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天 中午 獸人國加美雷恩共和國 王城


    加美雷恩的王城上次迎來別國的客人是什麽時候呢?如今很少有正經的客人會來我國,來的盡是些不速之客,狩獵奴隸的卑鄙武裝商人。這些盜賊沒有武人的禮節與驕傲,隻會使用毒刃、魔法和魔道具進行卑劣的戰鬥。


    雖然王國已經很久沒有與我國往來,但他們擊退了接近我們的敵人。盡管自己陷入內戰狀態,卻還是趕跑攻入我國狩獵奴隸的軍隊,從商國繳獲大量物資交給人民後離去。他們是古老的盟友。


    「王國一行人已經來到森林地帶,在外圍地帶吃過午餐後出發了。詳情請看這裏。」「所以那個軍師小子是怎麽回事?我知道要賣糧食給他,但為何要招待那種小鬼頭……真令人不爽。」


    對於沒有出口商品的我國而言,能賣出傳統料理的調味料助益甚大。我們獸人簇擁有大陸最強的力量,卻因缺乏武器與防具,在麵對人族時經常陷入劣勢。


    人數之差對獸人族來說不算什麽,然而我們不擅應對魔法,在沒穿防具的狀況下戰鬥會被卑鄙的毒或魔法狩獵殘殺。人口持續減少,最強種的數量更是稀少。如果讓最強種湊齊武具,我國就能扭轉頹勢,甚至進攻隻會耍小聰明、戰法卑劣的教國或商國滅了他們。為此需要金錢,這我明白。但那是下賤的商人該處理的事,我等驕傲的武人竟然得麵對隻會躲在女人背後下命令的低lv人族,真是屈辱至極。


    「這個……一行人之中唯一低lv的男性似乎是仆人,他準備了飯菜。馬車裏沒有其他氣息。」「獸王陛下,既然收到那位軍師要來的通知,我們就必須接待他才行。不隻是因為交易的重要性不容怠慢,他還是從商國的奴隸狩獵部隊手中救出弱小人民、提供物資的那些黑發戰士之長,萬萬不可失禮。另外,為了遭受孤立欺淩的我等獸人族與別國為敵,遵守自古以來的盟約提供援助的迪歐瑞爾王室之公主夏莉賽蕾絲殿下,以及邊境王奧姆伊卿也在。務必提供最高級別的禮遇。」「我知道,你很煩唉,一直重複同樣的話我都聽膩了。我既是武人也是王,當然懂得外交和禮節。」


    不管對人族抱有多複雜的想法,麵對迪歐瑞爾王室還是得低頭才行。何況迪亞爾賽茲王與不承認我等獸人族是人的教會派對立,即使陷入內戰依然遵守了與我國之間的盟約。不顧自國正處於危機之中,派遣黑發戰士擊退商國的奴隸狩獵部隊,還擊沉了狩獵奴隸的船隊。這份大恩怎可報以無禮。


    而我既是王也是獸人族的武人。對方來的人除了既是大恩人也是超越者的黑發戰士們以及一眾黑發美姬,還有代表迪歐瑞爾王的姬騎士夏莉賽蕾絲公主和邊境的英雄奧姆伊卿。我不可能對他們無禮。即使是人族,我等也不會忘了對強者抱持敬意。更別說來的是恩人,我會毫無保留地款待對方。


    「上位氏族的族長們呢?」「各位大人已經到了,但由於這次會有那位軍師在場,正在向各位再三說明此事。」


    這是理所當然的。身為武人自然要對強者表示敬意,另外作為高位者自然要向恩人道謝。那麽瞧不起見錢眼開的小醜也是自然之理,但卻必須以禮相待。為了作為他隨從的恩人英雄們,以及賺取外幣建設獸人國加美雷恩的未來,得甘願接受屈辱才行。


    沒錯,就算要低頭獻媚也必須獲得武具。要得到守護獸人族的力量,打倒那些稱我們為野獸的人族。但這終究是一種屈辱,為了大誌而扭曲驕傲的本心這點並不會改變。


    「大家都是一族之長,到時自然會有心理準備。但就算腦袋明白這個道理,身為獸人的尊嚴也會以和弱小又卑劣的人並肩為恥。我知道,隻是不想暢談這種事罷了。不過我等不是商人,而是驕傲的武人。別再說了。」「若陛下真的明白,屬下也不會嘮嘮叨叨。對方可是迪歐瑞爾王的貴客,我方的失禮會讓迪歐瑞爾王臉上無光。恩將仇報才是武人之恥,還請陛下自重。」「囉嗦,就說我知道了。」


    我們被視為非人野獸,遭受諸多屈辱與長久以來的迫害。苦難的結果是縮在森林裏,人口逐漸減少,還被人抓去當奴隸,簡直是屈辱的曆史。我們信任並尊敬的是迪歐瑞爾,對人族早已不抱信任。現在不得不像商人一樣與異國的小醜打交道……大家心裏有數。


    「在森林造訪氏族並提供糧食與藥物,反過來將商國爪牙狩獵殆盡的黑發戰士們,你邀請他們過來了嗎?」「是,前幾天有通知他們王國一行人抵達的時日。」「唔嗯,注意不可對他們失禮。不隻這次的事,這些人先前還擊潰了商國的奴隸狩獵部隊,救助了人民。要以最高級的禮節接待他們。」「這是當然的,屬下要說的是必須給予那位軍師同等或更高級的禮遇。他可是那些黑發戰士的首領,萬一冒犯了人家,就等於侮辱黑發戰士們與迪歐瑞爾王。請您別忘了這點。」


    人族有搶奪他人功勞的習性,連戰績都會被視為指揮官或軍師的功勞。雖然我能理解卻難以接受,反而更覺得火大。但既然這件事關乎獸人國的未來,不管有多屈辱我都會忍耐……部下實在太囉嗦,煩死了。就是因為這樣,山羊族才會被排擠。


    「國王陛下,可以看見來賓的馬車了,請做好準備。」「早就準備好了,走吧。」


    也太快了。才剛得到他們在森林外圍休息的快報,現在就抵達了嗎?如果是報告晚了就要先說啊。為了避免失禮,我從早上就做好準備……但一想到這是為了接待小醜就覺得不爽。我該不會是為了承受這樣的屈辱而成為王的吧?想到這裏,心中不免有些憤慨。


    「迪歐瑞爾王國夏莉賽蕾絲蒂迪歐瑞爾公主殿下、王國邊境伯爵梅洛托薩姆希姆奧姆伊卿,以及迪歐瑞爾王國之賓客遙大人一行人入場。」


    大廳裏的吊燈水晶反射著火光,投射出搖曳的燈光。牆壁上的光亮與影子相互交織,映出玄妙的影畫。


    大門敞開。美麗就是一種實力,有時可以震懾他人。金色頭發將吊燈的光輝更加燦爛地反射回去。會場內的人群相較之下成了路邊的石頭,壓倒性的美貌。


    然而所有人都認識她,就算不認識也能體認到強者的威嚴。有如諸神雕琢而成的精悍臉龐散發出高雅的氣質,就像經過細心打磨的天上寶石一樣惹人憐愛。


    豪華絢麗到令人昏眩的禮服,將其優雅地穿在身上的美之女神降臨了。然而她的本質是武人。作為王國的將軍,同時擁有最強姬騎士稱號的劍之公主夏莉賽蕾絲蒂迪歐瑞爾。她的美麗與強悍甚至讓搖曳的影子都固定在牆壁上,威勢驚人。與亮麗的外表形成對比,她在行進時散發出勇猛的武人威嚴。


    在她後方的是活生生的傳說。那個人沒有散發令人畏懼的氣勢,平淡而優雅地步行。雖然毫無氣魄與威壓,隻是自然而然地行走,但身形沒有露出一絲破綻。


    身經百戰的勇者兼獸人氏族的族長們,帶著敬畏與目眩的視線看向他,那就是武神梅洛托薩姆希姆奧姆伊。人稱無敗劍士,一旦率軍便會化為戰場上的巨劍貫穿敵陣,傳說中的軍神。這也是當然的,奧姆伊一族鎮守著被稱為魔境的邊境,這位邊境的平定者想必能在口耳相傳的傳說係譜上留下閃亮的名號。討伐凶惡魔物的王國之劍就在眼前。弱小的士兵即使齊心協力,也沒辦法在磨得光亮的大廳地板上踩到他的一小片影子,這就是他的存在感。


    最後登場的團體令所有人屏息,眨眼懷疑自己在作夢。這種現實不可能存在,那麽這就是一場夢吧,讓人們忘卻了現實。


    小醜與黑發騎士團,改編為戲劇並留下許多故事的一群異國人。他們身負數不清的傳聞與功績,充滿了謎團。聽說有人揶揄嘲笑這群人是虛榮騎士團,不過黑發戰士們在我獸人國也留下了不少傳說,展現其武勇。明明沒有人瞧不起他們,卻仍然小看了……真實情況遠遠超乎想像。


    有如童話故事般的眾多英雄譚。攻破迷宮之人、在魔物之森散步並順手收割魔物、斬殺上千士兵嚇跑上萬大軍、連迷宮王都能打倒的勇者們。盡管聽過這些傳說,我們仍然小看了他們,以為這是一支全世界最強的軍隊。實際上他們不是軍隊,每個人都是傳說、英雄與勇者。原以為是聚集了幾十名強者的奇跡集團,事實上能聚集這麽多英雄與勇者這件事本身就是奇跡。


    他們已經超越了強悍的概念。超過lv100的超越者穿著至高無上的武具,有條不紊地悠然前行。認為他們隻是實力驚人的集團,這種想法煙消雲散。能與一國軍隊比肩的英雄們、能成為傳說的勇者們集結成軍……帶頭的是一個麵露不滿、一臉囂張卻隻有lv25的小子。別說率領這些天上的英雄,照理說連影子都沒資格碰的人,大搖大擺地走在勇者們前麵。那就是小醜嗎?


    軍師──卑鄙小人的相關者隻會是卑鄙小人。卑劣的陰謀必須擁有卑劣的思維才能防範。要對付設謀欺騙害人的軍師,就得找軍師商量。


    因此這是王被要求的必要之惡。賣弄小聰明並提出計策,隻會耍嘴皮子的聰明人,經常將抱怨裝作諫言、沒有戰鬥能力的弱者。一旦開戰便會躲到後方大軍的保護傘下,害怕地叫嚷著計策的詐欺師。但也因為是心術不正的膽小鬼,才能識破卑鄙的陷阱。因為弱小,所以會用最好的方式派兵以保護自己,戰場上的必要之惡。總是在吵鬧叫囂,但因膽小所以能敏銳地察覺危險,就像礦坑裏的小鳥。


    原本充斥感歎與崇拜的會場氣氛一沉,小醜那惹人厭的態度讓眾人一臉憤慨。我們正在對迪歐瑞爾王室表示感謝與歡迎,他卻展現出不自量力的高傲態度。在戰場上怕得躲起來的軍師,平時會擺出一副了不起的模樣,但這也太超過了。他不僅不低頭還一臉不滿、目中無人。嘴角也不爽地扭曲,連禮貌性的笑容都沒有。


    長久以來被當成野獸歧視與欺淩的我們看得出來,那是鄙視與輕蔑的眼神。就像在嫌棄我們,連看都不想看……像他這樣的人竟然是迪歐瑞爾王室的貴客嗎?


    然而獸人國需要他作為商人的經濟實力。王國大概也是百般為難地決定依靠這小子的經濟能力與英雄們之力吧……聽說他們同時遭遇多個迷宮泛濫(stampede)。為了避免國家滅亡,當時擔任代理國王的王弟閣下邀請這些人來到邊境。若是迪歐瑞爾決定忍辱負重,受到王國恩惠的加美雷恩也願意承受屈辱。


    隻要撐過今天就好。獸人是因為憤怒時會變得渾然忘我而被貶為野獸,但我們絕對不會忘恩負義。要是恩將仇報,那我等的驕傲就淪落到連野獸都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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