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天 清早 奧姆伊 街上


    荒地上聳立著險峻的岩山,連綿的山脈間有條極為細長、宛若龜裂紋路的道路。在這條往前看不見盡頭的道路底端傳來聲音──


    「全軍快速就定位,無論戰況如何,一定都要維持住陣型!我們隻需擋下敵軍的攻勢,所有人都要死守自己的崗位!」


    位在這條路彼端盡頭處的是名為納洛吉的城鎮,那裏是奧姆伊唯一相鄰的領地,但納洛吉卻也是背叛奧姆伊的城鎮。如今那裏已為敵境,不過那位少年獨自前往該地了……不,應該是我讓他去的。


    少年應該有能力摧毀那座城鎮,也有辦法連同城堡消滅納洛吉的領主吧。但他無法出手攻擊領主與城鎮,畢竟他若違反王國律法,王國必然會有動作。


    然而就算是國王,也奈何不了那名少年。但是,照樣會引爆戰爭。不過即使演變成戰爭,對手派來大軍,少年一樣不會輸。隻不過我終究無法反駁少年先前說的那番話。


    「打贏一樣守不住奧姆伊喔?城鎮、村莊的居民都會陣亡。如果隻是求勝,運用少數精銳就能獲勝,但如果是要徹底防守,目前的兵力根本不夠喔?」


    假如敵方盯上城鎮,就必須派兵防守,若是攻擊村落也必須分散兵力協防。然而奧姆伊的兵力現在僅夠戰鬥使用,根本無力顧及防守。


    少年雖說是要避免引爆戰爭,才會獨自前往納洛吉,也不會殺害對方領主或毀滅城鎮。但他這樣無疑是自殺行為,等同空有一身武力,卻完全無法戰鬥!


    「嗯,事態發展好像已經擅自超出我的預料之外了喔?所以我先去把跟蹤女帶回來,之後城鎮的居民應該自然就會有所行動了。大概吧?」


    少年留下這些話後,就前往敵境了。我雖然聽不懂他的意思,但還是知道深入敵境是件凶險的事。


    而且他還必須在不能戰鬥的狀態下,一路挺過追兵追殺,保護某個人回來這裏。


    然而他出發時一派輕鬆,就像要去旅行一樣。況且,我若在那個當下阻止他也無濟於事,畢竟他隻是顧及我領主的身分,才會前來稟告。他不想替我添麻煩,所以也沒有求助任我何事情。


    他向我稟報勢在必行的事情後,也接受了我的請求……結果就變成我允許他衝入敵境,但他不會對敵方領主與城鎮下手,也不會殺害他們的一兵一卒。我豈止沒協助他,反而還讓他綁手綁腳──因此我壓低聲音試著詢問親信的意見。


    「現在事情感覺變得好複雜,要不然這樣好了,反正我方也很火大對方的作為,乾脆主動出兵攻打算了。我們就來個全軍壓境,一口氣攻下納洛吉吧?」


    「您都親口答應他不出兵了,說到就要做到吧!」


    看來我無法獲得支持。不過少年也迫使我答應他絕不踏入那條道路一步,所以我也隻是隨口問問。


    但一想到我們的恩人在無法出手戰鬥的狀態下身處敵營,就會覺得違反約定采取一些行動也無妨。


    然而我就隻能在沙塵翻飛的荒野中焦躁等待。我已答應少年要聽親信的意見,因此必須確實遵守與恩人間的約定。


    我隻能不厭其煩地在荒野焦躁等待。既然那名少年能從大迷宮平安歸來,我隻能相信並等待他會在敵境遊山玩水後歸來。我隻能相信在無法出手打鬥的狀態下,深入敵境拯救某人的他會成功,在這裏靜靜地等他回來。


    「我們稍微發動全軍進行強攻偵查……『不行!有哪個世界會以全軍發動強攻,然後隻是去偵查的啊!?這和全軍進攻有什麽差別啊?不行這麽做!』可惡,你這家夥真是有夠堅持。」


    我繼續按兵不動靜靜等待,突然傳令兵衝了過來──難道是敵軍采取行動了嗎?


    「報告,納洛吉的人民帶著大包小包逃向我們這邊!還請指示該如何處理!」


    「很好,全軍做好進攻的準……『請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找出帶頭的人,把他帶過來。』……看樣子要這樣做才對。」


    敵方人民居然帶著家當逃來邊境,這個現象實在非比尋常。少年分明說過不會攻擊城鎮啊?不對,他若是發動攻擊,納洛吉的城鎮應該會瞬間消失,居民根本沒機會逃跑。看來隻能先問話才能知道納洛吉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趕快安頓那些逃來的人!有人受傷就治療,身體孱弱者就快幫忙安排馬車後送。敵軍目前有什麽行動嗎?」


    「敵軍目前沒有前進!雖然沒有前進,但有在行動!他們雖然正在行動,卻動彈不得!」


    這是什麽鬼報告?如果是傳令內容不知所雲,那傳令兵就準備挨罵,但傳令內容若是正確傳達了令人摸不著頭緒的現況,那就無可厚非了。


    如今正有名少年在這條道路的另一端,掀起令人摸不著頭緒的風波,既然始作俑者是那位行動無法捉摸的少年,那傳令內容會變得不知所雲也是情有可原。


    這類事情我有過經驗,先前大襲擊時我也曾收到報告,但前來通報的人是用完全無法理解的內容,說明一件令我完全無法理解的事情,所以導致我聽完整段報告還是一無所知。現在的情況就跟當時如出一轍。


    「副官,這裏就交給你指揮。我一得知情報,就會派人來通報。」


    沒錯,既然是無法理解的情況,那就必須親眼目睹才有辦法理解了。而且少年如果已經平安地踏上歸途,我也無法忍受在安全的後方默默等候,至少要到最前線去迎接他才安心。


    我策馬前往第一線,前往見證正在哪裏發生的某起事件。


    「敵方的行動……應該說敵方現在有什麽動靜嗎?你知道多少就報告多少。」


    「現在我們優先保護納洛吉的人民,同時維持迎戰陣型,至於實際狀況,目前還在確認當中。不過我們完全無法理解實際狀況。」


    看來在最前線的士兵也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這件令人無法理解的事情若是少年的傑作,至少就能暫時安心。我爬上瞭望台,親眼觀察現況。


    我看見了,的確是莫名其妙的情況。


    照我看見的來說,原本通往納洛吉的那條唯一的聯外道路已經消失不見。嗯,完全是莫名其妙。


    取而代之出現在我眼前的是個巨大洞窟……不對,納洛吉人民是從裏麵前來避難,所以應該有地方與納洛吉相通。這麽說來那是條隧道了?


    不過保護納洛吉人民離開洞窟,替他們引路的卻是魔物。那些應該是岩石魔像,既然有岩石魔像出沒,眼前的隧道應該就是座迷宮了。另外能證明眼前已變成迷宮的證據就是,岩山山壁上不停生成岩石魔像,生成後就開始協助引導納洛吉人民避難。嗯,眼前的情況莫名其妙到了極點。


    「快用馬車護送身體虛弱的人!然後絕對不準攻擊那些魔像!」


    「遵命,小的立刻前去傳令!」


    我透過遠眺用的魔道具窺視彼端,發現那裏有一支岩石軍隊正在阻擋納洛吉軍隊,協助納洛吉的人民逃難。


    站在最前線的魔像行列,高舉巨大的岩石盾牌抵擋敵軍攻勢,其後列則密集排列著體積龐大的石製長槍,擺成長槍陣從盾牌間隙不停刺出,阻止納洛吉軍隊繼續前進。看來敵軍是不可能攻破那座由最強岩石軍隊鎮守的迷宮……而岩石魔像則一邊保護難民,一邊專心打撤退戰。


    沒錯,眼前的情況實在讓人摸不著頭緒,講到嘴巴裂開也無法解釋清楚。畢竟連自己親眼目睹都無法理解的狀況,遑論能用有條理的話語向人說明。


    敵軍沒有前進,但現場確實有狀況,而且是這個狀況讓敵軍動彈不得,因此剛才的傳令內容正確無誤,隻是不知所雲而已。不過會不知所雲是再正常也不過,畢竟沒人能理解前線目前的狀況。


    不過,眼前的一切都是魔物在迷宮中的作為。反正王國的法令並無禁止派遣魔物上戰場,也未禁止魔物與軍隊打仗。嗯,在法律層麵完全沒有問題。


    「藥品盡量用,優先保護受傷的士兵!」


    「遵命!不過目前無人受傷!」


    為了救助滿溢而出的難民,奧姆伊陣營原本就十分薄弱的防守陣型逐漸崩解,但現在應該也不需要防守了。其實打從一開始或許就不需要防守,因為那名少年說了「我去去就回」……而這名少年過去曾消滅大迷宮,還輕鬆說出「我掉下去了,所以隻是爬回地麵而已」。


    「報告,難民代表想要麵見領主大人,他大概瞭解整起事情的始末,您要見他嗎?」


    「嗯,我見。」


    繼續看著無法理解的情況,也無助瞭解真相,既然如此還不如前去聽取知情者的說法還較有幫助。


    而且前來第一線的途中,我看見黑發黑眼的一行人正在遠眺這個莫名其妙的情況,還用手指著開懷大笑。


    少年的同伴們前來助陣了,而且看到這個超乎想像、令人摸不著頭緒的情況後,卻是用手指著開懷大笑。看來他們那雙黑色眼睛看到戰況時,瞬間就理解到是誰策畫一切,所以才能笑著麵對。他們既然麵露笑容,少年應該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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