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天 傍晚 奧姆伊 街上


    我寫好報告書了,但把這樣的東西呈給領主大人,我肯定會倒大楣。


    然而這份報告書一定得交上去。因為遙先生已經生氣了……他說話的語氣雖然平淡,但絕對是怒火中燒。


    邊境十分貧困,領主也因貧窮無法充分守護人民,導致人民不斷逝去,有非常多的邊境居民和曆代領主都成為貧困的犧牲者。據說邊境的領主大人幾乎都不是在宅邸過世,他們命中注定死於戰爭,死後都隻有墓地,遺體並未安葬其中。


    邊境縱使擁有為人民奮戰至此的好領主,卻依舊極度貧苦的原因,都出在隔壁領地「納洛吉」。原本王國隻是為了替不停征戰魔物的邊境軍補充物資,才在那塊領地上建了城鎮。


    然而那座城鎮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居然開始侵吞王國運送給邊境軍的物資,也在邊境運來魔石時加以抽成,藉此發展茁壯。


    城鎮裏的所有居民都知道這件事,他們紛紛咒罵領主,也認為邊境人民的處境十分可憐,但都沒有采取任何實際的反製行動。


    假如明天早上,天空降下火雨,城鎮居民應該都會驚恐不已。當然沒有人想到會有這麽一天,而且不管他們有沒有自覺自己對邊境人民做了什麽,也沒有人會覺得自己的不作為足以害死自己。畢竟,我也是在聽完遙先生那番話後,才第一次思考這件事。


    然而家鄉城鎮裏有非常多對我好的人,有我的好朋友,也有我最喜歡的人們,所以即使真相如此,我還是想要拯救他們。縱使是死路一條……我還是想要守護他們。


    我也想保護我珍視的人們。黑發大姊姊要我放心,說她絕對會阻止遙先生的行動。招牌女孩聽到我要回鄉時,也帶了好多點心來送我,不過那些應該都是跟遙先生拿的吧?遙先生之前也送了我這個來自隔壁城鎮的密探很多點心。


    但是我很清楚,事情才沒這麽簡單,我不能就此放心。畢竟大姊姊她們就算真的能阻止遙先生行動,我也根本無法阻止家鄉的領主大人。


    我在和大姊姊她們變熟後才聽說──招牌女孩她們一家人,以前是沒了家沒了城鎮四處流浪,最後才來到這座城鎮,蓋了旅店展開新生活。當時,要不是有那個人獨自代替城鎮居民出手應戰,招牌女孩她們應該已經慘死了。


    即使大姊姊她們能夠阻止遙先生,隻要我沒能同樣阻止納洛吉大人的話,奧姆伊勢必會遭受攻擊。到時候招牌女孩她們一家人又得流離失所四處流浪,甚至有可能直接葬身戰亂之中。我住在隔壁領地時,從沒好好思考過這個問題。


    據說納洛吉大人早已多次攻擊奧姆伊大人,這種狀態下任何時間爆發戰爭、天空降下火雨,真的都不足為奇了。


    我過去什麽都不知道,從未思考過這件事情代表的意義。但是調查、回報奧姆伊大人和他女兒相關情報的也是我們一族,所以怎麽可能與此事毫無瓜葛,對此事一無所知。


    畢竟我們一族從前是派來協助邊境軍,進行各種調查和偵查任務的部隊後裔,所以本該效忠奧姆伊!


    不過我們因為較無戰鬥能力,又以後方地區做為據點,結果最後遭到納洛吉並吞。我們一族雖然誓言前往奧姆伊,但無奈於戰鬥能力不足,終究無法前去邊境;隻能看著居住地遭納洛吉並吞,他們還把我們的家人和朋友抓去當人質,強逼我們協助迫害奧姆伊。


    『發動戰爭的第一步就是收集情報。』


    在我聽完遙先生的這句話後就恍然大悟到,我即使當場被殺也是理所當然。


    畢竟,我們一族代代相傳的族訓就是「收集情報即是協助我方打倒敵人的首波攻勢」。我明明從小就知道這個道理,卻從未思考自己所作所為的含意。


    明明從小就被教導「不管是謊言還是真話,無論是謬誤還是秘密,都要親眼觀察,親耳聽聞一切後,再由自己思考判斷事實為何」,然而我現在卻是什麽都沒在觀察,什麽都沒在傾德。


    發生重大事件時隻會呆呆看著、聽著,放任事情發展,不做任何思考。有時甚至還要別人提醒,才會察覺有大事發生。


    所以我要把這份報告書送回去,遞給我們一族,也要呈給納洛吉大人。


    不過,我這麽做應該隻有死路一條,呈上報告書後肯定會被處死。


    即使如此,我還是要把這份報告書送回去。反正我本就該死,理當遭到報應。


    我邊奔跑邊回想起──在奧姆伊認識的所有人都好善良。


    原本也是我們一族歸宿的那個地方,縱使再貧苦、再危險、再悲慘、再絕望,那裏的居民依舊非常善良。


    這座城鎮才是真正守護邊境的地方。


    這裏才是征戰魔物、保護後方城鎮與國家的最前線。


    納洛吉的人民早就遺忘這座城鎮一直在保護他們。


    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一直處在這座城鎮的保護之下。


    然後把守護邊境的責任全都推給這座城鎮的居民,不去觀察,不去傾聽,也不去思考,隻是選擇忽視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所以,遭到聲討也是理所當然,城鎮若真的被燒,或許也是預料中的事。


    然而我還是想拯救家鄉城鎮的人們,因為那裏有非常多對我好的人,有我的好朋友,也有我最喜歡的人們……所以就算理當會被燒毀,我還是想要守護他們。


    然而我能盡的心力就隻有回傳報告。因此我把我的所見所聞,還有我的想法全都寫進了報告書。


    這肯定是我最後一份報告書,不過也是我第一份經過確實觀察、傾聽和思考後完成的專業報告書。


    這都要謝謝遙先生的教導。他明明可以一聲不響地殺掉我,但他不隻沒這麽做,還教導指正、非常善待身為敵人的我。


    我明明是敵人,他還是送了好多美味的點心給我。我哭泣時,他也會輕撫我的頭安慰我。我從他那裏得到太多太多的溫暖。


    他還送我和招牌女孩同款的漂亮衣服,和附帶特殊效果的高價戒指。不過最讓我開心的是,能夠打扮得跟好朋友招牌女孩一樣,還有能夠收到遙先生親手製作的物品。我現在凝視著手上珍貴的寶物(戒指),下定了決心。


    我雖然對遙先生無以回報,但至少要報答奧姆伊善待我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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