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天 傍晚 奧姆伊鎮 領主宅邸


    眼前的裝備是連生活奢華的大貴族,甚至王室都拿不到的好劍與甲胄──他說「這給你」。唔嗯,於是我收下了這些東西。


    「收下的東西又增加了啊……那麽至少要活得不愧對這些劍與鎧甲,不然就沒臉見他了。話說回來,這個叫按摩椅的東西會讓人上癮啊啊啊。咳咳,這是少年贈予的劍與鎧甲,得作為領主代代相傳的傳家寶,並培育出配得上這把劍的繼承者才行。好,來立個家訓吧,『做壞事的話就用這把劍插你』之類的如何?」


    和平富饒的城鎮,在其中歡笑的人民。明明已經沒有更多奢望了,卻拿到超乎預期的武器與防具……不過,這些裝備正是要用來守護奇跡般的幸福。


    「連我也收到裝備了,還有附帶效果的高級洋裝。甚至有母親大人的洋裝,他什麽時候量好尺寸的?也太合身了吧?」


    少年送了武器與裝備給我的家族,他說這些超越國寶的寶物是「開采權的回禮」。其實沒什麽好回禮的,他一個人發現了那座礦脈,獨自開采沒人挖掘的坑道,所有礦物都是他自己開采出來的。要是他不說出來,就能不為人知地獨占礦脈。就算聽到那裏有礦脈,我們要開采也得花好幾年才有成果──其數量與坑道的規模就是這麽大。他卻放下大量的鐵礦石,說了一句「因為礙事所以開采了,但我不需要所以送給你們」,為邊境帶來了礦石。過去沒能獲得的鐵資源,他一下子就丟出了幾十年份的量,然後不求回報地離去。


    因貧窮而缺乏物資的邊境得到了大量鐵與木材,整座邊境變得熱鬧起來,建築物接連造出,各種工具陳列於鎮上的商店。


    商品稀少且缺乏買家的邊境如今充滿貨物,銷售呈現爆炸性增長。明明已經看過無數次了,親眼見到奇跡時依然止不住淚水。奇跡不管見到幾次都習慣不了,人民在和平富饒的城鎮歡笑的景象,看再多次還是不可能習慣。曆代祖先未曾見過的光景,我怎麽可能見慣呢?


    另外,鍛冶場終於生起了火焰。那個男人被這座邊境的貧瘠消磨意誌,但仍然持續守護、支撐邊境免於威脅。至今未曾獲得城鎮回報的他,終於能開始鍛造了。熔爐裏總算有了火,拯救他人卻又救不了任何人的男人,被少年所拯救了。他在缺乏好鐵的邊境收集廢鐵,混入鐵砂並做成勉強能與魔物一戰的武器。男人連好一點的木材都無法獲得,隻能加工廢木材製作長槍與箭矢,為邊境軍與冒險者提供支援。他過去前往王都踏上修業之旅,在王都最頂尖的鍛冶工房被人稱作最強鍛造師,還被指名為接班人。如此天賦異稟的男人卻說「邊境更需要武器」,回到了這座城鎮。


    手藝如此高明的男人,我卻連微不足道的鐵都無法提供給他。一直留在邊境,用劣等材料拚命製作武器的他終於獲得了回報。想必他直到累倒為止都不會停止打鐵,如今正朝著超越最強的巔峰邁進吧。據說少年留下堆積如山的鐵、木材、炭甚至皮革,還說了一句「賺錢的話要加倍奉還!」。想必他現在正死命打著鐵吧,區區加倍奉還根本報答不了這份恩情。想必他正賭上性命、自尊以及過往未能發揮的手藝進行鍛造,畢竟他總算當回鍛造師了……王國最強的鍛造師(鐵匠)。所以他正為了超越最強而不停打鐵……要報答那名少年,連最強的稱號都顯得太軟弱了。


    我厚著臉皮,親自去低頭拜托那個男人,第一次向他提出正式委托。當時他這麽回答:「我至今都沒能提供堪用的武器與鎧甲,讓許多勇者白白死去。這次我一定會做出可供戰鬥的武器,以及守護生命的鎧甲。」並低頭謝罪。


    死去的人怎麽可能會抱怨呢?幫忙製作武器,讓大家能在什麽都沒有的地方戰鬥,感謝都來不及了。但他依然為了沒辦法交出堪用的武器與鎧甲而悔恨不已,所以才叫自己是武器店老板,不再自稱鍛造師……是我們害他舍棄這個稱呼的。


    礦山正以當初預計的好幾倍速運行著,挖掘的坑道數量是委托時的五倍,已經不是順利可以形容的了。而且費用不僅沒有增加,還獲得了「開采權的回禮」。那我必須憑藉這副劍與鎧甲守護人民才行,有了這副裝備,乾脆從頭突擊到尾好了,它們的性能就是如此強悍。


    再加上王國最強的鍛造師(鐵匠)為士兵製作武器與裝備,還有比這更奢侈的嗎?到了這個地步,如果有邊境軍不要臉地舍棄人民敗逃,我會親手勒死他。別說什麽好死不如賴活,連大恩都報答不了、忘恩負義的混帳不配活在這座邊境裏!好,來訓練,來特訓吧,突擊!


    「父親大人!遙先生不是還說過『不要輕舉妄動喔?是說要乖乖聽心腹的話喔?我說真的。』嗎?為什麽您穿著戰鬥裝束在做準備呀?現在出動邊境軍的話會比王國軍更快,都要闖進王都了吧。別說交涉了,根本是在宣戰的同時發動攻擊的閃電戰喔?這不是守護人民,而是去取下國王的首級才對吧?國王陛下會生氣喔?我說真的。」


    好像是這樣沒錯。為什麽大家異口同聲地要我聽心腹的話呢?我可是領主耶?而且那位心腹會把突擊命令全部駁回喔?


    「如果能為了守護邊境的人民而死,那麽正合我意。我們家代代都是這麽活過來的,如今要我珍惜性命,我也不懂那樣的生存方式。再說了,我親眼見證了曆代祖先都沒見過,甚至作夢都想不到、和平又幸福的邊境領地。我得到的回報太大,已經沒有留戀了。」


    盡管在報恩之前不能死,但這份恩情日漸增大,最後巨大化了。別說報恩,連恩惠的總額都難以掌握,是超越極限的回報。然而那名少年卻連表達感謝的機會都不給我,每次想道謝都會被他逃走或轉移焦點。


    「他就是要您別死才送甲胄的,請不要一拿到什麽東西就準備突擊好嗎!」


    除了以微薄之力報恩,我獲得的回報已經讓我毫無悔恨了。比這更幸福的人生我連作夢都沒看過,也沒辦法想像。


    「他連我這個敵人都贈送這麽好的劍與甲胄……還有成套的性感洋裝。非常色情的樣子?」「「「啊啊,您拿到了那件衣服啊。」」」「為何那名少年……遙大人不惜做到這種地步,也要拯救並守護邊境與相關的人們呢?還有,為何奧姆伊大人與遙大人說話時,語氣會變得那麽混亂呢?最後……以lv來看,他的實力真的有這麽強嗎?」


    連夏莉賽蕾絲公主都收到了劍與甲胄,據說那是「弄壞的賠禮」。破壞敵人的武器再送禮賠償這種事前所未聞,所以她才感到困惑吧。


    「雖然他很氣你打算玉石倶焚這點,不過也認同你想守護邊境與王國的心意。所以他才為你製作了劍與甲胄並送過來。至於洋裝……是興趣……?大概是這樣。還有,我們這些貴族或領主就算擺架子,那名少年也無動於衷。領主的威嚴或用詞這些繁文縟節毫無意義,所以正常地對話比較好。我不會要求那名少年遵守任何禮儀,我的心中隻有感謝,就算少年拒絕接受或逃跑,我也隻能向他道謝。」


    雖然公主曾與遙小弟交戰,但她應該沒看見吧。那是高深莫測的恐怖,沒有比無法估量更可怕的事物了。


    「那名少年很強喔。以他的等級和能力值而言,的確可以說是弱者,目前還是連初出茅廬的冒險者都不如的見習程度。剛出現的時候,他的能力跟村民一樣低,現在仍然很低。所以他才厲害,憑藉弱小的能力值殺死歐克王、迷宮王,持續鎮壓魔物之森與迷宮。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嗎?連迷宮王都無法匹敵的lv20,實際交戰過的你也完全看不出他的實力吧?實力這種東西說穿了是結果,殺死對方並存活下來的人更加強悍。不管lv有多高,被殺死就毫無意義了──而那名少年則是殺光一切活下來的人,這才是真正的實力。」


    實力本身沒有意義,強悍並不具有任何含意。勝利、殺死,以及存活,除此之外的強悍一點意義也沒有,我們學到的就是這些。


    然而,卻沒人理解那名少年的可怕之處。以弱勝強、殺死惡夢,過著平凡無奇的生活,到底代表著什麽意義……明明那才是強悍與恐怖之處。就是因為無法理解,那些愚昧無知之輩才會向少年所在的這座邊境發動戰爭,做出愚不可及的事。


    愚蠢到連這是多麽可怕的事都不曉得,所以他們才不懂……將不可能化為可能這件事的恐怖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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