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天 午後 奧姆伊領主城寨 練兵場


    我知道這些人很強,既然是少年的同伴,其戰術的高明也可以預測。畢竟她們接連將多座迷宮攻略至中層,實力可想而知。然而她們多樣化的戰術、隨機應變的熟練度依然令人驚愕。五百多人的邊境軍與近衛的精銳部隊,被僅僅二十名少女擊潰……黑發美姬,如此膚淺的詞根本無法代表她們!


    「中央突破,與左翼夾擊,朝左後方變為鶴翼陣形!」「「「收到(ja)!」」」「右邊,保持接觸並後撤,截斷對方!」「「「收到(ja)!」」」


    從幾件傳聞來看,我原本推測她是深謀遠慮的軍師型人才,實際對陣才知道那是神機妙算、當機立斷的軍略。就連持續與魔物戰鬥至今的老練邊境軍,也被對方瞬間逼入絕境並擊潰。


    「右翼迎擊!所有人包夾同時移動攻擊。左邊擊潰對方!!」「「「收到,左縱列展開!」」」「「「包圍!!!開始殲滅(destroy)!」」」


    軍隊抱著戰鬥訓練的較量這種程度的心理準備,連對劍都辦不到,遭受蹂躪並慌忙逃竄。士兵們受到截斷而無法指揮,陣形潰散消失,在毫無防備的狀況下被攻擊破綻,逐漸潰敗。


    「左邊擊破!」「中央全滅!」「維持巴陣回旋!」「「「收到(ja)!」」」


    二十一名戰女神在戰場上奔馳。這麽少的人數,就算加上夏莉賽蕾絲殿下與她的女仆還有梅莉艾爾,也才二十四人。最可怕的少年,以及僅憑九個人就毀滅了商國精銳部隊與惡名昭彰傭兵團的那些少年都不在,依然如此強大。


    我並沒有小看她們,那也太自不量力了。明知絕對不可低估,她們的實力仍然超乎我的預期。比我想像過最強的高度還要更上一層,已經無法想像了,因為沒有人知道還有這種作戰方式。


    「結束────!」「「「辛苦了~」」」


    眨眼之間遭到殲滅的邊境軍與近衛軍茫然自失,心神被深深吸引。除了以俯瞰角度見證這場戰鬥的人之外,想必沒有人能理解發生了什麽事。我和姆莉穆爾不是作為指揮官,而是以領主的身分在遠處觀看訓練。若是親自下場戰鬥,大概會搞不清楚正在發生的事,就這樣被打倒吧。


    「父親大人,您瞭解了嗎?要學習的對象是班長小姐,這才是軍隊的目標。應該說如果以遙先生為目標,軍隊會毀滅的。即便成功了,接下來毀滅的會是王國。要是有許多人能做到跟遙先生一樣的事,整個世界就完蛋了!要理解他是不可能的,不可以把他當作目標!!」「嗯,這就是所謂的戰術嗎……我從少年那裏獲得戰略與戰術的書,已經看過也學過了……然而親眼見識後才知道有多神奇。」


    雖然終究理解不了,但我將其烙印在眼底與心中。不隻是聚集了最強,更是最強以最佳的方式彼此配合,發揮超越極限的力量,這就是指揮的偉大之處。


    「梅洛托薩姆大人,您看見了嗎?這就是在遙大人他們的國家漫長的戰爭曆史中,經過鑽研、淬煉出來的戰法。在高度理論化的戰法麵前,我們的戰爭有如兒戲。那些計謀甚至令人懷疑,該民族是不是腦袋有問題。」「是的,我見識到了。據說那是非常遙遠的國度……幸好距離遙遠。那種存在大量強者,在長久的戰爭中將技巧與戰術鑽研到極致的戰鬥民族國家,我可不想靠近。聽說少年出身的國家沒有魔物,不過像那樣到處都是強者的國家,當然沒有魔物生存的餘地。」


    沒錯,那些少女和少年似乎都不是士兵。眾多戰略與戰術隻是一般常識,為普通人民所知。那到底是什麽樣的戰鬥國家啊!要是與這種人民所在的國家軍隊開戰,就算集結大陸上的所有國家也會被打得潰不成軍,毫無還手之力吧。


    遙小弟曾對我說過:「不管是食物還是按摩椅,我都沒有成功重現喔?畢竟我不是專家,隻是個普通的高中男生……是學生喔?嗯,這種事在那個國家裏任誰都辦得到,大概吧?」驚愕的我本來想去那個國家……但絕對不能去!


    就算那裏有至高無上的按摩椅也不行。那位少年隻是隨處可見的普通人,這種國家已經不是危不危險的問題了。比迷宮王更凶惡的一般人到處都是,那個國家絕對不能靠近。距離遙遠真的太好了,這句話並非玩笑。


    「邊境伯爵大人,今天一天能做的事有限,我們會先示範練兵、行軍與集團行動。能辦到這些,戰術才有意義。士兵的訓練程度提高後,也可以像剛才那樣在戰鬥中變換陣形。」「抱歉耽誤你們寶貴的時間來幫我們訓練,真是超乎預期的精湛指揮,實在令人敬佩。」


    少年們將指揮完全交給這名楚楚可憐的少女,所有人都叫她「班長」,想必那是最高司令官的稱呼吧。聽說連這名少女也是與軍事毫無關聯的一般學生,那個國家到底在教學生什麽呢?


    那個國家似乎非常和平,治安良好且文明發達。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誰敢進攻有這種一般人在的國家呢?在這樣的國家裏,要作惡都得搭上性命,治安不可能不好。而且每個人都接受高度教育,不僅是讀書寫字,還會教導艱深的算術、曆史甚至音樂……這樣的國家文明當然會發達。身為領主,我很想去觀摩學習,但我不覺得自己能在那個國家活下來。


    「縱深陣,再快一點!注意與旁邊的距離和角度,邊境第八隊,退得太後麵了!」「「「遵命!」」」「敵人進來就保持距離,要是被突破就沒有意義了。往後撤!」「「「瞭解!」」」「沒錯,就是這個距離!」「「「是的!」」」


    親身示範、言語指導,實際演練並指責錯誤,成功做到了便予以稱讚。反覆教學直到對方有能力做到為止。她們說比起一口氣學一堆,先完全學會一項比較好。


    受到指導的軍隊,動作的進步清晰可見。假如由我發動突擊,大概會陷入陣中,在突破之前受到毀滅性的傷害吧。站在俯瞰的角度才能明白,若是在最前線與擺出那個陣形的敵軍作戰,就會誤以為自己正在推進,實際上是受到引誘與削弱……真是可怕的想法。


    還有中長距離的交叉炮火,從左右兩邊集中攻擊一點,即使先鋒是重裝甲騎兵也撐不住。一旦先鋒倒下,衝刺的速度與突破能力就會劇減,接著遭到包圍陷入防守。


    「和平的國家嗎……」


    那個國家喜愛戰爭到充滿殺氣的地步。必須不斷思考如何殺人並嚐試千百遍,才能想出如此恐怖的戰法。沒錯,在獲得和平之前,想必已經殺遍了所有敵人。既然有許多像少年那樣的人,我的推測不無可能。


    「接下來!中央,讓對方放慢腳步突破,但追擊部隊要追著最後尾,使敵人無法翻盤。要是對方翻盤了,同伴就會死喔!」「「「遵命!」」」


    不勉強阻擋敵人,而是拖慢腳步再打。如果即將受到嚴重損害,就先使對方減速,故意讓敵人突破後再從後方追擊。如此一來,無法翻盤的敵人隻能逃跑,露出毫無防備的背後遭到痛擊……太狡詐了。絕對不能靠近那個國家,裏麵的人民太可怕了。


    「最重要的是撤退!自保是當然的,也要保護夥伴。」「要是保護不了保護自己的同伴,就不可能撤退。一定要在彼此保護的前提下撤退,逃跑就會死,退吧!」「「「是的!」」」


    贏不了,實在贏不了她們。即使湊齊兵力、召集強兵也不可能獲勝。戰況再怎麽有利也沒辦法擊潰她們,打不倒人就沒有勝算。那本書裏記載的奇怪文章「用最弱的士兵也能獲勝的策略輕鬆挑戰」就是這個意思。一般來說低lv的士兵數量不管有多少,都會因為lv門檻輸給高lv的少數人。我本來看不懂那段話,原來無論是lv還是人數,都有顛覆差距的戰法……那就是卡死並削弱敵人,不戰而殺的戰法。


    「所以不到lv10的少年才能驅除魔物之森,連古代的大迷宮都能攻破嗎?」


    不,那應該另有原因,從根本上就有某個地方不同。正如梅莉艾爾所說,不能以他為目標,連模仿他的念頭都不該存在。那是無法學習的。


    「身為成熟的大人,竟然高興地接受少女的指揮。」「因為他們有自己在變強的實感吧。」


    士兵們的士氣不斷上升。明明輸給了人數極少的少女們,卻因為學會她們的戰法而充滿自信。親身體會到自己在變強,不想錯過任何細節,眼神閃閃發光。如果是叫少年來教……全軍的眼神大概會變得黯淡無光吧。唔嗯,他的話……肯定會將士兵們的自信與士氣打碎,按在地上磨擦。


    強到能與那些少女並肩作戰的梅莉艾爾,光是看到少年訓練的景象,心靈就受到挫折。夏莉賽蕾絲公主應該也是一樣,那天她們的眼神整天都在眺望虛空。究竟要經過多麽地獄的訓練,才能讓lv24與lv100的傳說級魔物對戰?雖然我無緣見識他進行的鍛煉有多嚴苛,但能讓看過的人說不出話來,想必極為嚴酷吧。


    少年──露出戲謔的笑容,若無其事地使邊境脫胎換骨,承受一切災厄並贏得和平的少年。遙小弟總是投身於連這些少女也跟不上的殘酷戰鬥,既然如此,我們至少要站在與少女們同樣的高度才行,不然根本談不上報恩。


    聽說他現在正帶著魔物美姬在迷宮深層戰鬥,那裏是比我們到不了的下層更深的最底層……我們隻能變強。不隻是士兵,也不隻是軍隊,而是整個邊境都必須變得更強大。別說個人,連軍隊都無法抵達的地方,為了在那裏戰鬥的人,邊境的一切都得變得更強大,不然永遠沒辦法償還我們所受的大恩。


    「奧姆伊大人,演習結束了,要不要進行個別指導?士兵們的體力可能不太夠,但隻要學會三人組的戰鬥方式,便能大幅提高生存率。而三人彼此配合戰鬥,就能與更多同伴進行配合。您意下如何?」「能得到指教,對士兵們來說也是求之不得,不過你們會不會累?作為提出請求的一方,我希望你們不要勉強自己。」「父親大人,我也有接受指導,可以幫忙指導士兵。」


    配合,低lv又技巧拙劣的士兵就算有三個人,我也能從正麵衝過去秒殺他們。但沒想到這三人配合起來,竟然會變得如此棘手……一旦形成集團配合行動,即便使用高速移動的技能也無法擊潰。


    弱兵也能依靠人數與強兵作戰,普通的一般人就有這些少男少女程度的國家。另外還存在正式的職業軍人,武器充足的軍隊。會將那名少年、將遙小弟算成普通人的國家……就連地獄相較之下都溫和多了。


    士兵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技巧精湛的戰士進步。為了與比人類更強的魔物作戰,學習最適合的戰鬥方法。而且是超過lv100的超越者少女們,精通配合之道的可怕戰法。在先前的內戰中,我們邊境軍與公主率領的近衛師團雖然都打贏了迷宮泛濫,但這些少女隻靠二十個人就辦到了。


    人稱黑發美姬的少女們,其實是一群有如戰女神複生的強者。自從參加她們的訓練之後,梅莉艾爾和夏莉賽蕾絲公主的進步幅度都快得驚人。所以我才會拜托她們訓練士兵,沒想到效果這麽好……或許是我的錯覺,原本穿著禮服在我身邊觀摩的姆莉穆爾突然消失……然後我就看到她穿著甲胄混進去了。


    姬騎士這個稱號是王國的象徵,曆代僅有七個人獲得。現在上一代姬騎士與這代的姬騎士都正在與人對練,真是難以置信的光景。要說哪部分令人難以置信,那就是勸我說參加的話會把心思都放在戰鬥上,失去學習的機會,所以叫我在遠處觀摩指導,不讓我參加戰鬥的那個人,自己充滿幹勁地參戰了……隻有她自己帶了甲胄過來!


    「咦,梅莉爸被排擠了嗎?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窗邊應該說訓練場邊,感覺好可憐,不過這就是大叔的命運,所以無可奈何喔?另外,可以順便幫我跟心腹說『迷宮不太妙,應該說好像在變深,之類的?』嗎?」


    少年突然悄無聲息地出現,還帶著兩位隨從與一隻史萊姆。然後他彷佛在閑話家常般告知了重大訊息。


    「嗨,遙小弟,抱歉向班長她們提出無理的要求了。迷宮深化是個大問題,你確定沒錯嗎?還有,不用特地轉達心腹,我就是領主喔?是心腹要向我轉達才對。話說回來……你攻破的迷宮最底層大概是第幾層?」「我本來就會挑超過中層、感覺比較深的迷宮優先潛入,但最近淺的就接近90,基本上都超過90層?最深的是99層,今天攻略的是95層。不過原本未滿50層的迷宮要是深化,別人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入侵才發現是中層迷宮就糟了?魔物會一口氣變多變強,最好發個公告提醒一下?我推薦的調查方式是派大量的大叔進去迷宮測試,平安回來就表示沒問題,再把大叔關進去;沒回來就代表迷宮深化了,很危險要小心,再把大叔丟進去埋起來?」


    必須緊急發出通知才行,這的確得告訴心腹。是說他不知何時已經在旁邊寫了筆記,馬上傳達下去……為什麽遙小弟一來他就出現,還毫不猶豫地聽從指示呢?我什麽指示都還沒下,也沒有人請示耶?


    「不,這個作戰根本是在虐待大叔吧?雖說士兵和冒險者之中的確有很多大叔,要嚐試也沒問題,隻希望最後不要把他們關在迷宮裏……每座迷宮都很深嗎?」「確實,迷宮說不定有無限湧出大叔的危險!我們回來之後潛入的近十座迷宮,每個都比預測的還要深?相對地,魔物好像不強,但90層以下還行?然而姑且不論掉落物,寶箱又少又寒酸!隻有樓層變多,報酬卻很少,仔細想想是不當勞動!我本來想找迷宮王抱怨幾句,但已經把它殺掉了!」


    在這麽短的期間就攻略超過90層的迷宮,還殺掉了迷宮王。換句話說就是毀滅了迷宮。因為他不是冒險者,無法獲得攻破的報酬,而且那是連黑發的戰女神們都被禁止挑戰的深層領域。


    「「「感謝指導!」」」


    訓練結束,士兵們都疲憊不已,但眼神中透露出自信。僅僅一天的訓練,所有人便親身體會到自己變強了。


    而我受到招待,明天要去遙小弟的家。梅莉艾爾和夏莉賽蕾絲公主已經受邀了,聽說他家在魔物之森裏……要怎麽做才能在魔物之森的深處生活,我有種想問又不敢問的複雜心情,總之既然是恩人的邀請,便沒有理由拒絕。


    生在負責守護這座邊境的家族裏,我已經想不起來至今去魔物之森參加了多少次戰鬥……但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被叫去那裏遊玩。唔嗯,人生真是難以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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