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天 夜晚 奧姆伊公會


    工作忙到暈頭轉向,連日持續下來更是精疲力盡。這間位於邊境的公會從未像這樣繁忙到令人昏頭的地步,不過這種忙碌應該欣然接受才對,因為我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如此舒暢的疲勞感。


    今天公會也因為僅僅一名少年的緣故而加班,一大早就有許多商人湧入,大排長龍地訂購魔石。


    來訪的商人日益增加,擠滿了魔石販賣處,公會賣出大量魔石,換來堆積如山的金幣。原本邊境伯爵(奧姆伊)大人拚命宣傳也不曾上門的商行或商業公會,如今排隊來低頭申請商業許可,並為熱鬧的公會與城鎮帶來莫大利益。


    一直以來,公會的人拚上一切減少森林裏的魔物並清理迷宮,卻仍然給不了冒險者足夠的報酬,賭命換來的成果被少數商人以低價奪走。


    冒險者們以往穿戴著與自身實力不符的寒酸裝備,現在終於獲得了回報。終於啊。至今不曉得失去了多少冒險者的生命,如果能提供夠好的裝備、湊齊更多人,他們原本不會死的──直至今日,我們究竟失去了多少呢?


    而公會……公會長不得不命令冒險者打倒魔物、守護居民、保衛城鎮與村莊。無論那有多危險,都得做出指示,不能叫他們放棄。


    領主奧姆伊大人盡其所能地派出士兵,甚至親自上陣守護邊境。他自己過著清貧的生活,為公會提供援助。然而兵力依然不足,從未滿足過需求量,要在魔物盤踞的大森林與最古老的大迷宮裏戰鬥並守護人民,兵力不可能有足夠的一天。


    與受到保護的人民相比,在戰鬥中失去的生命更多,就連他們的死都無法獲得回報。這座邊境的未來原本隻有悲劇與絕望,沒想到有朝一日能露出幸福的笑容,為了忙碌而哭泣。


    那名少年接連殺死了這座邊境的悲劇,將龐大的利益轉移給城鎮與人民。他出現在鎮上時僅僅lv9,就殲滅了凶暴的綠巨狼群體,救出我的友人──歐夫塔他們。少年的等級低到無法加入公會,卻帶來大量魔石,還救下了奧姆伊大人一家的性命,是城鎮的救世主。


    那位沒沒無聞的黑發少年什麽也沒說。公會有史以來最凶猛的魔物大發生──那是紀錄上不曾出現過的慘烈事態,而且後來聽說是由歐克王率領的群體大襲擊。太可怕了,我們根本不可能戰勝,不管是城鎮或周圍的村落,一切即將毀滅。然而那些黑發的冒險者──年紀尚輕的少年同伴們加入了戰線。這群神秘的少年少女全都有著漆黑的頭發與眼瞳,不僅等級高,還具備極其稀有的技能。


    所有人都強得超乎常理。他們恐怕與這座城鎮,甚至整個國家都毫無關聯,卻仍選擇加入九死一生的防線。我問了之後得知他們才十六歲,就算逃走也不會有人譴責。我壓抑著想以怒吼叫他們逃跑的心情,低頭請求援助。


    我們做好麵對死亡與地獄的覺悟,忍耐了很長一段時間,卻連一隻魔物都沒有出現。


    由於有那名黑發少年在,所以連一名人員傷亡都沒有出現。因為他獨自殲滅了那些魔物,而且沒有拾取數量龐大的武器與魔石。他若無其事地回來,別說大肆宣傳了,甚至沒對任何人說明。於是最凶惡的大發生(stampede)就在無人知曉、無人死傷的狀況下,由那名少年畫下句點。


    這正是公會忙碌的緣由。


    公會裏的冒險者們也換上了精良的裝備,令人刮目相看。他們原本穿著跟不上等級的裝備與武器,如今換成了高於自身等級、甚至可說是一流的稀有裝備與附帶技能的武器。


    這幅景象簡直教人不敢置信,懷疑這裏真的是貧瘠邊境裏的公會嗎?見到此景的人都流下了淚水、哭紅了雙眼,當時要是有這些裝備與武器,不知道能拯救多少人、多少夥伴。公會裏的職員沒有人不為此哭泣。


    少年將這些武器與裝備作為回禮送給我們,並留下大量lv58的蛙人長矛給領主大人後離去。


    盡管他在迷宮內下落不明,卻在我們還來不及準備救援時,獨自殲滅了迷宮的魔物,一個人從地下100層歸來。


    黑發少年僅憑一人之力改變了這座城鎮的一切,無論是為公會帶來多不勝數的魔石;將藥水流入市麵,拯救冒險者和民眾的生命;低價提供大量棍棒給武器店,讓貧困的人也有自衛能力──這些全都是他一個人辦到的。


    無人讚揚、無人稱頌,甚至沒有受到任何人的感謝與回報,但少年依然拯救了所有人。


    除了相關人士以及親眼見到的人之外,沒有人知道,當大量的蛙人長矛送到領主大人那裏時,連奧姆伊大人也哭了。一想到有了這些武器後有多少士兵能活下來、多少人民會獲救,還有當初要是有這些武器的話又會如何,他便潸然淚下,為那位沒沒無聞的少年獻上感謝。


    我也一樣,少年將大量武器送給公會作為謝禮,我說這麽昂貴的東西不能收下,他硬是丟下武器離開,我隻能眼眶泛淚,不斷對著他的背影鞠躬致謝。


    當時奧姆伊大人說的話,令我難以忘懷。


    ──邁向滅亡的悲劇城鎮,某天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獲得了幸福。隻知曉悲劇的我們,第一次看見了奇跡。


    他流著淚如此說道,同時眺望著笑容與笑聲源源不絕的熱鬧街景。


    無人讚揚、無人稱頌,甚至沒有受到任何人的感謝與回報,依然拯救了所有人的少年──名叫遙的黑發少年。


    據說他因為弱勢技能的影響,至今還不到lv20,不幸的技能甚至讓他無法組隊。曆經無數戰鬥、打倒眾多魔物依然連lv20都沒有。沒辦法裝備適當的武器,被迫以木棒和布衣進行戰鬥,沒有組隊、獨自受到殘酷的技能所苦的少年。


    別說報恩,我們什麽都沒辦法為他做,少年至今仍舊無法成為冒險者,孤單一人地戰鬥著。


    拯救這座城鎮、邊境,使其重生並獲得幸福的少年。


    即使我們報答不了如此重大的恩情,也不能什麽都不做,讓他一個人處於弱勢,這種事無法容許。然而少年並不渴求名譽與地位,一切都靠自己的雙手獲取,卻又抓不住任何事物。該做什麽才能回報這位恩人呢……就算隻能彌補一點點也好。


    想必無欲無求的少年、從未獲得回報的少年,我們究竟能為他做什麽呢?


    出現時總是說著自己沒有錢,卻將那些錢全部流入鎮上,無論是钜額現金、武器、裝備、藥品、所有一切……並使城鎮變得富饒。那名少年現在依然握著木棒、穿著布衣與皮製裝備,獨自戰鬥著。我究竟能為他做什麽呢?


    不管工作再怎麽忙,忙得讓我無暇他顧,唯有這件事,始終在直到今天依然埋首於工作之中的我腦中縈繞。


    所有人都獲得了回報變得幸福,唯獨辦到這一切的少年沒受到報答,獨自在不幸之中戰鬥著……那位黑發黑瞳、露出笑容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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