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天 黎明前 三號迷宮前


    大地搖晃,魔物們的咆哮震撼著空氣。足以吞沒整個國家的配宛如浪潮般湧來。地獄張開血盆大口,露出獠牙試圖吞食世界。但休想得逞!


    「把它們引出來夾擊,正麵撤退撐住,從側麵擊潰!」「第四波迎擊,泛濫暫時停歇了。」「趕快把傷者搬到後麵,替換正麵的部隊。魔物的數量依然多到有剩,不準死啊!」「「「「遵命!」」」」


    迷宮裏的魔物很難對付,但泛濫(stampede)的強度更是截然不同。具備不同特性的眾多魔物混雜在一起湧來,無法針對弱點或特性進行攻略。麵對驚滔駭浪般的魔物,隻能憑實力強行鎮壓,但隻要魔物裏混著樓層主或迷宮王就會形成地獄。


    即使如此還是要硬上。就算沒有未來與希望,我等邊境軍依然戰鬥至今。抱著祖先代代滅亡的未來、痛苦的現在以及悲傷的過去,一路咬牙苦撐。那麽現在可不能說出「辦不到」這種話,我們「做得到」。因為我們的背後有著幸福的現在與喜悅的未來,綿延不斷的邊境悲劇已經結束,做夢也想不到的幸福就在身後。


    不能讓魔物前往邊境,可以的話希望在迷宮出口殺光。聽說這場泛濫受到了引導,那麽魔物們應該不會四散吧……況且我們後麵還有尚未避難完畢的城鎮和村子。在納洛吉這座隔壁領地之中,領主和軍隊都不在了……沒有人會保護人民。


    「重新編隊完畢!」「二陣替換。」「治療完畢,隨時可以上陣。」「待命吧,趁能休息的時候休息!」「「「「遵命!」」」」


    我們抱著死亡的覺悟,挑戰不能死的戰鬥。魔物的泛濫實在棘手,不愧是會造成滅亡災厄的威脅。不過我們更強。盡管聽了說明,對此有一定的理解,也反覆訓練過了……但實戰果然不一樣。是的,我等邊境軍擁有壓倒性的優勢!那就是最古老的大迷宮武具,以及不僅附帶效果(技能),甚至效果(技能)滿載的防具。


    利用效果(技能)增加力量與速度,那就等於變強。過去麵對魔物屢敗屢戰的貧窮邊境軍,現在能盡情掃蕩魔物,以最強的武具壓製它們。這正是邊境始終追求的、足以守護人民的力量。當我開始心想,這樣應該能撐到泛濫結束時,習以為常的壞消息就傳來了──而且是最糟的那種。


    「有沒有搞錯!確認過了嗎?」「確實是教會的騎士團,三千人全都是騎兵。報告說對方穿著最強等級的裝備,恐怕是教導騎士團。」


    我明白這是強人所難,現在的狀況就已經是奇跡了。我們邊境軍以往被迷宮的暴虐所玩弄、毀滅,如今卻在迷宮出口擋住泛濫,不斷殲滅魔物。依靠武器與防具的壓倒性力量,狩獵數不清的魔物,並維持陣形撐到現在。曆代的奧姆伊沒有達成便死去的功績──與毫無勝算迷宮泛濫(stampede)戰鬥,邊境終於獲得了以戰鬥守護人民的力量。


    「派得出部隊嗎?就算隻能拖延時間也好。」


    具有壓倒性破壞力的大量武器。那名少年嘴上說這是回禮、強迫推銷、坑錢之類的話,提供了最高級的武具讓我們打倒魔物。


    「沒有預備兵力。」「遊擊隊也都上前線了。」


    還有保護士兵們到現在仍未損壞的堅固鎧甲。原本那個被稱作王國最強鍛造師的男人,在缺鐵的貧瘠邊境裏做不出堪用的武具,隻能收集鐵屑為邊境製作武器與鎧甲。如今他傾盡全力製作的防具正保護著士兵,因為那名少年將最好的設備與素材交給了最棒的鍛造師(鐵匠)──所以穿著這些防具的我們,怎麽有臉被區區魔物殺死呢!


    「在沒有預備兵力的前提下分割部隊也沒用,麵對教導騎士團連拖延時間都辦不到。」


    後方還有希諾一族在提供支援。雖然少年不記得他們的名字,到現在還用跟蹤女一族來稱呼;要是他們比我更早被記住名字,那也令人難以原諒。多虧那一族的回歸,隻會戰鬥的邊境軍才有了眼睛、耳朵與嘴巴。


    現在情報在眨眼間便能傳到手上、共享並傳達命令。不到三千人的少數兵力之所以能與上萬大軍戰鬥,是希諾一族的功勞。盡管他們沒有戰鬥力,但有少年給的大量藥品與蘑菇,可以四處奔走治療士兵。當危險的樓層主或大量魔物聚集時,他們便以少年自製的『魔石手榴彈』提供支援。他們似乎仍為了侍奉鄰鎮的事而內疚,其實他們應該要為至今的貢獻與活躍感到自豪才對。這是邊境的寶物,沒有比他們更可靠的夥伴了。


    然而後方被教會軍占據了,而且偏偏是教導騎士團。屠戮一切的團夥,狩獵異教徒的教國最強騎士團竟然入侵了。應該是在第一師團負責守衛國境之前,由待在國境線上的第三師團引狼入室,然後在最糟糕的時機展開行動。


    「邊境軍動不了,希諾一族表示要去拖延時間。」


    「阻止他們!那是自殺行為,不準他們去送死。就說這等於玷汙少年的心意。」


    照這樣下去,我們或那些黑發的少女會受到來自背後的攻擊。目前隻有近衛師團正朝著這裏過來,但麵對教導騎士團,即使是公主殿下率領的近衛師團也難以對付。敵人穿戴的是教國以獨占的魔石加工技術與龐大財富製造的豪華裝備,我們有少年與最強鍛造師給的裝備,與之相比並不遜色。然而近衛的裝備雖然在王國是最高級,相較之下卻低了好幾個檔次,正麵對撞的後果不堪設想。


    「況且……他們趕不上。」


    我們這邊會先腹背受敵,被對方與魔物的泛濫包夾。而且對方是精銳騎兵,應該有能力逃離魔物的泛濫。既然無法撤退,不如拖著騎士團一起上路才令人甘心。


    「夏莉賽蕾絲公主的近衛師團正朝這裏過來,但……來不及。我們開始往邊境撤退吧。」


    「無論如何,一旦第四個泛濫發生就隻能撤退,但實在太丟臉了。少年一個人在城堡對抗四萬敵軍,迷宮的泛濫也有兩處是少年的同伴在戰鬥,我們卻連一處都擋不了,隻能放棄退守嗎?」


    要是笨蛋王子沒有引起內亂,導致第三師團崩解,王國應該還有三萬兵力才對。結果這支軍隊變成敵人,我們被數千騎兵搞得如此狼狽,不得不舍棄人民退卻。


    「奧姆伊大人,您是邊境的領主。屬下明白您為王國人民著想的心情,但請為了邊境人民而撤退。」「對方是三千名雜魚嗎?如果是一千精銳,我就能突擊取下大將的首級了……不,三千說不定也行?唔嗯,想成三個一千的話感覺可以──」「不可以!請您撤退!您和遙大人約定好了吧,難道您要打破與邊境恩人之間的約定嗎?」「……唔,從後衛開始準備撤退,動作快!」


    至少要盡量減少魔物的數量,這樣或許能減輕後續的損害。但若因此錯失抽身的時機就成了下策,既然要退就得迅速有序地撤退。


    「快報,夏莉賽蕾絲公主的近衛師團向教導騎士團發動高速突擊,騎士團受到毀滅性傷害。近衛師團接著轉向第四座迷宮前進了!」


    高速突擊──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連近衛的裝備都準備好了嗎?不過能從那種距離對騎兵發動長距離高速突擊,除了少年製作的裝備之外沒有別的可能了。而王國的精銳近衛師團有了這樣的裝備,的確能發揮不輸邊境軍的戰力。


    一般來說,等級愈高愈容易麵臨裝備不足的窘境。沒想到高等級的士兵湊齊大量高級裝備之後,竟然能變強到這種程度,可說是一騎當千的士兵(強者)。


    「好──我們就在這裏擋下魔物。撐不住可是會被近衛兵笑的,第四座迷宮就交給公主殿下吧。」「「「「是,遵命!」」」」


    然而還有第五座迷宮。在少年的通知內容裏,最少是三個、恐怕有五個、萬一是七個、最糟會有九個。而根據希諾一族的調查,教會對九個地方動了手腳,不過最後進行到底的是五個。我們缺少戰力對付第五座迷宮。不,現在的成果已經超乎預期了。原本得傾盡全國之力才能消滅一處泛濫,能擋下三個就是奇跡了。如今連第四個都有可能阻止,所以才貪心地想解決剩下那一個……真令人遺憾。


    「樓層主出現了。」「我要上陣,開路吧!」


    在這種非常時期──要向部隊的性命負責、必須保護人民的生活,明明身負如此重大的使命……真傷腦筋啊,我心中卻充滿了熱血沸騰、幾欲吶喊出聲的激昂感。身披能讓自己全力戰鬥的武裝,手執能托付性命的劍,眼前則是樓層主。比自己更強的敵人,以及能和那個敵人戰鬥的武具,讓笑意從身體內部竄出,令人渾身戰栗。


    「壓製回去,把它們打進迷宮裏!突擊!」「「「「唔唔喔喔喔喔喔──!」」」」


    過去的我為了守護不了別人而哀歎,現在真的獲得守護的能力才發現,正是因為守護而贏不了戰鬥。我們拚上性命忍受、對抗魔物的威脅,不知從何時開始……忘了獲勝並殲滅敵人的滋味。


    古代的奧姆伊始祖與大陸的魔物們戰鬥,將其趕到邊境試圖消滅,於是在邊境展開最後的戰鬥。接著傳說宣告終結──就在眾人差一點就能殲滅大陸上的魔物時,勇者們倒下了……他們被人族的同伴背叛。那些從背後砍倒同伴的背叛者,正是現今的教會。就這樣,傳說中率領勇者與英雄的戰女神被推落至最古老的迷宮,眾多英雄與勇者殞命,大陸失去了消滅魔物的力量。在那之後,沒有英雄的邊境不斷重複悲劇的曆史,不管怎麽抵抗都隻有戰敗一途。


    「但如今我們正在戰鬥,有能力戰鬥。就像古代傳說中打倒一切魔物、堅持戰鬥的英雄故事那樣!」「「「是的!!」」」


    在漫長的曆史之中,反覆輪回的滅亡連鎖已經將放棄深深刻進我們的心裏。在不知不覺間,我們變得隻會考慮如何抵抗,也就是在暗中接受了未來的滅亡。因為覺得不可能戰勝,無論犧牲到什麽地步、再怎麽抵抗都保護不了大家,隻會被打得遍體鱗傷,徒增死者。


    我們的心已經放棄,接受毀滅了。所以隻能抵抗,就連抵抗都注定失敗。我們的心靈、靈魂一蹶不振……早已放棄了。


    但現在不一樣。我等邊境軍和近衛師團考慮的不是抵抗,而是討伐、殲滅、殺光、蹂躪敵人,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我們見識到了殲滅上萬魔物、徹底殺死迷宮的少年。已經沒有藉口說辦不到了,少年展示出這樣的可能性,還給了我們足以殺敵的武器。


    「過去戰女神大人率領的那些精銳,據說是一群效法勇者戰鬥的英雄。」「他們也見識到了同樣的可能性吧……然後仰望著那遙遠高處的強大,並作為憧憬、追尋的目標──這就是英雄傳說。」


    沒錯,在所有人都將絕望當成生存前提的世界裏,獨自戰鬥、不放棄任何希望的人,人們會稱其為英雄。


    他本人想必會百般推托,所以我們說不出口,不過大家都心懷感謝、憧憬並追尋著這位常識破壞者(英雄)。他獨自掃蕩上萬敵人,守護著邊境。因此我們不能說辦不到,也不允許放棄。我們已經將那位少年的強大,還有他展示出來的幸福之夢當作目標了。


    「包圍迷宮王,全軍隨我突擊(殺光它們)!」「「「「唔唔喔喔喔喔喔喔──!」」」」


    得先以讓他記住名字為目標才行,與這個難題相比,迷宮泛濫隻不過是路邊的小石子。那就隻好踩碎了!去死吧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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