的脈絡。


    大森林穩定下來的原因。


    大襲擊被討伐的真相。


    還有殺死大迷宮的功臣。


    我隻是知道這些,隻是認識對方而已。


    認識救了自己和家人一命的、黑發黑眼的異鄉少年,還有他的同伴們。


    知道原因僅僅是三十名訪客來到鎮上,並帶來了這一切。


    身為領主的我什麽也沒做,過去整個家族無論再怎麽掙紮,耗盡生命也沒能終止邊境的悲劇。


    奧姆伊領地是最危險,並因此而貧瘠的邊境領地。


    所有人都尚未察覺,這座領地已經脫胎換骨了。


    邊境的城鎮時時刻刻發生著悲劇,而領主的職責就是在此度過終生,邊境伯爵家是為了盡可能拯救人民而存在的。


    這座城鎮是守護王國的防波堤,也是被舍棄的棄子。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想讓領民獲得哪怕隻有一瞬間的幸福。


    隻能稍微抑製不斷擴張的大森林,短暫延遲大迷宮的泛濫。城鎮的存在意義僅在於此,未來不可避免會滅亡,即使如此,我也想守護住現在。


    然而某一天,一切突然都解決了,城鎮和村莊變得和平且豐饒。以往過得太淒慘,讓人很難單純感到喜悅;這片邊界之地已經太習慣悲劇,讓人很難抱持希望。


    如今持續在鎮上販賣的魔石與武器,還有足以令國外的商人來訪的高價珍品數不勝數,如此驚人的物品、數量究竟是如何獲得的?


    很簡單,因為那名少年打倒了如此之多的魔物。


    因此大森林的活動平息了下來,就連最大級的大發生(stampede)都沒抵達城鎮。


    甚至連大迷宮都被他殺死,並將所有產物帶來這裏,使城鎮變得繁榮。


    很簡單,因為那名少年將邊境的威脅全都換成了金錢。


    他將魔物這種災難變成了高級商品。


    因此城鎮才會一下子變得和平又富饒。


    身為邊境的領主,讓所有領民幸福度日是一種奢望。


    而現在整個城鎮都有笑容、笑聲不絕,所有人每天都是一副幸福的樣子。


    邊境的領主連做夢都不被容許的幸福,在鎮上到處洋溢著。


    這是死在魔物之森的祖先們所盼望、冀求、祈禱,隨著夢境消逝的光景。


    想必還沒有人理解到這點吧。


    隻會覺得最近好事連連、客人變多、生活變得輕鬆、店裏的商品增加,好事比平常更多,大家現在想的頂多就是如此。


    應該還要一段時間才會發現,城鎮已經受到拯救並脫胎換骨了。


    如今這個國家的財富可說是開始集中到這座城鎮,巨額資金在鎮上循環,滋潤了整個邊境。會奪走這份幸福的悲劇消失,貧瘠嚴酷的城鎮從某天開始變成了富饒和平的城鎮。


    就在無人察覺的期間,悲劇城鎮的居民變得幸福了。


    造成這一切的人並沒有施恩圖報,不詢問的話他也不會說,所以才會在沒人知道的情形下變成現在這樣。


    於是人們第一次發現,這座城鎮已經不再是悲劇城鎮,獲得了幸福。


    麵對降臨在領民頭上的災難,曆代祖先們對抗並舍命守護,卻連做夢都無法達成心願,就連救起飄零的生命都辦不到。邁向滅亡、隻能等待滅亡的悲劇城鎮,某天突然發現自己獲得了幸福。


    因此所有人都困惑地發愣,以往隻認識悲劇的大家……第一次看見了奇跡。


    太好了──我們隻能這麽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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