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天 深夜 滅亡的村莊


    我控製所有魔力,勉強壓製住失控的火苗。不斷灌注魔力,將一切灌注進去。因為這裏要重建──那麽我能做的就隻有絕對不讓它再度遭到毀滅。


    我不認為這麽做就能贖罪,但要是我建造的村子滅亡了,那就更是無可饒恕且無藥可救了吧?雖說救贖本來就不存在,但我也隻能這麽做了……因為原本在這裏的人們已經死去,我隻能為歸來的人做這點小事。我救不了人,沒有保護好任何事物,什麽都辦不到。我能做的就隻有這些了。


    「你們不困嗎?不用硬是跟來沒關係,這又不是危險的事,隻是建造村莊而已,看著也沒什麽意思喔?」(搖頭。)(抖動。)


    甲胄班長和史萊姆跟著我過來了。魔物之森的采伐順利進行,這一帶現在相當安全。反正森林的外圍隻有哥布林、狗頭人和笨蛋之類的,可以放心喔?雖說深夜出現笨蛋們的話好像也不能放心,但應該沒問題吧。嗯,除了他們的腦袋之外。算了,那已經太遲了。


    我圍出城牆,並建造瞭望台將其連接起來。當時要是有這個就能趕上了,有的話就能救援了。現在一切都已經太遲了,所以至少要蓋得結實堅固又牢靠。雖說這一點意義也沒有,連自我滿足都算不上,隻是多餘的行為,但至少要蓋出堅固又結實、足以保護人的城牆。盡管我就像笨蛋一樣。


    我蓋出大門,並鋪設道路與其相連。集中住宅,順便做出穀倉與工房的預定地。人都剩不到一半了,蓋出比之前還大的村子或許會給人添麻煩,但若要回到這裏定居,人們應該會想變得富庶並擴大村莊規模吧?那些失去一切的人們可是打算重建村莊啊,明明死了那麽多人,家和財產都沒了,就算變得毫無生氣也很正常吧……嗯,真了不起。


    「嗯,磨坊也設置好了,一定能變得更富裕。這次的城牆連歐克王都能抵擋……牆壁裏還埋了一堆迎擊用的魔石……放了許多驅魔結界……這次……這次一定……」


    魔力已經所剩無幾,我有沒有忘記什麽東西呢?是不是又看漏了什麽事情?這樣真的沒問題嗎?真的真的可以嗎……這樣真的能讓村民安全且幸福地定居嗎?已經沒有我能做的事了嗎……什麽都沒有啊。


    回去之前,我前往蓋在村子一角的墓碑(紀念碑)。或許這隻是我的懺悔,不過對於歸來的村民而言是必要的吧。或許我蓋的不是慰靈碑、忠魂碑或忠靈塔,但村民們想必需要一個墓園(紀念碑)。我在石碑上刻起了名字,全都是死去的人。那是守護村子、讓家人逃跑而殞命的人們的名字。我一邊看著從領主邸借來的名冊,逐一刻下這些人的姓名。一直專心地刻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太陽不知不覺間升起,但我依然繼續刻著。有七十九個名字要刻,刻下七十九人的名字。因為有七十九條逝去的生命,我隻能寫下他們的名字。


    天色徹底亮了起來,不過我必須親手刻下這些名字。我逐一雕刻著,隻刻下這些人的名字。因為我不會寫也不該寫慰靈的文章,所以隻刻了名字,一字一字慢慢刻著。然後……(啪喀!)我被人從背後毆打了!


    「呃,我是有察覺氣息,但你幹嘛打我?我有好好工作啊!是說你半夜下訂單叫我兼差,早上就過來也太快了吧?」


    嗯,害我沒時間睡覺,一直在工作……真是的?


    「你在哭什麽,為什麽是你在哭啊!你道什麽歉!!殲滅魔物的人是你,多虧你在那裏擋住了魔物,獲救的人才能逃進城鎮不是嗎!!你把魔物殺光,連仇都幫忙報了不是嗎!為什麽是你在哭泣、你在道歉啊!!」


    真是性急的雜貨店大姊,還把提出委托的村民們帶來了。


    「你怎麽會以為我已經蓋好了啊?一般來說不可能在委托隔天的早上就突然蓋出一座村莊吧?」


    真是的,她在想什麽啊?


    「我想說你這時一定在建造,所以才會在昨天晚上──村民準備完畢時提出委托。因為你建完之後就打算逃走吧──逃離村民、逃離存活下來的人們。大家好幾次想向你道謝,都被你逃了。提供工作和住的地方,還有領主大人給的高額慰問金都是你安排的吧!!你卻一直逃跑。」


    就算說要道謝,我也不知道怎麽回應啊。我隻是殺了魔物,沒有拯救任何人。這裏可是有七十九人的墓喔?他們已經死了。明明隻有我知道徵兆,卻沒發現大襲擊。我不僅沒有留意,甚至在注意到森林的異狀之後……還與同班同學廝殺。所以別向我道謝,要罵我就算了,向我道謝會讓我很困擾啊。


    「你太瞧不起邊境──這座邊境的居民了!哪有人會恨你,誰會對你抱持仇恨啊!?邊境才沒這麽垃圾!邊境的確貧窮又弱小,連防護牆都沒有。缺乏充足的武器,隻有一堆無法保護自己的人。跟你不一樣,別說與整個魔物之森戰鬥,連魔物都打不贏,是貧弱到隻能等待滅亡的遙遠邊境。可是啊……沒有人該被你瞧不起,不管是邊境還是沉睡在那裏的七十九人,一個人都沒有!!」


    她在說什麽?我無法理解這段話的意思,隻知道村民們一直盯著我不放。


    「那裏的七十九人全都是英雄喔。或許在你眼中非常弱小,隻是被魔物殺死的犧牲者,但所有人都是這個村子的英雄!他們為了讓大家逃跑,緊握農具留在這裏戰鬥。就算連爭取時間都辦不到,依然賭上性命戰鬥了!!老人說不想扯後腿,拿起菜刀打算至少帶走一隻魔物,他們是留下來的英雄啊!」


    要是我有發現,沒去森林深處而是來這裏……至少在治好笨蛋們之後,能冷靜下來仔細思考……


    「少瞧不起人了啊啊啊!!這些人會感謝你救了存活下來的人們,沒有人需要你的道歉!邊境的人都是做好死亡的覺悟活過來的,沒有一個人會恨你,沒有人會對你抱持仇恨!!」


    就算是這樣,他們也不可能想死;就算是這樣,他們肯定也想活下去。而那些英雄都已經死了。


    「所以死去英雄獻上的感謝,你……唯有你必須挺起胸膛接受感謝才行!如果救了大家的你不接受感謝,在那裏沉眠的英雄們不就白死了嗎!!這些人舍棄性命、寄托希望,相信大家會獲救。受到托付救了大家的你要是不接受感謝,這些人的死就沒有回報了啊!他們舍棄性命許下最後的願望,實現那個願望的你不該道歉!所以你給我抬頭挺胸接受感謝!既然救了人,這就是你的義務與責任。唯有你不可以道歉──沒有一件事需要你道歉,沒有人憎恨少年你,大家都打從心底感謝你喔?知道了嗎?」


    「「「「感激不盡!」」」」


    我無法回應,心中沒有答案。雖然挺不起胸膛,但也變得沒辦法道歉了……因為這好像是義務和責任。


    於是不會寫慰靈文的我,仔細地在石碑上刻下:


    『沉眠的戰士之墓,向村子的英雄獻上最深的敬意』。


    抖抖──也對……嗯,村子交貨完畢,該回去了吧?想必大家都在等我。魔力耗盡,肚子也餓了……好,今天要做什麽料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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